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jié)
她坐在玫瑰交椅上偏過頭,窗外的石榴早就成熟□□干凈凈,只余下泛紅的葉子。戚嬋想起了那件對李玄瑾很重要的事。 如今的李玄瑾并未有奪嫡之心,但許多事都讓太子皇后和他越行越遠。 今年八月,東宮長吏強占良田,逼死良民的事應該是場正正式的開端。 因為陛下將這件事交給了李玄瑾查證。 晚上,杏棠將白日里打聽到的事情告訴戚嬋,東宮長吏一事鬧鬧沸沸揚揚,而陛下的確將此事交給了李玄瑾處理。 估計這幾日李玄瑾都不會有空和她見面了,戚嬋示意杏棠將藥箱子里的藥膏拿出來,仔仔細細的涂抹在膝蓋上。 而李玄瑾的確很是忙碌,當日提審完苦主,第二日就去了京郊百里外的事發(fā)地點上余村,隔了三日才回京。是以太子府長吏草菅人命,以權謀私的罪行幾乎是鐵證如山。 他需要查的是,太子在此事中的角色,是否知曉王長吏的行為,若是不知曉,便是用人不清,有失察瀆職之罪,而若是明知王長吏如此行事,還隱而不報,或者與之勾結,便是欺君罔上的大罪。 又過兩三日,一直在外奔波的李玄瑾終于回到了皇子府,正是晚膳時間,清玉見李玄瑾進了立風院,問他是否需要擺晚膳。 李玄瑾看都沒看清玉一眼,直接擺了擺手說不必,然后就進了房間立在窗前,也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良久之后,他折身在紅木圓桌旁坐下,余光才瞥到書桌上的兩封信,信封上沒寫名字,印著一朵小巧的玉蘭花。 清玉站在李玄瑾身旁,低聲解釋,“是這兩天戚二姑娘送來的。” 李玄瑾伸手拿過信封打開。兩封信的內容并不長,看完不過是半盞茶的時間,不過太子的事縈繞在他心頭,他這幾日沒時間去見戚嬋,也沒什么好回信的內容,便將信紙折疊好塞回信封中,起身放進酸枝梨木的小匣子里。 沒等李玄瑾查明真相,這日夜間,皇子府卻來了個人。 “是誰?”李玄瑾問通稟的清玉。 清玉低聲提醒說:“是皇后娘娘身邊的人。” 來人是皇后的心腹太監(jiān)孫序。 王豐事發(fā)后,他被打入大牢,太子則被軟禁在皇宮里后,李玄瑾不曾進過后宮,此時見到他,也只能請他進來。 孫序長了張看不出年齡的臉,他沒問太子的事,只是道:“皇后夜間時常夢到殿下,睡不安穩(wěn),派奴才來瞧瞧?!?/br> “母后擔憂了,兒臣一切都好。”李玄瑾道。 孫序又說了一些話,無非是皇后要殿下保重身體之類的東西,最后,孫序遞給李玄瑾一個木制長盒,便起身離開。 孫序走后,李玄瑾打開那個花紋都沒有的簡陋木制長盒,里面放了個色澤暗淡的銀制九連環(huán)。 李玄瑾想起這個九連環(huán)的來歷,他幼年體弱,時常被頑劣的四皇子欺負,那年他五歲,生母早逝,不得圣寵,好不容易得了個喜歡的九連環(huán),四皇子瞧中他不給,便設計欺負他,是太子救了他,因此胳膊還受了傷。 那時他年幼體弱不善言辭,受太子照顧之事不僅于此。 李玄瑾合上了木盒,又過了兩日,既然真相即將水落石出,只等找機會找機會向父皇稟告。 半夜,他回到了皇子府,腳步沉沉地推開房門然后就看到了個木槿紫的背影,她頭趴在桌子上,雙目緊閉,但似乎睡得并不安穩(wěn),眉心微微擰著。 這時候,似乎進門的動靜驚擾到了她,她長睫一顫,緩緩睜開眼。 第45章 喜歡(四) 戚嬋側頭看著從門口進…… 戚嬋側頭看著從門口進來的男子, 捂著唇輕輕打了個呵欠,“殿下,我等你都等困了?!?/br> 李玄瑾朝著戚嬋坐的椅子走過去, “你什么時候來的?” “今下午?!逼輯热嗔巳嘌劬?,又問道, “殿下,用過晚膳了嗎?” 李玄瑾在戚嬋旁邊的椅子上坐下, 倒了杯茶, “用了?!?/br> 戚嬋直起脊背認真看了他幾眼, 對門外吩咐:“清玉,將殿下的晚膳端來?!?/br> 李玄瑾喝水的動作微微一僵, 抬眸看著戚嬋。 戚嬋說:“你一看就沒用晚膳?!?/br> 李玄瑾的確沒用晚膳, 他也沒心情用晚膳,太子的事查的清清楚楚,他心底最后一點期望都落空了。 不過片刻,清玉就將晚膳端到了桌子上,不是大魚大rou, 而是一碗清淡養(yǎng)胃的雞湯山藥粥和兩碟清爽小菜。 “這分量已經很少了,殿下不能不吃?!逼輯劝芽曜舆f給李玄瑾。 李玄瑾本來沒什么胃口,但蘿卜清爽可口,腌過的白菜酸甜開胃,幾下子就將這些東西用完了。 漱口完畢,仆人三兩下收拾完畢桌子,李玄瑾抬起頭, 就見戚嬋雙手支著臉,目光瑩瑩地看著他。 “你今兒怎么能過來?”李玄瑾低聲問道。 “我借口禮佛出了侯府,然后就偷偷過來了?!逼輯戎览钚m然有幾分喜歡自己, 但是吧,這感情還不夠強烈,如今他心情不好,她當然要出來刷刷好感度了。 “什么時候回去?” “明兒下午?!边@次她不好在府外逗留太久,說完這個,戚嬋坐直身體,柔聲問道,“太子的事查清楚了嗎?” 李玄瑾垂下眼眸,倒也沒瞞著戚嬋,畢竟過兩日大家都能知道,“明日就要向父皇匯報了?!?/br> 戚嬋從他語氣里聽出了幾分復雜,這也難怪,他幼年和太子皇后關系還挺好的,且還是太子黨,明兒這一去,極有可能就要和太子皇后生出齟齬了。當然自從李玄瑾立下赫赫戰(zhàn)功,備受陛下夸獎,而將太子顯得越發(fā)平庸時,那齟齬就已經生出來了。 戚嬋凝神想了片刻,還是問道:“殿下,怎么向陛下回稟你已有打算了吧?” 這是毋庸置疑的,李玄瑾應了聲。 戚嬋道:“既然你都已經想好怎么做了,皇后太子的反應不是你能控制的,就不要為他們煩心了。” 李玄瑾聞言,不由看向戚嬋,她話的意思說得很對,但不是能輕而易舉做到的。 戚嬋好像發(fā)現(xiàn)了他的心思,她拉開椅子起身道:“殿下,我們不想這件事了,我們做點開心的事吧?!?/br> 沒等李玄瑾問是什么開心事,戚嬋就摟著他的肩膀跨坐到了他的膝蓋上,李玄瑾下意識扶住戚嬋的腰,戚嬋兩只眼睛奕奕有神地盯著她,然后向他靠近。 但距離他還有一指距離的時候,李玄瑾的手捂住了她的嘴,戚嬋一時不察李玄瑾竟然有這種行徑,愕然地瞪大了眼睛。 李玄瑾的聲音有些低啞,“阿嬋,我們還沒成婚?!?/br> 戚嬋眨了眨眼,李玄瑾松開捂住她的唇的手,戚嬋咬著唇,水汪汪的眼睛望著他,“可是我們以前都……” 不等戚嬋說完,李玄瑾道:“那是我失禮了,已經失過幾次,不能再繼續(xù)如此了。”說完,他雙手掐住她的腰,直接將人抱起放在地上,他自己站了起來。 戚嬋仰著頭,細嫩的手指輕輕拽了拽他袖子,“殿下……” 戚嬋自然是美的,尤其她現(xiàn)在在燭燈下,白嫩的面頰上染上了淺淺的駝紅,她的聲音也像是長了鉤子一樣,直接往人的心里鉆。 李玄瑾垂在腰間的手不由自主地捏緊,嗓音卻很冷靜,“夜色不早,你該睡了?!闭f完他抬腳往外走,“我叫人給你收拾房間。” 不過剛走兩步,袖子就又被拽住了,李玄瑾回過頭,就聽見戚嬋小聲道,“我想在殿下的屋子里睡?!?/br> 這話讓李玄瑾額上的青筋猛地一跳,他急聲拒絕,“不行。” 戚嬋的面上染上幾分難過,“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不能疼疼我嗎?” 李玄瑾的氣質是冷冽的,可此時看著眼睛里含著霧氣的戚嬋,即使知道有可能是裝的,語氣還是和暖了幾分,“阿嬋,這不合適?!彼芙^的態(tài)度很堅定。 兩人對峙半晌,她知道李玄瑾今日不會妥協(xié)了,蹙著眉放下他的袖口,戚嬋轉身拿起桌上的面紗戴上就快步往門外走。 李玄瑾見狀趕緊跟上。 戚嬋今日一來,得知晚上不會回去后,清玉就已經找人將她前段日子住過的那間房子收拾好了,出了房間下幾步臺階,再往左走幾尺就到了廂房門口,戚嬋推開門人進去之后就猛地合上房門。 李玄瑾和戚嬋的關系中,多是戚嬋主動,平日也是戚嬋找話,他本就不個健談之人,見她如此,他負手立在門外,遲疑半晌還是沒有開口。 他接受戚嬋已經是破了很多原則,還會有許多麻煩,但不是一個原則破了就能無所顧忌地打破所有原則,他們沒成婚,有些事的確不應該過于頻繁。 思及此,李玄瑾轉身離去。 戚嬋站在門后,等了半晌后終于聽到動靜,但竟然是離去的腳步聲,她表情微微變了下,她還以為圍場之后李玄瑾能主動些了呢,如今竟然還有收回去的趨勢。 她咬了咬牙,有些想不理他,但也知道李玄瑾雖然喜歡她,但還沒到為她生為她死的地步,不過那幾日她在圍場上的行為刺激到他,他才沒控制住。思及此,戚嬋拉開門。 李玄瑾耳聰目明,推門聲一響他就知道了,他轉過頭還沒看見戚嬋窄腰就被一雙手環(huán)住了,李玄瑾一僵,側著身體看著戚嬋,戚嬋頭埋在他的脖子上呢喃,“殿下,我太喜歡你了,所以每次和你在一起,就忍不住黏著你。” 女郎的愛意來的炙熱猛烈,李玄瑾喉結動了動,終究沒說讓她松開的話。 不能親,抱一抱無妨的。 最后還是戚嬋主動松開李玄瑾的腰,李玄瑾嗓音微沉道,“很晚了,回去睡吧?!?/br> “殿下也是?!逼輯日f。 戚嬋今夜一打岔,李玄瑾心里對于太子一案的復雜情緒淡了不少,翌日上完朝便留在御書房,向景和帝稟明了此事。 王豐為官不仁欺壓百姓草菅人命,太子則知情不報,包庇屬下。 景和帝聽完后,從龍座上往下高高地看了李玄瑾一眼,然后道:“太子之罪,該當何處?” 太子的罪名若是換成尋常官吏,應該罷職免官,流放千里。但身為太子,自然不可能免職流放。 景和帝聽李玄瑾沒說太子該如何處理,而是說這個罪按例應該怎么處理,他渾濁但依舊銳利的眼睛從他身上掃過,又道:“退下吧?!?/br> 李玄瑾不曾退下,而是望著上首的景和帝道:“父皇打算如何處置太子?” 景和帝一邊翻開面前的奏折,一邊不在意地說:“太子品行有虧,立身不正,罰其閉門思過一年,不得外出?!?/br> 這個懲罰算不得嚴重,李玄瑾不知是應該松一口氣還是嘆口氣,畢竟太子是他的皇兄,他不希他處罰過重,可若是沒有太子的縱容,王豐也不敢如此大膽,或許那數十人就能免此一難。 李玄瑾從御書房離開后,沒回皇子府,直接去了坤玉宮。他給皇后請了安,皇后讓人上茶水點心,又笑著指了指他手旁那盤杏仁酥,“我記得這是你小時候最愛吃的點心?!?/br> 皇后提起從前的事李玄瑾心情有些復雜,他看著皇后說:“母后,太子的事已經查清,兒臣也已向父皇說明?!?/br> 皇后聽了,微微一愣,問:“陛下打算怎么處置太子?!?/br> 李玄瑾照實說了。 這處罰對于犯了此罪的普通官吏很輕,可對于太子來說并不輕,畢竟閉門思過,就等于拋離在各種政務之外,而大皇子三皇子四皇子都各自握了權柄,就連他雖然在京城里干的是些工部瑣事,但他手上是有兵權的。 皇后深沉的目光落在李玄瑾身上片刻,又往東宮飄過去,輕聲說,“太子是有罪,希望經此一事,能長些教訓?!?/br> 皇后避而不談那日她希望他替太子遮掩一二的事,表現(xiàn)的寬和了解,按理說,李玄瑾應該松口氣,可此時他的心反沉了幾分。 果不其然,皇后慈和的目光看向他,“母后想和你說說另外一件事。” “母后請講?!?/br> 皇后打量了他幾眼,語氣頗為關懷:“你年齡也不小了,也是時候娶妻生子?!彼郎睾偷纳裆路鹫媸莻€關心孩子的好母親,“和蘭性格溫順,又是你的表妹,母后有意將她指給你,你意下如何啊?” 皇后想撮合他和孫和蘭的心思李玄瑾早就知曉,但皇后不明說,李玄瑾就當不會知道,如今皇后挑明了,李玄瑾只好拒絕,“我對孫姑娘并無男女之情?!?/br> 皇后的神色沒變,依舊和藹,“你覺得她配不上你?” 李玄瑾道:“兒臣并無此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