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養(yǎng)了外室以后 第30節(jié)
她不講話來?催,可是那雙眼一望過?來?,就像是無?形的鉤子,抓著程小旗的心,叫程小旗扶額苦笑,不由自主的吐出?來?一句:“女人,真拿你?沒辦法?。” “行吧,那我去找?guī)讉€合適的案子來??!背绦∑斓溃骸澳系涓镜陌缸佣际谴蟀?,沒什么小案子,我領(lǐng)你?去周邊小城鎮(zhèn)的地方,揪個小案子瞧瞧。” 其實南典府司都不查案,南典府司主“探聽監(jiān)視”,北典府司才?是查案的,但是一定要查的話也能查,畢竟查案是錦衣衛(wèi)基本?功。 “好?!笔捬阅簼M懷期待的看著程小旗出?了沈府的門。 “要真出?門的話,你?必須自己騎馬去啦?!背绦∑煸诔?府的時候告知她:“別看不出?京,但是來?回這番騎馬幾個時辰,我不可能一直帶著你?的,我不在府的時候,你?就自己學(xué)學(xué)騎馬吧?!?/br> 蕭言暮自然應(yīng)“是”,程小旗一走,她便自己扯來?一匹馬,在院兒里自己騎,馬兒溫順,只慢騰騰的在院兒里走,初初時是有點?怕的,但是很快蕭言暮就不怕了,馬兒跑起來?的時候,北風(fēng)在她的耳畔吹過?,帶來?一種奇異的,讓她迷醉的馳奔感——她心里有一種壓不住的興奮,像是火苗一樣燒著她,讓她無?法?安心的坐著,她迫切的想要做點?什么,來?消耗掉自己身上的躁動?。 蕭言暮清楚,她的躁動?,來?自于她在韓府遭受過?的不公平的待遇,來?自于被權(quán)勢的壓迫,進而?滋生出?對權(quán)勢的渴望。 她不知道這對不對,因為她的這種想法?,看起來?跟大多數(shù)人都不一樣。 有很多人都多多少少受過?來?自貴人的委屈,路邊的小販被踢了攤子,頂多想要點?賠償?shù)你y子,有些娘子也受過?夫家的委屈,頂多想和離然后再?找個好人家,大多數(shù)人都是這樣的,按部就班的順著時光的洪流向前走,就像是從水面下面跳出?來?的魚,短暫的呼吸一下不一樣的空氣,然后繼續(xù)掉回到水里,繼續(xù)安安靜靜的做一條魚。 但她卻清楚,她不是這般想的。 她受了貴人的委屈,她受了權(quán)勢的壓迫,她...她就想變成權(quán)勢。 她想上岸,想做一條龍,一種被壓在其下的野心在一點?點?膨脹,她想,她不一定要很多很多權(quán)勢,她只要一點?,只要有個堂堂正正的立身之本?,只要讓人不敢小覷,只要能保護住自己想保護的人就夠了。 她又想到了沈溯。 如果她也能如同沈溯一樣—— 這世上還會有人能欺負她嗎?她的弟弟,還會因為不敢得罪韓臨淵而?讓她隱忍嗎?她的燒火丫鬟,還會因為她而?被人打嗎? 蕭言暮想,一定不會的。 如果她有了權(quán)勢,別人都只會依附她。 而?獲得權(quán)勢的過?程會很艱辛,大奉得官的方式分三?類,一種世家蒙蔭,一種自己去考,一種給別人做幕僚。 三?種方式,她半點?機會不占,只有擺在她面前的沈溯,能讓她攀上。 蕭言暮騎在馬上,瞧著這馬通人性,便信馬由韁,讓它?自己隨便跑,她則騎在馬上,一心二用的想這些事。 馬兒便隨便走,在沈府穿行。 沈府內(nèi)私兵不少,但是都是老老實實把守在門口的,蕭言暮做什么他們都不管,沈府的院兒夠大,也沒什么亂七八糟的湖泊水榭,只有一片片霧松林,鳥鳴林愈靜,只留馬蹄聲。 霧松林中本?是有路的,只是后來?覆了一層層的雪,白雪覆階,便瞧不見路了,馬蹄落到新雪上,發(fā)?出?“咔吱咔吱”的響聲,穿行在其中時,難免會行到樹木茂盛處,松枝剮蹭到蕭言暮的身子,然后“唰唰”的往下飄雪,像是蕭言暮親手下了一場冬。 涼涼的雪落下來?,又在她的掌心融化?。 蕭言暮的臉蛋被凍的泛起紅,卻又覺得頗為有趣,便驅(qū)著這馬兒在霧松林中跑起來?。 馬兒的速度漸快,蕭言暮偶爾會撞上松枝,馬兒跑快了,她時常會以為自己會撞到樹上,但下一刻,馬兒總會帶著她,用各種刁鉆的角度繞開樹木,從各種奇怪的夾縫中跑出?來?,她的視線時常被很多很多的樹枝占據(jù),但她只要撞上去,那些松枝就會被撞開,讓她硬擠出?一條路繼續(xù)跑。 下一刻,馬兒馱著蕭言暮沖出?了霧松林。 細雪撲在身上,胸口在劇烈起伏,白霧一樣的哈氣順著她的喉管往外跑,因為太冷太急,喉嚨隱隱有些刺痛,手掌抓著馬韁有些冷,腿腳因為騎馬而?隱隱發(fā)?麻,恰好此時遠處起了一陣風(fēng),呼呼的吹到她的面上,蕭言暮閉著眼,迎著風(fēng)去吹。 別怕,蕭言暮。 她想,只要她不怕,只要她有勇氣撞上去,就能給自己撞出?條路來?。 細雪隨著她的身形一起落下,松枝抽在身上,有一種火辣辣的疼感,心跳因為刺激而?加速,“砰砰”的撞著她的胸膛,帶來?一種奇異的松爽勁兒。 嫁過?人又怎么樣呢?她才?桃李年華,就算是四十歲死?了,也還能活二十多年呢,她連夫都能休,還怕別人的目光嗎? 蕭言暮心里的枷鎖似是在這一刻被她自己撞碎了,只覺得一片豁然開朗。 她想,她就是想要權(quán)勢,又怎么樣呢?皇上都讓女人做官了,女人自己怎么能不讓自己做官呢? 她也要做官,要做比韓臨淵更大的官,遲早有一天,她該自己將韓臨淵壓在她身上的仇恨自己一點?點?還回去,遲早有一天,她該讓她的弟弟知道,她比韓臨淵更強。 只這樣一想,她便覺得胸口滾熱,熱的整個人都要燒起來?了。 她立在馬上,很想去煮一壺溫酒,好好飲上一杯。 恰好此時,蕭言暮聽見一陣腳步聲傳來?,她抬眸去看,正看見沈溯從府門外行過?來?。 沈溯應(yīng)該是剛下職,身上還穿著南典府司的飛魚服,銀絲走線玄袍輝輝,手里提著一些書本?,遠遠瞧見蕭言暮,便立在原地看她。 那時已經(jīng)是酉時末,冬日的天兒黑的早,酉時末便已是金烏墜檐,最后一絲金光在云層中跳躍,將天地的云朵染出?一片繽紛艷麗的紅,蕭言暮就在這一片紅中回過?頭來?。 她似是跑了很久的馬,頭頂上的官帽都已經(jīng)被松柏撞歪了,一些發(fā)?絲調(diào)皮的鉆出?來?,隨著風(fēng)輕輕地晃,她一張面頰泛著潮紅,比天上的云彩還艷,似是海棠醉日,身上都沾著細雪,瞧著有些狼狽,飽滿的胸脯劇烈起伏,一截細細的腰在天光下映著,兩條長腿搭在馬背上,遠遠的瞧見沈溯,她便轉(zhuǎn)過?頭來?,一雙眼亮晶晶的看著他。 沈溯難以形容那種目光。 她一掃之前的頹唐委澀,整個人瞧著便透著一股生機盎然,勃勃發(fā)?芽的勁兒,一雙眼像是琉璃,內(nèi)外純凈通透,夕陽的光一落到她身上,她便映照出?更多的光,比天邊的晚霞更亮眼,只一瞧見她,就讓人挪不開目光。 許是今日去了一趟山覃郡主府,盡掃心中沉疴之故。 沈溯一抬眸間,正瞧見蕭言暮翻身下馬,動?作雖然生疏,但她自己瞧著一點?都不怕,面上含著笑意,遠遠地奔著他走來?。 瞧見蕭言暮這般殷勤的態(tài)度,沈溯的桃花眼滿意的瞇著,下頜也跟著抬起來?,整個人又端起了架子。 他今日給蕭言暮出?了好大一口氣,蕭言暮被他迷了眼,崇拜他,喜愛他,過?來?跟著他都是情?有可原的,雖然有些黏人,但是女人不都是這樣的嗎?他可以勉強接受。 “沈大人這般快便回來?啦。”蕭言暮正一路跑來?,站到他身前后,略有些歉意道:“我方才?去林子里跑了會兒馬,弄了一身雪,失禮?!?/br> 她現(xiàn)在想明白了,沈溯是她日后最大的依仗,她得好好拍一拍沈溯的馬屁。 “無?礙。”沈溯顯然誤會了她的目光與熱烈。 她不主動?的時候,沈溯滿腦子就沒想什么好東西,她一主動?,沈溯便覺得渾身發(fā)?燙,晚上睡覺都要多看兩遍門口,琢磨著她什么時候自薦枕席。 而?蕭言暮還無?知無?覺的望著他呢。 沈溯的喉結(jié)上下一滾,冷冽的目光劃過?她玲瓏的曲線,眸色一暗,隨后匆匆遞過?手中書本?掩蓋,道:“之前程小旗傳信說,你?想跟沈某——進錦衣衛(wèi)做個仵作,沈某便給你?挑了些你?用得上的書,蕭姑娘瞧瞧吧,若是你?能學(xué)得好,過?得了錦衣衛(wèi)的考核,可以去試試?!?/br> 沈溯把書遞過?去的時候,一雙眼眸別有深意的看向蕭言暮。 他知道,蕭言暮哪里是想進錦衣衛(wèi),只不過?是想找理由跟著他而?已,但他看破不說破,只順著蕭言暮來?。 蕭言暮聽聞此言大喜過?望,連忙伸手去接,書重,她兩手去接時,還摸到了沈溯的手背。 她沒察覺到這一點?,只接過?書便收回了手,倒是沈溯,連帶著呼吸都沉了兩分,抬眸沉沉的看著她。 還故意撩撥他,呵,小手段挺多。 “多謝沈大人?!笔捬阅郝犓谥腥绱酥С郑阒浪@條路沒選錯,喜氣洋洋的抱著書道:“我會好好學(xué)的,我現(xiàn)在便回去看?!?/br> 說話間,蕭言暮便往廂房中走。 見她抱著書就走,沈溯看著她的背影,想,害羞了,所以沒跟他多說話。 沈溯行到窗戶處時,忍不住抬眸看過?去,正看見蕭言暮在里面抱著他的書,一臉興奮的揮拳,一副高興極了的模樣。 沈溯薄唇一勾,心情?大好。 呵,女人,要被他迷死?了。 照這么看,蕭言暮沒兩日便得與他“吐露心聲”,非他不嫁了吧? —— 而?蕭言暮此時正回到房門內(nèi),喜氣洋洋的關(guān)上房門,將書本?放到桌上,如饑似渴的翻開來?瞧。 她在心里發(fā)?誓,沈千戶如此栽培她,她以后一定為沈大人驅(qū)使,她就是沈千戶養(yǎng)的最猛的下屬!嗷嗷咬人那種! 千戶大人,嗷嗷嗷! 第30章 蕭言暮掉馬(下) 沈溯送給蕭言暮的書有六本?, 全?都是歷任仵作親手撰寫的寶貴經(jīng)驗,還?有一本?是人體xue位和骨骼大全?,方便初學(xué)者檢尸——沈溯并不覺得蕭言暮能吃的了這個苦, 但他并不?會阻攔蕭言暮, 他想的簡單, 蕭言暮做這些也只是為了靠近他而?已,到時候他給蕭言暮放放水, 將蕭言暮調(diào)遣到他身邊,日日帶著?就好,他也不?在乎蕭言暮能否學(xué)會這些東西。 他并不?能想到,蕭言暮是抱著怎樣的心情來翻開書本?的,他居高臨下的憐憫, 輕描淡寫的施恩,對于蕭言暮來說?,又是一種怎樣的改變。 —— 仵作這個活兒并不?輕松, 不?管什么尸體到了仵作手上,最要緊的是檢查出死因, 其次是查出用什么樣的工具作案。 如果是死的比較簡單的尸體還好, 被人一刀捅死,很容易就能斷定死因, 順帶根據(jù)傷口形狀來判定兇器,但是很多時候,人的死法多種多樣。 比如上吊死的,需要根據(jù)一些外在的痕跡來查探出來, 到底是自己上吊死的, 還?是被別人勒死后又吊死的,而?更麻煩的還?有, 比如中毒死的,還?需要根據(jù)尸體的狀態(tài)來判斷是什么毒,所以仵作還?要懂一些藥理?知識,最起碼要知道毒的類種,特別是錦衣衛(wèi)這種地方,接待的尸體中毒都不?會中很尋常的毒,要查出來是什么樣的毒,又是如何下的,就是仵作的工作。 只這樣一提,便叫人覺得十分頭大。 蕭言暮第一次接觸這些,覺得十分有趣,她洗漱過后,換了身舒適的棉袍衣裳,坐在窗邊矮塌旁邊,沖泡一壺?zé)岵?,捧?那些書來看。 她最愛看的一本?仵作書是一位姓李的千戶寫的。 南典府司內(nèi)缺仵作,所以有些時候,沒有仵作可用,一些人就把自己當(dāng)仵作來用,湊合使一下,這位大人寫書時,似是當(dāng)做日錄來寫,言語頗為風(fēng)趣,有一種看靈異志怪話本?子的感?覺。 蕭言暮靠坐在桌榻旁邊,抱著?書本?慢慢的翻,纖細的手指將書頁緩緩翻開,泛黃的書頁發(fā)出“嘩嘩”的聲音,茶香薄霧緩緩散開,在蕭言暮的面前,拉開了一個不?一樣的大奉。 她好似瞧見?在衙房之中,一個三十多歲的獨身漢子,拿著?筆,罵罵咧咧的對著?尸首寫字的畫面。 [大奉順德十八年?夏,奉旨查柳家小姐跳湖案,柳家小姐跳湖前已有身孕,不?知道哪個王八蛋干的,真缺他娘的大德。] [尸體不?好撈,由于水流不?定,尸體的位置也就定,加之夏日水冷,尸斑出現(xiàn)的時間較遲緩,對死亡時間判定有影響,人死后一般兩到三個時辰出現(xiàn)尸斑。] [死者手掌指甲內(nèi)嵌些泥沙,可斷定為溺水而?亡,并非是被人殺死后棄水,除了泥沙還?有水草,大概是死者墜水后慌忙掙扎,兩手亂抓之故,再他娘的罵一句,誰這么缺德。] [確定死者身份很簡單,容貌斑痣、頭發(fā)疤痕都,衣裙襪衫發(fā)簪等物都可為佐證,尸體上有一塊不?屬于女子的玉佩,可以此為突破口。] [尸體時年?十六,孕三月,無外傷內(nèi)病,淹水而?死,口鼻腔內(nèi)可見?大量白色或血色泡沫,尸體被水浸經(jīng)過六個時辰,發(fā)生膨脹變白,尚未形成巨人觀,可喜可賀。] [查出來了,陳家二公子干的,因為陳家二公子有正妻,卻?哄騙柳家小姐,破身后不?再理?睬柳家小姐,柳家小姐失身在前,故而?不?敢聲張,懷了身子后只跳湖了事?,廢物男人,呸。] [判了,流放,可惜了陳二公子的正妻,嘖。] 一連串的仵作知識和查案的經(jīng)過活靈活現(xiàn)的被寫在一張紙上,蕭言暮瞧著?的時候,似是覺得那尸體上潮濕腥臭的水汽都撲到了面前來。 這是第一個案子。 她再往后瞧,后面還?有很多很多案子,一些是在京中查的,一些是被派出京中查的,順利的幾天便能查出來,不?順利的,可能幾個月都沒什么進展,光是看上面的文字,都能叫人覺察出辛苦來,更何況是親手來做。 蕭言暮想,若是有一個人的尸體擺在她面前,她會怕嗎? 她活這么大,其實還?沒見?過尸體什么樣兒呢。 紙上得來終覺淺。 蕭言暮撐著?下頜,坐在案邊坐了片刻后,抻了個懶腰兒,放回了手里的書,起身走向榻間。 她忙碌了一天,要早些休息了,希望明?天程小旗回來,能給她帶來一個有趣的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