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影扶疏，夜涼如水，一勾彎月被層云遮住，掙扎出淡淡的清輝，照在地上一人孤影似有似無，風(fēng)一吹便散了。

    皇帝佇立檐下，一動(dòng)不動(dòng)，喬安站在他后面暗揣圣意許久不得其解。

    “叫晴椿到寢室來?！被实勐曇魺o比冷清，透出絲絲的寒意，喬安由不得打了個(gè)冷顫，應(yīng)聲后去叫人。

    晴椿惴惴不安跟著喬安進(jìn)了寢室，垂首跪下。室內(nèi)一燈如豆，皇帝坐在床邊臉上忽明忽暗，直盯盯地看著小玉兒久久不動(dòng)，無人能猜出他在想什么。

    晴椿暗中打量心里越發(fā)惶恐，突聽皇帝道：“平日朕是什么囑咐的？連主子都護(hù)不好要你們做什么？”余音“嗡嗡”盤旋，似利刃在黑暗中突然閃現(xiàn)鋒芒，殺機(jī)重重令人窒息。

    晴椿背心透汗嚇得大氣不敢出，許久，皇帝又問：“昨日發(fā)生什么事？”

    晴椿定定神，斟言酌句將發(fā)生之事細(xì)細(xì)說了一遍。

    “竟連朕的人都敢動(dòng)！”皇帝聽完冷笑一聲，額上青筋分毫畢現(xiàn)，只見他緩緩捏拳似在極力克制自己。半刻工夫過去，皇帝恢復(fù)常態(tài)，叫喬安進(jìn)前，淡淡道：“傳朕口諭：清華宮麗妃失德，禁足，聽候發(fā)落。

    許箏兒降為庶人，罰做苦役。王昭儀，吳寶林罰俸半年。煙霞宮宮女歸雁即刻放回，叫太醫(yī)診治?！?/br>
    班羿說完脫力一般，揮手叫人都出去，一個(gè)人靜靜地握著小玉兒的手，趴在床邊就這么睡了一晚。

    小玉兒湯水不進(jìn)，原本是束手無策的事情，多虧了班羿想出個(gè)法子，親口去喂她才多少能服下一些。第三日午時(shí)，便如前幾回一樣，晴椿試好藥溫遞給班羿。

    已經(jīng)快三天了，小玉兒毫無蘇醒的跡象，她靜靜地躺在床上，呼吸微弱，似乎生命正一絲一絲隨著她的呼吸抽離，班羿不敢深想，惟有守著她看著她，告訴自己她只是睡了隨時(shí)都會醒，可是每一寸光陰的流逝都讓他驚懼，冥冥之中若有神靈，怎忍人間生別離，朱顏難再歸!

    班羿斜碗在嘴邊含了一口，低頭將口中的湯藥喂在小玉兒嘴里。一口藥喂得親吻一般情意纏綿依依不舍，久久離了唇心中悲愴，恨她又怨她。她仍舊閉目昏睡，拒絕他的眷戀，仿佛脫離了愛，恨，悲，苦，昨日種種真的如煙散盡，她怎么可以如此殘忍！

    班羿苦笑,即使她這樣的殘忍，他還是放不下，是什么時(shí)候開始的，他竟墜入了地獄而甘之若飴？一時(shí)又是傷感又是怨懟，凝視著小玉兒，又含一口湯藥喂下。突然唇下有輕微的顫動(dòng)，班羿慌忙抬身，小玉兒“咳，咳”被嗆著，竟睜開眼睛。

    手中藥碗“咣當(dāng)”掉地，班羿不可置信地盯著小玉兒，只見她嘴唇輕啟，幾不可聞地喚了聲：“羿。”

    班羿忍了又忍，終忍不住落淚，微笑道：“是，是我?！蔽兆∷氖?，如握著自己的心一般,抖如風(fēng)中凄草。

    旁邊晴椿忙出去傳太醫(yī)，太醫(yī)進(jìn)來診了脈，面帶喜色跪地道：“老天庇佑，昭儀娘娘母子平安?！?/br>
    班羿聽完長吐一口氣，起身便出了寢室，坐在正殿叫太醫(yī)過來，問：“昭儀可是真的好了？”

    太醫(yī)恭身答道：“娘娘與胎兒已無危險(xiǎn)，就是身子極其虛弱。臣再開幾副方子給娘娘，好好調(diào)養(yǎng)些時(shí)日便能痊愈。不過以后千萬不可大意，若再出意外，臣也無力回天?！?/br>
    班羿遂放下心，連日的疲倦一下子涌上來，全身酸困動(dòng)都不想動(dòng)，揮手叫太醫(yī)下去開方子，就在碧紗櫥里混睡了一覺。

    小玉兒醒來，班羿便搬去煙霞宮正殿起居，一次也不曾去寢室看望她。每日除問太醫(yī)小玉兒病情，便沉著臉在正殿處理朝務(wù)。喬安與晴椿她們見此狀況直犯嘀咕，小心翼翼地伺候著只怕冒犯他吃罪不起。

    小玉兒逐漸恢復(fù)精神，問過幾次班羿，見晴椿她們躲閃著含混，心里猜到十之八九，便不再問。又加上得知?dú)w雁已被領(lǐng)回來，心放下，索性安心養(yǎng)病。

    小玉兒在寢室調(diào)養(yǎng)休息安心養(yǎng)病，班羿在正殿批折子睡覺，兩人互不干擾，竟做出不相往來的架勢出來。

    小玉兒安心養(yǎng)病不問世事，急壞喬安和晴椿等人。這日晴椿伺候小玉兒吃過藥磨蹭著不走，小玉兒見她扭捏，索性直問：“有什么事便說罷?！?/br>
    晴椿笑道：“主子拿捏我們一拿一個(gè)準(zhǔn)，怎么就不問問正殿那一位？”

    小玉兒撲哧一笑：“我問他做什么？他就是心里有氣橫豎我也瞧不見。再說他有你們伺候著倒不用我cao心?！?/br>
    “主子瞧不見自然不急，皇上正日介沉著臉,只苦了我們這些人。奴婢就不明白了,好端端地怎么皇上就和主子不說話了?”晴椿見小玉兒心有所動(dòng),又故意嘆口長氣:“主子未醒的那兩日，皇上衣帶不解地在旁邊守著人瘦了一圈，直到主子醒了才放心。連我們在旁邊看著都覺著心疼，主子怎么就心硬成這樣?！?/br>
    聽她說完小玉兒眼圈一紅，半天才道：“我何嘗不曉得他煎熬，只是我心中有愧。。。。。罷了，你也不用cao心，歇著去罷。”

    晴椿見小玉兒想通，退下不提。

    晚膳時(shí)，班羿坐在桌前舉箸不動(dòng),沉吟半晌問晴椿道：“你家主子今晚吃的什么？胃口可好？”

    “稟皇上，小廚房做了幾樣主子平日愛吃的涼拌竹筍，胭脂鵝脯，炒素丁，素豆腐，玉米羹。主子說沒胃口，一口沒吃叫撤了?！?/br>
    班羿一聽放下手里的銀箸，起身往后殿寢室方向去,剛走了兩步又退回來。晴椿暗笑，端著臉一本正經(jīng)地又道：“主子說她身子不爽快，現(xiàn)已經(jīng)歇下了。”

    寢室里面并沒人伺候,小玉兒在床上躺著,五色錦緞被下露出小臉黃黃的只一巴掌大,似極沒精神。班羿嘆口氣坐在床邊見她雙眸忽閃隱隱有淚,不由心中一軟，溫聲問：“哪里不舒服？怎么不叫太醫(yī)稟報(bào)我？”

    小玉兒從被子里探出手，握住班羿的手放在心口：“這里不舒服?！?/br>
    班羿覺出被她捉弄，心里一惱抽手便要走，手卻被緊緊攥著，聽小玉兒泣聲道：“羿，你真的惱了我么？以后我再不敢了?！?/br>
    她婉轉(zhuǎn)泣求,淚盈于睫楚楚可憐地看著他，班羿便是有多少怒氣都使不出來，低聲道：“傻子，我怎么會惱你，我是心疼你不顧惜自己，不顧惜咱們的孩子。”

    小玉兒垂下頭再不說話,只死死地攥著他的一只手,班羿忍不住伸出另一只手撫上她的額頭,秀發(fā)云鬢中插著的正是那枝桃木鳳尾耆簪子。

    見了這簪子他越發(fā)地沒了脾氣，嘆口氣將她抱在胸前，下顎抵在她的頭上，柔聲道：“你知道你險(xiǎn)些丟了性命么？任天大的事都該等我回來罷,干什么拿自個(gè)的身子賭氣？若出了什么事你教我怎么辦？”

    班羿三問三嘆將小玉兒堵得啞口無言，她又是委屈又是后怕，眼淚“噗噗”直往下掉，半晌啞著嗓子抽泣道：“我怕，歸雁流了好多血，我怕她和我娘一。。。。。?！闭f到這里突然警醒，驚慌地抬頭。

    “你娘？你娘怎么了？”班羿疑惑不解，抓住她的肩膀還待要問，只見她面露驚恐，一面搖頭一面朝后掙扎，就象一個(gè)負(fù)傷的小獸懼怕更多的傷害，眸中淚水紛涌哀哀地看著他。他從未曾見過她這般模樣，心下一疼趕緊將她樓在懷里，此刻再不敢多問一句，只小心翼翼地拍著她的后背：“別怕，別怕，一切有我。”

    許久，等小玉兒安靜下來，他才小聲勸慰：“你還病著，再不吃飯身子就更虛了，叫她們傳膳過來，我陪著你吃罷？”

    見她在他懷里毖毖瑟瑟地點(diǎn)頭，他越發(fā)覺得不忍：“你只好好地養(yǎng)著，其余的事就別多想了?！闭f完擊掌叫人。晴椿等人在外面等著，聽見里面叫，忙端飯菜上來，伺候著用了。

    小玉兒此番反應(yīng)激烈實(shí)教班羿費(fèi)解，便命人將水月悄悄叫到勤和宮問話。且不論小玉兒去姜府之前的事水月不知道，就是知道的她也不敢說實(shí)話，欺君之罪焉是兒戲？水月一口咬死她家小姐并無私秘的心事。

    班羿倒不好追問下去，思忖了幾日便想到小玉兒或許是因在清華宮受了委屈，又兼身體虛弱思念雙親，人在最脆弱的時(shí)候難免舉止失常，如此一想心下豁然開朗。

    又過了幾日，晴椿趁著寢室無外人，悄悄對小玉兒道：“主子，皇上今日下了口諭，說麗妃代管后宮事務(wù)期間管束宮人不力，罰俸三月，禁足一月思過?！?/br>
    “哦?！毙∮駜荷裆?，聽見這話并不驚訝。

    晴椿有些憤憤不平：“麗妃娘娘明知道您懷著身孕，見您跪著居然裝做沒瞧見，要不是皇上及時(shí)趕回來還不曉得鬧出多大的事。”

    這時(shí)，歸雁進(jìn)寢室送茶，恰好聽見晴椿的話，接口道：“奴婢倒不明白，皇上怎么就能輕饒了麗妃？”

    小玉兒見是她送茶，蹙眉道：“快歇著去罷，你的傷才好莫累著了?！?/br>
    歸雁忙掩住嘴角的青痕，笑道：“不打緊，奴婢躺了好些天悶都悶壞了，就讓奴婢走動(dòng)走動(dòng)，陪您說會話罷。”

    晴椿嘆道：“也虧你是伺候咱們主子，換了別人，哪里會護(hù)著你個(gè)做奴才的?！?/br>
    “快別這樣說，歸雁也是為了我才被打的?！?/br>
    “那是因?yàn)橹髯訉ξ覀兒?，做奴才的豈有不忠心的道理？”晴椿道：“就說那許箏兒罷，自被貶為庶人，昔日的奴才都拍著巴掌稱慶，還不是因?yàn)樗饺绽锾^苛刻？要不是看在麗妃娘娘的份上，恐怕擠兌她的心都有了?！?/br>
    歸雁還想著先前的話，問晴椿道：“聽說那幾日主子一直不醒，皇上十分惱怒當(dāng)時(shí)就下了口諭命麗妃禁足，聽候發(fā)落。依皇上的性子，怎么著也要治她個(gè)罪名罷？現(xiàn)竟悄無聲息地抹過去了，折實(shí)教人想不通。。。。。。。”

    晴椿正要接話，小玉兒道：“歸雁，今日我教小廚房做了幾樣點(diǎn)心，你給秋寧送去一些，順路散散心?！?/br>
    晴椿機(jī)靈，一聽便知小玉兒不欲再說此事，忙拉著歸雁出去了。

    兩人剛走不久，班羿就過來了，進(jìn)門也不說話，盯著小玉兒喝過藥便躺在她的身側(cè)。

    見他似有心事，小玉兒便笑道：“今日看書，看到一首詞曲，我從前學(xué)著唱過，你要不要聽？”

    班羿嘆口氣：“罷了，你病還未好，莫?jiǎng)谏窳??！?/br>
    她又問：“你不用批折子么？”

    “晚些時(shí)候再批，這會子頭疼。”

    小玉兒伸手將他額頭一探，倒不象是發(fā)燒，他卻似有些不耐煩轉(zhuǎn)過身去。

    兩人靜靜躺了一會，班羿輕聲道：“想必你也知道了我下的口諭，不會不高興罷？”

    他雖背對著她，但語氣中的索然表露無疑，小玉兒“恩”了一聲卻不知該說什么。他驀地坐起身：“是母后為她求情，她畢竟管著后宮，處罰個(gè)宮女并不為過，我只得應(yīng)了，你不會怪我罷？”

    還有些話班羿并未說出來，不管怎么說，麗妃畢竟沒有直接對小玉兒怎樣，麗妃的父親是朝中老臣，當(dāng)年他皇位之爭黎元出了不少的力，若為這件事情降麗妃的名號未免說不過去。況且他身為帝王，總不能因一己之私獨(dú)斷專行教老臣們齒寒。

    “我怎么會怪你？是我行為失當(dāng)才使事態(tài)不可收拾。”小玉兒若無其事道。

    班羿下了口諭心里畢竟不痛快，世人皆以為皇帝萬人之上可以無所顧忌，那里曉得身為帝王的無奈，不僅心系天下，朝中，后宮樣樣都要權(quán)衡利弊。

    先前見小玉兒吃苦，一怒之下殺人的心都有，可是，到底是忍住了，他只擔(dān)心小玉兒不能體會他的苦衷?，F(xiàn)見她不沒有怪他便有了說笑的心情，乜斜她一眼似笑非笑道：“這會子怎么就知道自己錯(cuò)了？該不是心里委屈嘴里不說出來罷？”

    “事情因我而起，怪不得旁人，你若真的處罰麗妃娘娘，受人腹誹折損圣名，我倒過意不去了。”

    聽她為他著想，班羿越發(fā)欣慰：“只是教你白白地受了委屈。”

    “什么委屈不委屈的，只要你有護(hù)我心思我便知足了。”她說完幽幽地看著他，暗暗嘆息。

    “在這后宮中只有你從不曾跟我要過什么，你愈是這樣，我愈愧疚?！卑圄喔锌f千一伸手?jǐn)堊⌒∮駜骸?/br>
    “我什么也不要，只要你。。。。。。羿，若有一天，你發(fā)現(xiàn)我并不是這樣，會不會記恨？”

    “傻子,你是哪樣我都?xì)g喜，你記著，這一生我都不會辜負(fù)你，以抵償你所受的委屈?！?/br>
    班羿又下一詔：姜昭儀賢良淑德，恭順純善。因身懷皇裔，特恩準(zhǔn)家人入宮晉見。

    姜風(fēng)景攜夫人兒子進(jìn)宮，至保和門，內(nèi)侍傳姜大人與公子姜成鵬見駕，姜夫人扶著花婷入后宮先晉見皇后。

    皇后雖久病體虛，仍強(qiáng)撐著見了姜夫人。待姜夫人行過大禮，皇后命人賜座，說話帶笑格外客氣：“早該請夫人進(jìn)宮看看姜昭儀，只是本宮身子不爭氣，拖了這些時(shí)候。”

    姜夫人斜坐著陪笑：“臣妾謝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多保重身子才好?！?/br>
    “夫人既來了就陪昭儀多坐一會，姜昭儀懷有身孕，不方便陪夫人在園子走動(dòng)，等夫人見過昭儀后，本宮叫人陪夫人去轉(zhuǎn)轉(zhuǎn)?！?/br>
    姜夫人起身謝過，又略坐一會皇后道：“夫人去煙霞宮，母女倆多說會體幾話，不必趕著回去。”說完命身邊宮女陪姜夫人，姜夫人磕頭謝恩，隨宮女去了煙霞宮。

    到煙霞宮，水月早在門口等著，滿面帶笑迎上前給姜夫人請安。

    姜夫人知道水月今非昔比，不敢輕看她，忙叫花婷攙住，一旁晴椿請夫人進(jìn)殿。水月與花婷多月不見，甚是親熱，拉著說了幾句才跟著進(jìn)殿。

    進(jìn)至殿內(nèi)，只見殿堂闊廣，深處長案龍椅，靠東邊兩溜四張坐椅各配雕花小幾，上座處一位麗人半靠在迎枕上，身著淡綠梅花團(tuán)影宮錦長襖，頭上挽個(gè)松髻只用翡翠簪子別著，裝束雖然簡潔但其豐姿卓越折實(shí)耀人。

    先前小玉兒在姜府時(shí)形容瘦弱，雖面貌清麗那里比得上現(xiàn)在顧盼流輝，仿若換了一個(gè)人似的，姜夫人竟不敢相認(rèn)，正在遲疑就見那麗人蓮步輕移行將過來，叫了一聲：“母親?！苯蛉诉@才回神趕忙拜下去，被她含笑相讓坐于上座，姜夫人再三推讓，在下首椅上落坐。

    姜夫人初次入宮一雙眼睛只不夠用，方才見皇后那里的殿宇布置華麗軒昂，只道已是極致，此刻再打量此處竟別有一番景象，從煙霞宮外門進(jìn)來，游廊庭院皆精巧別致，再看殿里繡幔垂地，金獸焚香，無一不精致淡雅。

    冰脂上茶，小玉兒微笑道：“母親身子可好？父親也好罷？”

    “我與你父親都好，娘娘身子怎樣？娘娘懷著身孕行動(dòng)小心些才是?！?/br>
    “還好，就是常常覺得困倦?！?/br>
    姜夫人笑道：“有身子的人都這樣，娘娘是第一胎難免不適應(yīng)?！?/br>
    兩人說了幾句便無話，靜了半晌，小玉兒找話道：“哥哥如今怎樣，學(xué)業(yè)上可有長進(jìn)？”

    姜夫人笑道：“你哥哥如今懂事多了，行事也穩(wěn)重。有句話兒想求娘娘，娘娘別見怪才是?！?/br>
    小玉兒含笑道：“母親說話見外，什么求不求的，母親請講。”

    姜夫人便道：“你哥哥如今也不小，早到了娶妻的年紀(jì)，前幾日有官媒來家里說了幾家的小姐，但你父親說你哥哥至今沒個(gè)功名，白耽誤人家小姐，擋回去了。”

    小玉兒聽完這話心中已經(jīng)明白，道：“哥哥的事我記下，不過父親也不該因此阻著哥哥的婚事?！?/br>
    姜夫人道：“可不是嘛，原是你父親糊涂。你哥哥老大不小的，成了親我就放心了。再有就是想求娘娘給你哥哥看著找個(gè)合適的人選，不拘是哪府的小姐，或是這宮里的宮女都行，只要是娘娘賜婚，便是我們林家的體面。”

    小玉兒沉吟片刻道：“哥哥的事我會留意，只是這事急不得，母親且寬心。”

    這時(shí)，皇后譴人來賜了幾樣飯食，小玉兒帶著姜夫人謝恩，命人傳午膳。

    姜夫人陪著小玉兒用過午飯便告辭，小玉兒賞了幾匹貢緞，幾盒珠寶首飾，另外賞了姜成鵬筆墨紙硯。小玉兒又讓水月陪著夫人在宮里御花園轉(zhuǎn)轉(zhuǎn)，姜夫人謝過便告退了。

    姜夫人出宮，姜大人與成鵬已經(jīng)在宮門外等著，一家人打道回府。

    進(jìn)府至內(nèi)廳落坐，丫鬟上過茶，姜大人問：“昭儀娘娘氣色怎樣？”

    姜夫人回道：“娘娘氣色還好?！币幻娼腥藢Щ貋淼馁p賜給姜大人過目，姜大人看完點(diǎn)頭：“昭儀娘娘深得圣寵才有今日的恩典。”

    “說的是，我今日去娘娘宮里，見她用的穿的皆都是頂尖的，就連水月那丫頭身上的穿戴也不一般，不比千金小姐差。”

    “看來當(dāng)初把她送進(jìn)去沒送錯(cuò)。她如今在皇上心中可是這個(gè)?！苯笕颂肿髁藗€(gè)手勢，又道：“你提成鵬的事了嗎？”

    “提了，娘娘說急不得，我看我們也不用著急，娘娘自然會放在心上。當(dāng)初若不是我們，她不知道淪落成什么?！痹捳f半截噤口。

    姜大人沉吟道：“如今林家的身家榮華都在她手上了，但愿這步棋沒走錯(cuò)，不然得罪了公主到是不值當(dāng)了。”嘆口氣不說了。

    姜成鵬因準(zhǔn)備著今日進(jìn)宮面圣緊張的幾日不曾睡好，現(xiàn)又在旁邊聽著父母說小玉兒，心中悶悶不樂面上便有些懨懨的。姜夫人看兒子打不起精神，當(dāng)他不高興父母對小玉兒提起自己的親事，便使個(gè)眼色給姜大人另外拿些話說。

    晚間班羿問小玉兒：“今日可高興？”

    小玉兒道：“高興?！?/br>
    班羿詫異道：“怎么看你倒象是不高興？”

    小玉兒作勢咧嘴露出一排雪白編貝小齒，桀然一笑，道：“這回可是高興的樣子？”

    班羿嘿嘿一樂：“你這古怪丫頭偏愛做這些刁鉆的模樣，哪里‘賢良淑德’？”

    小玉兒笑道：“我自是比不上你那些咬文嚼字編出來的話兒，下次擬詔就叫他們寫‘貌丑無德’好了?！?/br>
    班羿一口茶還在嘴里，“噗”地全濺出來，笑得止不住，小玉兒忙叫水月冰脂拿帕子過來幫忙給搽。班羿笑了半天，道：“怎么從前見你就沒有這些貧嘴？今日我見你哥哥老成持重的樣子，難不成也是裝出來的？”

    小玉兒臉色一冷：“他是他，我是我，如何能并提?！?/br>
    班羿看小玉兒這話說的冷淡，心中不由疑惑，思忖一下道：“你哥哥至今還沒官職，我想過了，準(zhǔn)備叫他去國子監(jiān)跟著歷練歷練，等有機(jī)會再給個(gè)官位，你看如何？”

    “這些事我不懂，你也別問我?！?/br>
    班羿見小玉兒神色懨懨的，心中越發(fā)不解，原想小玉兒近日吃這些苦，定是思念家人，這才下詔讓姜夫人來看她，可為何見過家人反倒不樂，實(shí)在出乎意料。班羿一時(shí)摸不著頭腦索性不去想，另找些話與她說，直待看小玉兒困倦才叫人伺候著歇息，自己去正殿批折子至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