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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點出頭的江城,晚風粘膩,空氣中翻涌著的悶潮水汽令人燥動。巷口唯一的燈泡正電壓不穩(wěn)地亂閃,忽明忽暗,像是隨時都會爆炸報廢。 他把書包甩上肩膀,經(jīng)過這個“高危物品”時,下意識就多看了一眼。 “噗呲——” 燈泡卻在這時候乍然完全亮起。 光線晃眼,他伸出五指虛虛擋了一下。 再次扭頭看向前方的時候,尚未恢復清明的視點之中,出現(xiàn)了一個模糊的重影,緊接著越變越清晰,搶眼到讓人根本無法忽略他的存在。 紀喬頓住了腳步。 四目相對上,那人停下手中玩打火機的動作,偏頭往里看了一眼:“打完了?” 面前的少年人看起來也不過十七八歲,樣貌頗為張揚,正散漫不羈地跨坐在全黑的重機車前。 他生了雙狹長深邃的眼睛,眉骨比尋常人高些,額角還貼著一個創(chuàng)口貼,就這么看過來的時候,侵略性極強。 紀喬默不作聲地打量著對方,口中冷冷道:“看不出來?” “看出來了?!?/br> “一個打四個?!?少年點點頭,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說不清是真心還是玩笑,“挺厲害的?!?/br> 紀喬:“......” 這人什么路數(shù)? 堵在巷口,和里面豹哥一伙的? 他飛快地蹙了蹙眉心,那一瞬間的表情里有掩飾不住的防備和不耐煩:“你誰?” 少年沒立刻接話,只是唇角微翹,目光凝在紀喬臉上,盯著看了幾秒。 紀喬垂在身側的手指不自在地蜷了蜷。 就在他猶豫到底要不要先一拳過去打破這種大眼瞪小眼的對峙僵局時,少年突然抱過黑色頭盔往頭上一戴,隔著面罩沖他揚了揚下巴。 紀喬:“?” 下一秒,沒等他回神,張狂的哈雷就“轟”一聲往前奔竄,“路過的”這三個字和揚起的灰塵被一起丟在風里,從耳畔匆匆刮過。 第3章 轉(zhuǎn)學生 “呀——如花美眷,似水流年,似這般,都付與了斷瓦殘垣——咿呀!” 剛過早上六點,老人家晨起吊嗓子的唱腔揭開了紅玉區(qū)筒子樓的一天。好幾戶“不堪其擾”的人家會打開門嘰里呱啦地罵罵咧咧兩句,“嘭嘭嘭”的甩門聲震得天花板都落下了點白灰。 紀喬一個翻身從床上坐起來。 天才亮,小次臥里光線昏暗,只有一兩束晨光順著窗簾的縫隙漏進來,混著浮塵在地板上投下斑點狀的光影。 耷拉著眼緩了幾分鐘,見實在沒有睡回籠覺的可能,他掀開被子下床,慢吞吞摸進衛(wèi)生間打開水龍頭,雙手合攏接了兩捧水往臉上潑,這才覺得混沌的腦子終于清醒了一點。 洗漱好出來,主臥的房門還關著,喬女士一直有點賴床的小毛病。紀喬臨出門前去廚房里熱了杯牛奶放在餐桌上,用瓷杯裝著保溫。 紅玉區(qū)的路不太好走,不僅七拐八繞還有不少死胡同,要是一不留神走錯,不是根本走不出來,就是出來后離目的地十萬八千里。 紀喬熟練地在第二個巷口右拐,經(jīng)過不少打太極晨練的老頭老太,來到公交車站牌。 上了車,他在最后一排解鎖手機,調(diào)出最近存下來的一些招聘兼職信息。 現(xiàn)在這份便利店工作他不打算再做了,每天當值夜班,要從晚上七點半一直輪崗到凌晨三點。暑假沒課的時候,黑白顛倒倒也還好,可是開學這一周下來,就算白天上課補覺,也能明顯感覺到惡性循環(huán)帶來的力不從心。 給幾個時間合適的兼職崗發(fā)完短信留好聯(lián)系方式,紀喬把手機扔回書包,伸了伸腿靠上椅背,偏頭往外看了一眼。 有事做的時間總是過得很快,不知不覺地,公交車已經(jīng)到了離一中不遠的柳林大街。恰逢紅燈車停,大片大片陽光從右側行道樹的間隙中灑落,前方停車線后有個騎著摩托機車的年輕人。 那人戴著頭盔看不清臉,不過撐在地上,被黑色工裝褲包裹住的一雙長腿卻很搶眼,白色衣角在晨風中揚起,顯出一截勁瘦的腰身。 紀喬略微一怔。 平心而論,其實他也就是多看了那么一眼,可沒想到,車上的人卻在這一瞬間突然回頭,精準無誤地把他抓了個正著。 “........” 看了就看了。 紀喬冷著一張臉,倒也沒心虛想著要躲。 按理說這種情況下,兩個陌生人在街口打了個照面撞上視線,一般人可能根本不會在意,如果遇上講究點的,最多互相點點頭示意,也就過去了。 但這倆莫名其妙就對上了,隔著老遠一段距離和兩片玻璃,誰也沒讓誰。 一直僵持到紅燈轉(zhuǎn)綠,身后傳來了汽車喇叭的催促聲,車上的人才轉(zhuǎn)開視線。 腳一收,油門一扭,他在低沉厚實的引擎聲中沖紀喬擺了擺手,重型機車猶如深海中竄出的鯊魚,短短幾秒就不見了人影。 這副姿態(tài)隨意又挑釁,就差把“我先走了,你繼續(xù)慢著”這句炫耀刻在后腦勺上了。 紀喬:“.........” 公交車停在校門口的時候,盛夏的日頭已經(jīng)開始灼人了,一中門口熙熙攘攘,各式早點攤鋪的香氣混雜,味道奇特卻又莫名朝氣。 繞過小廣場和校訓碑,紀喬三兩步上了博學樓四樓。一拐進走廊,就聽見前面不知道是誰扯著嗓子喊了聲:“大家都別搶了!放中間一塊看,選擇填空錯開來抄不就行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