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jié)
江繹站在鹿梨面前,似乎感受到她突然而來的低落,思想掙扎了下,正想開口,倏然手被鹿梨拉住。 他視線往下,在鹿梨拉住他的手上遲疑了幾秒。 才開口:“怎么了?” 鹿梨想起自己還在小琴房旁邊藏了把鑰匙,興奮地拉住江繹,得意地賣了個關(guān)子:“你沒有……但我有??!” 鹿梨是說做就做的類型,她拉著江繹往外走,步子一跳一跳的,看得出來心情很好,但身后的人停住了腳步,她扭頭,心情頗好地叫道:“小繹哥哥不打算陪我去嗎?” 江繹沒什么表情,但很明顯是答應(yīng)了:“我拿個東西?!?/br> 鹿梨就看著江繹在衣柜里拿了件運(yùn)動服的外套。 “不是吧,江小繹,現(xiàn)在才八月,你出門就穿這么多了。這么年輕就怕冷?你這樣不行啊。” 江繹似乎沒在意鹿梨的稱呼又變成了江小繹,只是把拿在手上的外套往鹿梨頭上一罩,“給你的?!?/br> 給她的? 她不冷啊。 鹿梨覺得江繹今天的反應(yīng)有點(diǎn)奇怪,她納悶地把外套扯下來,塞回江繹懷里:“我不冷。” 青城的夏天夜里比起明城來說冷上許多,但鹿梨體寒怕熱,八月的天身上恨不得只穿一件吊帶的小短裙,即使是簡單舒適的睡衣,也是兩根吊帶的模樣,細(xì)細(xì)的。瑩白的燈光細(xì)碎散下來,鎖骨弧度自然優(yōu)美,泛著些閃。 江繹瀲滟的桃花眸狀似無意地在冷白鎖骨處停留了片刻,旋即移開視線,用懷里的外套擋住,包裹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 “我覺得你冷?!?/br> 第十二章 “我有不答應(yīng)你嗎?”…… 抗議無效后,鹿梨認(rèn)命地穿著江繹的外套拉著江繹往外走。 與其說拉,不如說是拽著江繹的衣角走。 小琴房在銀杏樹林的盡頭,夜里穿過銀杏樹林,對于鹿梨來說一個人做不到,這也是鹿梨拉上江繹的原因。 鹿梨腿傷還沒大好,又胡亂沖,江繹只能背著鹿梨,夜里路看不清,不只要找路還要顧著鹿梨的傷口,他突然有點(diǎn)后悔答應(yīng)鹿梨。 “你倒是看看路?!?/br> “我不是怕嘛?”鹿梨的音色很清透,說話軟軟糯糯的,現(xiàn)在還帶了點(diǎn)撒嬌的意味,聽起來格外入耳。 和唱歌時是截然不同的。明明只是個需要被保護(hù)的小女孩,唱歌時卻能表現(xiàn)出保護(hù)全世界的勇氣。 江繹怔了會,想起前幾天池嶼讓他重新作曲的事。 從小在爺爺?shù)膲浩认拢惨詾樗麜刂魳愤@條路一直走下去,但他骨子里全是對傳統(tǒng)的反叛,又怎么可能會像爺爺期待的那樣,做一個享譽(yù)世界的鋼琴家。 離琴房越近,鹿梨越能感覺到江繹的情緒不太高。 但她不敢提,只好像往常一樣無緣無故挑江繹的錯。 “往右一點(diǎn),我把鑰匙埋那個方向了。” “不是這,再右一點(diǎn)?!?/br> “再提要求我就把你丟在這。”江繹冷冷提醒道。 鹿梨慫慫地哦了一聲,“不提了。” “江小繹?!?/br> “嗯?”江繹發(fā)現(xiàn)今天晚上的鹿梨話格外得多,但他還是應(yīng)了一聲,“怎么了?” “你說過了十年了,鋼琴會不會壞了?” 提到鋼琴,江繹的聲音明顯低了些,有點(diǎn)漫不經(jīng)心:“也許吧。” 因?yàn)榱奶?,銀杏樹林的小路也好似很短很短,沒過多久,隱在樹林盡頭的小木屋就露了出來。 小木屋門口還開著燈,昏黃的燈光暈得格外朦朧。 鹿梨找了鑰匙開了門,小木屋里頭的電力設(shè)施都還能用,借著門口的光開了燈,小木屋里頭擺設(shè)如初,連同施坦威立式鋼琴上都看不到一點(diǎn)灰塵。 看樣子是有人定期過來打理,沒讓這架貴得離譜的鋼琴報廢。 無論過了多久,終究有人小心翼翼地維護(hù)著這個小天地。 …… 鹿梨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氣,興奮地拉著江繹來到鋼琴邊:“我想聽《夢中的婚禮》!” “想聽自己彈。” 江繹沒有理會,挑了個地方坐下看她,絲毫沒有妥協(xié)的意思,鹿梨興致被澆了個透心涼。 小時候江繹因?yàn)橐魳诽熨x而大放異彩的時候,鹿梨就仗著哥哥母親的寵愛把所有的愛好試了個遍,其中當(dāng)然包括鋼琴。 不過好像是上帝把音樂天賦都給江繹了,鹿梨的鋼琴一直是短板,彈一首曲子總要出現(xiàn)幾個失誤。偏偏見證者每次都是江繹。 “自己彈就自己彈?!?/br> 想讓江繹彈是沒有希望了,鹿梨翻開琴蓋,坐下,循著記憶斷斷續(xù)續(xù)彈出一段旋律。 江繹像個沒有感情的檢查機(jī)器,坐在一旁出聲提醒:“彈錯了三個音?!?/br> 江繹越提醒鹿梨就越想起自己被江繹支配的小時候,一首《夢中的婚禮》活脫脫彈成了決戰(zhàn)紫禁城之巔。 簡直就是對施坦威鋼琴的不尊重,不過現(xiàn)場沒有觀眾,鹿梨彈了一段就累了,認(rèn)清自己不是彈鋼琴這塊料,不想再和江繹較勁。 琴聲突然停了下來,江繹看向鹿梨:“不彈了?” 鹿梨苦著臉:“不想長大了還被你批評?!?/br> 因?yàn)槁估娴氖救酰[似是笑了,眉眼舒展開,再沒有剛到琴房時的壓抑。 他在鹿梨身邊坐下,側(cè)頭看向她笑,上挑的桃花眼含了笑意:“你還是和小時候一樣?!?/br> 鹿梨應(yīng):“你不也是。我以為你變了。其實(shí)你還是那個討人厭的江小繹。” “是就是吧?!?/br> 江繹收回視線,把手搭在琴鍵上。 終究還是給她彈了首《夢中的婚禮》。 鹿梨看著江繹的手走神了一會。 那本應(yīng)該是雙鋼琴家的手。 手指修長,骨節(jié)分明,手指在琴鍵上翻飛,連同落下的弧度都流暢優(yōu)美。 讓人不由可惜。 鹿梨想了很久,終于忍不住了:“江繹,你為什么不碰音樂了。你明明很有天賦的?!敝辽俦人怯刑熨x的。 她拼命想要摘到的星星也許江繹伸伸手就能夠到了。 “比我有天賦的人太多了,”江繹表情滯了一下,很快回歸平靜,“不缺我一個?!?/br> 就比如天才作曲家沒了他,也會有盛弋。 不想再談?wù)撨@個,江繹拉開了話題:“你為什么想聽《夢中的婚禮》了?” “哦,因?yàn)槲矣X得我可能等不到這個機(jī)會了,只能在夢里想想了。鹿家逼婚的手段越來越高明,我怕我哥哪一天就因?yàn)槲掖饝?yīng)了?!毕氲铰钩恋氖?,鹿梨心里還是發(fā)愁,明明是自己放棄唱歌就能解決的事,但現(xiàn)在弄得一團(tuán)糟。 不但沒人相信她和江繹能在一起,連另找一個聯(lián)姻對象都是虛無縹緲的事。 可聯(lián)姻的事已經(jīng)迫在眉睫了。 鹿梨嘆了口氣:“實(shí)在不行,我只能找別人結(jié)婚了?!?/br> 鹿梨的語氣很輕松,就像在談?wù)撁魈鞊Q件什么衣服一樣,沒發(fā)現(xiàn)江繹的臉色冷了些。 他問:“你是說,結(jié)婚對象是誰都可以?” 鹿梨:“反正沒有區(qū)別?!?/br> “盛弋也可以嗎?” 鹿梨不知道為什么江繹這么在意盛弋,她到處翻動?xùn)|西在找自己藏起來的小秘密,隨口道:“可能吧。要是他愿意的話。反正是誰都要培養(yǎng)感情。” 秘密是小時候放的,甚至連鹿梨自己都不知道寫了些什么,放在具體什么地方也不記得了。她一個人在琴房找了許久都沒找到,看見江繹還坐在鋼琴面前若有所思,從她說完那句話之后就持續(xù)這種狀態(tài)。 “江繹能幫我找找東西嗎?” “就是一個淺藍(lán)色的信封,外邊應(yīng)該有個禮物盒?!?/br> “這個嗎?” 江繹這回沒有不理她,在她說了盛弋之后。 鹿梨看過去。 信封外邊的禮物盒已經(jīng)沒了,而那個淺藍(lán)色的信封被江繹輕飄飄地捻著。 “對!”鹿梨狂奔過去,夸贊道:“江小繹你怎么找到的,我找好久了?!?/br> 江繹慢悠悠站起來,沒理鹿梨,只是把手舉高了點(diǎn)。 鹿梨繼續(xù)說:“快還給我,讓我看看里面東西還在不在?!?/br> 見江繹沒什么反應(yīng),鹿梨直接踮了踮腳跳著去夠江繹手里的信封。 “快還給我!” “幸虧你碰見的是我,” 江繹的手放低了些,鹿梨以為是自己的話起了作用,人畜無害的臉堆上笑容:“愛你,繹繹?!?/br> 江繹本來也沒心情逗鹿梨,但鹿梨對這個信封似乎太過看重,他眉輕輕挑了一下,手突然抬高,微微低身俯在鹿梨耳邊慢條斯理說道:“…要是換別人就還你了?!?/br> “……” “江小繹你這狗!”發(fā)現(xiàn)自己被戲弄,鹿梨趁勢一躍,單手勾住江繹的脖子,使勁把人往下拽。 江繹沒有防備,被鹿梨一拉身體不由自主往前倒,下意識伸手撐在了琴鍵上,壓出幾個沒有意義的音符。 幾個音符過后,是鴉雀無聲。 鹿梨愣了,做之前她沒發(fā)覺這樣做吃虧的完全是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