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煙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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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鎮(zhèn)里最大的超市逛了一圈,算是把這附近能買到的煙花種類都收集了七七八八。結(jié)賬的時候江潯自告奮勇,結(jié)果還沒囂張幾秒鐘,就臉色尷尬地轉(zhuǎn)頭看向她。 “那個……姐,先幫我墊一下。”江潯摸了摸鼻梁。 江夏一開始就做好了準備,挑了幾個貴的放在一邊:“我買就好了,這幾個可以退掉,沒必要打腫臉充胖子?!?/br> “不行!”江潯著急忙慌把她挑出的那幾個煙花又推了回來,“我說我出錢,你就不要管買多少了。” 江夏嘆氣:“你這不是沒錢嗎?” “明天就有了,明天大年初一?!?/br> “……”他說的是壓歲錢吧?透支經(jīng)濟也要享受快樂,果然是小孩子的浪漫,江夏這個奉行實用主義,沒什么浪漫細胞的人不太懂。但是……她偷瞄了一眼緊張以待的江潯,還是不忍心打擊他,把所有挑好的煙花都買了下來。 江夏以為這以后是直接回家,可摩托一路開過了家門口,也沒有停下的意思,直到小溪邊才熄了火。 “這不是……”昨天她接他的地方? 大年夜的鄉(xiāng)道,比以往任何時候都來得僻靜,只有一盞路燈孤零零在橋上發(fā)光。 摩托車停在隱蔽的樹下,江潯往小溪方向走了幾步,忽然一矮身,消失在江夏跟前。 “?。俊苯内s忙沖上去:“江潯——” “在這里?!毕路絺鱽硭穆曇簦牡拖骂^,江潯安然無恙地站在一處斷層下,還向她伸出手,“跳下來,我接著你?!?/br> 江夏往四周打量了一番,他下去的地方是青石滿布的溪岸,岸邊還算干涸平整,遠方從山澗來的溪水經(jīng)過幾處高低錯落的地形,伴隨著潺潺聲響一路跌落,橋上流瀉的燈光滴落在小溪里,喚醒一小片波光粼粼的安謐。 江夏覺得這高度自己也可以,但既然江潯伸了手,她自然要給他點表現(xiàn)的機會,于是利落往下一跳。 準確的說,是往他懷里一跳。 江潯不費吹灰接住她,兩人撞在一起,他把她扶正。 “到這里來干嘛?”江夏搭著他的胳膊往四周看了眼。 江潯向她展示提著的袋子:“放煙花啊?!?/br> 江夏眨眨眼,困惑,家里的空地也能放,為什么特地……等下,這算是,約會嗎? 江潯舉目四顧,牽著她往更深處走了幾步,邊走邊說:“你肯定要奇怪我為什么不在家放吧,在家放不就跟往年沒什么區(qū)別了?” 不愧是她的親弟弟,江夏輕咳了聲。 “這里沒有那么吵,也比家里光禿禿的空地好看,再加上旁邊就是溪水,萬一有什么危險滅火也方便……” 行了行了……你這一大通解釋的。 但是江夏什么都沒說,就這么抿著唇靜靜聽他為自己狡辯,唇角不自覺勾出一道淺淡的弧度。 “jiejie……jiejie?” 江夏意識過來才抬頭:“嗯?” “你……”江潯偏過腦袋,揉了揉后頸:“不要笑。” 江夏笑得更歡了。 光線暗的很,她不知道他是不是又像以往那樣臉紅了,但他因為她的笑聲尷尬地偏開了頭。 “都說別笑了?!?/br> “因為……”江夏忽然湊上前,在他耳邊輕聲道,“我弟弟好可愛。” 江潯一怔,隨即手忙腳亂地蹲下來,匆匆解開塑料袋上的繩結(jié),從里面掏出煙花:“元旦的時候因為和同學過生日沒辦法和你一起看煙花,那時候就想今年過年一定得兩個人一起好好放一次,所以才找來這里……沒有別的意思!” 江夏傾身撐著膝蓋,看他把煙花從里頭一件件掏出來,了然地點點頭:“哦,不是要和我約會?!?/br> “……”他停下手里的動作一動不動。 “那為什么就一定得兩個人放呢?”江夏非?!膀\”地思考,偏頭自言自語:“和jiejie單獨看煙花有什么特別的含義么?” “……” 眼前忽然一黑,她的世界驟然下墜。 唇上一片溫軟的熱。 心跳在這個瞬間飆升到了臨界點,江夏差點就跌在他身上,頸項被他勾著,嘴也被他堵上。 薄唇壓著她的反復碾磨,末了還要咬她一口才驀地松開。 他抵著她的額,眸光似一頭狼悄悄發(fā)了狠,聲線輕沉。 “你可閉嘴吧?!?/br> 哼。 江夏嘴唇被他蹂躪得發(fā)紅,還泛著一絲水光,再淡漠的面容那樣子多少也有些楚楚可憐,可她卻完全沒有被威脅的自覺,反倒是順勢伸手交迭在他后頸,毫不掩飾地問:“這算是第一次約會?” 江潯沒料到jiejie這么執(zhí)著。 “是不是?” “……是啦是啦是啦!”被她鬧得退無可退,江潯閉上眼挫敗地捋了一把頭發(fā),索性破罐子破摔:“我就是想和你約會行不行?我就是想跟你兩個人在一起才帶你出來行不行?” “我就想聽你說出來?!钡人倩厣?,江夏已經(jīng)蹲在他旁邊,拿好了一盒煙花,目光清亮地看著他:“行不行?” 金白色的火樹銀花在溪水邊升騰,映在兩人的眼瞳里。 姐弟倆抱著膝蓋蹲在青石邊,眼中煙花粲然盛放,耳邊溪水一路長歌。 “以前小時候也是這樣?!苯瓭『鋈婚_口,“來外婆家就想要放煙花,一口氣買上十幾個放個夠,因為每次回來我們都會買很多,所以那些小鬼都很喜歡我,過年和他們一起放煙花,好像變成了固定節(jié)目?!?/br> “是啊,明明是我們一起買的,他們都圍著你轉(zhuǎn)?!苯钠沉怂谎鄣?,語氣里也聽不出什么不悅的情緒。 “那是因為jiejie你從來都不喜歡陪他們玩啊,放煙花也是,大多數(shù)時候都是站在遠遠地看著,小孩子的心思最簡單,看你不是一路人就不會和你玩到一起。”江潯想到什么,又笑著說,“那時候jiejie放個煙花眉頭都皺得死緊,好像有多不情愿,更不要說放炮仗,你說只有聲響的東西幼稚,一放起來人就沒影了,表弟還問你是不是被爸媽逼著來盯著我的,哈哈哈……” 江潯的笑聲,很好聽。 不是那種低沉的,點到為止的笑聲,而是在草長鶯飛季節(jié)放縱生長,不加掩飾,清清朗朗的少年音,他笑起來的時候,晚風和著溫柔流淌,寂靜的冬夜都有了陽光,心里,也跟著生暖。 江夏:“我害怕?!?/br> “???” “我不太敢放煙花?!毕掳蛿R在膝頭,江夏盯著眼前的花火說:“鞭炮更可怕,一點燃就感覺要炸。” “你也有怕的東西?”江潯有點意外,原來她那時一臉冷淡都是裝出來的。 江夏一哂:“……我也是人好不好?我才不像你,沒心沒肺什么都不怕,什么都敢。” 江潯沉默了一會兒。 “也不是什么都不怕的?!彼f。 “哦對了,你怕鬼?!苯拇鴷r機揶揄他。 “……我今天就害怕了?!?/br> 江夏偏過腦袋打量他,面前的煙花已經(jīng)燃盡,溪畔歸于夜色,只有橋上淡淡的路燈余光,和水流聲相伴。 江潯垂下眼瞼,聲音也安靜了幾分,像是不想讓她聽見,卻又想要讓她聽見,“他們說等上了大學,你就可以談戀愛,如果對方合適,早早結(jié)婚生子也不是問題?!?/br> 這種事情,從一開始我們都知道,應該說,這種事情,作為一個人,似乎從出生開始,我們都知道。 讀書,戀愛,結(jié)婚,工作,生子,撫養(yǎng),衰老,死亡。 人生不外如是。 我們的世界是一列巨大的火車,軌道是無盡的單調(diào)循環(huán),火車永遠不知疲倦的依著既定的軌道前行,它不為任何人停留也不為任何事改變,那些妄圖想要脫離軌道的人們,往往會被沿途的規(guī)則擊打得遍體鱗傷,有人撐下來了,付出或多或少的代價,收獲了或多或少的風景,但更多的是因為怕疼而縮回車里,或者根本不曾探出身去的我們,終其一生所見,不過是眼前的一扇車窗。 不外如是,不過如此。 “我想象不了?!苯瓭≌f,“我和jiejie從小一起長大,一起吃一起睡一起哭一起笑,看同樣一出電影,吐槽同樣一部漫畫,我們從來不用在乎對方是不是真的關(guān)心自己,因為從來也不用懷疑。就算爸媽不理解我,我知道jiejie會懂,就像不管什么時候,我都會站在你這邊——十七年,人生有幾個十七年?” 戀愛,婚姻,又能撐過幾個十七年? 但他們可以,他們不止十七年,他們的羈絆足以維系一輩子。 “我想象不了有一天,jiejie和另一個人一起吃一起睡,一起哭一起笑,我想象不了原本我的位置,被替換成另一個陌生人,而我還得把他當成我的親人,只因為他從我這里搶走了你,而且可能……我再也要不回來了?!?/br> 江夏抱著膝頭的手心漸漸收緊,連身子也開始僵硬。 原本以為這樣的情緒,只有她才有。 原本以為貪婪的只有她一個人。 她真是一顆毒瘤,毒性強烈到樂觀如江潯,都隨著她一同陷落,染上這一場名為不倫的疫病。 江潯重新點燃了一盒煙花,這一次,赤紅的花火直沖天際,炸開成漫天繁星,在夜空霹靂作響。 江夏半仰著頭低喃:“替換不了的?!?/br> 江潯看向她。 “我的弟弟,我的江潯,這個位置,誰也替換不了的?!?/br> 就算結(jié)婚,生子,垂垂老矣。 我,喜歡過你。 “來放煙花吧?!苯瓭⊥蝗徽f道,打破了暗夜吞噬的靜寂。 江夏楞了楞神。 “不敢自己放對不對?”他笑。 明知故問。 江潯從旁邊抽出一根長棍狀的煙花,塞到她手里:“那就學著勇敢點,jiejie。” “什么……和什么?。俊?/br> “可能有些事情,沒有我們想的那么可怕?!苯瓭∩钗艘豢跉?,爽朗地咧開笑容,露出那對明晃晃的小虎牙:“所以,需要去試試才知道?!?/br> 江夏握著手里近一米長的煙花棒,定定看著他。 “試試吧,我和你一起?!苯瓭±鹚?,坐靠上一塊青石,又把她扯進了自己懷里。 兩只手從身后攬了過來,攀著她的手臂,像是重迭的影子將她包裹。 他懷里……好熱。 冬夜的冷風被他的身軀阻隔在外,他低下頭,臉龐不經(jīng)意蹭過她的耳際,這樣近的距離,他輕微的呼吸都能撥動她耳尖的細小絨毛,讓江夏根本集中不了注意力,只是全身每一條神經(jīng),都在搜索周邊有關(guān)江潯的信號。 直到,他握住她的手。 那一刻感官的接觸被無限放大,一個溫暖的,與她不同的溫度覆上她,熱量從他手心源源不斷傳遞過來,酥麻的電流亦然。 他撥動打火機,微不足道的火光點燃煙花頂端的引線,火苗緩緩蔓延,江夏緊張地繃直身子。 江潯的另一只手也收回來,一同包住她,將長長的煙花棒向遠方的天空抬起。 “準備好了么?jiejie。” 她屏息以待,引線燒光了,連火星也不見,耳邊猛然安靜。 “等、等一下……” 咻—— 一顆金紅色的煙花遽然伴隨著一聲怦響,拖拽著焰尾,往九霄飛去。 “哇?!苯南乱庾R驚呼。 她從來沒有過這種體驗,手中的煙花棍隱隱發(fā)熱,仿佛魔杖,那些絢麗無比的精靈從自己手里誕生,朝著自己指示的方向闖入夜空,用一瞬間的粲然生命盛放。 一簇,又一簇。 消逝在天空的盡頭。 很美,也很神奇。 顫抖的手被堅定握緊,所有的不安和害怕,被她身后的人抵擋殆盡。 [可能有些事情,沒有我們想的那么可怕。] [所以,需要去試試才知道。] [試試吧,我和你一起。] 江潯。 怎么辦,我忽然有了一絲希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