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他回得很快，“怎么？”

    “看話劇去嗎？”

    “好啊。”他說。

    我說：“我去接你。”

    好吧，我對不起文瑞修，那場《出北京記》我看得心猿意馬，我烏漆嘛黑地坐在那里，一會兒想剛才去X大接唐書禾的時候，X大一共四個門，面積又那么大，我第一次去那兒接人，就有點(diǎn)分不清東西南北，我說我在東門，但其實(shí)在南門，唐書禾在電話里也急了，說我到東門了怎么沒看見你的車啊，我就下車去找他，結(jié)果兩個人差點(diǎn)走散，終于碰頭的時候又險些擦肩而過，是我認(rèn)出了他的背影，在后面叫住了他，他猛地一回頭，眼里的焦急霎時云霽雨銷，我和他隔著一步之遙，一起笑了出來。

    一會兒又想唐書禾今天真的好高興啊，坐在副駕駛上，可可愛愛的，他一高興就像個小孩子一樣，要不是他今天背了一個公文包，我真想問他在學(xué)校都學(xué)什么了。

    ……倒是唐書禾，看得非常認(rèn)真。輕輕皺著眉，臺上抖包袱的時候，跟著笑兩聲。

    后來文瑞修上臺謝幕的時候，他訝異地說：“這不是……”

    “是他?！蔽艺f，“一會咱們?nèi)ズ笈_找他玩兒?！?/br>
    文瑞修張羅著要請我們吃飯，謝水大概是因?yàn)榭匆娏颂茣?，一副意味深長似笑非笑的表情跟著起哄架秧子，我用胃病的由頭推了，和唐書禾一起回家了。路上他還費(fèi)勁地在那兒回憶：“今天那個跟我說話的男演員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

    我憋笑：“哪兒啊，背著我看話劇也就算了，怎么還私聯(lián)愛豆呢?！?/br>
    “愛什么？”他又懵又著急地跟我解釋，“我不是，我就是聽他聲音耳熟，但是他妝太濃我又認(rèn)不出來……”

    我笑出了聲：“可不是眼熟嗎，是那天在酒吧那個，”我啪地拍了一下方向盤，學(xué)唐書禾當(dāng)時的樣子，“‘對不起，他有約了?！茣棠阈∧樒ぴ趺茨敲春瘢l約你了?！?/br>
    “你這不是約我了嗎?！彼÷曕洁?。

    我：“……晚上吃什么啊?！?/br>
    他就跟著轉(zhuǎn)移話題：“去我家吧，你還沒去過我家吧，我給你做點(diǎn)吃的。”

    這個誘惑太大了我一下沒扛住，說：“……行。”

    去車庫停了車，往唐書禾家那棟樓走的時候，他若無其事地靠過來牽我的手，我心里哀嘆一聲，扣著他的手往前走，心說他媽的路懷你真的離完蛋沒多遠(yuǎn)了，你離糊里糊涂地舉手投降不遠(yuǎn)了。

    “手怎么這么涼?！彼f。

    “……你的也不熱啊?！蔽艺f。

    “這樣就好了?！彼贿呎f，一邊把我的手和他的手一起塞進(jìn)了他的大衣口袋里。

    秋夜多風(fēng)，道旁的樹與尚未枯敗的高草發(fā)出沙沙的暗響，他一邊握著我的手，一邊慢慢說：“哦，原來是那個男演員。”

    我說：“我天哪這事兒還沒過去呢?！?/br>
    他幽幽地說：“他每次一上臺你就抬頭看他。”

    我說：“你也在看他啊！”

    他扁了扁嘴。

    我為什么要和他解釋這些，我怎么就那么樂意跟他解釋這些。我笑呵呵地說：“我和文瑞修在挑下一個戲的男一。”

    “那你……以后是不是得經(jīng)常和他待在一起啊?！碧茣炭s在口袋里的手緊了緊，暗搓搓地嘟囔。

    “你放心吧，啊，”我樂，“人家被我彪悍的劇本嚇跑了?！?/br>
    他說：“你寫的什……”

    我說：“什么？這個說起來就有點(diǎn)長了，咱們回屋再……你怎么了？”

    他僵在那里。我握著他的手，有那么一瞬間，我覺得他像要被一動不動地扔進(jìn)地獄里去了。

    我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所有的柔軟剎那間被打碎。

    站在單元門門口的是一個女人。

    雖然八年來我只見過她一面，但是我決不會認(rèn)錯，那時候我心如刀絞地抱著暈過去的唐書禾，她畏畏縮縮地躲在她的丈夫身后，把唐書禾的醫(yī)保卡和身份證塞進(jìn)了我的口袋。

    作者有話要說：

    路懷的劇本獨(dú)白結(jié)尾那段化用了一部分T.S.艾略特的《荒原》。作者本人實(shí)在才疏學(xué)淺，寫不出很好的劇本獨(dú)白。

    他媽來了，悲劇不會重演。

    第33章

    他母親看我們兩個不動，自己走了過來，表情復(fù)雜地看了我一眼，小心翼翼地叫他：“小禾……”

    “你怎么知道我住在這里?！?/br>
    唐書禾突然開口。我被他僵硬的語氣嚇了一跳，偏頭去看他，樓門口路燈熒熒的白光把他的側(cè)臉映得慘白一片，他母親嘆了口氣，說：“我是你mama，我能不知道你住哪兒嗎？”

    唐書禾的呼吸驟然粗重起來。

    “有什么事。”唐書禾說。

    他mama看了我一眼。

    我還和唐書禾牽著手，他手心冷汗一片，我實(shí)在不放心，但是看他mama的意思，下面說的話是我不方便聽的。我看著唐書禾的臉色，斟酌著說：“要不要我……”

    “你別走。”他猛地轉(zhuǎn)過頭，臉上做不出任何表情，只是一雙眼睛死死盯著我，手上的力道捏得我指骨發(fā)疼。

    我拍拍他的手背，示意他不走。

    他母親嘆氣道：“都不讓mama上去坐坐嗎？”

    “有什么事?！彼f。

    “這么多年，你還是不懂事，是我和你爸爸沒有教育好你。”天涼了，她把手抱在胸前，說，“小禾，你爸爸當(dāng)年是……心急了一點(diǎn)，你要多體諒一下爸爸呀，”她帶了點(diǎn)哭腔，眼圈也紅了，“爸爸這么多年，也是很辛苦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