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節(jié)
“馮鄉(xiāng)長,我?guī)阍偃€地方,你一看就明白!”吉遠華和馮義善走了,撇下了夏老太和吳儀紅。 “娘,你說他倆能去哪兒?”吳儀紅破天荒地喊了夏老太聲娘,夏老太心里頭還一熱,感情是剛才的統(tǒng)一聯(lián)盟消融了她們之間的冰痕。 “唉,當然去莊稼地里的地溝了,吉遠華那小子,估計是早就跟上了。不省心哪,地上鋪的東西還沒收拾呢!”夏老太嘆了口氣,又道:“你說你個傻丫頭,你和馮鄉(xiāng)長有一腿,也就罷了,畢竟能巴結(jié)著他??赡阏瓦@么倒霉,怎么又碰上那么個大貨兒的男人馬小樂呢,你魂都被他給勾去了嚄!” 吳儀紅聽夏老太這種口氣,覺著事情很有轉(zhuǎn)機,趕忙走到夏老太面前,“娘,以前都是我糊涂,往后我改了,一定改!今晚這事,你可別說出去,要不我就完了?!?/br> “得了得了。”夏老太掃著手,“就當我沒看見,啥也不說。你以為我說出去,對我有好處么,我的兒子、孫子的臉又能朝哪兒擱呢?” 夏老太說完,顫顫巍巍地走了。 吳儀紅一時還真的有點兒后悔了,但悔啥呢,她也說不清,或許僅僅是對夏老太的一種愧疚。 卻說吉遠華,帶著馮義善一路歪拽,來到了地溝,好在沒有月亮,看啥都不清楚,也許是剛才有點慌沒記清地方,吉遠華沒能看到馬小樂鋪好的草片,還有吳儀紅從家里帶來的薄紅布。 “小吉,你沒撒謊吧?”馮義善點了支煙,“這黑咕隆咚的,能看出個啥來?!?/br> “沒,我哪里能撒謊呢!”吉遠華迅即答道,“我明明看到了他們在這里日的起勁呢!”說到這里,吉遠華打住了,他知道馮義善聽到這話心里頭不爽,忙話題一轉(zhuǎn),“其實馮鄉(xiāng)長,我本來是不打算告訴你的,可我覺著你這么好的人,總不能被人給蒙在鼓里吧?!?/br> “嗯?!瘪T義善開始往回走了,“你是好心,雖然沒弄到啥證據(jù),但我也感覺里面有問題。那平日里吳儀紅在我面前沒少發(fā)夏老太的牢sao,可今晚卻陪她出來找鐲子,很不正常!” “就是嘛!”吉遠華道,“估計那夏老太是想清楚了,要是她把吳儀紅給抖出來,對她家也沒啥好處,于是就包庇了她!” “我也是這么想的,如果你說的一切都是真的?!瘪T義善點點頭。 提到馬小樂,吉遠華一拍腦門,“哎呀,你說這馬小樂能跑哪兒去呢?從這塊莊稼地會大院里,只有這一條路啊!” “對,這還是個問題,馬小樂哪兒去了呢!”馮義善把煙扔了,“找到馬小樂,好好問他一下!” 兩人快步走出莊稼地,向政府大院走去,直奔后院的宿舍排房。 “哐哐哐!馬小樂開門!” 吉遠華站在馮義善前面,用力敲打這馬小樂宿舍的門。 一會兒,里面的燈亮了。馬小樂伸著懶腰開了門,“喲,這不馮鄉(xiāng)長么,這么晚了有啥事?不會是廠子出問題了吧?” “裝的還挺像!”馮義善跨步進去,回頭對吉遠華說道,“進來把門關(guān)了!” “馮鄉(xiāng)長,這咋回事?。俊瘪R小樂一臉的茫然。 “今晚你在哪的?”馮義善盯著馬小樂的眼睛。 “宿舍啊?”馬小樂瞪大了眼,“哪兒也沒去,吃完了飯,到茶爐房打了兩瓶開水擦了個身子就睡了。” “不對吧?!”吉遠華仗著馮義善在,“我剛才怎么在院后的地溝里看到你和吳主任在一起的,還被夏老太捉jian捉了雙呢!” “你,你他娘的這不是放屁么!”馬小樂一下大怒起來,“你當著馮鄉(xiāng)長的面敢說出這種話來!” “別咋咋呼呼的!”吉遠華不陰不陽不軟不硬地說道,“你以為我還是以前的吉遠華?” 馬小樂瞅瞅吉遠華,還真是,不拿正眼看他好多月了,似乎還真是大變樣了,眼神透出的還有股陰狡的勁兒。“吉遠華,你怎么樣關(guān)我鳥事,想朝我頭上扣屎盆子,那你也得看看扣啥盆啊,你把馮鄉(xiāng)長給搬出來,你是要出他的丑么?” “馬小樂你就別裝了!”吉遠華道,“我注意你們很久了,只是一直都忍著沒說,希望你能自覺一點,怎么說馮鄉(xiāng)長對不薄,你還能找到點良知,有點良心發(fā)現(xiàn),收了手!” “行了行了,你倆就別嚷嚷了。”馮義善有點氣急敗壞,“馬小樂我問你,你到底有沒有搞吳儀紅?!” “馮鄉(xiāng)長,你說呢?”馬小樂的臉上盡是無辜的表情,“我馬小樂也是個知恩圖報的人,你把我從小南莊村弄到鄉(xiāng)政府,我一輩子都感恩戴德的呢!” “說得好聽!”吉遠華一旁嘀咕著。 馬小樂覺著得裝像一點,按照常理,遭受這樣的誣陷,那可是要氣瘋了的?!昂媚銈€吉遠華,你這么搞我,我跟你拼了!”說完,拿起桌子上的水瓶就要打過去。 “別鬧了!”馮義善一聲大叫,“都給我老老實實呆著,誰有理誰講,還得有證據(jù),有理有據(jù)地講!” 吉遠華捏著下巴,心里頭琢磨著,馬小樂這么早回來裝睡,肯定是爬大院后墻頭過來的。這大院后的莊稼地可不比別的,盡是黃泥巴,走一趟沾一腳。 “馬小樂,你敢讓我看看你鞋底么!”吉遠華眼睛里放光,扭頭看著馮義善。馮義善一下就明白過來了,臉上閃過一絲冷笑。 這話正中馬小樂下懷,他還就怕吉遠華和馮義善想不到這一點,不過不能太急,得賣個小關(guān)子。 “看我鞋底?”馬小樂裝出一個慌神的樣子,“鞋底有啥好看的?!” 【185】 屎說法 吉遠華聽到這話,臉上露出一種氣勢,能拿捏住別人小命的那種救世主的氣勢。 “馮鄉(xiāng)長,你看呢?”吉遠華得意地看著馮義善。 “看,你要看就看,不過你得說出個所以然來?!钡戎涫龅鸟T義善好像很激動。 “當然!”吉遠華繞過馬小樂身邊,走到床前,把馬小樂整天不下腳的那雙棕色牛皮鞋從床底拖了出來。 馬小樂穿著拖鞋掙著腳丫子,傻愣愣地看著馮義善。 馮義善看他的眼光逐漸變冷。 馬小樂的心里在不斷升溫變熱。 吉遠華捏著馬小樂的鞋子,帶著一種即將叩下生殺大印的笑容,慢慢將鞋子翻了過來,湊到30瓦的白熾燈泡下,仔細察量著。 馮義善終于忍不住,也走了過去。 吉遠華臉上的笑容有點僵,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鏡,又湊近了些,鼻尖幾乎要碰到鞋底了。 鞋底除了一層黑煤渣子,啥都沒有。 “看啥啊,我沒偷茶爐房的煤。”馬小樂嘿嘿笑了,“我就去打了兩瓶水,別的啥都沒拿,鞋底沾的煤渣子,能算是偷盜么?你們這么認真干啥?” “我不是看你煤渣子的?!奔h華氣急敗壞地把鞋子扔了,沮喪地看著馮義善。馮義善的臉上卻笑開,他在美滋滋地樂呢,看來吳儀紅和馬小樂還真沒那事。 馬小樂見吉遠華扔了一只鞋子就不動彈了,好生失望。 稍一猶豫,馬小樂也走到窗前,將另一只鞋子有意無意地朝床底下踢去。 這么一個小動作,似乎又燃起了吉遠華的無限希望,彎腰又去拿。 “別啊,這算是啥呢!”馬小樂攔住了吉遠華,不給他拿。 “這只肯定有問題,肯定有問題!”吉遠華激動地大聲叫著,想繞過馬小樂去拿。不過馬小樂沒讓他得逞,攔住不給。 馬小樂的這個意外的表現(xiàn),就連馮義善也有疑心了?!榜R小樂,怎么回事,吉遠華要看就看看唄?!?/br> “不是,馮鄉(xiāng)長,這只鞋子不能看啊?!瘪R小樂假裝著急起來,額頭上都滲出點汗珠子。 “咋就不能看了!”吉遠華覺著自己的轉(zhuǎn)折點就在這只鞋子上了,硬是彎下腰,從馬小樂的腿邊伸手過去,把那只鞋子勾了過來。 翻過來一看,大喜過望,在鞋跟與鞋底的凹陷處,還真是有一團黃色的東西粘在哪兒。 “馮鄉(xiāng)長,有了有了!”吉遠華顫抖地把鞋子拿到燈泡底下,湊近了去看。 “娘的,你不是欺人太甚了么!”馬小樂趁吉遠華不注意,在后面猛戳了一下他的后腦勺。 吉遠華的頭超前一伸,鼻尖重重地頂在了那團黃色的黏糊糊的東西上。吉遠華顧不上自己,拿著鞋子跑到馮義善面前,“馮鄉(xiāng)長,瞧,這是啥?!”吉遠華完全將自己置于忘我一切的境界之中了。 不過馮義善沒有,他對一切知覺味覺還是很正常的。 吉遠華舉著鞋子送到他臉前時,清晰地聞到了一股極度惡心的臭味。 “吸吸!”馮義善使勁嗅了兩下鼻子,面色驟變。 “吉遠華,你!”馮義善推開吉遠華的手,渾身氣得發(fā)抖,一臉痛苦狀,“你他娘的真是個神經(jīng)病!” 反差太大了,吉遠華受了刺激,一切的感官功能都恢復了。 吉遠華聞到了一股讓人幾乎要把胃翻過來的臭味。 屎! 屎味! 臭屎味! 中老年男人的臭屎味! 要說這屎尿,那也是不同的,還有點的說法。首先,小孩的屎尿味道是不大的,俗話說,“小孩尿(音sui),糯米湯;小孩屎,桂花香”;其次,女人的屎尿味沒有男人的重;再次,男人的屎尿,當屬中老年男人的味重。 這成年男人的屎尿,是馬小樂特意弄到鞋底的!白天他看到老王蹲在第五個茅坑道上屙屎的,他專門挑了一點抹在了鞋底。他估算到了吉遠華會帶著馮義善興師問責,有意要這么整一整吉遠華的。 “我說不看吧,你非要看!”馬小樂看著吉遠華鼻頭上的那一小撮臭黃屎,強忍著笑,“晚上去茅房不小心踩了腳臭屎,也不知道那個缺德的把屎屙在了門口!” 吉遠華嘴唇顫抖著,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轉(zhuǎn)。 旁邊的馮義善看著實在有點受不了了,晚上喝過的酒馬上就要翻了出來,“吉遠華,你他娘的要吃屎啊!還不把鼻頭給弄干凈嘍!” 吉遠華一聽,連連點頭,“哦哦?!迸e起袖子一擦。 “你!”馮義善哭笑不得,“傻了你??!”實在太后悔跟吉遠華來了,也算是巧了,晚上喝了點酒,一聽吉遠華說事兒,按捺不住了,要是擱在平時,他怎么也不會跟著吉遠華去捉jian啊!捉到了又怎么樣?難道自己就光彩了? 后悔,實在是太后悔了!馮義善看吉遠華的眼神都變了。 馬小樂一瞧,嗯,時機剛剛好。 當下,馬小樂擺出一股按捺不住的氣憤來,掏了根煙自己點了,走到吉遠華面前,手指點著,“吉遠華,你把馮鄉(xiāng)長給看扁了,你想幫莊重信搞馮鄉(xiāng)長,也不用出這個損招子??!” 這話一說出來,馮義善一愣,就連吉遠華也是一呆。 “發(fā)什么呆!”馬小樂手舞足蹈地在吉遠華面前叫跳著,“你這是在出馮鄉(xiāng)長的丑!我知道這是誰給你出的餿點子!” 吉遠華已經(jīng)徹底失去了氣焰,孱孱地道,“我,我怎么了,啥餿點子不餿點子的!” “還嘴犟!”馬小樂裝得像個瘋子,歇斯底里地大喊著,“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和莊書記在食堂后面的包間說啥了?說啥要給馮鄉(xiāng)長的顏色看看,要讓他在不知不覺中丟了臉面,你說,有沒有這事!” 這話帶來的震動,最大的要數(shù)馮義善了。他和莊重信的斗爭,從來都是暗流涌動的,相互暗中較勁,恨得牙根都癢癢,現(xiàn)在聽馬小樂這么一說,怒氣都不打一處來! 吉遠華是有苦難言,處在這種尷尬的底部,被馬小樂這么一誣陷,一時還真說不清。 “荒唐!荒唐!”馮義善實在站不下去了,吼了兩聲,轉(zhuǎn)身走了。 【186】 小心撐破 馮義善剛走,馬小樂就抱著膀子笑了,“吉遠華,你他娘的竟敢跟我玩陰的!這就是下場!” 吉遠華看看馬小樂,眨巴著眼睛,眼淚流了出來,“馬,馬小樂,你記住,我跟你沒完!” “你他娘的還跟我沒完!”馬小樂裝腔作勢地又提起水瓶要砸在吉遠華頭上,吉遠華抱著頭跑出去,“馬小樂你走著瞧,我指定跟你沒完了!” “搞你個老賊娘的!”馬小樂追了出去,“叫你跟我沒完!” 吉遠華出門就不見了,黑咕隆咚的,馬小樂大喊道:“你他娘的再去踩大屎吧!滑倒了跌你個癡瓜!” 站在門口,馬小樂長長舒了口氣,神清氣爽地重新點了支煙,美美地吸上一口,“哎呀,好戲!” 黑夜里的蟲兒叫聲很響,春天的氣息讓它們蠢蠢欲動。每在春天里,馬小樂就會想起老師的那句話:春天來了,陽氣上升…… “還真是他娘的陽氣上升!”馬小樂嘀咕著,“從在市里還魂到現(xiàn)在都多長時間了,吳儀紅一直沒個動靜,今個咋就按捺不住要搞事的呢,還差點惹出這么大個亂子來!不過還好,有驚無險?!瘪R小樂不自覺地點點頭,扔了煙屁股,回屋關(guān)門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