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節(jié)
“不錯,不錯?!眳畏近c了點頭,自己缺乏人才,再說眼下乃是亂世,人無敬上之心,若一定絕對忠誠才能用之,只怕便無人可用了,只要自己小心防備,不讓他獨領大軍,自然他也不會行謀逆之事。想到這里,他便下了決心,準備出兵浙東。 越州城,西門。數日前武勇都大軍已經撤退,被圍城多日之后,城中物質缺乏,城門口排著數十丈長的長龍,擁擠非常。 突然城門口*爆發(fā)出一陣爭吵聲:“你這廝是哪里人,怎的想蒙混進城。”原來城門口的守兵覺得來人口音不對,便伸手制止,想不到對方竟然硬往里面沖,于是便爭吵起來。 為王前驅 第283章 胡真 第283章 胡真 可那幾名強沖的漢子竟好大膽,不但不退讓,反而廝打起來,守門的士卒彈壓不住,便一面大聲求援,一面揮舞手中刀仗,想要威嚇對手,可想不到那幾名漢子,見了雪亮的刀刃不但不怕,反而一面破口大罵,一面解開衣襟,拔出懷中的短刀,逼了上來,眼看一場爭吵便要變成流血廝殺了。 胡真從城頭上趕下來,自從石城山一戰(zhàn)后,叔父為駱團所殺后,他便帶了幾十名族中子弟想要回到鄉(xiāng)里,可戰(zhàn)亂時節(jié),族人早已星散,沒奈何只得又投入越州兵中,眼下?lián)问亻T校尉一職,領著五十余人守門。他剛道門口,只見自己的七八名手下正手持刀仗,與十幾名手持短刃的大漢對峙,進出城門的百姓們早就離得遠遠的,生怕刀槍沒長眼,挨到半點丟了性命。對方為首的漢子正破口大罵:“你家老爺辛辛苦苦從明州來救援你們,和武勇都廝殺了好幾場,好不容易才解了這越州之圍,怎的連進城耍耍也不行了,早知道這般,還不如讓那幫北佬把你們殺得干干凈凈?!?/br> 胡真眉頭未皺,已經明白了事情原委,原來自從錢繆亡后,浙東諸州相互之間就頗有猜忌之心,武勇都東侵,越州屢戰(zhàn)屢敗,沒奈何方才向趙引弓求援。便是如此,明州兵也是在城外扎營,不許進城,防備被其乘機奪城。武勇都退兵駐扎石城之后,城內外便陷入了一個非常微妙的局面,守將對城外的明州兵提放的很,偏生又不愿惹出事端,激怒了趙引弓,免得對方一旦退了兵自己無法抵擋武勇都的進攻;于是像這般明州軍士卒和守門兵的沖突,每天也有個三五起,自己這個校尉也只能寧事息人,敷衍過去便是了。 眼見得那為首的漢子越發(fā)不像話了,他干脆扯開衣襟,露出毛茸茸的胸口來,直往守門士卒兵刃的刃口撞上去,口中還喊著:“這越州城老爺今天是進定了,不是豎著進,便是橫著進,爾等若是個真男人,便刺進去便是?!彼麖能娗氨臼且粋€潑皮,平日里在市井訛詐些良善人度日,今日重cao舊業(yè),倒也熟練的很。 守兵們事先受過叮囑,切不可和明州兵發(fā)生沖突,否則不論有理無理,都要吃軍棍,只得不斷退讓,那漢子見狀,突然往地上一倒,四周他的同伴頓時喊道“殺人了!”,拔出腰間佩刀,便要上前廝殺。 眼見便是一場廝殺,突然一人擠到那無賴漢子身旁,一把便將其提了起來,那無賴還要裝死,卻只覺得自己被對方手掌抓住的地方便如同被一個鉗子夾住一般,劇痛無比,頓時慘叫起來,他剛要揮拳反抗,卻被對方一肘頂在腰上,只覺得全身骨頭都要散了,哪里還有力氣反抗,只是軟成了一團。 “爾等莫急,你們兄弟無事。”胡真說道這里,突然反手猛地一把抓住那無賴衣服猛地向下一拉,他手力甚大,竟然將對方的衣服從上到下撕成了兩塊,本來這無賴身上便未著內衣,這一下被對方撕開袍服,便全身曝露在眾人面前。那校尉指著那無賴的裸體道:“列位可看清楚了,他身上并無半點傷痕,方才倒地想必是鬼上身了,像這等病癥,須用狗血淋頭,大糞灌口,方能驅除鬼魅,來人,快些去取狗血大糞來,莫耽誤了這位兄弟的病癥,咬了舌頭可不是開玩笑的?!?/br> 原來古人不識病癥,往往把羊癲瘋發(fā)作當成鬼魅上身,又認為狗血大糞等污物可以驅邪,民間便有以狗血和大糞能治療羊癲瘋的說法。那無賴掙扎了幾次,可在那校尉手上卻半點也沒有辦法,四周他的同伴雖然也明白那校尉是在耍弄自己同伴,可一來四周人已經看清楚了他身上并無外傷,且那無賴也有幾分力氣,可在對方手中卻如同手無縛雞之力的童子一般,自己上去也未必能討得好,在身后人群中的頭領又沒有發(fā)出信號,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那無賴掙扎了幾次,只是徒然吃了些苦頭,眼見大糞和狗血已經取來,光棍不吃眼前虧,只得口吐白沫,裝出一副如夢初醒的模樣,道:“我怎的在這里,這般打扮?!?/br> 胡真見此人倒也識相,冷笑了一聲,放開那無賴,對眾人拱了拱,做了個團揖,道:“列位要入城,也不過是喝杯酒,耍耍錢,逛逛瓦子(就是妓院,取來時瓦合,去時瓦解,易聚易散之意)罷了。這般事城內能做,城外亦能做,等會我令手下在城外搭上十幾件竹棚便是,明州兵的弟兄便可在這里耍個痛快,今天的花費,就讓小弟做個東道,也算是對列位仗義來援助的一點謝意吧。”說道這里,城門口出來了幾輛驢車,車上裝著的都是些酒壇,后面還跟著六七名女子,便是城中幾家酒肆的當臚買酒女,原來方才校尉在城門上看到這般情景,便先派手下去城中準備,此時便已經送來了。 那些明州兵見對方這般手段,又被那幾個買酒女身子一貼,一個個不由得便軟了三分,俗話說:“當兵三年,母豬也變貂蟬,”更不要這幾個買酒女身材豐腴,頗有幾分姿色,這伙兵丁早把來時的目的拋到了九霄云外,個個歡呼著抱著買酒女往一邊去了,那無賴也趕緊把身上破衣在腰間打了個結嗎,勉強遮住身體,趕著往驢車那邊跑去。 “廢物!這劉三還說他抬手間便把對手給料理了,想不到卻這般膿包模樣?!笨吹竭@般情景,夾雜在人群中的一個黑衣漢子氣急敗壞,原來此人姓吳名過,本是明州軍中一名押衙,方才那幾名起哄作亂的漢子都是他的手下,便是準備激起事端,然后讓身后喬裝打扮的士卒一哄而上,好趁亂奪下城門,取了這越州城,可沒想到竟被對方不動聲色的便化解了。 “吳舍兒莫怒。”吳過身邊站著的錦衣漢子卻氣定神閑的很,右手還好整以暇的玩著一柄玉笛,:“這守門校尉精明厲害的緊,劉三也不過一個市井無賴罷了,輸在他手上倒也不冤了,只是越州軍中有這等人物,某卻一無所知?!?/br> 錦衣漢子聞言,神色立刻惶恐起來,轉身跪下道:“屬下行事不妥,誤了使君大事,請重重責罰。” “罷了,起來吧,草莽之中,實有龍蛇,他也不過是個統(tǒng)領幾十人的一個都長罷了,你不知道倒也正常。”這錦衣漢子笑道,吳過這才站了起來,只見其短短一會兒,背上衣衫已經汗?jié)窳耍@見方才他惶急之極。原來這錦衣漢子便是明州刺史趙引弓,自從他奪取明州后,在州中威權日重,其行事又喜怒莫測,往往談笑間便取人性命,其下屬對其實在是害怕得很。 吳過還是有些不甘心,低聲道:“使君,我們這里還有百余精兵,不如假裝前往飲酒,將那守門校尉擒拿,順勢取了這越州城便是?!?/br> 趙引弓搖了搖頭,道:“罷了,這人行事如此周密,連酒水、買酒女都準備好了,只怕城頭上已經滿是守兵,若是不成,與越州兵撕破了臉,反不為美。”說道這里,趙引弓突然笑道:“方才見此人行事,倒是有趣得很,某家倒要會會他。吳舍兒,你我便去他那里討杯水酒喝便是?!?/br> 胡真見此間事情差不多了了,吩咐了手下幾句要注意的,正準備回到城頭,卻聽到身后有人朗聲道:“兄臺方才行事果決,將一樁禍事消弭于無形之間,在下好生佩服?!?/br> 胡真轉過身來,只見身后站著兩人,說話那人身著錦袍,手上把玩著一柄玉笛,那玉笛乃是一塊羊脂白玉雕成,只怕價值不下萬金,臉上卻和說話頗不相符,滿是倨傲之色,平日里應是習慣居于人上。身旁那個黑衣漢子雖然沒有說話,可神色間卻對自己頗有敵意。胡真打量完來人,后退了一步,拱手道:“不敢,這不過是在下應盡職責罷了,聽口音,二位不是越州人,這等兵荒馬亂的時節(jié),來這里作甚。” 吳過本就心中有氣,見胡真這般無禮,直接開口盤問,正要出言沖撞,卻聽到趙引弓笑道:“我們是明州人,來越州取點舊賬,至于戰(zhàn)亂,趙刺史兵鋒所向,逆賊自然化為粉末,還有什么戰(zhàn)亂?!?/br> 胡真聞言,冷笑了一聲,卻也懶得搭話,拱了拱手便要離去,卻聽到趙引弓繼續(xù)說道:“我們也有些口渴,想討杯水酒喝,不知道可否?” 胡真已經有些厭煩,可看這兩人應是來歷不凡,不愿多生事端,便令軍士取來兩碗酒來,與趙、吳二人,趙引弓將酒飲盡后笑道:“古人云,受人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某受校尉酒水,卻不知閣下名諱,還請賜告?!?/br> 胡真冷哼一聲道:“一杯酒水又算得什么,二位飲罷了自便吧,恕不遠送?!?/br> 說罷便轉身上城去了。趙引弓也不惱怒,在后面大聲喊道:“前門驅狼,后門進虎,縱然你有千般本事,又豈能獨完,不如為自己留條后路,省得覆巢之下,一同隕滅。” 胡真聞言,不由得全身巨震,轉過身來,卻看到那錦衣漢子笑吟吟的看著自己,將手中那柄玉笛扔了過來,胡真接在手里,只覺得入手溫潤無比,果然是少見的寶物,仔細一看,卻看到玉笛上鑲嵌了幾個字:“明州刺史趙?!碧痤^來一看,那兩人已經轉身離去了。 為王前驅 第284章 龜船 第284章 龜船 許無忌那日見了呂方之后,后面六七天便是毫無動靜,整日里都是在府中休憩養(yǎng)傷,他也知道出兵援助不是件小事,想必呂方這幾日都在與手下商議,便索性好生休養(yǎng)。這天他正在院中舞刀,松松筋骨,卻聽到外面人生鼎沸,好似有什么大事發(fā)生一般,便好奇的走了出來,剛快到院門,便聽到一陣抱怨聲,探出頭去一看,卻是四五名當值的親兵圍作一團,在說些什么。 |“陳璋那廝算什么玩意,不過一介降將罷了,竟讓他當行營參軍,出兵擊賊,我們王總管豈不勝他百倍,什么時候輪到他了,當真是讓人好生不服?!币粋€滿臉大胡子的漢子滿臉都是不服氣。 旁邊一人卻嗤笑道:“你這說的什么話,且不說我們王總管勇冠三軍,又是主公身邊須臾離不開的人物,便說論資歷,論軍功,怎的也不會低于陳司馬,又豈會屈居一介參軍之位,依我看這參軍之位讓牛校尉、徐二校尉,王校尉三人中任一人即可,怎么也輪不到那陳璋?!?/br> 一眾人紛紛點頭,在不遠處偷聽的許無忌聽出了一點來了,這王總管指的大概便是那親兵隊的統(tǒng)領王佛兒,想必是呂方委任那陳璋以要位,他的舊部便有些不服氣,在這里抱怨。許無忌聽到這里,覺得與己無關笑了笑正準備轉身離去,卻聽到先前那人道:“不錯,聽說這次出兵是攻伐睦、歙、衢三州,想那錢繆號稱梟雄,集兩浙之精銳于堅城之中,卻當不住我們三日攻打,拿下這幾州還不是反掌間的事情,想不到這等好事,主公卻讓那些降兵去做,讓我們這些子弟兵在杭州苦等,可是好沒來由?!敝苓叡娙寺牭竭@里,不由得紛紛喟嘆,顯然說出了他們的心里話。 許無忌聽到這里,頓時停住了腳步,沉吟了片刻便轉過身來,走出院門,朗聲道:“列位方才說呂公欲出兵睦、歙、衢三州,這可是當真?” 那幾名親兵見隔墻有耳,頓時大驚,有兩人還認出了來人卻是武勇都的使者,知道自己惹了大禍,若是按軍律算,重的便是斬首示眾,便是輕的也是吃上一頓軍棍穿箭游營,不由得臉上都是惶急之色。 許無忌看他們臉上神色便已經猜出了究竟,也不多話,霍的一聲轉過身去,快步往呂方節(jié)堂方向跑去。 呂方此時正與諸將議事,卻聽到外面突然傳來一陣爭吵之聲,臉色頓時陰沉了起來。隨著他官位日高,不知不覺間威權日重,雖未出言斥責,當值的自生趕緊躬身道:“那幫兔崽子想必是皮癢了,待屬下出去看看究竟。” 呂方點了點頭,剛說了幾句,便見自生回來了,在自己耳邊低聲說了兩句。 “什么,許無忌在外面和衛(wèi)兵爭吵,說馬上要進來見我?”呂方訝然道。 自生點了點頭,周圍的將吏愣了一下,陳五皺眉道:“這節(jié)堂乃是軍機要地,他許無忌不過是一介區(qū)區(qū)使臣,豈能說進便進的,自生,你且讓他先回去歇息,主公有空時再見他便是。” 自生點了點頭,正欲出去,卻看到呂方擺了擺手道:“且慢,許無忌到沒有什么,不過他此行來代表的卻是武勇都的數千精兵,如今我莫邪都風頭太健,四周都對我們有猜忌之心,不能再樹強敵,須得和他們搞好關系,好無后顧之憂。自生,你且下去讓他上來,切莫與其發(fā)生沖突?!?/br> 不過片刻功夫,許無忌便上得節(jié)堂來,不過雙手草草一揖,便算行過了禮,急問道:“某方才聽聞呂明府欲出兵攻伐睦、歙、衢三州,此事是否當真?” 此時呂方已是三品大員,坐擁二州之地,麾下雄兵萬余,許無忌不過是一名偏俾將領罷了,卻在節(jié)堂之上如此質問,實在是無禮之極,將吏中脾氣暴躁的幾人已經是怒形于色,若不是呂方尚未發(fā)話,他們早已喝罵起來。 呂方卻是神色如常,道:“不錯。” 許無忌聞言已是怒形于色,上前一步喝道:“呂公莫非忘了昔日杭州城下的約定了嗎?” 呂方聽了一愣,還尚在思索,卻聽到許無忌接著道:“當日在我軍營中,呂公允諾,若武勇都助你攻下杭州,則不取浙東諸州寸土,,越州,婺州,衢州,處州,溫州,臺州,明州等地悉數為武勇都所有。相距不過數月,余音猶在,難道呂公便忘了嗎?” 聽到許無忌如此質問,呂方不由得啞然失笑,道:“賢侄何必動怒,待我解釋與你聽,并非是我貪圖浙東之地,只是許、徐二位將軍戰(zhàn)況不利,向我求援。汝也是將門子弟,當知道兵法中致人而不致于人的道理,現(xiàn)在浙東諸州援兵盡集越州,便是我將州中兵力盡數渡江,與二位將軍合兵一處,也未必能勝。與其這般,不如出一支偏師,擊其必救之處,只要他們本州被攻,敵軍自然無心戀戰(zhàn),回師救援,那時彼勞我逸,破敵也不過易如反掌罷了。某這番苦心請賢侄好生回去與二位將軍說明白,許、徐二公熟知兵法,定能體諒任之的苦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