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桐。一個聲音從人群中傳來。

    苗桐抬起頭，有兩個人走進門，白惜言三兩步走過來蹲下身捧住她的臉，腫高的臉，láng狽的被扯亂的發(fā)辮。且不說白借言那個從古畫上走下來的世家公子，連跟隨他的秘書都太gān凈體面了，讓眾人都猜疑紛紛。

    誰打的？白惜言問。

    那個叫小俊的男人壯著膽子：是我打的，是她不要臉，勾引我姐夫！

    你覺得我哪里不如他？

    白惜言輕蔑地看了程飛一眼，好似在看一堆惡心至極的垃圾。苗桐不知道他怎么來了，自己這個樣子也的確難看，被他可憐，讓她覺得羞愧異常。無論是在眾人面前被打被冤枉被羞rǔ，她都沒這么委屈?？墒亲尠紫а钥匆娝某髴B(tài)，一瞬間，所有的羞恥心席卷而來，像cháo水般淹沒了她。

    是不是很疼？白惜言用嘴唇摩擦她的額角，難受嗎？

    她搖了搖頭，順從地把臉埋進他的圍巾里。

    白惜言環(huán)視一周，對著她朝夕相處的同事和外頭看熱鬧的人說：這種沒有人xing的地方，出個畜生也不奇怪，我們待不起，跟我回家。錦之，準備律師函，我要告到他們?nèi)孔危?/br>
    劉錦之點頭：您先帶小姐去醫(yī)院驗傷，這邊我來處理。

    去醫(yī)院的路上，苗桐把臉埋在白惜言的懷里，說不怕是騙人的，她已經(jīng)二十五歲了，可在力量懸殊下她仍脆弱得像個孩子。白惜言也沒說話，只是一下一下地撫摸著她的頭發(fā)，心里翻江倒海的不是滋味，他恨自己怎么不早一天來，或者如果今天依舊在猶豫而沒有趕過來，會發(fā)生什么事當然這些沒有發(fā)生的事qíng再去怨恨也沒有用，他都知道，可這世界上總有些明知道沒用也忍不住去做的事。

    苗桐，跟我回家吧。

    白惜言在她心上拴了根繩子，他可以趕她走，可是他拽了拽，她就得回來。她就好像走在水糙肥美的水澤邊，不知道什么時候會一腳踏進沼澤地再無法回頭了，或許她早就無法再回頭了。

    為什么不說話？

    苗桐把臉從他胸前移開，揉著太陽xué：我簽了用工合同的，還有，還有我的房租還沒到期，不能退的。

    這都不是理由，她像蜘蛛網(wǎng)上的蝴蝶困惑地掙扎，白惜言懂得她的掙扎。他其實也困惑，他原本打算給她一個自由徜徉的花園，為何自己會在每朵花上編織了一張網(wǎng)，鋪天蓋地。

    車子里升著隔音板，靜靜的，兩邊只有飛逝而過的捂桐樹。

    小桐，我不想在這個時候跟你表白。就算沒有奢華的燭光晚宴，山頂上星空下，至少也是在有火爐的屋子里，鄭重地向你道歉和表白。我得讓你知道，找有多認真。

    苗桐扭過頭去看他，他看著窗外，雙手jiāo握著，好似在自言自語般，聲音平淡沒有起伏。那個從來都能輕易cao控她的人生的男人擺出隨意的樣子，卻說出那么動人的話。

    我今天本來是來跟你表白的。白惜言扶住額頭，有些羞澀似的抿起嘴角。我也不知道自己能活到什么時候，所以我時間寶貴，沒時間làng費。所以我把戒指都準備好了，你看，我慎重考慮了這么久，我就是這么認真在對待你。

    除夕夜之前我還在懷疑，我對你到底是不是愛，起碼是不是那種離開。你就覺得空dòng不快樂的愛，還在想是不是弄錯了。我太久沒有愛過人了，都忘記了可我回到家，我就開始想念你，心里一直無意識地想著你的事，總?cè)滩蛔〈蚵犇愕南?，這如果還不是深愛著你，這能是什么呢？

    他低笑，好似低到塵埃里開出的花：可這樣的愛是不是因為遲疑了太久，而讓你難過了？我晚了嗎？即使晚了讓你難過了，我還能不能厚著臉皮仗著你對我的崇拜，bī迫你，做我的愛人呢？

    苗桐，我愛你。

    苗桐身子一震，像受驚的小鳥一樣瞪大眼睛，呆滯地看著他。

    別再折磨我，快回答我。

    他真有顛倒黑白的本事，為何是她折磨他？

    她怔怔看他：你這樣太狡猾了。

    是啊，我太狡猾了，明知道我所有的要求你都不會拒絕的。

    苗桐低下頭握住自己顫抖個不停的指尖，眼前模糊成一片，哽咽著：你明明是知道的我不會拒絕因為我很愛你，那么愛你你太狡猾了，為什么還這樣問我呢？

    這回答太深qíng，他愧對她的深qíng，只能緊緊握住她右手，而那只手也緊緊回握他。

    因為只被摑了巴掌，苗桐覺得去醫(yī)院驗傷簡直是小題大做。等驗傷報告出來，什么顱恃內(nèi)出血，右臂骨裂，全身多處軟組織挫傷，苗桐有些可憐那些家伙了，卻也沒什么意見。

    打完石膏后，苗桐才郁悶地問：為什么不是左臂骨裂？

    聞醫(yī)生隔著眼鏡片看她一眼，幽幽地說：因為人家打壞的是你右胳膊啊。身后的護士和白借言都笑噴了，她啼笑皆非。

    苗桐拖著傷痕累累的身軀回到自己的住處，手機響了幾次，是社里的電話，白惜言嫌煩索xing關了機。傷殘人士苗桐坐在沙發(fā)里，這幾天她忙得腳不沾地，屋子并不算整潔。

    拿幾件換洗的衣服跟我住酒店里，明天找個阿姨來給你收拾東西，至于房子，就讓錦之來退租好了。

    你打算在這里待幾天？

    當然是待到事qíng圓滿處理。白惜言yīn惻惻地，我不信這社會還沒天理了，白打了人還能繼續(xù)逍遙去過日子。

    苗桐失笑，舉起石膏胳膊：這算不算作弊？

    哼，要是我沒來，你絕對不比這模樣好哪里去。

    還有更壞的？

    有啊，潑硫酸什么的。白惜言存心嚇她，以后你最好在我能看見的范圍內(nèi)活動，這社會可亂得很，你這么單純的孩子想都想不到。

    我都做了兩年記者了，這些我比你接觸得更多吧。苗桐說，你快收拾，不是要去酒店嗎？

    仔細一想苗桐果真是已經(jīng)工作了兩年多，她寫的報道他也一直有看，大約是名師出高徒，她的視角從來都沉穩(wěn)老練得不像個年輕人。她從來都比同齡人成熟許多，父母離開得早，又寄人籬下，小小年紀就學會了隱忍和感恩。在她同齡的女孩還在幻想著美麗戀qíng時，她已冷靜地在她夢想的路上走了很遠了。

    白惜言想到這里有些心疼她，可女孩翹著嘴角眼睛里是沉沉的溫柔，好似看他收拾東西也是一種享受似的。她見他站在衣柜扭著頭看她，以為他不知道拿什么，便是說：拿那件駝色的大衣好了。

    白惜言卻走過來，突然一只手撐著沙發(fā)背，一只手固定她的臉，低頭吻住她的嘴唇。苗桐只聽見津液jiāo換時細微的水聲，還有他半睜的漆黑的眼，一時不知道作何反應，她還不能一下子適應這個戀人的角色。

    待這一吻結(jié)束，他直起身重新走回衣柜前：駝色大衣嗎？你怎么全都是這種顏色的衣服？你是二十五歲，又不是五十二歲

    他還說了什么，苗桐都聽不見了，他的神走下了神壇，在清醒下這樣相吻，像是要彼此確定什么似的，好比一個開端儀式，已經(jīng)不允許誰喊停了。

    晚餐是在酒店里的餐廳送到房間里去的，因為熟練的右手打了石膏，所以白惜言自然而然地把她不方便吃到的菜喂進她嘴里。苗桐從來都是個大方的姑娘，也就坦然接受了?？勺铍y為qíng的在后頭，苗桐想起醫(yī)生那慢悠悠的調(diào)子，突然發(fā)覺他不懷好意的意圖，為何驗傷單子上要寫個骨裂，顱內(nèi)出血還不夠慘嗎？他到底在整白惜言，還是在整她？

    吃過飯，兩人靠在沙發(fā)上看熱播的歷史劇，剛看了半集苗桐就開始打哈欠。

    白惜言拿遙控器關了：洗個澡睡吧。

    苗桐哦了一聲，只能硬著頭皮往衛(wèi)生間里走，剛走到門口就被白惜言笑著叫住：喂，你這個樣子怎么洗？苗桐想了想，又走回來，直接掀開被子：我昨天洗澡了，不臟。

    白惜吉手疾眼陜地揪住她，惡劣地說：不行，我有潔癖。

    那我睡沙發(fā)。

    你明天會奧掉。白惜言在她耳朵上咬了一口，低笑，必須洗，我們家不要臟小孩兒。

    其實下午從醫(yī)院出來的時候，沒有什么醫(yī)德可言的老朋友彭翔拍著他的肩猥瑣地笑，這石膏手要注意不能泡水啊。他是個生理和心理都正常的男人，想象力恰好比不差，又不是什么柳下惠。十分鐘后兩人坐在按摩浴缸里，白惜言半跪在她面前給她洗頭，苗桐看到他結(jié)實的小腹和肚臍下左邊十幾厘米長的一條小螟蚣，她忍不仆伸出食指反復摩娑。

    真奇怪，完全匹配，明明沒有血緣關系的。

    現(xiàn)在承認了？

    醫(yī)生透露捐獻者的信息，我可以起訴她的吧？

    可以，但是我會為她請最好的律師。

    苗桐瞪他一眼，可惜沒什么威脅效果。白惜言笑個不停，他半身沐著水光，頭發(fā)上也滴著水，歲月真是眷顧他太多，還是陽白雪般的新鮮模樣。苗桐被他的笑聲感染，也忍不住笑起來，孤單寡女鴛鴦浴的尷尬一掃而光，就好像倆幼兒園的小朋友那樣玩鬧。

    回到g上白惜言自然而然地去吻她，品嘗她柔軟的唇舌。待這個吻親密火熱到無法收拾時，他停下來無聲地用眼睛詢問她，苗桐對此的回應是拉下他的頭延續(xù)了這個親吻。在人還是懵懂的嬰兒時，已經(jīng)會用嘴巴和身體來一點一滴地認識這個世界，用嘴唇去碰觸自己喜歡的東西，用身體去給予或索求溫暖，是與生俱來的本能。

    上次那場荒唐的qíng事，他混沌之下隱約覺得是苗桐，可大腦又欺騙自己這是無關的人，他為懷里的美入神魂顛倒根本就是豬八戒吃人參果。白惜言仔細探索懷里的水做骨ròu，柔軟細嫩入口綿滑，滿心的柔qíng縈繞，恨不得一口一口地吃下她。

    什么是迷戀，珍惜，陶醉，比初戀還要qíng濃，若以后少了這些少了苗桐，生命就是不完整的。他咬著她微腫的紅唇低笑：以后再也不敢忽略你對我的影響了，我現(xiàn)在像個毛頭小子那樣為你發(fā)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