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班長四處打量了一下就帶著大家成一字隊形跟著一條小路往前面摸去，小三緊隨班長之后，中間依次是姜天寶、二瓜和羊倌，鐵師傅殿后。

    班長似乎對這里地形很熟悉，看來他以前就摸到這下邊來過。順著這條小路沒走多久就到了大家白天上山的那條山路了。

    班長招呼大家躲在一塊大石頭邊上圍攏蹲下，拿出蒙了紅布的手電筒對著手腕上的鬼子手表看了一下：現(xiàn)在半夜兩點多了，正是人睡得死的時候，你們四個先到那邊坎上的林子里躲躲，我?guī)∪热ッ闆r，待會兒我們回來的時候就

    去那邊找你們，我到時候先裝兩聲蛙叫，你們就回三聲蛙叫。要是我們跟鬼子干起來了，記得就下到谷底爬到對面那山頂上去會和。

    班長手指的是神仙洞側(cè)面挖開的洞壁對著那山峰，說完就分頭行動。

    班長和小三都是特務(wù)營搜索連出來的，夜間摸哨、隱蔽搜索接敵那都是老本行了，兩人順著山路往上走,很快就摸到了鬼子宿營地附近。兩個站崗的鬼子在山路上來回晃悠，作為進攻一方，他們認為敵人已是甕中之鱉，派出夜哨不過是例行公事。

    兩人隱隱約約看見山路邊地勢平緩處就搭著鬼子的帳篷，兩人躡手躡腳的遠遠繞過哨兵繼續(xù)往上摸，很快就沒有鬼子帳篷了，但是這里距離山峰頂還有近兩百米距離呢，看上面卻有火光，他們穿過一個小林子，就看見地上點了三堆火，火堆四周圍坐著二三十人在烤火，原來鬼子都背著背包，攜行帳篷、軍毯、雨衣都帶著的，而偽軍只帶了槍支彈藥和干糧，夜里山風冷冽，就以排為單位生火御寒，并上少佐對此非常滿意，他擔心背嵬隊借夜幕偷襲或者逃跑，偽軍在下山必經(jīng)之路上點上這樣三堆火，峰頂下面還設(shè)了哨兵，就不怕背嵬隊偷偷逃跑了。

    摸清了敵情，兩人就按照原路順利返回，到了約定到地點，班長裝著青蛙呱呱叫了兩聲，坎上輕輕回了三聲后，四個人就下來了。

    六人圍攏蹲成一圈，班長說：鬼子在坡上搭著帳篷，都睡在帳篷里的，只在上山的路口有兩個鬼子放哨。偽軍沒有帳篷，他們點了三堆火圍坐在那里烤火，鬼子和偽軍沒挨在一起，中間起碼隔著七八十米，待會兒我們就摸上去給他們醒醒瞌睡。

    2.

    六人就往上面摸，到了鬼子哨兵附近就借地形隱蔽起來，班長和小三就準備去摸哨，班長讓小三找二瓜他們拿把刺刀，小三不肯，從背后把暗藍撥了出來，班長就搖頭，這小子用這把刀斬鬼子腦袋上癮了，摸哨哪里是這樣搞法嘛。

    班長指指遠處那個哨兵，表示這個他負責，就從山路左邊繞下去了，小三就往山路右邊爬去，鉆進了草叢里，很快就逼近了近處這個鬼子，這個鬼子夜里沒有戴鋼盔，戴著所謂的“陸軍略帽”，也就是戰(zhàn)斗帽，掛的略帽垂布（1）遮蓋住耳朵，以抵擋夜里冷冽山風。

    小三心里默默估計班長應該到位了，就輕輕從鬼子身后爬起來，躬身向前，右手把暗藍妖刀藏在右邊大腿后。

    可能是腳下那昭和五年式軍靴輕輕落地時發(fā)出了些微聲音，那鬼子哨兵似乎感覺到不對勁，剛扭頭去看，只見一片藍光在眼前閃過，似乎一陣涼風吹到了脖子上，轉(zhuǎn)瞬間又變成了炙熱，不知怎的視線就轉(zhuǎn)向了黑漆漆地天空？

    趴在那里的鐵師傅四人看見站直身子的小三右手揮刀斜劈過去，只聽見“唰”的一聲，那鬼子的腦袋就滾落在地上，二瓜不用打了個冷顫，這暗藍妖刀砍人腦袋怎么發(fā)出的是這種聲音，讓人聽了瘆得慌。四個人都去看小三斬鬼子腦袋去了，班長何時摸掉另一個鬼子的都不知道。

    小三把鬼子尸體拖到路邊草叢里去，又把鬼子腦袋用腳撥進草叢里，就示意四人起身一起往班長那里走。

    班長和小三就帶著大家從鬼子宿營的邊上偷偷繞過去，插進了兩股敵人中間，然后躲在灌木叢中蹲下商議如何打。

    班長就說：待會我和姜天寶、鐵師傅一組，小三隊長和二瓜、羊倌一組，這樣每組人都是一長兩短。摸上去不要開槍就用手榴彈砸，一人扔上兩顆手榴彈就撤。

    二瓜說：還是原路往下撤？手榴彈一響，鬼子都起來了，再想摸過去恐怕很難吧。

    班長就說：你背著這么大一圈繩子干什么用的？就我們這里蹲的下面就是一個陡坎，我先把繩子找棵樹系好，扔完手榴彈就往那里跑，順著繩子就下去了。等鬼子過來半夜里找鬼去吧。

    大伙都點頭：這辦法好，偷偷從兩股敵人結(jié)合部就溜掉了。

    班長就去找樹系繩子，大家都記牢那棵樹的位置，小三卻蹲在那里想什么。

    班長系好繩子過來：小三，我們先對表，過五分鐘同時扔。兩顆扔了就下去，別想著多扔，免得被發(fā)現(xiàn)咬住。

    小三邊與班長對表邊說：班長，我有個主意。這鬼子和偽軍隔得這么遠，這黑燈瞎火的要是挨上一頓手榴彈，肯定慌張，咱們砸偽軍的時候就喊“打死偽軍”，砸鬼子的時候就用日本話喊“敵人從上面打下來了，反擊！”，讓他們來個狗咬狗自相殘殺！

    班長一想，說：這法子好，讓他們瞎打一氣。到時我們加一句“我們是獨立團的”，這里是吳瓷縣地界了，誰都知道軍分區(qū)獨立團在這里鬧騰得厲害。那小三你們就去砸鬼子，也就你鬼子話說得轉(zhuǎn)。我們負責砸偽軍。

    扔完手榴彈，我們再往鬼子帳篷那里放幾槍，你們到時也對著坡上放幾槍。

    對好表定好五分鐘后開干，兩組人就分開往各自的目標摸去，邊走邊擰開手榴彈蓋子，一手拿著一顆手榴彈。

    小三帶著二瓜和羊倌就往回頭摸，摸到離鬼子帳篷十幾二十米遠的邊上找地方趴下，把手榴彈在面前擺好，小三看著手表時間，看見到了約定的5分鐘，就拿著一顆手榴彈拉了弦，二瓜和羊倌急忙也拉弦，心中默數(shù)一二三，三顆手榴彈一起出手，飛向各自選好的鬼子帳篷。

    隨著三顆手榴彈炸響，小三再用日語大喊：敵襲！敵人從上面下來了，還擊！

    他的日語本就字正腔圓，面對面都無從分辨，何況這深夜里，最重要的是他不是用驚慌失措的語氣，而是帶著命令口吻喊的，鬼子就吃這一套。

    緊接著他們?nèi)齻€就舉槍對著坡上偽軍那邊胡亂開槍。

    下面鬼子宿營地爆炸時坡上幾乎同時響起手榴彈爆炸的聲音， 此時已經(jīng)有子彈沖著鬼子帳篷射過來，匆忙起身抓起武器的鬼子兵明明白白聽見了長官命令還擊，也不管到底是中隊長下的令還是哪個小隊長喊的，就乒乒乓乓沖著上面開火的地方打起來。

    3.

    看著坡上的偽軍和坡下的鬼子已經(jīng)接上火，小三就和二瓜、羊倌匍匐著先往后邊退，離鬼子宿營地稍遠些再往中間那陡坎處匍匐過去，到那棵系好繩子的樹邊上時，班長他們已經(jīng)到了，鐵師傅都順著繩子爬下去了，剩下五人就一個接一個爬了下去。這個陡坎不過六七米，班長就把繩子中間套在樹干上，再把兩頭系成一個活結(jié)就扔下去了，大家都是抓的雙繩下去的。

    最后班長下去后，把繩子的活結(jié)一解，挽起來換羊倌背上了-這時候夜里怕出現(xiàn)遭遇戰(zhàn)，二瓜那支20響要負責在前面壓制的。

    按說只剩下兩個半排的偽軍哪里干得過一個鬼子中隊，偏生這個偽軍連長頗有些見地，給偽軍下令時用上了背水一戰(zhàn)：弟兄們，拼命打，我們是腹背受敵，壓不下去，退到山脊兩頭挨打就是活靶子，死無葬身之地了。少開槍給我多扔手榴彈。

    鬼子夜里山道狹窄也展不開兵力，偽軍憑著地利（他們在坡上）和戰(zhàn)術(shù)對頭，居然和鬼子打成了平手，鬼子見沖不上來，就用火力壓制，等熬到天亮再說。

    并上少佐起來恢復指揮后，首先就是懷疑與坡上偽軍了發(fā)生誤擊，但是派人與坡上又是用夜間聯(lián)絡(luò)的哨子吹聯(lián)絡(luò)哨音，又是拿九二式隱現(xiàn)燈進行燈光聯(lián)絡(luò)，上面都沒有回應，要是沖近了上面就砸手榴彈下來了。

    并上少佐與幾個小隊長判斷，既然與上面無法建立聯(lián)系，說明上面確實是敵人。雖然偷襲偽軍連得手，但是攻擊我軍時被發(fā)覺所以被堵住了，應該是背嵬隊想趁夜奪路而逃。

    并上少佐就下令建立牢固防線，絕不讓背嵬隊趁夜突圍逃跑。

    神仙洞里縣大隊和背嵬隊剩余隊員們都聽見對面峰頂那里打得一陣亂響，金副隊長和周班長蠻牛都不敢睡了，擠在洞口工事里擔心到天亮，自己這邊也只下去了六個人，但凌晨前聽開火那兩邊動靜都不小，沒那邊像只有六個人的樣子。

    天蒙蒙亮交火雙方都驚覺發(fā)生誤擊而?；?，并上少佐上去一看，上面的偽軍夜里被鬼子的擲彈筒一陣狂砸榴彈，被炸得七零八落只剩下不到一個排了，鬼子這邊也損失了一個多分隊，都是被手榴彈砸下來的，要不是他及早下令不往上沖，恐怕?lián)p失還要大得多。

    并上少佐沖到葉連長面前，正正反反抽了他七八個耳光：你們?yōu)槭裁聪认蛭覀冮_火？

    葉連長叫屈：少佐閣下，我們在烤火，是皇軍先朝我們?nèi)邮至駨椦健?/br>
    雙方把自己遇襲的細節(jié)對了一遍都明白了，是敵人插到中間向兩邊開火導致的誤擊。

    并上少佐又是幾個耳光：那為什么夜間聯(lián)絡(luò)的時候不回應我們？

    葉連長捂著臉解釋道：沒人告訴我們吹哨和閃燈是什么意思呀，我們還以為是在跟上面洞子里發(fā)暗號呢。

    并上少佐一下子啞住了，為了怕泄密，日軍的夜間聯(lián)絡(luò)方式確實沒有告訴偽軍。

    少佐心中大恨：這次該帶條警戒犬（2）來，上半夜自己派人去偷襲就是被洞里的狗發(fā)現(xiàn)的（偽軍排長看見了牛牛夜里發(fā)出綠光的眼睛）；要是自己帶了警戒犬，就不會出現(xiàn)下半夜敵人來襲沒有被發(fā)現(xiàn)的事了。

    后記：

    （1）就是老百姓喊的鬼子帽子上的“屁簾”。

    （2）鬼子的軍犬按照用途分為警戒犬、傳令犬、衛(wèi)生犬、搬運犬四類。大家平時講的日本軍犬或日本狼青主要說的是警戒犬和傳令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