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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養(yǎng)了外室以后 第2節(jié)

    是他的妻,蕭言暮。

    蕭言暮不知道在這里等了多久,面頰被凍的微微發(fā)白,立在這風(fēng)雪中,瞧見了他也不言語,只用那雙單狐眼靜靜地看著他。

    她生了一雙靜謐的眼,千里煙波盡含于此,像是冬日林間的狐,不說話,不言語,但卻透著靈氣,像是成了精的山怪,裹著神秘的薄霧,讓人忍不住探一探。

    韓臨淵只一眼瞧見她,便覺得一股寒意瞬間蔓延全身,那一刻,他近乎是通體冰涼。

    他一直忐忑的,不安地秘密,被他的妻子親手戳開,那一瞬間,他如攝心魂,幾乎不敢看蕭言暮的眼。

    而蕭言暮在看到韓臨淵的那一刻,只覺得心里的石頭悍然砸下,將她的心砸的血rou迸濺,痛的她站立不住。

    恨意,嫉妒,酸意,厭惡,不甘,憤怒,全都在她身體內(nèi)叫囂,沖的她太陽xue都突突的跳,她緩緩閉上眼,只覺得體內(nèi)生寒。

    她當(dāng)年愛過的少年郎,將所有的愛意凝成一把劍,狠狠地刺向了她。

    兩年前的蕭言暮和韓臨淵,你們看到今天了嗎?

    ——

    “言暮——”韓臨淵慌慌的回過神來,下意識的想要與蕭言暮解釋,但是他才剛念出她的名字,便聽“噗通”一聲響,一旁的白桃跪下了。

    “妾身白桃,見過夫人!”白桃似是被蕭言暮嚇壞了,生怕自己被蕭言暮抓去打罰,幾乎是痛哭流涕般求饒道:“夫人,都是妾身勾引夫君,是妾身的錯(cuò),但妾身懷了夫君的孩子,還請夫人憐憫夫君子嗣,留妾身一命!”

    聽到“夫君”、“孩子”這四個(gè)字,蕭言暮的臉更白了。

    她緩緩轉(zhuǎn)過眼眸,看向了那跪在雪地里的外室。

    這外室生了一張溫潤討喜的圓臉,簌簌發(fā)抖著與蕭言暮求饒,看上去可憐極了。

    蕭言暮是厭惡這個(gè)女人的,可是,這個(gè)外室這么可憐,蕭言暮縱然恨,也不想為難與她。

    此道女子多艱,一個(gè)被養(yǎng)在這等小宅院,連個(gè)丫鬟都沒有,要跪在地上和她磕頭,把自己的脊梁低到塵埃里的女人,她何須去為難呢?

    她自有一番傲骨,縱然厭這外室,厭韓臨淵,但也不想因?yàn)樗麄兊腻e(cuò),而把自己變成一個(gè)善妒善嫉、拼命打壓外室的瘋女人,去踩著旁人,逼著旁人求饒,來發(fā)泄自己的恨意。

    她接受不了自己變成那副模樣。

    說來說去,背誓的人是她的夫君,她要恨,恨他一個(gè)就夠了。

    蕭言暮的眼眸里含著清淺的淚,片刻后又被她自己咬著牙忍回去,在白桃磕頭求饒的時(shí)候,她目光冰冷的看向韓臨淵。

    蕭言暮一字一頓的問:“韓臨淵,當(dāng)日成婚時(shí),你與我的誓言,可還記得?”

    韓臨淵看到她那雙薄涼冷清的單狐眼時(shí),莫名的覺著心中一慌。

    蕭言暮的目光讓他覺得不安,心口都發(fā)起顫來。

    他慌亂之下,對哭泣求饒的白桃吼出了一聲“閉嘴”,隨后快步走向蕭言暮,伸手去握蕭言暮的手,語氣焦躁不安的說道:“夫人,你且聽我解釋,我留下她是有緣由的?!?/br>
    若非是言暮不能生,他怎么會養(yǎng)別的女人?這樣算來,也不是全是他錯(cuò),言暮也該明白他的難處。

    蕭言暮看都不看他一眼,只向后退去,在丫鬟的攙扶下登上了馬車。

    她已不想再與他說任何話,只丟下一句“回府,剩下之事,我們晚些來談”,便離了此處。

    韓臨淵的手便那樣僵在了半空,他想去挽留,但喉頭似有千斤重,一句話都說不出。

    等到馬車都緩緩行駛離開了深巷,韓臨淵的手才緩緩收回來,他緊抿唇瓣,死死的看著那遠(yuǎn)處的馬車,只覺得胸口一陣憋悶窒息。

    一旁的白桃跪在地上,不敢抬頭,而韓臨淵已經(jīng)冷冷的掃向了她。

    “滾回去?!表n臨淵再難維持平日里的風(fēng)度,對她冷喝道。

    他后悔了。

    早知有今日,他不該養(yǎng)這個(gè)外室!

    白桃踉蹌著應(yīng)著“是”,匆匆爬起來,跑回了宅院中。

    ——

    韓臨淵在原地定了片刻,才深吸一口氣,從這深巷走出來。

    他為了隱蔽,連自己的貼身小廝都不曾帶,叫他們等在街角的客棧處,卻不成想還是被蕭言暮發(fā)現(xiàn)了。

    他的言暮深愛他,今日回去,不知該如何傷懷。

    他有心想要丟下所有人直接回韓府,但——

    “大人。”客棧前等候的小廝走上前來,小聲說道:“沈大人今日的約快晚了。”

    韓臨淵記起來了。

    他今日與南典府司的人約了要一起查案,約了南典府司千戶。

    這是公事,他耽誤不得,只能忍著心中亂意,去了衙門上職。

    ——

    而此時(shí),蕭言暮已經(jīng)乘坐馬車,一路悲愴的回了韓府。

    韓府佇在康平街,往來間皆是文武百官,街巷地面整潔,各家的奴仆都在掃門前落雪,馬車從后巷而入,一路回了韓府。

    韓府是個(gè)五進(jìn)五出的大宅子,灰瓦飛檐高立,長廊水榭蜿蜒,蕭言暮喜紅梅,所以院中獨(dú)獨(dú)種滿紅梅,艷艷的開著,一落了雪,便是雪霏霏,梅霏霏,雪向梅花枝上堆。

    只是這等美景,現(xiàn)在在蕭言暮眼里,只讓她生厭。

    往日那些珍藏著的,看一眼都會笑出來的美好,現(xiàn)在全都蒙上了一層陰翳,她看一眼,心里就堵一分,她的血液似乎都不再流動(dòng),只剩下了一個(gè)麻木的,怨恨的,空洞的軀殼,要在這府內(nèi)活生生被憋死。

    她如何不心傷,如何不憤恨?她傷的難堪落魄,恨的想怒吼尖叫,想把一切都撕爛,可那塊石頭堵在她喉嚨里,讓她發(fā)不出一點(diǎn)聲音。

    她是一只鴻雁,只能愛那么一個(gè)人,當(dāng)她選定的人生出了背叛之事,不管她有多愛,她的驕傲都不允許她再繼續(xù)下去了。

    她不能再留在這里了。

    在這里的每一刻鐘,她都覺得自己坐在冰冷的淤泥里,覺得自己在被生生的拖死。

    她一步步走回韓府,走回她的淺香院,在房中枯坐半日后,便叫她的丫鬟去研磨。

    丫鬟見蕭言暮沉著眉眼的樣子頗為駭人,心里有些擔(dān)憂,便在蕭言暮寫字的時(shí)候,悄悄瞧了一眼。

    竟是一封和離書!

    夫人竟要和大爺和離!

    小丫鬟嚇壞了,悄悄撩起珠簾,退出了臥房內(nèi)間,臨出去前,她偷偷望了蕭言暮最后一眼。

    臥房里燒著旺盛的地龍,桌上的金蟾蜍香爐自口間飄出裊裊香霧,模糊了蕭言暮那張清冷寒月面,丫鬟只能瞧見她細(xì)美瑩潤的指尖握著筆,一字一緩,似是每一個(gè)字,都在用她的心血來寫。

    ——

    小丫鬟離開臥房內(nèi)間、行出外間后,第一件事便是將夫人要和離的事兒告知了府上的管家嬤嬤。

    管家嬤嬤聞言大驚,道:“這是怎的回事?”

    小丫鬟遲疑了半晌,低聲將這段時(shí)間的所有事情都交代出來了。

    蕭言暮本就是一個(gè)孤女,自來了韓府,周邊伺候的人都是韓府的人,若是要論地位,蕭言暮是主子,但若是論上親厚,韓府人自還是只認(rèn)韓府人,所以小丫鬟不敢隱瞞,原原本本的將所有事都跟管家嬤嬤說了。

    說到最后,小丫鬟眼圈都紅了,嚇得直打抖,道:“大爺那般疼愛夫人,若是此事鬧大了,可會治奴婢的罪?”

    管家嬤嬤聽了來龍去脈,卻只覺得生惱。

    和離書?他們韓府這么大個(gè)府門,金玉堆砌綾羅繁美,那蕭言暮一個(gè)孤女,進(jìn)門來做了兩年高門夫人,怎么可能和離?

    不過故意嚇唬韓臨淵,想以此威逼韓臨淵與外面的女人斷了關(guān)系而已。

    都是女人,她還看不懂這蕭言暮欲擒故縱撒潑打滾的手段了?

    只這樣一想,管家嬤嬤都覺得生惱,替韓臨淵而感到不值。

    管家嬤嬤是瞧著韓臨淵長大的,甚至還奶過韓臨淵,可稱是韓臨淵的半個(gè)親母,在管家嬤嬤眼里,蕭言暮這個(gè)女人簡直不識趣極了!

    只是一個(gè)平民,仗著生的有幾分顏色,迷惑韓臨淵,做了正妻,但骨頭里還是帶著上不得臺面的自私自利,這兩年來,韓臨淵對蕭言暮的好,叫她一個(gè)嬤嬤瞧了都覺得太過!可那蕭言暮,卻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南硎苤n臨淵的好,半點(diǎn)不知道回報(bào)!

    幸而,他們大爺也覺得膩了,在外頭養(yǎng)了旁的女人。

    這下估摸著將那蕭言暮氣壞了吧?所以蕭言暮才會寫下和離書,想以此來威脅他們大爺。

    管家嬤嬤嗤笑了一聲,心想,這平民女人就是不知深淺,只知道胡鬧。

    她到底是奶過韓臨淵的,知曉韓臨淵的性子,不管多愛蕭言暮,韓臨淵終究也是天之驕子,是朝中忠臣!不是任由女人磋磨的蠢貨,蕭言暮這般亂來,到最后定是會跟韓臨淵離心的!

    她倒要看看,沒了韓臨淵的寵愛,蕭言暮在這韓府還怎么立起來!

    一個(gè)無權(quán)無勢的孤女,不知道好好伺候韓臨淵,只知道日日耍脾氣!還真以為自己是什么公主嗎?

    若是大爺被鬧煩了,真要和離,蕭言暮就該慌了!

    且讓她鬧著,她鬧得越厲害,大人越厭惡她!

    “去告知大人,叫大爺知曉?!惫芗覌邒咂紨Q嘴,一臉刻薄相的怒聲說道:“現(xiàn)在就去送信!”

    第2章 我絕不會與你和離

    大奉順德二十二年,冬。

    時(shí)年好大雪,埋盡萬里城。

    臨近年關(guān),本該是熱鬧喧嘩的,但京中卻都繃著一根弦——在半個(gè)月之前,京中年底京察,戶部鬧出來了個(gè)大虧空,對賬對不上,缺了整整十萬兩銀子。

    戶部少銀子,圣上震怒,認(rèn)為有人貪墨,便分派于錦衣衛(wèi),時(shí)限一月內(nèi),尋到十萬兩銀子,再查出罪魁禍?zhǔn)住?/br>
    這案件由錦衣衛(wèi)介入查案,別管是三品尚書還是七品小官,全都進(jìn)詔獄走一圈,查著查著,戶部尚書畏罪自殺,還牽扯出來了個(gè)以前的舊案。

    這個(gè)舊案,當(dāng)年就是韓臨淵辦的。

    因此,韓臨淵這段時(shí)間與那位負(fù)責(zé)督辦此案的南典府司錦衣衛(wèi)千戶特意在今日約見了一面。

    因要配合南典府司的詢問,所以他們約在了南典府司。

    南典府司坐落在外京城郊處,臨近官道,從內(nèi)京一路坐馬車去,起碼要兩個(gè)時(shí)辰,一個(gè)上午便都花費(fèi)在了路上。

    等到了南典府司,已是午時(shí)。

    從內(nèi)京出來,紅檐灰墻漸漸消失,越往外走越荒涼,宅院的院墻漸漸變得低矮,地面也不再是整齊的磚石,而是黃土地。

    地上覆了一層厚厚的雪,行到無人處時(shí),車輪碾過新雪,便傳出“咔吱咔吱”的聲音,駕車的小吏越發(fā)小心,若是歪了馬蹄,踩了個(gè)空處,翻了車,摔傷了大人,他怕是要賠條命進(jìn)去。

    而坐在馬車內(nèi)的韓臨淵卻沒那般心思去想旁的事。

    他穿著一身翠綠色官袍,邊緣刺繡同色花紋,外披雪色狐裘,頭頂官帽,面若冠玉,脊背挺拔若白鶴松間客,端坐在馬車內(nèi),眉眼沉靜,瞧著像是一汪深潭,平緩而冷冽,可若是仔細(xì)觀他的神色,便能看見他那雙黑色的瑞鳳眼中滿是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