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政航忙扭頭躲開，鞭子抽到頭上，就將莊政航簪發(fā)的簪子抽掉，沒了羈絆，滿頭烏發(fā)散下。莊政航只覺得頭皮發(fā)麻，心想莊大老爺是當(dāng)真想殺他了，冷冷地看著莊大老爺，道：“父親何須如此，父親雖不喜兒子，兒子也會(huì)給父親養(yǎng)老送終，更不會(huì)看父親淪落街頭；日后父親手頭短缺，兒子也會(huì)給父親銀子周轉(zhuǎn)；父親若入獄，兒子自會(huì)賣身去贖你。如今父親明知兒子無能，只能靠亡母的一點(diǎn)嫁妝度日，何苦一點(diǎn)活路都不給我？”

    莊大老爺待要罵，就見他一頭烏發(fā)中夾著幾根銀絲，當(dāng)即滿腔怒氣，一身憤恨，沒有了發(fā)泄的人，喉嚨堵住一樣，饒是自欺欺人，也知莊政航的日子并非自己想的那般逍遙自在，又覺昔日那任自己打罵，叫自己以為能打罵一輩子的人沒了。先前他不敢恨自己無能，只能恨莊政航不孝，如今沒了可恨之人，莊大老爺神情立時(shí)萎靡下去，扶著桌子，險(xiǎn)險(xiǎn)地站著，竟有些可憐委屈模樣，“我答應(yīng)過她的……我答應(yīng)過她的……”說著，又哽咽住，只是盯著莊政航細(xì)細(xì)看，仿佛不認(rèn)識(shí)一般。

    莊政航只當(dāng)莊大老爺說答應(yīng)過莊大夫人要了他的東西，冷聲道：“兒子不會(huì)告訴舅舅你打了我。只是方才那一鞭子，兒子也不能白挨，日后，父親再也不許插手兒子的事，若是父親心疼三弟，就尋了旁的法子給他弄銀子吧。父親再這么來一次，兒子就叫人滿大街地宣揚(yáng)大夫人的事，王家也別想好，父親可要好好想想三弟的前程，不然，兔子急了都會(huì)咬人，兒子又不是光棍一個(gè)不要養(yǎng)家糊口的，沒有那么大的孝心為了父親什么都不顧。”說著，轉(zhuǎn)身就向外去。

    莊大老爺要喊住他，嘴張了張，又發(fā)不出聲音，見鞭子上纏著一縷頭發(fā)，心中一陣刺痛，拿了頭發(fā)握在手中，揉了揉，仿佛記得自己在書房里還藏著莊政航的胎發(fā)，但一時(shí)記不得藏在哪了，想要站起來找，又沒有力氣，癡癡呆呆地坐著，良久，口中說出一句：“我答應(yīng)過你母親照顧好你的。”

    依稀記得自己怕莊政航幼時(shí)受委屈，于是十分偏向他，便是有了莊敬航，未免莊政航不高興，也只裝作對(duì)莊敬航不聞不問；后來見莊大夫人慈愛賢良，又見莊政航與莊大夫人不親近，于是就每每裝作發(fā)怒，將莊政航逼到莊大夫人身邊，好叫莊大夫人看他可憐多疼著他一些；早幾年，瞧見莊政航不爭(zhēng)氣，莊敬航比他強(qiáng)，心里也存著叫莊敬航大了自立出去，將莊政航養(yǎng)在身邊一輩子的心思，怎么如今什么都變了，連自己也不大記得自己究竟是為了什么打他了……

    聽到門開了又關(guān)，再開，就見王義進(jìn)來。

    王義進(jìn)來，小聲道：“老爺，二少爺在外頭跪著，求老爺去見大夫人一面?！?/br>
    莊大老爺清了清嗓子，聲音含糊地道：“不見?！?/br>
    王義見莊大老爺滿面淚水，比之先前衰老許多，于是就退了出去。

    門外，莊敬航聲音沙啞地?fù)P聲道：“求父親去見母親最后一面?！薄　∏f大老爺聽到莊敬航的聲音閉了閉眼，依舊不肯動(dòng)身。

    莊敬航在門外一聲聲求著，足足過了一個(gè)半時(shí)辰，門外又傳來莊采瑛的哭求聲。

    莊大老爺只是不肯出去，過了一會(huì)子，門外靜了。

    再過一會(huì)，莊敬航開門進(jìn)來，跪下道：“父親，母親走了。”

    莊大老爺抬頭望了眼莊敬航，心想自己原本最疼的是莊政航，怎么如今就成了莊敬航了？自己怎么就為了莊敬航逼著莊政航要東西了？

    又兒進(jìn)來，跪下等著莊大老爺問話，半日不見莊大老爺問，于是開口道：“老爺，大夫人臨走前，說將春暉給了三少爺；奴婢給了，二少爺；求老夫人將平繡給老爺，叫老爺好好照料自己?！?/br>
    莊大老爺揮了揮手，叫他們都出去。

    莊敬航叫道：“父親，母親臨走前喊了你許久……”

    又兒低頭小心地看著莊大老爺，道：“老爺，為了三少爺……”

    莊大老爺望了眼又兒，問：“你可是對(duì)夫人最忠心的？”

    又兒不知莊大老爺為何會(huì)有此一問，于是答是，心中疑惑莊大老爺為何這樣問，心想她原本屬意的是莊敬航，但若是莊政航，卻也不錯(cuò)。

    莊大老爺并不在意又兒心中想著什么，道：“將大夫人最后說的話忘了吧?！?/br>
    又兒猛地抬頭。

    莊敬航忙道：“父親，這是母親遺愿……”

    莊大老爺不覺苦笑，這又兒對(duì)莊大夫人忠心，便是隨著莊政航焉能沒有害他之心？莊大夫人臨死都不肯放過莊政航呢，“莫非，你母親尸骨未寒，你就有了風(fēng)花雪月的心思？”

    莊敬航哭道：“兒子并沒有風(fēng)花雪月的心思，但是，母親的遺愿，兒子不得不……”

    “既然如此，那又兒、春暉兩個(gè)，都是你的?！闭f著，就覺腿已經(jīng)麻了，扶著桌子向里間榻上走。

    見莊大老爺要去躺著，莊采瑛哭道：“父親一定要替母親報(bào)仇！”

    莊大老爺后背一僵，心想這仇要跟誰報(bào)？難道當(dāng)真都跟他方才一樣，不問緣由地地去說是莊政航害的？回頭斥道：“家里還有老祖宗，你這是做什么？”

    莊采瑛一顫，叫道：“父親，母親原本好了的，都是今日被人叫出去害的，還請(qǐng)父親替母親報(bào)仇。”

    莊大老爺忍不住回身伸手打了莊采瑛一巴掌，莊采瑛傻住，一時(shí)忘了啼哭。

    莊敬航也驚住，睜大眼睛看向莊大老爺。

    莊大老爺?shù)溃骸澳隳赣H做錯(cuò)了事，她自己羞憤死的，怪不得旁人，你們是想要將她做的丑事宣揚(yáng)出來，叫她不能瞑目嗎？日后再說這話，我便將你吊起來打！”說著，一徑向里頭去，癱倒在榻上。

    莊敬航擦了眼淚，見莊大老爺甩出巴掌時(shí)，手中落下一縷頭發(fā)，又見地上掉著莊政航的簪子，只覺得如今人走茶涼，莊大老爺心里已經(jīng)沒莊大夫人了，無怪乎，莊大夫人死也不能瞑目，于是領(lǐng)著莊采瑛跟莊大老爺磕了頭就向莊大夫人院子里去。

    到了后頭屋子前，莊二夫人攔住莊敬航，道：“里頭你三嬸，兩位嫂子在給你母親換衣裳呢?！?/br>
    莊敬航張嘴欲言，莊二夫人道：“你們就去老祖宗那邊吧，你身子沒好，你meimei年紀(jì)又小。”

    莊敬航望了眼臉上一個(gè)血紅巴掌印的莊采瑛，點(diǎn)了點(diǎn)，又拉著她去了莊老夫人屋子里，臨走，望了眼屋子里，心想自己一定要問明白今日發(fā)生的事，不能叫莊大夫人死的不明不白。

    里頭，簡(jiǎn)妍幫著莊三夫人給莊大夫人換了一身新衣裳，又見有人要進(jìn)來擺了床在堂屋以停放莊大夫人，王家又有人匆匆趕來，莊二夫人又一副當(dāng)家夫人模樣，于是忙與姚氏一同向園子里去。

    棠梨閣里，莊政航躺在榻上，手中拿了一本簡(jiǎn)妍看的醫(yī)書。

    簡(jiǎn)妍見他還散著頭發(fā)，于是就在一旁坐著，另拿了藥膏來，將藥膏抹在手上，給他揉著頭皮，道：“這下手太狠了，頭皮都腫了?！?/br>
    莊政航拿著書遮了眼，道：“我想起來什么時(shí)候看過這書了，原是當(dāng)初母親病著，父親領(lǐng)著我給她瞧方子的時(shí)候看的，后頭母親沒了，父親還拿了這書教我識(shí)字，再后頭，父親就說這是下九流的東西了。如今想來，是我記混了，將母親記成大夫人了，見她好好的，就當(dāng)母親沒死，于是就將這事忘了。”說著，心想莊大夫人病著，莊大老爺也沒有給她看方子，可見，莊大老爺最喜歡的是他母親，只是再如何喜歡，也不過是曾經(jīng)罷了。

    簡(jiǎn)妍聽了，也不說話，半響道：“難怪你給你的兩個(gè)小子起了那么個(gè)名，我原說論你的性子不該給廣丹、廣白起個(gè)藥名，應(yīng)當(dāng)起個(gè)香艷些的名字。至于大夫人，也不能全賴到咱們身上，她自己咎由自取、心思重算一份，她兒子無事生非算一份，府里二夫人落井下石，給她請(qǐng)了庸醫(yī)算一份?！闭f完，心想誰能料到莊大夫人裝了那么久的病，這一會(huì)子竟是真的，竟是這樣的不堪一擊；心里略有些內(nèi)疚，但若是為了這內(nèi)疚，就叫她忍著莊大夫人一輩子，她又是不能夠的。

    莊政航拿開書，笑道：“你當(dāng)我為她內(nèi)疚慚愧？我才不會(huì)呢，又不是我逼著她愛錢如命的。如今祖母那邊說將契約田地都放在你這，咱們也算是今日有喜?！?/br>
    簡(jiǎn)妍笑道：“雖無情一些，卻也是這個(gè)道理。大夫人可憐，咱們也可憐，這也是沒有法子的事?！?/br>
    莊政航嘆息一聲，道：“本說要給大夫人送終的，不想那樣快?！毖鲱^看著簡(jiǎn)妍，握了她的手，又道：“你就算是再恨我，也別死了，咱們兩要是該死一個(gè)，你就叫我死吧。不然，你死了，依我的性子，怕是要偏的比父親還厲害?！?/br>
    簡(jiǎn)妍啐道：“無端端說這個(gè)做什么？還用你說，我心里頭就是這樣算計(jì)的。只你別氣我，我活得長(zhǎng)著呢?！?/br>
    雖則兩人嘴上吵鬧，但到底府里死了人，神色間還是有些傷感，也因?yàn)槟敲磦€(gè)還有幾年活頭的人就這么去了，心里有些難言的對(duì)報(bào)應(yīng)輪回的惶恐。

    簡(jiǎn)妍道：“這兩日聽朱姨娘偷偷摸摸地來試探，仿佛是二嬸已經(jīng)知道你在外頭有了許多間鋪?zhàn)拥氖?，今日水田的事，她若知道了，定要說你如今得了地了，就該燒了那字據(jù)，叫你不能在外置辦私產(chǎn)；再則說，你三弟那邊知道了，也要打著替大夫人翻案的幌子鬧一場(chǎng)?！?/br>
    莊政航翻身枕在簡(jiǎn)妍腿上，摟著她的腰，臉貼在她身上，道：“早分了才好，隨他們?nèi)绾胃复茸有⑷?，只別有錯(cuò)處就往我身上推就是?！?/br>
    簡(jiǎn)妍伸手拍了拍他，瞇著眼睛，心想莊政航定是猜到，若莊敬航要翻案，莊大老爺要向著誰了。

    66兄弟鬩墻

    莊大夫人若也是再生之人,定會(huì)在當(dāng)初莊老夫人病重之時(shí),給她準(zhǔn)備一口上好的棺材,因?yàn)榇藭r(shí)，那棺材是她自己躺了進(jìn)去。

    莊大老爺從始至終不露面,只將自己鎖在書房里,憑誰勸說,也不肯出來，不時(shí)地回想一下秦氏、王氏,見兩個(gè)妻子臨終之言，自己竟無一能叫她們?nèi)缭?心里越發(fā)悲戚，日日飲酒,酒醉間，依稀忘了自己身邊的人究竟是誰，不是對(duì)著莊敬航喊政航，就是對(duì)著莊政航說你母親王氏如何。

    莊政航這邊見他如此，早傷透了心，也就不如何；莊敬航那邊，聽說莊老夫人叫莊大夫人葬在京城，并不叫人送她回杭州，葬在莊家祖墳里。

    莊敬航傷心之下，便去尋莊大老爺，莊大老爺聽了，仿佛沒聽見一般，口口聲聲攆他出去玩，又瘋瘋癲癲地叫他別吵到莊政航讀書；莊敬航心中一陣驚濤駭浪，越發(fā)寒了心，日日跪在莊大夫人靈前，見前來幫手的王三老爺，不是巴結(jié)在莊二老爺面前，就是湊在莊政航跟前一聲聲舅舅自稱。想來想去，莊敬航越發(fā)覺得若要莊大夫人九泉之下安息，只能靠著自己，于是在眾人勸他回去歇息后，便尋了又兒、春暉，細(xì)問莊大夫人那日究竟為何被叫去上房。

    又兒不敢隱瞞，將自己個(gè)知道的全抖落出來：“奴婢先是聽說顧全、梁玉、顧mama、梁嬸子全叫人綁了，梁玉家的女孩兒來，說是因?yàn)橐黄鹑嗣偎窘薪壍?。之后大夫人就叫人領(lǐng)到了上房。再之后，大夫人就一身血地叫扶了出來?！?/br>
    春暉道：“大夫人臨終前，少爺沒來時(shí)，口中念叨著地沒了?！?/br>
    莊敬航聞言，便知道莊大夫人藏在外頭的地沒了，心想那地給誰了？看王三老爺巴結(jié)莊政航的樣子，難不成就給了莊政航？

    于是又出去，尋了芝蓋、瑞草來問。

    芝蓋道：“那日顧大叔、梁大叔四口子叫綁走，后來又叫放了出來，如今就綁在柴房里，等著大夫人的事過了，就將這兩家人賣了?！?/br>
    莊敬航閉了閉眼，道：“帶我去瞧瞧梁玉。”

    芝蓋為難，不敢答應(yīng)；瑞草忙道：“這使得，小的跟那幾個(gè)看守的相熟，每常在一起賭博，小的跟他們說一聲就是?！?/br>
    莊敬航點(diǎn)了頭，于是就跟著瑞草向看守梁玉、顧全的屋子那邊去，待瑞草跟看守的家丁說了話，就進(jìn)了屋子。

    屋子里，梁玉、顧全狼狽地叫綁著，見著莊敬航來，連聲求救命。

    莊敬航坐在一旁，問：“不是說是一起人命官司嗎？怎么你們又回來了？”

    梁玉忙道：“是那女人自己弄錯(cuò)了，她男人又出來，虧得侯爺還給了他們銀子叫他們還鄉(xiāng)，論理該就綁了他們，告他們誣告的。小的聽那女人跟她男人嘰咕，仿佛兩人就是聽了侯爺?shù)脑拋硌輵虻摹！?/br>
    莊敬航吸了口氣，他自來不信會(huì)有那樣巧的事，心想這事，定然是侯府那邊記恨上回子莊大夫人送玉枕的事，才故意捏造出來的人命官司，不然哪里會(huì)有那樣巧合的，又問：“那日母親究竟為何倒下，你們一一跟我說來，不然，我便叫人將你們賣到關(guān)外?！?/br>
    梁玉、顧全磕著頭，撇去自己出賣莊大夫人的事，將那日眾人審案、定案的事一一說了。

    莊敬航心里堵得慌，心想這下子，莊大夫人就算是死，也沒有個(gè)清白的名聲，難怪眾人看莊大夫人靈位的眼神那樣怪異，就仿佛說她咎由自取一般；難怪莊老夫人叫她葬在京城；又想難怪莊大老爺會(huì)不肯出面。手指摳在條凳上，不禁去想，有了那個(gè)惡名，他以后，莊采瑛以后，也難以再被眾人待見，他們又住在莊家里頭，他就罷了，莊采瑛偏又小，偏又是女兒家，若是被眾人冷眼相待……

    梁玉見莊敬航灰心喪氣，許是心里有了破釜沉舟的打算，叫道：“少爺，大夫人冤枉！”

    莊敬航一顫，明知不可能，卻巴不得聽人替莊大夫人鳴冤。

    梁玉道：“少爺，眾人說大夫人是將先大夫人的嫁妝給偷沒了的，若當(dāng)真如此，大夫人也就不冤枉；但是少爺想，先大夫人的嫁妝有多少是叫二少爺敗壞的？聽人說二少爺在外頭有很多間鋪?zhàn)?，小的原不信，叫人去打聽了一回，就聽人說，原先有幾家不知是誰家的鋪?zhàn)?，竟都是二少爺?shù)?，二少爺又要再買幾家；二少爺拿了地之前，先叫老爺們?cè)S諾不攔著他辦私產(chǎn)，那時(shí)候二少爺沒銀子，如何就想著自己能買了那么些鋪?zhàn)?？況且又不是空的鋪面，是實(shí)打?qū)嵉匾P下人家現(xiàn)有的鋪?zhàn)?。這需要多少銀子，想必三少爺也知道……”

    顧全被梁玉碰了碰，也明白梁玉的算計(jì)，忙接口道：“正是，三少爺想想二少爺往年欠了多少債，叫大夫人替他還了多少銀子，小的想，那銀子定是叫二少爺偷偷藏起來了。不然，三少爺想想，如何有了親舅舅，有了有錢的岳父，二少爺就跟先前不一樣了？聽三舅老爺說，他在外頭喊了二少爺幾次，叫他去吃酒，二少爺也不去；叫他去相思樓，他也推脫。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定是二少爺藏jian，原先借著胡作非為，有意藏了銀子，叫大夫人替他背了黑鍋?！?/br>
    莊敬航想了想莊政航成親前后的樣子，就有了**分信，道：“你們將老二的幾間鋪?zhàn)诱f給我聽，我叫人去問問?！?/br>
    梁玉、顧全兩個(gè)忙七嘴八舌地將一家家鋪?zhàn)用f出。

    莊敬航聽他們說了，轉(zhuǎn)身就向外頭去。

    梁玉忙求道：“少爺好歹救我們一救?！?/br>
    莊敬航冷冷地看了他們一眼，心里已經(jīng)猜到這兩人怕是出賣了莊大夫人，不然憑莊侯爺如何查，也不能查出莊大夫人藏在外頭的地，究竟放在哪。

    到了外頭，莊敬航便叫瑞草、芝蓋兩人去問。

    如今外頭的幾間鋪?zhàn)釉缃泻?jiǎn)老爺打點(diǎn)好，見來人問，就說早幾年就是莊政航的鋪?zhàn)恿?；又或者說，已經(jīng)下了定金，過兩日就是莊政航的了。

    莊敬航聽了他們兩人回話，晚間在莊大夫人棺木前跪著，就發(fā)誓明日出殯，定要還莊大夫人一個(gè)公道，才能叫人將她送出莊家；從莊大夫人棺材前離開，又去書房瞧莊大老爺，此時(shí)倒是進(jìn)去了，卻見著莊大老爺醉醺醺地招手道：“敬航，過來吃果子?！?/br>
    莊敬航疑心莊大老爺又好了，過去了，正待要說莊政航的事，就見莊大老爺忽地喝道：“滾出去，又來搶你二哥的東西！”

    只這么一句，莊敬航不禁又哽咽起來，心想難怪莊大夫人病中還要為他們算計(jì)那樣多，原來莊大夫人是早就料到莊大老爺會(huì)是這么個(gè)模樣。于是心里更打定了主意，心想明日他就要當(dāng)著眾人面與莊政航對(duì)峙；想來，莊大夫人貪墨莊政航嫁妝的事，在莊家也算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既然如此，也不必在乎什么家丑外揚(yáng)，須得當(dāng)著眾人面，給莊大夫人正名才行，如此想著，失望地看了眼莊大老爺，人就依舊向外去了。

    第二日，莊家里頭旌旗飛揚(yáng)，哭聲陣陣。

    莊二夫人在靈柩前哭了一嗓子，被朱姨娘扶起后，瞧見莊大老爺還沒來，就擦了臉，叫人再去喚?！　∵^了一會(huì)子，王義來了，道：“二夫人，老爺醉了，起不來了?！?/br>
    莊二夫人眼皮子跳跳，心想莊大老爺這是什么行事，原跟莊大夫人夫唱婦隨，最后一面不見就罷了，如今莊大夫人就要出府，他也不來瞧。

    莊老夫人因年邁也并未過來，莊大夫人叫人問了莊老夫人一聲，又聽執(zhí)事說時(shí)辰到了，就要叫人送了莊大夫人出門，正有人要進(jìn)來抬棺，莊敬航忽地?fù)P聲道：“不可?！?/br>
    莊二夫人含笑道：“敬航，這不是鬧著玩的?！?/br>
    莊敬航本是跪著，如今站起來道：“二嬸，母親本該叫人送往杭州，如今就埋在京里，算是怎么回事？”

    這本就是件見不得人的事，來祭奠眾人雖不說，但見王家無人理論，莊家人無人反對(duì)，心中也就猜著定是莊大夫人做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事。

    王三老爺喝道：“敬航，你莫胡鬧?！?/br>
    莊敬航冷笑道：“舅舅瞧著自家妹子不能進(jìn)了莊家祖墳也不敢說話，難不成，我身為人子，也不能說話？”

    王三老爺斥道：“有些事你不知道?！?/br>
    “我哪里不知道？”莊敬航說著，瞪向一旁做孝子賢孫狀的莊政航，“你們只說我母親有意養(yǎng)壞二哥，為的是叫二哥別擋著我的路，為的是偷了二哥的財(cái)物，我今日就請(qǐng)來此的眾位說句公道話，問問究竟這事怨不怨我母親？眾人瞧著二哥如今孝敬懂禮上進(jìn)模樣，可像是叫養(yǎng)壞的？”

    莊政航抬頭看莊敬航，因早先秦十二就跟他說莊敬航叫人問了幾家鋪?zhàn)永锏娜?，因此他絲毫不訝異莊敬航會(huì)鬧起來。

    莊二老爺喝道：“敬航，別誤了你母親時(shí)辰，叫她不能瞑目?！?/br>
    莊敬航冷笑道：“母親親親苦苦一場(chǎng)，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如今臨走沒人道謝不說，還得了貪墨元配嫁妝，帶壞養(yǎng)子的罪名，我倒是要瞧瞧，今日到底有沒有人說句公道話?！?/br>
    莊政航聽他說著，卻也不回他，只是垂著眼皮。

    莊二老爺與莊敏航雙雙上前來勸莊敬航，莊敬航哪里肯依，瞧著來賓竊竊私語，又道：“若是說母親貪墨了元配的嫁妝，借著養(yǎng)子胡鬧，又吞了他的錢財(cái)，我倒是要問問，若當(dāng)真如此，二哥哪里有的銀子早幾年就買下幾家鋪?zhàn)?？又在地沒有手之前，哪里有錢又將其他幾家鋪?zhàn)右捕ㄏ?？?/br>
    莊二老爺與眾人不覺望向莊政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