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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圣誕之音在線閱讀 - 第65章 暗冬之鴉

第65章 暗冬之鴉

    這么應道,往神門的方向走了回去,影鬼也跟在他的身后。飛車丸繼續(xù)掙扎,不過和繩子束縛的時候不同,完全找不到可以解開影鬼束縛的缺口。

    ————專門為我打造了一只鬼?這男人瘋了嗎?

    盡管咬牙切齒,她也知道這是個愚蠢的問題。他早就瘋了,出淵也是一樣。雖然沒有小看對方的意思,但那發(fā)槍擊完全出乎她的預期。佐月的射擊技巧也很高明,兩人可說是不相上下。

    影鬼毫不留情地纏縛她的身體,鮮血緩慢地從左肩一路流向手臂與胸前,留下大片鮮血。

    然而因為劇痛,反而讓飛車丸的意識更加清醒,激勵著差點心生畏怯的自己。

    她無法想像大連寺準備的「降神」,具體來說是什么樣的儀式。不過如果讓他們順利舉行儀式,周圍肯定會遭到破壞,而且產生的影響無疑會波及陰陽寮,甚至是夜光。盡管遭到槍擊與束縛,這件事情她實在無法置之不理。

    ————可是,該怎么做?

    由大連寺走在前面,后面跟著抱住飛車丸的影鬼,以及他們身邊的出淵。

    大連寺面向前方、腳步輕快。

    「你已經(jīng)知道大連寺教了吧?說來慚愧,那是冒名神道,由父親創(chuàng)立的無名宗教。不過在鄉(xiāng)里,有個流派代代祭祀的一間老舊又簡陋的小社。那里的祭神有些古怪,表面上是須佐之男尊,實際上是鬼?!?/br>
    聽見鬼這個字,飛車丸讓險些模糊的意識往那里集中。走在前面的大連寺看也不看飛車丸的反應,只是自顧自滔滔不絕地興奮說著。

    「關于須佐之男尊,前些日子我到場的時候也提過。不過這位神擁有的不同面相中,有一項我在當時沒有提到,那就是身為『根之國大神』、身為『冥府之王』的一面。在鄉(xiāng)里祭祀的那個鬼,傳說曾一度死而復生,尤其因為他是在復活之后才來到我們鄉(xiāng)里,這一點也就倍受強調。當然,因為身為鬼,謠傳他在那里大鬧了一場。由于『和死亡有關』以及『狂暴的神』這些特徵,所以才會選擇須佐之男尊做為表面上的祭神吧。因此在流派里,『死亡』和『鬼』成了兩大招牌……實際看見我使用的咒術后,你就能明白了吧?」

    「…………」

    「由于以祭神的身分受到數(shù)百年的祭祀,已經(jīng)不再是鬼,該稱為鬼神了吧。不過,這究竟能不能符合夜光所提倡的『神』……從那時候的討論來說,或許我們那里的鬼神,可以視為須佐之男尊的一部分。用術式規(guī)定在限定范圍內……呵呵呵,不管回想幾次,都覺得那實在不是常人的想法。你叫飛車丸對吧?你的主人確實是一位無人可以匹敵的天才。我真要感謝神讓我們出生在同一個時代,雖然我也不知道該向哪個『神』祈禱?!?/br>
    大連寺提到飛車丸的名字,但他仍是頭也不回,只是一個人「呵呵、呵呵」地笑得全身都在顫抖。

    遭到影鬼束縛的飛車丸瞪向他的背影時,「……這家伙也是一樣。」走在一旁的出淵開了口?!鸽m然說他原本就很瘋狂,但接觸到土御門夜光的咒之后,他簡直像失去了控制。天才也是種罪惡啊?!?/br>
    「開、開什么玩笑!你想把你們的過錯怪到夜光大人身上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這只是……對,只是我的觀測而已?!?/br>
    出淵悠然抽著叼在嘴里的菸,平靜地這么說著。

    大連寺一行人走到青銅制的第二鳥居時,在那里待命————正確來說是半數(shù)杵在原地的憲兵們紛紛趕了上來。一看見影鬼,他們嚇得臉色蒼白。出淵沒有理會他們的反應,「辛苦了。」慰勞著他們。

    「再等一下,馬上就結束了。」

    「到、到底還要做什么事情?雖然是高層的命令,但玷污靖國這種事……」

    其中一名憲兵————她記得那位是隊長————用粗魯?shù)恼Z氣逼問出淵。看來他們不是假憲兵,也沒有遭到控制。

    「愚蠢的家伙!馬上離開這個地方丨」

    飛車丸一大叫,影鬼立刻伸長無形的手臂,「咿!」摀住飛車丸的嘴巴。

    憲兵隊長愕然地仰望影鬼,其中一名隊員在他背后慘叫著往后退。

    出淵嫌麻煩似地吐了口氣。

    「大連寺?!?/br>
    「準備已經(jīng)完成,只要在附近就行了?!?/br>
    「那就動手吧。」

    「是是。」大連寺掏出咒符。飛車丸試圖抵抗,可惜無濟于事。

    咒符生成新的影鬼,卷起旋風襲向四周。沒有靈性耐力的憲兵根本擋不住這波攻擊,所有人碰到強烈的鬼氣后,連慘叫也來不及就昏了過去。

    「唔、唔……!」

    「別亂來?!?/br>
    出淵吐了口煙,這么警告飛車丸。大連寺根本不屑一顧那些倒在地上的憲兵,繼續(xù)邁開腳步。

    走過第二鳥居,穿過神門。

    前面是中門鳥居,拜殿就在那后面。參道兩旁種滿了櫻花樹,那是有名的「靖國之櫻」。冬日的櫻花散盡落葉,只有細小的枝丫朝夜空張起了一片黑網(wǎng)。

    在中門鳥居與神門的中間設置了一個祭壇。

    那是個相當簡易的祭壇,四個角落豎起楊柳枝,在膝蓋高度牽起了細注連繩,連結成一個四角形的結界。在中間的桌子上擺設了兩個三方。其中一個上面放著摺起來的紙張,另一個放著圓柱形的陶瓷器。

    那是一個被嚴實密封,頂部有蓋子的壺。

    ————骨壺。

    肩膀的傷口傳來劇烈疼痛。

    「可惜的是,少了那顆傳說中被人砍下來的頭顱?!?/br>
    也許是發(fā)現(xiàn)飛車丸察覺了壺里是什么東西,大連寺有些驕傲地向她解釋。

    「那是我們那里的神體,說起來也就是媒介。夜光或許不需要這樣的咒物,但是我只能用自己的方法挑戰(zhàn)?!?/br>
    這時,大連寺終于轉頭望向飛車丸。

    他的目光散發(fā)出燦爛的光芒。

    「你猜對了,我要降下的就是這位鬼神。遺憾的是,因為作為須佐之男尊供奉了很長一段時間,他始終沒有個鬼神的名字。在身為鬼的時候,人們都用大岳丸稱呼他。你當然知道他是誰吧?那是與酒吞童子以及玉藻前并駕齊驅的本土最強妖怪。要降在像我這種外道身上,你不覺得這個『神』很適合嗎?」

    「……這家伙……」

    搗住她嘴巴的黑影拿開了,恐怕是故意拿開的吧。大連寺扭曲著臉,他在笑,只是那實在是個詭異的笑容。

    「雖然也有『生靈』這種說法,所謂的『鬼』是由人生成。而在靖國這里,聚集了由人成為的『英靈』。這正是人類在『死亡』之后,能成為各種可能的證據(jù)。那么,究竟人能不能成為『神』?至少納入這壺里的骨頭由『人』身成了『鬼』,在歷經(jīng)數(shù)百年的歲月后,最后成了『神』,我會用咒重現(xiàn)這段過程。雖然咒法不同————我將親身驗證夜光提倡的理論。」

    「…………」

    飛車丸說不出話來。和剛才的感覺一樣,這人瘋了。rou體如何不清楚,不過她甚至有種感覺————這個男人的靈魂,或許已經(jīng)到了彼岸。

    出淵呼地吐了長長一口煙,接著把香菸丟在地上,用鞋底踩熄菸蒂。

    大連寺苦笑著。

    「中佐,這里可是神域喔?」

    「啰嗦。少在那里耍嘴皮子,還不趕快開始?!?/br>
    「是、是,那我這就開始?!?/br>
    大連寺聳聳肩,用視線朝讓憲兵們昏倒的影鬼下達指示,移動到出淵身旁。

    「我這邊會留一個,萬一情況危急,到時候你得趕快逃走?!?/br>
    「用不著擔心,我一定會這么做?!?/br>
    出淵坦率地這么回答。大連寺咧開了赤紅的雙唇,接著一只手伸進懷里掏出什么東西,并且大動作翻了過來。

    輕盈撒落在地上的是影鬼咒符,數(shù)量約有十來張,似乎是所有剩下的符了。飛車丸瞠目結舌,然而大連寺并未當場發(fā)動符術,只是意氣軒昂地跨過注連繩,進入自己設下的結界。

    「你……!」

    飛車丸拚了死命抵抗。

    正確來說,她其實是作勢抵抗。

    她一點也不在意左肩流出的鮮血,反倒是故意掙扎好讓對方看見。說實話,這時候再怎么頑強抵抗也無濟于事。因為專為飛車丸打造的影鬼徹底封住了她。

    不過,她并未放棄。既然走到這個地步,也只能在死里求生了。她打算趁大連寺舉行儀式的時候動手。影鬼看起來是靠自己的意志行動,不過只要主人專注在儀式上,影鬼的動作照理來說也會變得遲鈍。而她能發(fā)動攻擊的只有那一瞬間。大連寺表示要將飛車丸獻給神,所以在那之前非得找出「破綻」不可。

    為了達到這個目的,她必須事先進行準備。

    主人進入結界后,抱起飛車丸的影鬼也跟著跨過結界的注連繩。就要跨入結界前,飛車丸看準影鬼的身體與出淵形成死角的瞬間,奮力掙扎的她又更激烈地扭動身體。

    她用力甩頭,順勢把扎起的發(fā)梢甩到手邊,接著她用指尖抓住頭發(fā)迅速拔了下來。

    拔下來的頭發(fā)輕飄飄地往地面落下。

    在那之后,飛車丸完全被帶進結界內側。

    她用眼角余光確認,看見留在注連繩外面的出淵為了再點一根菸,視線落到了手邊。他沒注意到飛車丸剛才設下的機關。只是在咒力遭到封印的狀態(tài)下,也沒辦法運用這個機關。接下來只能碰運氣,向神祈禱……眼前或許正要產生一位新的「神祇」,想到這件事,她不禁感到戰(zhàn)栗。

    大連寺沒有察覺飛車丸的決心,他站到了桌子前面。

    他用力一扯,撕開骨壺的封條,掀開了蓋子。從飛車丸的位置,看不見壺里是什么樣子,不過在大連寺拿開蓋子的瞬間,一股古老的靈氣也緩慢地從里面飄散開來。

    靈氣像是比重較重的氣體,從壺里溢出后滴到桌面,接著落在地上,在腳下蔓延開來。靈氣的威力愈來愈猛烈,彷佛正逐漸「蘇醒」過來。

    靈氣的濃度不停上升,半像是液體覆蓋在地面。不過靈氣沒有越過結界,反而留在內側一點一點增加份量。

    「呵呵?!勾筮B寺像是按捺不住笑意,低聲笑了出來。不過他馬上挺起胸膛、挺直腰桿,取過另一個三方上面折起的和紙。

    那是用在儀式上面的祭文。他啪地打開來,深深一呼吸————

    「于敬畏之鬼神跟前,吾大連寺顯明誠惶誠恐————」

    高亢的嗓音吟誦起了祝詞。

    大連寺全身涌起靈氣,出現(xiàn)強大且明確的咒力。光從這樣的情形,也能窺見大連寺身為一介咒術者的高強實力。與帶有咒力的祝詞呼應,逐漸充滿整個結界的靈氣也擺晃著蠢蠢欲動。

    說到關于「神」的咒術儀式,飛車丸也經(jīng)歷過夜光的「泰山府君祭」。不過大連寺舉行的儀式與夜光的完全不同,相當異樣。結界內外的兩只影鬼發(fā)出不成聲的咆哮,飛車丸感覺全身竄起了無以言喻的惡寒。

    ————這是……

    不好的東西。本能————不對,是靈魂有這樣的感覺。她嚴令自己的心靈不許受挫,到最后刻都不許放棄,但是在那瞬間,她不由得怕得全身僵硬

    ————夜光大人。

    她在內心求助起主人————從小認識的青年。

    就在這個時候。

    「飛車丸!」

    她以為自己聽錯了,可是那對狐貍耳朵像是為了表現(xiàn)出她內心的欣喜,使力伸長著好聽清楚那個聲音。

    飛車丸甩亂了頭發(fā),抬起頭。出淵也跟著望去,露出了兇狠的目光。

    神門的另一頭。

    一位陰陽師駕著雪風,在篝火照亮的夜空筆直往這里俯沖。

    他記起角行鬼臨去前說過的話,角行鬼表示「附身」讓他想起了一件事情。

    眼前的老人也是一樣的情形,只是和大連寺的狀況又不相同。

    成為依代的rou體早已沒有生命跡象,比那更重要的問題是附身在那上面的主體。那不是生靈,但也不是死靈,說起來根本不是能夠稱為「人類」的東西。

    話雖然這么說,那和神————至少和夜光提倡的「神」有關鍵性的不同。如果硬是要定義的話,那恐怕和角行鬼一樣是「鬼」。不過將「那個」稱作「鬼」,他心里又有些許抗拒?!改莻€」大概是只能稱為特例的存在,離「神」一步之遙的鬼,正確來說是停留在成為「神」的前一個階段,在現(xiàn)世,而不是在隱世流離的「似神」。

    ————對了,這是……

    荒御魂。

    陰陽師?蘆屋道滿。

    他的靈與角行鬼一樣,是存在千年之久的魂,夜光對這點完全沒有懷疑。

    「……蘆屋道滿?這是在開什么玩笑?」佐月說,只是他的語氣聽來不像在質問這是在開什么玩笑,更像是希望這其實是個玩笑。老實說,夜光也是類似的心情。

    道滿此時已走進辦公室,稀奇地環(huán)顧四周。光從動作看來,他就像是好奇心旺盛的老人家,但光是和他待在同一個房間,身體就不自覺直冒冷汗。老人徹底控制自身的靈氣,一點也沒有外泄,然而其中蘊含著的駭人靈氣,不需要思考也能清楚感覺得到。

    聽見佐月的話,老人————道滿「呵」地笑了出來。

    「你覺得是玩笑也無所謂,相馬家的年輕當主,畢竟老朽這樣的存在半像開玩笑一樣?!?/br>
    愉快回應的態(tài)度反倒更讓人懼怕。他再怎么說也是「大名鼎鼎」的蘆屋道滿,是土御門家始祖安倍晴明宿敵的大陰陽師,換句話說,在道滿心里,眼前的年輕人是可恨仇敵的后裔。夜光的膽子還沒大到遇上這種情形而不緊張。

    不過,幸虧從道滿身上感覺不到敵意或是加害的意思,況且他是角行鬼帶來的「客人」。再說,夜光之前常從角行鬼那里聽說對方的事情,也知道那人和角行鬼的往來————孽緣維持了很長一段時間,甚至自己也希望有一天能像這樣親自見上一面。

    只是他實在想像不到,居然會是在這種狀況下實現(xiàn)這個心愿。

    「……道滿大人,還是我該稱呼您『法師』?」

    「呵呵,你在說那個符吧?稱呼什么的隨你高興,實際上也有人稱呼我導摩法師。老朽今晚是為了那個符以及不肖子弟的事情過來這里,雖然想和你坐下來促膝長談,不過還是趕緊處理正事吧。」

    聽見符以及法師這兩個字,佐月終于反應了過來。眼前這位老人家,正是兩年前打造出「法師的符」的那個人。

    至于他話里提到的「不肖弟子」,也就是————

    「那么我就恭敬不如從命直接問了。法師,大連寺顯明是您的弟子吧?」

    他單刀直入地問出這個問題,佐月比道滿還要驚訝。

    道滿愉悅地轉動著手杖。

    「正是。那人的資質很有意思,以前我們比試過幾次。真要說起來,他要求成為我的弟子是在前年秋天。那時候他似乎在哪里受到刺激,貪心得像變了個人似的?!?/br>
    「我和他現(xiàn)在是敵對關系,這件事您知道嗎?」

    「我聽他說過了。」

    道滿將手杖舉起指向角行鬼,背倚在墻上的角行鬼輕哼了一聲。

    「這件事實在有趣極了,晴明的子孫竟會與老朽的弟子在現(xiàn)世相爭。如果那家伙知道這件事,想必會忍不住感慨,連死了也斬不斷和我的緣分,呵呵。」

    道滿開心地笑了起來。兩人的宿緣確實很有可能讓晴明不禁嘆息。

    不過,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眼前的事情。

    「您會幫助他嗎?」

    「當然不會。雖然覺得會是一場好戲,但要是老朽真的出手,那豈不是像父母跑去介入小孩子吵架?」

    「……那不是你最擅長的嗎?」

    「呵呵,看看這只鬼在胡說八道些什么,居然用這種方式招呼客人?!?/br>
    道滿不可一世地回應角行鬼的調侃。夜光用視線命令式神待命,角行鬼只是聳聳肩。

    「最重要的是,他用了我的符,在那個時間點就失去了公平性。再加上他從山里拿出的是我封印住的神體。因為是弟子,稍微胡鬧我都不怎么計較,但要是用這樣的方式挑戰(zhàn)晴明的后裔,就算裸了也不會獲得認同,尤其是————這樣實在太無趣了?!沟罎M理所當然似地說著。死者的臉龐無法做出明顯的表情變化,否則他恐怕早已經(jīng)嚴肅地板起臉孔。盡管表情貧乏,豐沛的情感栩栩如生地傳了過來。也許荒御魂就是這個樣子,還是道滿的情形較為特殊?親眼見到只會出現(xiàn)在神話的「活生生的神」,夜光不禁既緊張又興奮。

    「現(xiàn)在把那些東西拿走也沒意思,不過為了讓你也能有『勝算』,我才會特地來訪?!?/br>
    「……勝算嗎?」

    「嗯。」

    道滿慢條斯理地點著頭。

    不過下一秒,他忽然轉身背對夜光,并直接往門口走了過去。

    「咦?」夜光忍不住驚呼。

    「老實說,我本來是想告訴你那家伙的手法,可是……看見你之后,我改變主意了,因為似乎沒那個必要。難怪顯明會賭氣成那個樣子,要挑戰(zhàn)的話還是有些……不過,這也是那家伙的命吧?!?/br>
    道滿嘲諷地嘀咕著,兀自感到欣喜。夜光努力隱藏起困惑的心情,「法師?」詢問的嗓音卻掩不住著急。

    道滿留下驚慌的夜光,從辦公室頭也不回地走到走廊。

    然后,他背對著夜光說:

    「靖國神社?!?/br>
    「什么?————啊?!?/br>
    明白對方話里的意思后,夜光雙眼都亮了起來。

    最后,道滿回頭,「后會有期。」只留下這句話,便颯爽地離開了這個地方。

    這場會面只有短短數(shù)分鐘的時間,但是不知不覺消耗了龐大的精力。

    「……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佐月哀號著。雖然夜光也想把「那個」東西解釋清楚,但還有必須優(yōu)先處理的事情。

    夜光激勵著自己,向角行鬼與佐月說:

    「我們走,大連寺他們在靖國神社。」

    ☆

    大氣的靈相出現(xiàn)異變,那里正在舉行大規(guī)模的咒術儀式。夜光一眼就看了出來,那屬于召喚「神」的儀式。

    「難不成是降神嗎?」

    靖國神社周圍設下了驅人的結界,而且規(guī)模比兩年前還要龐大。石燈籠燃起咒術的火焰,從上空看下去就像遍地的野火,熱氣與煙霧甚至傳到了空中。

    不過,靈氣出現(xiàn)變異的源頭,是在更深處的拜殿方向、神門的前方。他往那里看過去,發(fā)現(xiàn)第二鳥居旁有一大群人倒在那里,每個人身上都穿著軍服。那些是憲兵,而且肯定就是帶走飛車丸后就音訊全無的部隊。

    他的心跳不住加速,往更前面望過去。

    看見了。有個與驅人不同的結界,那是用來舉行咒術儀式的祭壇。有個穿著束帶的男人在祭壇吟誦祝詞,另外————

    「飛車丸!」

    飛車丸半埋在黑靄般的東西里面,她甩著長發(fā),抬起了頭。她沒事,自己趕上了,他的神情不由自主地變得開朗。不過,她被敵人抓住了,抓住她的是兩年前也見過的影鬼。那是大連寺的式神。除了抓住飛車丸的那一只,結界外頭還有一只。夜光奮不顧身地往敵人頭頂俯沖。

    砰,槍聲響起。

    馬頓時亂了腳步,他不禁咂舌,駕馭著雪風。結界旁有個穿著軍服的男人,拿手槍瞄準了這里,那人是出淵中佐。

    「大連寺!有人來了!」

    出淵舉著槍朝背后大喊。大連寺背對神門,專心吟誦著祭文,他沒有停下咒文的吟誦,只是迅速揮了下右手。

    祭壇外頭,十只以上的影鬼一口氣從地面站了起來,是他事先在那里放置的咒符。就算是「法師的符」,在舉行儀式的同時能召喚出這么多只鬼,實在是不尋常的景象。夜光不禁瞠目,而隨著鬼成形,倒在鳥居旁的憲兵也發(fā)出了痛苦的哀號聲。

    「我懂了。那個家伙!」

    憲兵的靈體被影鬼吸收了進去。他以人類的魂魄為食糧,來強化影鬼的力量。這是叫做「活祭品」的手法,這種方法通常是使用大型野獸或是失去自我的死靈。雖然本就是被視為歪道、受到忌諱的咒法,但用活人來獻祭————盡管是最「有效」的方式————更是絕對禁止的行為,簡直是真正的邪法。

    「角行鬼!把下面那些憲兵帶去避難!」

    「太遲了?!?/br>
    「快去!」

    他堅定地再次下令后,角行鬼從空中奔馳的白馬旁現(xiàn)出身影,直接往地面落下。他咚地踏在地上,立即展開行動。

    另一方面,出現(xiàn)的影鬼中有幾只開始進一步變形、長出羽翼。

    影鬼敞開翅膀拍打了幾下羽翼后,雙腳終于離開地面,飛上空中?!妇蜁;ㄕ小!挂构馕站o了雪風的韁繩。

    必須想辦法趕在靈體完全乾涸前,讓憲兵從邪法中解脫。他沒有放水的意思,也不會保留實力。

    「北斗!驅逐那些邪鬼!」

    黃金光芒迸散,土御門家的龍,顯現(xiàn)在神社境內的空中。龍發(fā)現(xiàn)長出羽翼的影鬼逼近,不快地板起了臉。雖然不曉得它是否記得兩年前的事情,但它似乎還是一樣厭惡那些影鬼。龍立即服從夜光的命令,襲向那些影鬼。

    然而,從兩年前的事情也知道,透過活祭品強化的影鬼,對北斗來說也是相當難纏的對手。盡管是人造的,也是能釋放出真正鬼氣的亞種。北斗全力在夜空奔馳,黃金鱗片反射著地上的火焰,繪出星辰般的軌跡。上空隨即成為龍的戰(zhàn)場,龍氣鎮(zhèn)壓了大氣。

    夜光駕著雪風,降低高度往低空俯沖。他讓雪風在第二鳥居旁邊降落,留在地面的影鬼紛紛穿過神門往他逼近。

    夜光像是露出獠牙般,臉上出現(xiàn)豪邁的微笑。

    他身上迸出強悍而且輝煌的靈氣,強大的靈力發(fā)出了低沉的聲響。在青銅制的鳥居底下,夜光用右手結成劍印,在空中往逼近的影鬼劃下咒印。

    五芒星。

    「唵、哞、怛落、仡哩、惡!以陰陽五行之靈氣,祓凈此間邪氣!」

    咒印散發(fā)出耀眼光芒,映照著形成影鬼的黑暗。光芒遠較四周的篝火明亮,猶如一顆小太陽。影鬼像是撞上一堵厚重的墻壁后被迫停下腳步。黑影的身體受到光芒灼燒,身影出現(xiàn)激烈晃動。

    緊接著。

    「曩莫、薩漫跢勃馱南、阿尾啰哞欠!」

    胎藏大日如來真言。

    然后。

    「那莫薩漫跢、勃馱南、訖啰、尾覲羅南訶、索、唵澀昵灑、娑婆訶!」

    結成大日印吟誦的是尊勝佛頂陀羅尼法,那是所有陀羅尼中,號稱最厲害也最強的尊勝陀羅尼調伏之法。如果道滿在一旁觀賞這場戰(zhàn)役,這時候想必正開心地擊掌叫好。連續(xù)吟誦出來的三種光的咒術,全是連一流的陰陽師與僧侶也不敢貿然出手的超高等咒術。他居然能同時使出三種咒術,簡直可謂絕技或是神乎其技了。

    然而,即使如此,影鬼并未消失。不只沒有消失,在耐住一開始的沖擊后,影鬼便在無法直視的狂暴光芒里緩慢前進。畢竟那是「鬼」,從咒術的觀點來看,大連寺使役的影鬼同樣是超一流的咒術。

    「我就陪你玩下去?!挂构庋劾锶计鹆送⒌亩分?。

    他手持咒符舉向天際。依循五行相生中水生木的原理,吸收式神在上空灑落的龍氣————高純度的陰性水氣,相生成木氣。威力倍增的靈氣透過咒符導引至術式,將木氣轉為雷氣。

    「九天應元雷聲普化天尊!」

    那是使用了道教中,位居雷神最高位————雷帝名字的十字經(jīng)雷法。

    而且,由龍氣而來的這道雷電,正是古時龍神揮下鐵錘的「雷鳴」。

    從空中擊向地面。

    將世界一分為二的白光刀刃響起爆炸聲,攻擊著影鬼。

    閃電與雷鳴恐怕響遍了整個帝都,遭光芒驅逐的暗夜戒慎恐懼地回來時,逼近夜光的影鬼已經(jīng)一只不剩地全遭燒毀。不只是地面的影鬼,就連在空中與北斗戰(zhàn)斗的影鬼,也遭到強大的咒術波及,有半數(shù)消失了身影。自身龍氣受到運用的北斗,也不由自主顫抖著長長的身軀,像在表達「嚇了一跳」。

    這么一來,留在地上的影鬼剩兩只。夜光也不禁氣喘吁吁,但是他的斗志完全沒有動搖。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在救回飛車丸之前,能讓他停下來休息的時間連一秒鐘也沒有。

    夜光再次握緊雪風的韁繩。

    剎那間,他感覺到無可名狀的惡寒,視線轉向敞開的神門后方。

    那里有個四周圍繞注連繩的簡易祭壇,里面充滿異樣的靈氣。靈氣甚至完全淹沒大連寺的頭頂,上衣的下襬搖曳,他持續(xù)吟誦著祝詞。在他身旁是受到影鬼束縛的飛車丸。她被影鬼抱了起來,然而靈氣儼然已逼近她的下顎。

    飛車丸與夜光視線交會。夜光人人————彷佛隨時可能沉沒的雙唇說出了話語。

    「唔!」

    腦中一片空白,身體在思考前搶先一步動了起來。他駕著雪風趕向神門。

    不過,「別讓他靠近!只要撐一分鐘就行了?!蛊渲幸恢挥肮碜裱鰷Y的指示,堵住了通往祭壇的路。

    夜光不得不放棄準備的咒術。盡管在摸索新的手段,但如果是能成功攻擊影鬼的咒術,恐怕也會傷害到后面的飛車丸。他決定無視影鬼,先行解咒眼前的結界。可是,要怎么解咒?在他猶豫不決時,飛車丸逐漸沉入靈氣,那光景讓夜光更無法冷靜下來思考。

    不過,就在這個時候。

    「上!」

    祭壇的另一頭,中門鳥居所在的方向爆發(fā)出強大的靈氣。靈氣繞過祭壇,從旁往影鬼發(fā)動攻擊。

    那個化成幽鬼的鎧甲武士是相馬家的護法————八瀨童子。

    接著引擎聲傳了過來,那是軍用摩托車的聲響,坐在上面的人是佐月。他追著從陰陽寮駕著雪風離開的夜光趕到了這里。他似乎強行闖破南門沖進神社。從摩托車跳下來后,盡管車身倒地往旁邊滑了出去,他始終沒有回頭,只是一路奔向祭壇,同時把槍拔了出來。

    出淵呸地吐掉叼在嘴里的香菸,動作敏捷地轉過身去。然而,又有一位八瀨童子出現(xiàn),擋住他的去路。「呿?!钩鰷Y馬上開槍,被子彈射中的八瀨童子雖然身影瞬間變得凌亂,但影響也只有這樣而已。

    出淵無法再繼續(xù)前進時,趕來的佐月把槍瞄準他。

    「不許動,出淵!到此為止了。」

    出淵面無表情地盯著槍口,接著把手上的槍放在地上,雙手緩慢地舉了起來。

    不過,這些景象沒有進入夜光的視野。

    因為佐月放出了八瀨童子,擋住夜光去路的影鬼幾乎徹底瓦解。夜光趕至祭壇后,像從雪風身上滾了下來似地下馬,在判讀結界術式的同時立即著手解咒。

    然而,夜光的表情從被影鬼阻止后就沒有多大的變化。激烈的焦躁在內心翻滾,他眼見就要控制不了自己。

    「……可惡!結界內的靈壓太高,這下……!」

    他嘗試了數(shù)十種術式,可惜結界內部蓄積的靈氣實在太重。老實說,他還是第一次碰上這種靈氣。完全無從預測什么樣的行為,會產生什么反應。大連寺設下的結界也因為內部靈氣的影響產生了術式變化,搞不好連大連寺本人也解不了咒。

    至于大連寺,他依然持續(xù)在吟誦祝詞。

    化為靈氣水槽的結界里,他全身沉在異樣的靈氣中,宛如正咕嘟咕嘟吐著泡沫般,吟誦咒文。因為他高度集中的注意力,導致他不只沒有發(fā)現(xiàn)周圍的變化,甚至也無法理解自己身上發(fā)生了什么事情————也可能現(xiàn)在不是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