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養(yǎng)了外室以后 第3節(jié)
他人還坐在馬車中,可心思卻飄忽不定,總是想到今日那一幕。 事發(fā)時他心思渾噩,都未曾去與言暮多解釋過,言暮當時那般離開,一定傷心欲絕,說不定現(xiàn)在,他的言暮正悲傷的在府院中哭泣。 韓臨淵一想到這一幕,便覺得痛徹心扉。 他緩緩閉了閉眼,暗下決心。 今日回去之后,便將那妓子的孩兒打掉,不管男女他都不要了。 以后,他只要他的言暮,就算沒有孩兒,他也認命了。 而就在這時,馬車外的小吏揚聲道:“韓大人,到南典府司了?!?/br> 韓臨淵回過神來,凝神聚精,準備應付接下來的問話。 錦衣衛(wèi)這幫人,說好聽點,是圣上手中的鋒劍,所向披靡無往不利,百官都為之避讓,但說難聽點,不過是圣上養(yǎng)著的惡犬,什么事兒都做得出來,這群人可不管什么名聲,只要圣上發(fā)話,他們別說殺人放火,就是生啖人rou,都要將事情真相給挖出來。 據(jù)說,圣上給他們的期限是十五日。 為了翻出真相,這群人連韓府的地皮都能翻一遍,所以說話應付一定要謹慎。 想起官場上的事情,韓臨淵又思索起了那位負責此案的千戶大人。 這位千戶姓沈名溯,在京中頗有些惡名,不過弱冠年歲,卻已坐上了千戶之位,手經(jīng)大案頗多,但更多的,卻是人血。 沈溯其人狠辣歹毒,每有抄家滅門之慘案,都少不了沈溯,據(jù)說沈溯極擅刑罰,號稱能開啞巴的口,沒有他挖不出來的辛密。 他是踏著尸骸升的千戶。 偏生這人又生了一張好臉,有好事者,曾稱其為“艷郎君”。 一個心狠手辣的男子,能當個艷字,可見其顏色。 韓臨淵幾個思索間,已經(jīng)踩著矮凳下了馬車,與小吏一同走向南典府司。 時年雪厚,白白軟軟的雪覆了南典府司的檐牙,烏色的大門向外敞著,門口站著腰佩繡春刀、身穿湛藍色飛魚服的錦衣校尉。 飛魚服上銀絲閃動,在這凜凜冬日間散發(fā)著幾絲寒意。 有校尉遠遠瞧見了他們,便上來問話,小吏與對方交談間,韓臨淵立在一旁等候。 南典府司這樣的地方,想要進去,少不了盤問排查,候著便是。 就在這片刻間,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南典府司門口站著的人皆轉(zhuǎn)而望去,便見一位韓府私兵下馬而來,一路奔過來。 瞧著那私兵急躁的模樣,像是韓府生了事。 韓臨淵想起蕭言暮,心口一沉,快步走上前去。 私兵距韓臨淵三步遠便站住,低頭行禮,韓臨淵低聲問發(fā)生了什么事,私兵一五一十的講了。 韓臨淵聽到“和離”二字的時候,只覺得當頭被人敲了一棒,什么南典府司,什么沈溯,他什么都忘了,直接搶過私兵的馬飛身而上,縱馬奔向內(nèi)京。 他不能和言暮和離,他不能和言暮分開! —— “韓大人!”韓臨淵騎馬離開時,小吏被震在原地,不敢置信的對著韓臨淵的背影高喊:“您去哪兒??!” 公務在即,韓大人怎么丟下所有攤子跑了??? 只剩下他一個小吏,他什么案子都不知道,拿什么跟人家南典府司的人談啊? 小吏一時手忙腳亂,卻又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與著南典府司的校尉面面相覷,最后才道:“勞您等等,我們,我們大人突然有急事,不如,我們改日再議?” 南典府司的校尉微微瞇了瞇眼,掂量了下后,與小吏道:“我們大人已經(jīng)騰出了空來接見韓大人了,韓大人臨時離開,我這頭得先去通報一聲,故而也勞您等等”。 說話間,刑部的小吏趕忙應“是”,校尉則轉(zhuǎn)身進了南典府司。 南典府司極大,外面瞧著不顯厲害,這司內(nèi)卻別有一番乾坤,廊檐衙下有錦衣校尉十二時辰來回巡邏,各個都是腰背筆直的精壯男子。 南典府司內(nèi)有一座大殿,地上地下機關(guān)聯(lián)通,號情報樞,整個大奉的情報都匯聚在此,大到邊關(guān)戰(zhàn)事,小到街頭流言,南典府司都會去搜集,然后分類歸理。 大奉文武百官各種辛密事,南典府司皆有記載一二。 因此,文武百官畏錦衣衛(wèi)如虎也。 校尉自門外而進,入了大殿后,先在殿內(nèi)行過回廊、又入機關(guān)面墻,最后入了一間辦公衙房。 衙房如書房般擺設,其內(nèi)燒著地龍,一入房中,滾滾熱氣撲面而來,衙房極大,擺滿十排書架,架上則堆積各種案件卷宗,屋內(nèi)明亮,靠窗處擺著一張大書案。 南典府司沈千戶此刻正在案后端坐,聽見敲門的動靜,緩緩抬起眼眸來,道了一聲“進”。 門外校尉推門而入,復而進屋、關(guān)門,行至書案前低頭行武夫抱拳禮,道:“屬下見過大人,有要事稟報?!?/br> 說話間,校尉抬頭偷偷掃了一眼。 坐在案后的男人身高九尺,神色冷淡,身披麒麟甲,前綴百寶鏡,身穿玄色飛魚服,黑綢銀絲,陽光一灑熠熠生輝,肩披同色大氅,手中拿著一份卷宗,正在垂眸而看。 正是本該接見韓臨淵的南典府司千戶,沈溯,沈大人。 沈溯生了一張好臉,桃花眼,薄粉唇,寬肩窄腰男生女像,膚色都似月下薄霜,泛著泠泠的白,一張臉霽月風光,只是看人時眼眸涼森森的,叫人骨頭發(fā)冷,做什么都透著慢條斯理的意味,像是只已經(jīng)將獵物誘騙進陷阱中的蛇,耐心地吐著信子,等著獵物的血一點點涼透。 熟悉他的人,從不敢因他的臉而輕視他。 聽見校尉的話,沈溯垂眸,用食指敲了敲桌面,發(fā)出輕輕地一聲“篤”。 似是一種應答。 錦衣校尉便繼續(xù)道:“那韓大人方才已到了南典府司門口,但韓府內(nèi)突來一私兵,與韓大人言談片刻,韓大人急急奪馬而回,甚至不曾來得及與屬下言談,現(xiàn)下韓大人的小吏還等在門口,不知何所去?!?/br> 頓了頓,錦衣校尉又道:“屬下遠觀聽音,似是聽見了“大夫人要和離”的話,想來是家宅之事?!?/br> 聽到“和離”二字時,沈溯冷淡的眉眼中掠過一絲譏誚。 為了一個女人,竟能慌亂至此。 蠢貨。 “去告知刑部小吏,韓大人既沒空,沈某明日親自拜訪韓府詢問便是?!鄙蛩莘畔率种械木碜?,道:“再拿一份韓臨淵的卷宗來?!?/br> 今日要與韓臨淵商談的這個案件頗有些分量。 戶部尚書畏罪自裁,牽扯到的舊案與上一個戶部尚書有關(guān),上一個戶部尚書姓白,一日落水而亡,亡了之后,府內(nèi)生了一場大火,滿府人皆死,據(jù)說只有一個年幼小女的尸體沒找到,這案子前后都是韓臨淵辦的,且是韓臨淵判的“意外”。 這個逃掉的年幼小女,有可能是此案的關(guān)鍵。 但是現(xiàn)在細細推敲而來,其內(nèi)有不少疑點,不像是意外。 沈溯懷疑韓臨淵與此案有關(guān),所以他不可能放過韓臨淵,能上府親問自是更好。 錦衣校尉拱手應是,轉(zhuǎn)而去在書架上挑卷宗,不過片刻,便挑了一份卷宗來,雙手抬遞,放到了沈溯的案前,隨后退出衙房內(nèi)。 衙房內(nèi)便只剩下了沈溯一個人。 案上的金紋小香爐裊裊吐著一絲細煙,向空中攀升,沈溯寬大的手掌落在卷宗上,抬手解開。 隨著卷宗翻動,掀起的輕風將細煙緩緩吹散,沈溯眼眸一掃,定在了一個人名的身上。 “蕭、言、暮?!?/br> 陌生的人名在他的薄唇中被念出,緩緩落于靜謐的室內(nèi),沈溯掃過兩眼后,又不甚在意的將卷宗合上。 一個家世清白的孤女,沒什么好查的。 —— 那時正是二十二年冬。 南典府司的機關(guān)墻還在一日接一日的轉(zhuǎn),韓臨淵□□的馬拼了命的跑,韓府內(nèi)蕭言暮的和離書靜靜地放在矮塌案上,外室白桃正發(fā)著抖燒著火爐取暖,風呼呼的刮,吹著每個人的面。 歲月時光都在一點點的走,京中的人與物都被串聯(lián)成一場大戲,戲中人逐一登場,與命中要相見的人打上一個照面,然后再渾然不知的奔赴去了下一章。 命運的筆握在自己手里,由他們自己,一筆一劃的寫出自己的浩瀚長歌。 當時,誰都不知道結(jié)局。 —— 午后申時末,韓臨淵裹著一身風雪,從外城縱馬回了內(nèi)京,頂著細雪,面都冰的發(fā)白,手腳僵木的回了韓府。 他下馬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找蕭言暮,但是他才剛一下馬,便瞧見在門口等了許久的管家嬤嬤迎上來,一路給他拍打身上的雪。 “大爺這是一路跑回來的?哎呦!遭的罪喲?!惫芗覌邒咭荒樚巯В掃€沒說完,便聽韓臨淵急問:“言暮呢?可還做了什么?” 他怕他不在的時候,言暮做一些傷害自己的事。 “大夫人就在臥房呢,未曾做什么。”管家嬤嬤一路隨著韓臨淵疾步走向臥房,而到了淺香院門口,韓臨淵竟有些不敢進去。 平日里在外端方自矜、行事有度的八尺男兒,此刻竟顯得無措,一張被凍的青白的面容上帶著幾分不安,近似于求助一般望著管家嬤嬤,問道:“嬤嬤,言暮要與我和離,我...我該怎么辦?” 管家嬤嬤頓時心疼極了。 她幾乎是咬著牙說道:“大爺,您何須這般小心翼翼?那蕭言暮不過一介孤女,離了韓府,她還能做什么?說和離,不如說是嚇唬您的,不過是想叫您與那外面的女人斷了的手段!她怎么會真的與您和離呢?” 韓臨淵混亂的心緒終于定了幾分。 沒錯,言暮那么愛他,怎么可能真的與他和離?不過是女人爭風吃醋的手段罷了。 他只要把那個女人處理干凈,言暮肯定會原諒他的。 而一旁的嬤嬤還在偷偷上眼藥:“您素日里便是對她太好了,她才會如此囂張,拿和離的事情威脅您!您想想,她和離了,還會有比您更好的人要她嗎?您若是和離了,外面多少姑娘等著嫁您呢!” “您瞧瞧,外面那些大爺,您的那些同僚,誰不是有三四房妻妾?您給她吃穿用度,叫她端坐韓府,她卻連個孩子都未曾生下!您哪有什么對不起她的呢?要老奴說,您便該磋一磋夫人這個性子,誰家宅院里的男人要單聽個女人的話呢?傳出去都叫人笑話?!?/br> 韓臨淵卻不想聽這些。 他擺了擺手,只心酸道:“是我背誓,她怪我也是應當?shù)?,鬧一鬧便罷了,我縱著她便是。” 說完,他便在管家嬤嬤恨鐵不成鋼的目光中進了淺香院。 淺香院中栽滿了紅色梅,雪落梅花上,冷香隨風來,韓臨淵踏著被清掃的干干凈凈的青石板,快步入了淺香院的冬廂房。 廂房分內(nèi)外間,冬日里都燒著地龍,外間還燒著火爐,用以給丫鬟和外來客暖身,免得裹著寒氣進去,沖了里面的貴人。 韓臨淵在外間烘暖了身子才進內(nèi)間。 內(nèi)間極大,中間以一套珠簾隔斷,迎面便能看見一套矮桌,左側(cè)擺著幾排衣柜,右側(cè)擺著潔面的黃花梨木架,入了珠簾,其內(nèi)是一套千斤拔步床,右側(cè)靠窗處擺著一矮塌,此時,蕭言暮就靠在矮塌上而坐。 聽見動靜,蕭言暮轉(zhuǎn)而看向他。 屋內(nèi)燒著熱熱的地龍,可蕭言暮卻像是一捧永遠熱不起來的雪,眉目間滿是冰冷的神色,見到了韓臨淵的臉,蕭言暮要開口說話,卻被韓臨淵搶白。 “言暮,這一切都是有緣由的,當初我請人給你看過身子,大夫說,你很難有孕,所以我才養(yǎng)了外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