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jié)
“男女之情是可以培養(yǎng)的?!被屎罄^續(xù)說著這件事,“你都沒怎么和她接觸,怎么知道就不會喜歡上她?” 這話李玄瑾有些不好接,皇后又道:“我也不逼你娶和蘭,但你總要給我個讓你們相處的機會吧。” 皇后話已至此,李玄瑾只好應(yīng)諾,皇后看他的目光更加和藹,只是等李玄瑾離開坤玉宮后,皇后回了臥室,她的臉色一下子沉了下來,甚至猛地伸手撫掉手旁的茶杯。 茶杯落在地上,發(fā)出一聲脆響。 皇后面色漆黑,“看來他是一點也不想要我們之間的母子之情了?!?/br> 皇后身邊的大宮女紫墨一邊收拾地上的碎瓷片一邊道:“娘娘,這也不一定?!?/br> 皇后冷笑一聲:“太子的事我忍了,可你看看,他對和蘭避如蛇蝎的樣子,見上幾次后,必定會以并無男女之情來敷衍我。” 說到此,皇后的眼神狠了下來,“我必須得早些行動了,趁著他防備不嚴(yán)的時候?!?/br> 紫墨讀出皇后這句話里的森涼一意,心口不由一抖。 第46章 喜歡(五) 李玄瑾深吸了口氣,望著她…… 李玄瑾走出坤玉宮, 心情止不住地下沉,太子事后他和皇后雖然還能保持母慈子孝,但等他拒絕和孫和蘭的婚事, 再幫阿嬋解決和子凌的婚事,和她定親, 表面和平都不一定能夠繼續(xù)了。 而且,皇后希望他能輔佐太子, 他以前也是支持太子的, 這些年他沒在京城, 剛回京只是覺得太子不夠聰穎,可一個帝王不需要足夠聰明, 只要他知人善用, 自有數(shù)不盡的大臣替他辦事。 但王長吏這一案教他知曉了,太子許是比他想的還要糟糕。 李玄瑾面色復(fù)雜地回到了皇子府。 他推開門進了房間,然后就瞧見了坐在美人榻上的女郎,李玄瑾微微一怔,“阿嬋, 你還沒走?” 戚嬋在李玄瑾的書房里挑了本書看,他看的多是兵書,除此之外,還有醫(yī)藥典籍,戚嬋現(xiàn)在拿的是本《諸病源候論》。見他推門進來,戚嬋將書隨手放在軟榻上,起身走過去, 拉著他的袖子在屋中圈椅上坐下,“我知道你今日回府心情不大好,特意留下來等你?!?/br> 說完她倒了杯清熱解火的花茶, 放到李玄瑾的手邊。 李玄瑾看著戚嬋全心全意關(guān)心自己的模樣,抿了抿唇,道:“你應(yīng)該早些回去的,若是被人發(fā)現(xiàn)了不好?!?/br> 戚嬋臉上的笑容凝固了下。 李玄瑾知道戚嬋是關(guān)心自己,但兩人如今的關(guān)系若被傳出,會對她的名節(jié)有損,不過見戚嬋神色一暗,李玄瑾沉默一瞬,主動道:“父皇下旨罰太子閉門思過一年。” 戚嬋拉開一張椅子,側(cè)對李玄瑾而坐,漫不經(jīng)心地嗯了一聲。 李玄瑾又道:“從御書房出來,我便去了坤玉宮?!?/br> 戚嬋心知肚明李玄瑾方才那句話是為自己著想,但是她心里念著他,他不是感激而是斥責(zé),雖知道他性格就是克制理智的,心里依舊感到復(fù)雜,但想到昨夜的事,戚嬋知道等李玄瑾向她認(rèn)錯目前不可能。她極快地調(diào)整了情緒,用一種別扭但忍不住關(guān)心他的語氣道:“皇后娘娘說了什么?” 見戚嬋主動接話,李玄瑾心里微松了口氣,他其實很喜歡戚嬋滿心滿意地在乎自己,但人生在事,不能只憑借喜歡二字行事,此刻她問話,李玄瑾簡單地把在坤玉宮發(fā)生的事告訴了她。 話說完,李玄瑾就陷入了沉默,畢竟這之后他和太子皇后當(dāng)如何相處,他還沒想好。 他眉心緊緊擰著,垂下的視線中就發(fā)現(xiàn)戚嬋的云緞軟鞋動了,沒等他抬起頭,就見戚嬋蹲在了自己面前,嘆了口氣, “殿下,你就是太重感情了。” 李玄瑾道:“皇后和太子曾經(jīng)待我很好。” 戚嬋想了想,說:“若是你還在乎太子和皇后,不如想想辦法讓皇后理解你,恢復(fù)母子關(guān)系。” 李玄瑾有些愕然地看向戚嬋。 戚嬋好奇地問:“干嘛這樣看著我?” 李玄瑾道:“我以為你會說母后無情,我應(yīng)當(dāng)放棄?!?/br> “我可不是那種人。”戚嬋紅唇翹了翹,“阿嬋是想要什么要絞盡腦汁去爭取的人?!?/br> 李玄瑾想想起戚嬋所作所為,她的確是這樣的人,思及此,他心里忽然也有了幾分底,他或許應(yīng)該如戚嬋所說,主動爭取想要的東西。 戚嬋其實想的是李玄瑾趕快和太子皇后翻臉,但如今他們還沒做出對不起李玄瑾的事,李玄瑾自然對他們還有期待。既然如此,不如讓他希望大一些,等皇后真做出傷害他的事后,他雖會更難過,但也會更容易看清楚,他和太子皇后已經(jīng)站在對立面了。 戚嬋望了望外面的天色,又道:“殿下,我該回去了?!?/br> 李玄瑾跟著戚嬋起身,“我送你。” 戚嬋聞言,雙眸一亮,但這個時候李玄瑾又皺了皺眉,“我送你出皇子府。” 戚嬋嘟了嘟嘴:“我還以為你要送我去城外呢?!彼托犹募s好,在城外見面的。 “現(xiàn)在不行?!彼麄儍蓚€人之間的關(guān)系是見不得光的,不能太過肆意。思及此,等戚嬋離開后,李玄瑾問了句清風(fēng),“瑞圓大師有消息了嗎?” “不曾。”清風(fēng)搖頭。 李玄瑾眉頭微擰了下,然后對清風(fēng)吩咐:“備馬。” “殿下去哪兒?” “東宮?!?/br> 戚嬋說的對,既然還對太子和皇后抱有期待,他的確應(yīng)該主動些,若是太子能洗心革面,知錯就該,知人善用,他們兄弟未必定會反目。 等李玄瑾到達東宮后發(fā)現(xiàn)東宮很是寂靜,甚至彌漫著一股壓抑之氣。 他在太子的寢宮見到了太子。 太子自王豐一事出之后就被罰在東宮思過,短短半個月,太子消瘦不少,眉眼因為消瘦多了凌厲和陰郁,見他看來,復(fù)雜地笑了下。 太子自然知道王豐一事是李玄瑾調(diào)查,一個時辰前,他也知道了調(diào)查結(jié)果和他的懲罰。 他知道王豐一事是他有錯,他不該包庇,但他能有什么辦法,太子信賴的長吏竟然能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老大瑞王老四康王對他的位置虎視眈眈,他若是被抓住了這個把柄定會脫一層皮。他本來都想好了遮瞞此事后再想辦法處理掉王豐,結(jié)果被瑞王的人捅了出來。 父皇派玄瑾調(diào)查而不是交給瑞王康王一派的人,他本來還松了口氣,滿朝文武誰不知道老五是他的人,想必父皇讓他查案就是有意替他遮掩,沒成想他竟然如此“剛正不阿”。 李玄瑾看著太子道:“皇兄,王豐一事……” 沒等李玄瑾話完,太子伸手打斷了他的話,“我知道你有你的原則,此事是為兄有錯,不該為了一己之私做出令滿朝文武失望的事。” 李玄瑾盯著太子,太子說這話時眼睛并不看著自己,他心緒微沉,“皇兄,我心里還是將你當(dāng)兄長的,也并未想和你搶什么?!?/br> 他目光直直地望著自己,仿佛并不怕自己打量,太子沉默了下,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幾位皇子中,我也只能將你當(dāng)做我的弟弟?!?/br> 李玄瑾是個聰明人,太子雖這么說,但他依舊從他的神態(tài)里捕捉到了一絲不滿,對他的不滿。 走出東宮,已是半個時辰之后。李玄瑾想著太子和皇后的態(tài)度,接下來的半個月,依舊按照戚嬋所說,盡力緩和和她們的關(guān)系。 只太子在閉門思過,不好時常前往東宮,李玄瑾去坤玉宮請安的次數(shù)多了些,對皇后越發(fā)關(guān)心,而皇后似乎也頗為受用。 這日夜間,李玄瑾從皇宮回到皇子府,剛走進門,腦袋忽然傳來一陣刺疼,清風(fēng)眼疾手快地扶了李玄瑾一把。 半盞茶后,李玄瑾額頭里的那股疼意微減,他坐在圈椅上,眉心緊皺:“叫宰林來一趟?!?/br> 他體內(nèi)有尚未清除的余毒,但余毒只會讓他胸臟不適,從來沒有出現(xiàn)過頭腦刺疼的癥狀。如今忽然有了這個新的癥狀,李玄瑾有些怕毒素加重。 不過片刻,宰林到了立風(fēng)院,他給李玄瑾把脈之后,臉色微微變了變。 李玄瑾心口一沉:“有話直說?!?/br> 宰林又把了把脈,然后皺眉道:“你這幾日可用過什么不同尋常的東西?” 李玄瑾目光疑惑地看向宰林。 宰林收回把脈的手:“你被人下毒了?!?/br> “下毒?”沒等李玄瑾問出口,清玉先震驚地問道。 宰林頷首,“對,而且是種□□,若是連續(xù)服用四五個月,精神便會逐漸失控,暴躁易怒,但常人不會查出是中毒,只會以為是性情大變。” “那現(xiàn)在能治嗎?”清風(fēng)問。 “當(dāng)然能?!痹琢值?,“這是慢性毒,你才中毒幾日,按理說不可能發(fā)現(xiàn),只不過你體內(nèi)有余毒,兩相一擊,便發(fā)作了一些癥狀,我給你施針兩次就能無礙。” 清風(fēng)清玉松了口氣,這時宰林又看著李玄瑾問:“這種毒從口而入,你最近可吃過什么容易中毒的食物?” 太子一案結(jié)束后,陛下讓李玄瑾進了戶部,每日除了在皇子府用膳,除此之外,便是戶部。 “你這個毒雖不必日日食用,但隔三差五總得給你下一次,我先給你施針,然后你記住飲食,待你哪天病情稍稍一重,我們便可推斷是何處有問題?!彼羰┽?,幾日后李玄瑾體內(nèi)的毒素就能消除干凈,再略重一點不會對他的身體產(chǎn)生影響。 宰林話一出,清玉先查了皇子府的膳食,確定沒有任何紕漏,然后李玄瑾再也不在別處食用任何東西,而戶部的膳食一連用了五日,都沒有任何問題。 直到這日,他去了坤玉宮請安,皇后留他用了午膳,晚上宰林把脈時,問他用了什么東西。 “今日加重了?”李玄瑾收回手,垂著頭問。 宰林點點頭。 李玄瑾閉了閉眼,他雖然知道和太子皇后之間生了齟齬很難彌補,但如今他都還沒拒絕和孫和蘭的婚事,皇后就已經(jīng)迫不及待地對他下毒了。 他努力爭取的結(jié)果竟然是這,李玄瑾心里有些冰涼。 宰林施完針后,李玄瑾披好衣服坐起身,清玉這時候進來道:“殿下,戚二姑娘約你后日見面。” 李玄瑾系腰帶的動作微微一滯,他想和皇后緩和關(guān)系的結(jié)果是給了皇后更多給他下毒的機會,若是他想要爭取和戚嬋在一起,是不是一定能得到一個好的結(jié)果?思及此,李玄瑾捏了捏眉心,“我后日有事。” 說完,李玄瑾大腦不停轉(zhuǎn)動,他一共有四位皇兄,大皇兄和四皇兄一母同胞,他素來和他們不睦,且那次在玉山的刺客極有可能是他們所為。而大皇兄比起太子雖更聰明,但為人兇殘無道,若是他真登基為皇,大安必有一番動蕩,而四皇子性格愚蠢,擔(dān)不起任何大任。至于三皇兄,他天生有疾,更是對朝政大事毫不感興趣。 而他下面的六七皇子,如今剛滿十歲,實在是太小了。如此一算,李玄瑾忽然發(fā)現(xiàn),他好像的確是太子競爭皇位最有力的敵人了。 李玄瑾在臥室里站了半晌,依舊毫無困意,他干脆去了書房,隨手拿了本書看,等他發(fā)現(xiàn)拿的是前朝史書后,他愣了下,然后直接翻開。 他是看過史書的,只這次看到前朝玄德帝年間的儲君之爭,七位皇子三位喪命,新帝登基后,其中幾位皇子的幾位世子則被賜死,妻女雖無性命之憂,但終身囚禁。李玄瑾的目光不由得凝住了,儲君之爭,向來涉及的不只是個人安危。 天將明,門外的清玉叫了幾聲,李玄瑾目光才這頁紙上挪開,換了衣裳去上朝。 然后剛下朝,就知道了一件事,瑞王妃今早流產(chǎn)了,且還是成型男胎。 瑞王不是好色之人,后院很是清凈,據(jù)說瑞王妃此次流產(chǎn)是因為腳滑,但瑞王膝下無子,對瑞王妃此胎頗為看重,而瑞王妃謹(jǐn)慎細心,怎會如此容易滑倒?李玄瑾讓人偷偷去查,結(jié)果得到個消息,瑞王妃流產(chǎn)的次日,她院里的一個丫鬟忽然暴斃,而據(jù)瑞王查證,這個可能和皇后那邊的人有關(guān)系。 但人已死,并未有明確證據(jù),就算告到陛下處皇后也不可能承認(rèn)。反而沒有證據(jù),瑞王若是說皇后陷害反而更落下程。 李玄瑾知道皇后美麗的皮囊下是有雷霆手段的,但身在皇城,不可能沒有手段,且奪嫡之爭,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他并不覺得不對,但如今他亦是皇后的對手,除了對付他之外,她會不會對付自己的妻兒。 不僅是皇后,還有瑞王太子康王,以至他們背后所有的人,都會想要拔掉他的爪牙和血rou。 而且,應(yīng)該早就開始了。 李玄瑾在房間里坐了很久,他想他就算成功了,他也不能保證能夠活滿五年,而若是失敗了,他一定不能保護好妻兒。 李玄瑾在房間里枯坐了一夜。 第二日出門時,他對清玉吩咐了一句,“傳信給她,后日在江心樓見面?!?/br> 戚嬋已經(jīng)快十日沒見到李玄瑾了,他如今在戶部當(dāng)值,不像當(dāng)初修河道時好找他,而且她大半個月前才找了借口出京,時間不久,她不好再找理由離開威遠侯府。 她不方便去皇子府,可憑李玄瑾的功夫,夜間想要來威遠侯府應(yīng)該不難,但他十來日一次都沒來,到底是太守禮還是根本沒想她。 戚嬋覺得是前者,可若是極其想她,一定會控制不住來見她的,比如在秋山圍場的時候,還不是控制不住地答應(yīng)喜歡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