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jié)
晉滁不耐煩的揮手讓他免了這些,隨即招他附耳過來,快速將他所求訴說了一番。 “你速去稟了娘娘,讓娘娘務(wù)必為我做主,求圣上早日賜婚,了我這樁心愿?!?/br> 等內(nèi)監(jiān)得了話入宮回稟去了,晉滁就在內(nèi)宮門外來回踱步等著。不時朝宮門的方向望上一眼,略有心焦。 好一會,內(nèi)宮門才從里頭再次打開,內(nèi)監(jiān)王壽躬身塌肩的踏出門來。 晉滁精神一震。 “娘娘如何說?” 王壽笑著回道:“世子爺安心,娘娘說了,待明個圣上龍體安康些,就去與圣上道明此事。讓您吶,就擎等著信便是?!?/br> 晉滁細長的眉眼一挑,就隱約溢出幾分輕松跟愉悅。 王壽不動聲色的看在眼里。 躬了躬身,王壽又低聲問:“不過娘娘還讓奴才多嘴跟您問聲,不知此事……王爺可知?” “自是知的?!?/br> 并不多說,他只對著明德宮的方位做了個揖,然后眉眼皆是笑的對王壽道:“勞煩回去跟娘娘道聲,說是娘娘的恩情,侄兒銘感五內(nèi)。” 明德宮金碧輝煌,琉璃照耀。 儀貴妃聽后,淡淡問:“世子離開了嗎?” 王壽應是。 儀貴妃點頭,就揮手讓他退下了。 待王壽退下后,儀貴妃就看向身旁正低頭剝著栗子吃的三皇子,不免輕皺了眉。 “你如何就與他合不來了?便是你看他不慣,面上好歹也得過得去,否則,你讓你堂舅心中如何想?” 想他們晉氏一族,從一無所有的貧民,至如今高高在上的皇家貴胄,所仰仗的,便是她那當朝手握重兵的堂兄。 饒是她如今歸為貴妃,誕下皇子,可若沒了強大母族的支撐,那也只是空中閣樓罷了。更何況三皇子日后是要奔著那位置去的,更是離不開鎮(zhèn)南王的權(quán)勢。 三皇子瘦長的面上落上陰郁。 他的確是不待見那晉滁,反感到只要聽到此人的名字,他就反射性的渾身不舒服。 主要是因那晉滁太囂張了些。目中無人,不將他這堂堂皇子放在眼里。 儀貴妃瞧他面色,就知他心中所想。所謂知子莫若母,他在介意什么,她心里門清。 不免就想到有一年秋獵時正巧見到的一幕。 那時三皇子跟晉世子的關(guān)系還不算太生硬,一同圍獵歸來時,就并排走在一塊。 當時她在高臺上遠遠的看著,就隱約覺出不妥來。那晉世子身高腿長,容貌俊美出色,闊步而來時瀟灑肆意,貴氣渾然天成,與她那身量矮了一截、相貌氣質(zhì)皆平庸的三皇子走一塊,可不就將三皇子給襯的跟個小廝似的? 別說三皇子介意,便是她心里也是有些不舒服的。 “堂舅或許也不在意。指不定,堂舅壓根也沒想將衣缽傳他?!?/br> 儀貴妃正想著往事,冷不丁聽三皇子嘀咕了這句,當即輕斥道:“莫要亂說。” 三皇子捏碎了手里的栗子rou:“哪里亂說。誰看不出來,堂舅更愛幼子。” 儀貴妃并未反駁。只是在稍一沉默后,又勸道:“到底不好弄的場面太僵。便是沒有你堂舅,不是還有圣上嗎?!?/br> 別忘了,圣上可是那晉世子的親舅。 三皇子垮了肩。面上卻又多了幾縷嫉憤。 等了足足三天沒等來信的晉滁快炸了。 尤其是他得了準信,那長平侯府已經(jīng)應了符家的提親,馬上就要選日子問名了!這消息簡直讓他肝火大冒,五內(nèi)俱焚。 三日來,他寢食難安,每日一趟去宮里頭打聽,可宮里只傳信給他說讓他等。 這都等到人家開始走六禮了,他要再能等下去,那他就是個活王八! 第16章 來訪 黑漆螺鈿鑲嵌桌上肴饌羅列,林侯爺跟陶氏落座后,就溫聲吩咐用膳,幾位子女便捱次而坐,默不作聲的用著早膳。 這本是個再平常不過的清晨,如果不是守門下人突然過來報信,那早膳期間將會如往常般平靜,安寧。 “鎮(zhèn)南王世子?他來拜訪……我?”林侯爺呆了呆。 下人雙手呈遞拜帖過去:“那晉世子道是有緊急要事,急要與侯爺相商。” 林侯爺擱了牙箸,接過帖子翻過看了又看,還是覺得匪夷所思。 他素日跟這晉世子并未交集,那晉世子怎么就突然想起下帖子來拜訪他了? 沒道理啊。 林侯爺皺了眉,始終想不通晉世子會有何緊要事與他相商。 不免抬頭看了眼外頭天色,再過小半個時辰,他便要去上值了,那晉世子這個時辰拜訪,著實令他為難。 他內(nèi)心是不想見的,可門外那位畢竟是皇親貴胄,自是不好得罪。捋須稍沉吟片刻后,他嘆氣一聲,就囑咐下人將人請到府上花廳中。 還是見上一面罷。 待林侯爺離開后,陶氏就吩咐其他人繼續(xù)用膳。 陶氏并未將這小插曲放在心上,畢竟按照往常經(jīng)驗,一般這類下帖來府上拜訪他們侯爺?shù)?,多是政?wù)上的事,或是有求上門,左右與他們內(nèi)宅婦人無甚干系。 林苑斜對面的嫡親哥嫂也不覺得與他們有多大干系。只當是來求他們父親辦事的,所以也心無旁騖的安然用餐。 至于林苑的三哥,至今還在莊子上養(yǎng)腿傷,她三嫂楊氏前些時日自然去了莊子上伺候著,所以他們夫妻倆并不在此間。 早膳過后,各自散去。 回去的一路上,主仆無話。 直到回了自己院子,林苑一路維持的平靜面色方終于裂了絲痕跡。 春杏已是完全白了臉,神情惶遽,手腳冰涼。 主仆二人皆知,在晉滁踏進長平侯府的那一刻,她們便要做好迎接一場驚風密雨的準備。 “上茶來吧?!绷衷纷邡Q膝桌前揉著額頭,心里對這場甩不掉的舊戀情真是悔不當初。早知那晉滁是這般個難纏又混不吝的性子,當年初見他時,她就應扭頭就走,連半絲余光都不應留下。 春杏不多時就端了黑漆茶盤過來。 林苑也讓她坐下,且喝幾盞茶,壓壓驚。 侯府跨院的花廳,高樓畫欄,粉墻飛檐?;◤d設(shè)有狹長的步廊貫穿左右,前方設(shè)露臺,每隔一段畫欄便高豎望柱。 林侯爺踏入跨院時,遠遠的便見了正斜倚望柱前,臊眉耷眼的盯著地面一處發(fā)怔的晉世子。 這一眼,林侯爺驚了下,差點沒敢認。在他印象中,這位不可一世的小霸王,慣常是穿著一身張揚肆意的紅衣,騎馬游街,甩著長鞭一副唯我獨尊的模樣,或吆五喝六斗雞走狗、或乖張肆意打架揍人的紈绔模樣,何曾見他這副峨帶冠博,溫文爾雅的儒生裝扮? 這時晉滁余光瞥見了來人,細眸中情緒當即斂起,忙站直了身,對著林侯爺?shù)姆较蜻€算恭敬的拱手做了個揖。 林侯爺也且收起心中驚異,忙回禮過去。待近前了,便客氣的笑道:“世子貴步臨幸賤地,足讓我府上蓬蓽生輝啊。” “是晚輩冒昧打攪了,望侯爺勿怪才是?!?/br> 林侯爺抬手邀他至花廳內(nèi)落座。 待下人端茶上來后,林侯爺怕耽擱上值,便也不與他多敘溫寒,直接笑問道:“恕我直言相問,不知世子有何急切要事,要與我相商?” 說這話的時候,他內(nèi)心還在想著,哪有人辰初的時候就到人家拜訪的,未免也忒不講究了些。 然后他沒想到的是,他面前這位,不講究的還在后頭。 但見他話音剛落不過一會,就驚見對面那人忽的起身,朝外側(cè)跨半步,而后猛一撩袍擺,竟直直在他跟前跪下了! 林侯爺駭直了眼。 慌亂起身避讓,他萬般不可思議:“世子這是何意!” 晉滁未先回答,只慢慢抬手拍兩下掌。而后便見他那常隨田喜,下一刻就打那步廊外小步匆匆過來,手里頭還提著兩只肥碩的大雁。 “侯爺,晚輩晉滁心悅貴府千金已久。望侯爺成全,將三姑娘許配于我。晚輩可以對天起誓,自此以后,定待三姑娘如珠如寶,斷不讓她受半分委屈?!?/br> 語罷,晉滁就從田喜手里接過大雁,恭恭敬敬的呈遞到林侯爺跟前。 “望侯爺成全?!?/br> 林侯爺眼前黑了兩瞬。兩只眼睛直勾勾的盯著那大雁,只覺得猶在夢中。 手掌猛地按住桌沿,好半會他方忍怒收回了眼。他朝外側(cè)過半身對著晉滁,猛一甩袖,臉色難看的打緊:“世子還是收回去罷。自古男女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有自作主張前來提親之理?天色不早,世子盡早回府罷,就權(quán)當無今日這事?!?/br> 晉滁臉色驟然一沉。 改將那兩只大雁擱在桌上,他沒起身,只依舊耐著性子解釋:“此事自是已稟了家父,只待年底家父歸京,必當親自帶媒人到您府上,補全禮數(shù)?!?/br> 聽他提到鎮(zhèn)南王,林侯爺也不好再拉下臉來相對,只得且壓怒氣,對他解釋說小女無福,已許了旁家,只能辜負世子好意。 許了旁家這類的話當真是觸那晉滁逆鱗了,那狹長細眸中當即閃過冷怒。卻沒明顯表現(xiàn)出來,只略壓低眉眼,遮了遮其中神色。 “要論家世,我鎮(zhèn)南王府門第顯赫,可比那什么御史家的可強過百倍。林侯爺,若你我兩家聯(lián)姻,你長平侯府的富勢定會更上一層。” 他說的不緊不慢,林侯爺卻聽出言外深意。 當即撫胸怒喘口氣,與此同時驚怒的回視。 這是當他是賣女求榮之輩了! 晉滁這時起了身,微掀了眼皮,絲毫不顧對方的驚怒,只又慢聲道:“再說了,尚未納征,就不算正式許了人,令千金依舊是待字閨中。所以,絲毫不耽擱林侯爺將令千金,許配于我?!?/br> 聽得這般混不吝的說法,林侯爺差點沒氣撅過去。 怕再在此地耽擱下去,他就忍不住要出口惡言,遂丟下句有事告辭,便一拂袖就要離開。 “林侯爺?!?/br> 身后那咬字發(fā)重的聲音令他不得不停了步子。 晉滁摘下腰間系著的相思結(jié),拿在掌心里細微的摩挲著。他半瞇了細眸,神色幾許變幻,似在遲疑與堅決中反復游移。 “晉世子若無事,那老夫便就告辭了!” 在林侯爺即將踏出花廳的那一刻,他猛地聽身后傳來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