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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當他回頭的一剎那,一個俏生生的人影落入他眼中,一雙明亮的大眼睛正望著他,帶著探索與好奇望著他……希律的話立即被堵在喉嚨口,他的眼眸凝住,無法挪開。 在那對眼波里,他似乎立即陷進去了。他不是不想掙扎,可是他一旦掙扎,心口就微微作痛。 這女人……真要命?。?/br> 半晌,希律才轉(zhuǎn)開眼神,硬著心腸說:“令姐與你爭產(chǎn)之事,想必你已經(jīng)知道了?!?/br> 對方乖巧地點頭:“知道了?!?/br> 希律心底又是無明火起:“既然已經(jīng)知道了,你一到巴比倫,為何不先去尋王室禮官反訴?” “既然知道有人覬覦你的財產(chǎn),為何一到這里,就急忙添置不動產(chǎn)?你難道就沒想過,這些將來都有可能落入他人的口袋嗎?” 他對面的女人頓時驚慌地睜大了眼睛,顫聲問:“怎么會?” 她滿臉訝色,接著問:“希律大人,你是看過我的繼承文書的,我繼承父母的遺產(chǎn)時,是唯一的未嫁女。這一點怎么可能有錯?jiejie早就嫁了別人,王室的禮官怎么可能把財產(chǎn)判給她?” 她突然伸出手,抓住了希律胸前的黑袍,雙眼誠懇地望著他:“您不就是王室的禮官嗎?尊敬的希律大人,維護公正是漢謨拉比王統(tǒng)治巴比倫王國的基石,而您,您也正是受命守護公正的不是嗎?” “難道我不應該相信您,相信正義嗎?”她滿懷希冀地問。 希律原本還有無數(shù)的話想要教訓她,被眼前這滿懷希望的眼神一堵,就立即說不出來了。 按說,確實應該如她所言,伊絲塔小姐的財產(chǎn)得來正當,理應沒有任何爭議。她到巴比倫來,原本應該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干什么都是正當?shù)摹?/br> 可是,按照他對古伽蘭那那兩口子的了解,這個局一旦做下,就意味著兩口子已經(jīng)打通了全部的關(guān)竅,做好了一切應對的準備——甚至那兩口子為了錢,可以不承認這十多年的婚姻,不認他們兩人一起生的孩子…… 希律輕輕地把自己身上的黑袍從對方手里拽出來,淡淡地說:“你還是長點心吧!” “這樁投訴,不歸我管?!?/br> 古伽蘭那大約是知道希律是個鐵面無私的人,很多在別人那里可以通融的事在他這里通融不了。所以古伽蘭那夫婦倆刻意走了別人的門路,對方的地位比希律更高些,希律過問不了就是過問不了。 不知道為什么,在這一刻,希律斂了眼神,竟然不敢看面前女人的眼睛。 在深心里,他正因為自己的無能為力而感到羞愧—— 他愿意相信“正義”這個東西的存在,可是它究竟存在于哪里? 是神的意志嗎?木星之神馬爾杜克偶爾睜開眼睛,想起來就懲惡揚善一番——那么當神明閉上眼的時候該怎么辦? 或者是王的責任?巴比倫的王漢謨拉比近年來屢屢強調(diào),他的王國需要正義與公平,才能讓他的王國堅如磐石——可是王的精力有限,他將所有的事務都分交由官員管理,每個官員的品行不同,就必然生出差別。 “總之你要上點心。” 希律能夠做的,竟然也只有這一點:提醒眼前這個傻白甜,讓她動動腦筋,至少別幫著幫別人掙錢了,為自己考慮一點。 只見面前的伊絲塔小姐放開了他的黑袍,將兩雙手的十枚手指尖疊在一起,相互絞了絞,似乎終于開始動腦思考這件事了。 她突然開口問希律:“如果jiejie的投訴成功,會怎么樣?” 希律冷笑著說:“她會將你名下的所有財產(chǎn)都奪去,一切,你家田莊上的瓦爾杜和阿姆圖,你的作坊……你剛剛買的那些巴比倫產(chǎn)業(yè)……小姐,你將一文不名。” 伊南卻搖搖頭:“你誤會我的意思了。” “我是想問,如果jiejie投訴成功了,但是卻是以不正當?shù)氖侄?,比如說偽造證據(jù)、賄賂王室禮官之類,我還有什么申訴的辦法嗎?” 希律聽見她問這個,立即變了臉色,臉上肌rou甚至在微微跳動,想起了什么非常令人不快的事。但他還是按捺著回答:“有一個辦法,你可以向王直接申訴?!?/br> 伊南一挑眉:“哦?” 這樣看來,目前巴比倫的司法體系,是分成層級的,以希律為代表的王室禮官一層,巴比倫王漢謨拉比一層。王可以作為司法的最高層級,推翻禮官的判決,主持伸張正義。 “那么我還有一些希望?”她問希律。 “不不不,”誰知剛說到這個,希律面上的神情有些扭曲,似乎萬萬不愿意見到這樣的景象出現(xiàn),“如果你向王申訴,你將會遭受到莫大的羞辱——你又是一個女人……” 伊南:……?申訴和她是一個女人有什么關(guān)系? 希律卻覺得難以啟齒:“向王申訴……必須通過那座‘正義的七重門’……” “‘正義的七重門’?”伊南很好奇。 希律卻一個字也不肯多說了。他頭一低,從伊南身邊掠過,臨走拋下一句話:“我知道你來巴比倫是不得已。但是……你還是不該來?!?/br> 他離去時行走如風,連旅店老板向他招呼他也沒理會。 伊南則在他身后冷靜地望著他的背影。 希律恐怕以為她“不是天真就是傻”,卻不知道她是存心要看看,這個社會里司法體系的漏洞究竟在如何影響正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