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羨魚抬頭，語氣堅定：“好。”

    陸潤之知道陸羨魚性子,又見妻子松了口,拂袖回到書房，只丟下句：“隨你的便?！?/br>
    陸羨魚松了口氣,她知道她爸這是同意了。

    當(dāng)晚，陸羨魚在家里住下，凌晨時,她下樓來喝水，聽見父母房間傳來對話聲：“我不是不同意羨羨和那個孩子在一塊兒，只是咱們閨女自小就沒吃過苦，你瞧瞧因為他吃了多少苦？以后結(jié)了婚，又分居兩地，我這…”

    “……”

    陸羨魚沉默著端起水杯回了房間，又聽見陸潤之長長嘆息一聲：“我只是怕羨羨和他結(jié)婚要受苦，畢竟軍人…唉……”

    冬雪笑：“有咱們在，她哪吃得了多少苦。”

    房門關(guān)上，陸羨魚背抵在門上，鼻腔酸到她有點兒想落淚，雖然自小她與父母聚少離多，可卻是被他們捧在掌心里寵著長大，沒吃過半分苦。

    高三那年要進(jìn)娛樂圈，她雖和家里鬧得不愉快，父親陸潤之也放話不管她，可卻也暗地里保護(hù)著她。

    三年前父親生了場大病，本來是要退圈修養(yǎng)，她無意間聽見陸潤之和冬雪說：“雖然有家里人在，可這圈子亂糟糟的，保不齊羨羨哪天就出了事?？芍灰以谶@圈子里一天，就能多護(hù)著她一點兒。”

    啪嗒。有眼淚掉進(jìn)了水杯里，濺出圈圈漣漪。

    陸羨魚拿出手機(jī)看，她和季北川的聊天還停留在上周，忽然出現(xiàn)一條新消息。

    只有簡短兩字：[平安。]

    與此同時，千里之外的通潭鎮(zhèn)。

    黑夜如同沉睡的野獸，安靜詭異，偶有兩顆碎星在青穹閃爍。

    距離上次的“友好會面”已經(jīng)過去三天，姜楠那邊叫人傳話來今夜三點在上次包廂進(jìn)行交易。

    季北川把手機(jī)給了戚景山，戴上隱形通訊器，與十來個便衣警察走進(jìn)會所包廂。

    包廂門外虛掩，室內(nèi)旖旎燈光渲染出一室曖昧，遠(yuǎn)遠(yuǎn)地就聽見男女調(diào)情聲。

    守在門外的保鏢看見季北川一行人來了，對里面打了個手勢，上下檢查季北川幾人有沒有攜帶槍.械，確定以后才放行。

    包廂內(nèi)，燈光略暗。

    季北川勉強(qiáng)看清摟著姜楠坐的男人，白襯衫黑褲，長得一副文質(zhì)彬彬的臉皮，鼻梁上戴著一副銀色細(xì)邊眼鏡，眼眸狹長，泛著精光打量著他。

    這就是“商三爺”。

    季北川曾有幸與他打過照面，也知曉一點兒這為“商三爺”的來歷。

    “商三爺”本名商驍，出生于緬甸邊境的小鎮(zhèn)子，十五歲時父母雙亡，被當(dāng)?shù)囟?販“瘦猴”收為義子，替他打理產(chǎn)業(yè)，卻在前幾年親手殺掉自己的義父“瘦猴”，接手了他的販.毒集團(tuán)，并且連續(xù)吞并好幾個當(dāng)?shù)刎?毒組織，創(chuàng)建下了現(xiàn)在的犯罪帝國。

    商驍對季北川沒什么興趣，只淡淡瞥他一眼：“貨交給底下人，你可以走了。”

    季北川如言照做，商驍身邊的人也將準(zhǔn)備好的錢拿上來，假意清點一番后，季北川與幾個便衣準(zhǔn)備離開。

    就在此時，通訊器里傳來戚景山沉穩(wěn)有力的聲音：“開始——”

    早已潛伏在暗處的警察一擁而入，商驍手下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已經(jīng)被制服。

    商驍似乎早已料到這一場面，在手下都被制服時，不疾不徐拍手起身：“這場戲倒是精彩，不過——”

    數(shù)十只槍.口對準(zhǔn)他，他卻淡笑：“失陪了?！?/br>
    商驍摟著姜楠從二樓窗戶跳下，守在樓下的警察迅速堵截住二人，他抱緊姜楠問她：“怕死嗎？”

    姜楠摟緊他腰：“不怕。”

    槍聲在黑夜里響起，季北川單手撐在窗沿邊，從窗戶一躍而下。

    商驍騎著輛摩托，躲過警察的子.彈，摩托車飛馳而過，身后季北川一行人緊追不舍。

    戚景山立刻下令封鎖各個出口，勢必今晚要將這法外狂徒繩之以法。

    不知是否是巧合，商驍把車開到了徐顯珩墜下的懸崖，身后一排漆黑槍.口對準(zhǔn)了他。

    季北川站在首位，神情冷戾：“商驍，你已經(jīng)沒有退路了，放棄抵抗吧?！?/br>
    商驍笑了聲，有點輕蔑：“放棄？”

    他指了指天：“你再看看——”

    一輛直升機(jī)盤旋在半空，商驍摘掉眼鏡，囂張地吹了聲口哨：“再見，朋友們?！?/br>
    砰。

    槍聲響起。

    不是季北川這邊的人開了槍，商驍捂著血流不止的腹部，有點兒難以置信看向姜楠：“阿…楠？”

    季北川身后眾人要上前，他打了個手勢，讓他們不要輕舉妄動。

    姜楠摸了摸手里的槍，神情冷漠：“我不叫姜楠?！?/br>
    商驍垂眼笑了笑：“我當(dāng)然知道你不叫姜楠，你叫唐棠?！?/br>
    商驍問：“為什么不繼續(xù)騙我了？”

    唐棠面無表情：“累了?！?/br>
    “累了…”商驍像自虐般一遍又一遍重復(fù)她的話，最后深深凝視唐棠：“繼續(xù)騙下去，好不好？”

    唐棠只舉著槍一步步靠近商驍，懸崖下海浪滾滾，拍打巖石。

    “這里是徐顯珩那短命鬼…”

    “砰?！庇质且宦晿岉憽?/br>
    商驍笑了：“阿楠，恨我嗎？”

    唐棠語氣平靜：“商驍，我永遠(yuǎn)無法忘記那天，我滿心歡喜等著他回來陪我過生日?！?/br>
    “最后等來的是他的骨灰盒?！?/br>
    “商驍，你毀了我半生的夢。”

    “你說我恨不恨你？”

    直升飛機(jī)上的商驍同伙也被制服，商驍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窮途末路。

    季北川動作敏捷靠近商驍，他卻忽然奪了唐棠手里的槍，將人挾持住，唐棠雖受過訓(xùn)練，可男女力量懸殊，哪怕商驍已經(jīng)身中兩槍，于他也不是事兒。

    商驍槍口抵在唐棠眉心：“都退開——”

    季北川手臂展平，槍口對準(zhǔn)商驍，可他用唐棠身體擋住，這一槍下去，或許唐棠也會死。

    眼瞧陷入僵持之地，唐棠對季北川吼道：“開槍！”

    下一秒，兩聲槍聲同時響起。

    在季北川扣動扳機(jī)那瞬，商驍把唐棠推到了一邊，手中槍對準(zhǔn)了季北川心臟。

    子彈速度很快，季北川來不及躲閃，只感覺到胸口處一陣疼意，意識迷糊前，他恍然想起了陸羨魚。

    ——不能娶小笨魚回家了。

    隨行醫(yī)生講季北川抬上擔(dān)架，而商驍?shù)氖w也被抬走。

    唐棠幾乎是愣在原地許久，她耳邊響起商驍推她離開的那句話：“我知道這是局?！?/br>
    可他心甘情愿入局。

    這一場橫跨多年的緝毒行動終于在黎明破曉時落下帷幕，最大頭目商驍被當(dāng)場擊斃而亡，而旗下小頭目眾多也一一落網(wǎng)，邊境部隊與當(dāng)?shù)鼐脚浜咸煲聼o縫，終于在月底繳獲毒.品千萬斤，毒資高達(dá)億元，更摧毀了三家日產(chǎn)兩位數(shù)的冰.毒加工廠。

    周日。

    綜藝《勇者星兵》錄制接近尾聲，陸羨魚結(jié)束打靶訓(xùn)練被謝屹叫去了陸潤竹辦公室。

    辦公室氣氛明顯低沉，陸羨魚打了報告進(jìn)去。

    她右眼皮恨恨一跳：“大伯，您叫我來是…”

    陸潤竹眼圈微紅：“季北川，他…”

    犧牲了？

    他明明答應(yīng)過她，會平安回來的。

    陸羨魚身子一軟，扶住了旁邊的椅子才沒倒下去，嘴唇甕動幾下，聲調(diào)斷斷續(xù)續(xù)：“他…犧牲了？”

    陸潤竹搖頭：“沒有?！?/br>
    陸羨魚懸在嗓子眼的心放了下來，再聽陸潤竹說季北川當(dāng)日身中子彈，受傷部位只與心臟差之毫米，等手術(shù)結(jié)束，他人卻陷入昏迷之中，直到現(xiàn)在都沒有醒過來。

    陸潤竹遞給她了一紙文件，打開是已經(jīng)填好的結(jié)婚報告申請書。

    他是真想娶她的。

    陸羨魚眼睫一顫，忍住了想要落淚的沖動，啞著聲問：“他…現(xiàn)在在哪？”

    “武警醫(yī)院?！?/br>
    陸羨魚去了季北川所在醫(yī)院，因為他身處icu，她沒有辦法進(jìn)去，只能隔著一扇小小的窗戶看著里面的他。

    空間安靜，只有儀器的聲音響起。

    她看見原本肆意張揚(yáng)的男人現(xiàn)在靜靜躺在那兒，來之前已經(jīng)告訴好自己不能哭，可眼淚不受控制的往下掉。

    “你要快點醒來，我等你來娶我呢。”

    離開醫(yī)院的第二天，陸羨魚去了最為靈驗的寺廟。

    寺廟山路崎嶇，陸羨魚本來是個嬌性子，平日是一點苦也受不得，卻硬生生從山下走到山上。

    她跪在佛前許久，虔誠祈求。

    ——若神明有靈，請保佑我的愛人早日蘇醒。

    她素來不信鬼神，可對象是季北川，她愿意求求各方神明，讓他早日醒來。

    陸羨魚從寺廟離開，將這些年積攢下來的所有財產(chǎn)全部捐出用做公益，她只想季北川早點兒醒來。

    六月中旬，陸羨魚期間又去看了季北川，他已經(jīng)從icu轉(zhuǎn)到普通病房。

    窗外陽光和煦，陸羨魚將從花店新買來的花束插在床頭柜的花瓶那兒，和季北川叨叨聊天：“我和林若商量好了，這場演唱會結(jié)束，我就退出娛樂圈——”

    她低眸看著沉睡的男人，大半個月時間過去，他臉頰略瘦，下頜線條愈發(fā)利落。

    陸羨魚低頭吻了下季北川眉心：“我得去準(zhǔn)備明天的演唱會了，后天見?！?/br>
    她和護(hù)工交代了兩句，從病房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