223、五十
“璟璟璟…璟書書書書……” 雩岑討好地追著前面那道愈走愈快的身影一路糾纏,男人的臉色黑得嚇人,從頭到腳散出一副生人勿進的可怕氣息,小姑娘幾乎是扯著璟書的袖子一路小跑,方才勉強跟上男人大刀闊斧的迅疾步伐,也不知這人影是從哪突而冒出來的,一見面便狠狠給她彈了個腦瓜崩子。 “這位…璟公子,欸欸…等等我呀……” 男人的步伐愈加快速,兩人此番折騰下來一路不知誤打誤撞擦碰了多少人,就在雩岑以為自己要被徹底搖甩出去之時,面前疾行的身影卻一瞬間倏爾停下,不防之下她竟是一個慣性一把撞進了璟書的后心,揉著頭還未來得及說些什么,便又被轉(zhuǎn)過身來的某人氣狠狠地再彈了幾個腦瓜崩。 “嗷…嗷嗷嗷!” 小姑娘捂著腦袋哀嚎。 “你說說你…!?。 杯Z書卻仍是一臉不解氣的模樣,明明他本就沒走遠后來還一路跟著,誰想到這個臭丫頭一轉(zhuǎn)眼自己溜沒了影,反叫他好找,“整!日!瞎!跑!” “若是被人一夕悶頭拐走了,看你倒時還笑不笑得出來!” “哪這么嚴(yán)重哇……”小姑娘捂著頭低聲嘟囔,甚至還當(dāng)著男人的面揮了呼呼幾下拳,“正常人哪打得過我,真是瞎cao心…欸欸欸!”眼見著一個腦瓜崩又要落下,雩岑瞬時捂著腦門服起軟來,“…我錯了,我錯了還不行麼?。?!” 璟書恨鐵不成鋼地一甩袖,轉(zhuǎn)身欲走,雩岑卻又趕忙扯住男人的袖子一路小跑跟上,未免又多生事端,干脆將心里憋了好久的話一股腦地全倒了出來:“那個…那個,我跟你商量個事可否?……” 眼角余光瞟著璟書的臉色似有好轉(zhuǎn),步伐也似慢了些許在聽她講話,小姑娘咬了咬牙,這才閉著眼破口而言道:“我想找你借些錢!” 嘩啦… 這幾千年好不容易攢下的臉面又摔在了地上。 雩岑向來是求人不如求己的完美踐行者,就算偶爾碰上困難也大抵是尋著自己值些錢的東西去仙集上偷偷變賣了,也極少厚著臉皮向他人張口,那時方到七重天租房的錢也在將那張卡的錢一月月一筆筆還完之后就束之高閣不再動用,哪想到自己曾會有如此流落的一日。 “借錢?”男人腳步停駐,幾乎是審視般地將緊張地擰起手的小姑娘上下審視了一圈,“要多少?” “…五兩?” 雩岑斜眼瞥著璟書的臉色小心翼翼道,她也不知人界具體市價,悶著頭隨意喊了一個,便見著男人臉色一沉,忙改口又道: “三兩…啊不…二兩二兩,一兩也行…或是一些碎銀子也是可以啦……” “我記得我前些時日才剛給了你些零用罷?” “……就怕不夠麼?!毙」媚镟止編拙洌ε闫鹦δ?,拉著男人的袖子搖了又搖,當(dāng)起舔狗來:“您英明蓋世舉世無雙神采逼人俊美非凡必定是個頂天立地……” “做什么?” “……”話音未盡,方才還舔得高興的小姑娘霎時噤了聲,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 “若是不答,此事從此便不必談了。” 男人臉色沉沉,似乎早已猜到了些什么,卻只想聽一個從她口中說出的答案,在此等目光煎熬之下,雩岑半晌才吞吞吐吐地說出了口: “…逛…逛燈市。” “嗯。”男人眼神示意她繼續(xù)向下說。 “我之前看醫(yī)術(shù)說,眼睛在恢復(fù)期尚要多看些色彩豐富的多多鍛煉,以免將來恢復(fù)不完全,但又是不能接觸強光…所以…所以方才聽聞晚上有那什么祈朝節(jié),定會花花綠綠點了不少燈籠,我想著便帶他多逛逛,若是哪日恢復(fù)了,也不需我這等cao心了……” “那逛逛罷了,也不必花錢。” “…也是怕他想買些什么,不盡興罷了,難得一次逛逛,我不想……” “那你又何曾為自己想過!” 男人的暴怒目光幾乎要將她整個吞了下去,本以為雩岑已不會再多說什么,誰知小姑娘定了定神,還是慢悠悠地開口道: “想過……我不想欠他…不想欠任何人?!?/br> “…或許這三年,也是我唯一能做些什么的時候了?!?/br> 是啊,若是恢復(fù)了天帝的身份,她還能償給他什么呢。 “若他眼疾好了,我尚可放心了?!?/br> 璟書欲言又止,終是松了神色淺淺嘆了口氣,“此時有眼疾,那之后若有腿疾、手疾你又當(dāng)如何,總不能一直如此……” “…只有這幾年罷了?!?/br> “其實你有沒有想過,你早已不欠他什么了。” “或許罷?!彼従徎赝颦Z書,臉上似有些茫然,又有些釋然,輕輕道:“也或許我真正到了那一日,便也真真不會再回去了?!?/br> “便待在這里?” 小姑娘側(cè)過臉去卻未答話,然是幾不可見的點了點頭。 “莫那么傷感,”雩岑抬頭見著璟書垂眸沉思的模樣故意調(diào)笑道:“指不定那時你已老得不像話,又還哪能管我這么多!” “三年罷了,左不過也才三十歲,還有很長。”男人反應(yīng)過來搓了搓小姑娘的頭發(fā),也不知似開玩笑還是認真道:“若是那時,你可愿跟我在這人間逛逛?” “若算活到八十,我還有五十年?!?/br> “那可不好!”雩岑反笑,“你老了肯定特別丑,倒還要我找個風(fēng)水地挖坑埋你,你倒是算的一筆好買賣!” 兩人都知曉,雩岑的命還有很長很長,若對于短命的不足百年的人族來說,自然如此。 熟料璟書卻難得地一本正經(jīng)起來,想了想對她道: “我不用的?!?/br> “我可盡力熬著不死在夏天,最好是冬季,那時天氣冷,你便隨意找個空地將我埋了,也不必立碑,栽上一棵樹,春天就可借著我的尸發(fā)了芽,你將來若有空便尋著那棵樹回來看看我,人總道要留個全尸好,我如今孑然,做個花肥也算對這世間有所貢獻?!?/br> “璟書……”本站永久域名И2qq, 記住網(wǎng)阯 防止網(wǎng)站被墻 不知為何,明明是玩笑之話,雩岑一道聽著,卻突而紅了眼眶。 “哭什么哭,我可沒這么短命!”男人卻笑著不輕不重又彈了她一個腦瓜崩,越過她望向遠處的天,“你瞧,五十年可長了,每日都有會這日升月落,又不知要重復(fù)多少個日夜?!?/br> 見雩岑依舊臉色怏怏,璟書索性從懷里掏出了一個沉甸甸的荷包,直接哐當(dāng)砸在了她的懷里,小姑娘哭喪著臉掏了掏,竟是從內(nèi)還捻出幾張面值不菲的銀票來。 “這?…”雩岑驚了一驚,抓了把碎銀子,便欲將剩下的塞回給男人,誰知璟書順勢一避,竟是甩了甩袖子快步一下走出了好遠。 “…那我也用不了這么多?。 ?/br> 小姑娘慌慌追上,扯著嗓子喊道。 璟書卻將是雙手一背,一副頗為瀟灑的模樣,才懶懶回道: “爺今兒心情好,賞你的,盡管敞開花,不必還了?!?/br> 兩道人影一前一后,迎著漸漸尚晚的天色走去,遠處紅綢飄蕩,幾個搶早的花燈已是淺淺亮起了燭光,相互爭起艷色來。 仲春之初,正又是一年,祈朝佳節(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