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鑲接了信封，說道：“你們回吧，別耽誤了上衙?！?/br>
    顧徽道：“到地方之后，寫封信?！?/br>
    花鑲點(diǎn)點(diǎn)頭，其他人又說了些告別之語，那邊蘇老爺就催了：“鑲兒，栩兒，船就要開了?！?/br>
    …

    花鑲和蘇栩走過甲板，來到船尾，跟還留在原地目送的幾人揮手。

    隨著一道“起錨”的洪亮喊聲，大船緩緩波動水紋，漸次遠(yuǎn)離了繁華的碼頭。

    “回船艙歇會兒吧”，碼頭上的人影越來越模糊，蘇栩拍了拍花鑲的肩膀，“今天起得早，吃點(diǎn)東西再睡會兒?！?/br>
    船艙里，喬樹和善丹已經(jīng)把他們出門時，兩家準(zhǔn)備的還熱乎的早點(diǎn)拿出來擺在桌子上。

    此次外任，蘇栩帶了三個人，一個是從小就跟著他跑腿的有志，另外兩個是善丹、善吉，這兩人是蘇老爺特地從蘇家常年使喚的健仆中挑出來的，主要是讓他們兩個保護(hù)蘇栩。

    花鑲和蘇栩一起吃了些東西，就回到自己的床位上睡回籠教，而蘇栩則還坐在被收拾好的桌子旁看書。

    京城距離青州很近，如果大船中途不停，一日就能抵達(dá)，但來往兩間的商船、客船往往每過一個碼頭都要停上半個時辰，或是讓中途客人下去，或是卸貨買貨。

    因此蘇老爺就給他們定了一個帶有兩張床位的船艙，還有一間地鋪船艙，是給喬樹他們五個人住的。

    花鑲很快睡著了，再醒來時已經(jīng)過午，她迷糊著睜開眼，就聽到蘇栩帶笑的聲音：“快起來，該吃午飯了。”

    花鑲眨了眨眼睛，蘇栩的身影清晰起來，他正彎腰把食盒中的菜一盤盤端出來，同時說道：“船上有專門做飯的廚夫，我去看了看，做飯的地方也很干凈，就買了幾個菜。”

    花鑲洗了把臉，走到桌子另一邊坐下，點(diǎn)點(diǎn)頭道：“菜色很不錯。到哪兒了？”

    蘇栩把筷子遞給她：“快到滁州了，晚上他們的船不走，會停在莫陽縣的港口，明日中午前能到青州?！?/br>
    花鑲哦了聲，她現(xiàn)在有些理解為什么江淹別賦的第一句會是“黯然銷魂者，惟別而已矣”，因?yàn)檫@種交通極其不便利的時代，一次分別，就是至少幾個月的不能相見。

    上次送衛(wèi)諶離開，她心里已經(jīng)夠不好受了，今天遠(yuǎn)離爺爺奶奶，更是難受。

    吃著飯，蘇栩看了她一眼，“到了青州，我們歇一下午再去上船，你也住我家?！?/br>
    花鑲想到前面的家鄉(xiāng)，笑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心里又暗暗告誡自己不能這樣戀家，想想與此處風(fēng)景大不相同的禹州，有更好的風(fēng)景在前面等著呢。

    午飯后，花鑲和蘇栩一起下圍棋，又弄了個彩頭，兩人玩得津津有味，等船停了他們還沒察覺。

    還是有志走過來，問道：“少爺，花少爺，到滁州了，船要停半個時辰，你們要不要下去看一看?！?/br>
    兩年前上京考會試，他們一行人就在滁州玩過，知道在距離碼頭很近的地方有個熱鬧的集市，每天上船下船的客商都會有一部分去哪里賣貨買貨。

    花鑲想了想，對蘇栩道：“去看看？”

    兩人下了船，帶著有志、喬樹、善丹三人，留下孔山、善吉看著東西。

    離開碼頭沒走多大會兒，就到了那片集市。

    集市還如之前他們來的那次一般熱鬧，這里的新奇貨物也很多，海外船只回來，大多會往京城去，因此在必經(jīng)的滁州，會有不少小商人、散戶會在滁州下來，把貨物在這里出售。

    “瞧一瞧看一看，我的這塊玻璃可以把任何東西放大，快來看一看嘍。”

    這道帶有傳奇色彩的喊聲在一片熱鬧叫賣聲中很顯耳，因此不過片刻，那個舉著一塊玻璃的矮個子跟前就聚集了不少人。

    “老板，你這個是什么神物，真能把東西放大??？”

    眾人問的都是這么一個問題。

    只見矮個子神秘一笑，“還能是假的不成，不信你們瞧瞧?！?/br>
    說著他把那塊玻璃舉到一個人眼前，“您瞧瞧，您看到的東西是不是大了很多?！?/br>
    現(xiàn)場有一瞬間的安靜，繼而又接二連三響起不屑地切聲。

    矮個子道：“怎么了，這還不稀奇？真能把東西都變大了，那不就是仙家寶物了？不過我這個啊，和仙家寶物也沒差多少，好容易才從一個海外商人那兒買到的?！?/br>
    “誰要，我一百兩銀子就轉(zhuǎn)讓?！?/br>
    “一百兩，你搶呢?！?/br>
    “對啊對啊，一塊玻璃鏡子，京城賣的銀絲梅花的，才三十兩?！?/br>
    “走了走了。”

    于是幾句話間，矮個子面前就一個人都沒有了，他連忙喊道：“都別走啊，價格還能再談?！?/br>
    一個還沒走遠(yuǎn)的人回頭喊道：“你這不當(dāng)吃不當(dāng)喝，還不當(dāng)用，十兩銀子都沒有人要?！?/br>
    矮個子瞪了這人一眼，“我從海外把這個帶來就不止十兩?！?/br>
    花鑲和蘇栩這才走近，矮個子趕緊熱情道：“客人，要不要？我這個玻璃可珍貴了。”

    連個具體名字都沒有，花鑲很有理由懷疑，這人只是機(jī)緣巧合之下得到一個能放大的玻璃，然后就想打著放大的噱頭狠賺一筆。

    花鑲說道：“八兩，你如果賣，我就拿走?！?/br>
    八兩買這么小一塊玻璃，就算玻璃珍貴，這個價格也很高了。

    矮個子看她不像說假話的，之前在揚(yáng)州時他也去那邊叫賣過，最高出價的也才五兩銀子。

    于是矮個子做出一副忍痛割愛的模樣，把那塊正方形、不過巴掌大的玻璃遞出去：“我交個朋友，給您了。”

    花鑲從荷包里拿出一錠五兩的、三錠一兩的銀子，矮個子本來還有些rou痛，想著明天再去京城賣一賣，未必不能找到個冤大頭，但一看到成色這么好的三錠銀子，臉上便全成了驚喜。

    蘇栩擋住他伸過來接銀子的手，道：“先等等，我們還有話要問你?！?/br>
    矮個子忙殷勤道：“問，二位盡管問?！?/br>
    “你這能放大的玻璃從哪兒買的？”

    “從諾蘭朝的一個小島上，跟一個落魄的紅發(fā)碧眼商人那兒買的?！?/br>
    諾蘭朝是大夏的一個附屬國，朝廷曾派官員專門測算過，從大夏海岸到諾蘭，相隔一千六百里，高桅大船到彼處，最短也需時半個月。

    矮個子賣了一個苦：“我們這些人，都是拿命在拼啊?！?/br>
    花鑲、蘇栩半點(diǎn)不動容，繼續(xù)問道：“諾蘭朝那邊的外邦商人多嗎？”

    “前幾年還不太多，這兩年倒是多了不少”，矮個子想著說道，“聽說他們以前的海路不好走，前兩年一伙商隊(duì)發(fā)現(xiàn)了兩個風(fēng)浪平穩(wěn)又距離諾蘭朝很近的海道，所以到東邊尋求財(cái)富的人才越來越多?！?/br>
    花鑲疑問道：“按你這么說，外邦商人去諾蘭的很多了，怎么就沒有人想到更繁華的大夏來？”

    矮個子道：“聽說是得給諾蘭那邊的碼頭交一百兩金的費(fèi)用，才會被放過來。我們大夏的商人就一個銅板都不用交，嘿嘿?！?/br>
    花鑲示意這人伸出手，把銀子放了上去，又接過放大鏡，這才和蘇栩走了。

    兩人又在集市上轉(zhuǎn)了圈，跟一個小姑娘那兒買了幾塊白糖發(fā)糕，讓有志、喬樹他們拿回去分著吃了，便直接回船。

    ……

    蘇栩在花鑲旁邊坐下，也透過她舉著的那塊正正方方的玻璃看了看，說道：“這個玻璃做得并不好，這么小一塊，氣泡就有八九個，不過是能放大罷了，能有什么用？”

    花鑲摩挲著邊緣被磨得很滑的玻璃，笑道：“我想著，能不能用這樣的玻璃，做出可以看到很遠(yuǎn)地方的工具?！?/br>
    望遠(yuǎn)鏡。

    如果不是看到有人在賣放大鏡，花鑲還想不到這個十分有用的物件兒呢。

    不過想要做出效果比較好的望遠(yuǎn)鏡，玻璃的制作工藝也需改善，可惜她對這點(diǎn)并不了解，空間內(nèi)也沒有相關(guān)書籍。

    如果她放在空間里的那個電腦還能百度搜索就好了。

    或許到了番茗，重金招攬會做玻璃的海外商人也可以。

    蘇栩沒嘲笑花鑲異想天開，他看著這塊正正方方的玻璃，問道：“這么一塊兒夠用嗎？”

    花鑲搖了搖頭：“我還得再想想?！?/br>
    翌日快到中午時，船到了青州碼頭，那位昨天和蘇父寒暄的管事過來，親自把蘇栩和花鑲兩個送下船。

    而蘇家的大船，早就停在碼頭上等著了，早年蘇家還需和別家共買一條大船，現(xiàn)在他們自家已經(jīng)有了兩條專屬大船。

    一條走沿海岸，一條走遠(yuǎn)海。

    付管事跟了遠(yuǎn)海的船兩年，隨著年紀(jì)漸大，便被蘇父調(diào)到了在沿海岸各城市行走運(yùn)貨的這條船上。

    因此他們一下來，就看見了身后跟著幾個水手的付管事。

    付管事讓水手們把花鑲和蘇栩的行李都搬到蘇家的大船上，笑著道：“這許多年不見了，花少爺越發(fā)玉樹臨風(fēng)?！?/br>
    花鑲也笑：“您過獎了?！?/br>
    “那少爺，花少爺，我先送你們?nèi)ゼ依?，明天辰時后咱們再開船，你們好好歇一歇”，付管事說著，引著他們走去一輛馬車旁，“從青州到禹州可有一千多里地，咱們這船緊趕著也得走半個多月呢。出發(fā)前你們就好好睡上一覺，初坐船的人那船上的日子可不好過?！?/br>
    蘇栩道：“勞煩付叔費(fèi)心安排了?！?/br>
    付管事連連擺手，又道：“老爺在信上說了，兩位少爺?shù)纳先纹谙抻腥齻€月，路上讓我可以多停停，帶你們?nèi)ツ欠比A的揚(yáng)、洛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