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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抱抱在線閱讀 - 第34章

第34章

    王垠丘坐在病院的閱覽室,對著豆腐塊電腦,顯示屏還是美格的,比輕工學院的不知道高檔多少。閱覽室看出去,一號大樓的墻面上貼著標語:我旅行是為了懂得我自己的地理。

    王垠丘也不知道為什么要在一座精神病院貼那么一句標語。他常在打字打累之后,轉(zhuǎn)頭盯著那句標語發(fā)呆。有一回,王垠丘撐著頭思索了會兒,忽然打開搜索引擎鍵入了“齊滿米”的名字, 頁面顯示:找到0條結(jié)果。

    王垠丘看著空茫茫的頁面,懷疑從1997年6月底開始,他確實做了一場很漫長的夢。夢里有一個小男孩。他曾經(jīng)覺得自己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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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8年底、99年初,很多人開始說“千年蟲”的事。那本來只是電腦存在的一個設(shè)計問題。2000年后的日期,電腦會自動默認成1900年。但是“千年蟲”謠言傳到最后,傳成了,人類可能到不了千禧年了。1999年的年底,就是世界末日。

    院長和王垠丘靠在花園里曬太陽。老喬拿了一些厚衣服過來給王垠丘。護士來問王垠丘接不接受探訪,王垠丘還是拒絕了。他抱著一條膝蓋,抬頭望著墻面的標語,問院長:“我的治療方案是最終我會不喜歡男人還是,我能愛上女人?”

    院長戴著厚瓶底蓋般的眼鏡,忽然笑了下,說:“可能只是治療而已?!?/br>
    王垠丘看著他。院長說起,曾經(jīng)有一個病患被送進來,說自己是個生錯了年代的人。他認為自己應該在1874年生于北威爾士,是個貴族。他每天喊,我是個貴族啊,我應該是個貴族。院長撐著手,說:“我們當時的治療方案就是‘治療妄想’。但是,我有些時候在想,他有沒有可能真的是生錯了年代?”

    護士拎著亮橘色的小籃子又穿過花園走廊,走進大廳開始挨個給每個人發(fā)指甲鉗。王垠丘站起身,去領(lǐng)他的那一只。

    老喬送進來的外套經(jīng)過檢查之后放在了王垠丘的病房里。王垠丘打開自己的衣服,有種尖銳的陌生感。他的厚呢子外套,深藍色,有一圈毛領(lǐng)邊,去年他穿著它過得年。

    那個認為自己是點唱機的女孩子又在病房過道上滑來滑去唱歌?!坝袝r候,有時候,我會相信一切有盡頭...”王垠丘不知道病院墻外的世界里,大街小巷也是鬧哄哄地唱著這首歌。從年底唱到第二年年頭。王垠丘從衣服袋子里拿了一件稍微薄一點的披在身上。

    那天的電擊治療。王垠丘躺在治療床上,盯著頭頂明晃晃的燈泡。醫(yī)生戴著白色塑膠手套剛走進來,有護士突然沖進來叫著:“戴醫(yī)生,張丹割腕了?!?/br>
    醫(yī)生又沖出了房間。王垠丘木愣愣躺了一會兒,覺得有點冷,于是坐起來,把外套披回了身上。他垂著兩條腿百無聊賴地坐著,把手伸進了外套口袋里。他從口袋里摸出了一張紙條,a5紙撕掉一半,紙頁邊毛毛的,紙上用鉛筆笨拙又用力地寫著:齊滿米?王垠丘。

    王垠丘愣住了。齊滿米。電擊般的暈眩。

    戴醫(yī)生處理53號病房的事故再回來的時候,王垠丘站在電擊床邊上。戴醫(yī)生說:“躺回去吧?!?/br>
    王垠丘繞過他,要走出房間。戴醫(yī)生愣了片刻,和護士兩個人把他拉了回來。王垠丘第一次奮力掙扎起來,他嚎哭著叫道:“我不要!我不要治療了!”

    哥,你明天也能打電話給我嗎。王垠丘,我晚上坐車來找你好嗎。

    那天傍晚,王垠丘被套在約束服里,還是接受了電擊治療。他痛哭著,好像從去年9月開始累積的痛苦終于決堤而下。他被彈震起來,又摔回病床上。彈震,又摔回去。多少個療程之后,他的腦海里關(guān)于他們之間的愛會像搜索引擎的搜索結(jié)果一樣顯示為零。

    醫(yī)生終于放下了電擊器,和他說:“治療結(jié)束?!?/br>
    第26章 分手(三)

    王芝銳聽說王垠丘的事已經(jīng)是98年的年底。她挺著肚子從美國飛了回來,指著楊杜鵑和王國銘罵他們是殺人犯。她抹著自己亂糟糟的頭發(fā),哭叫著讓他們把王垠丘放出來。

    楊杜鵑和她對吵了快二十分鐘。王芝銳一屁股坐在地上,捂著臉大哭。王芝銳挺著肚子去市精神病院,王垠丘還是不準探訪。王芝銳的老公也追了回來。

    99年的春節(jié)前后那段時間簡直亂成一團。王芝銳日日去精神病院申請?zhí)揭?,王芝銳老公陪著她,緊張著肚子里的孩子。林巧兒病情惡化,老喬給她轉(zhuǎn)著醫(yī)院。楊杜鵑罵王國銘生的女兒也不太正常,一定是他的基因有問題。

    結(jié)果是,除夕夜那晚,誰都沒在家里的餐桌上,所有人在世界的角落里焦躁地奔忙。最后,王芝銳兩口子和老喬聚在冒冒大排擋。冒冒是王垠丘結(jié)了婚才知道齊滿米的事的,當時嚇得拿胖手抹額頭的汗。大家坐了一桌,但是誰也不說話,轉(zhuǎn)著塑料酒杯。

    王芝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又哭起來,說:“那都毀滅算了,世界末日最好。”

    老喬苦笑了聲。冒冒把自己鹵的牛rou放在餐桌中央,小心翼翼地問:“要不要吃點?”

    所有人都沒說話。

    那年大年初五的下午,林巧兒搶救無效死在了省腫瘤醫(yī)院里。老喬替她把頭上的毛線帽摘下來。那個帽子還是齊滿米織給她的。老喬握著林巧兒的手說:“老婆,世界毀滅之后再重建的話,到時候我倆是不是又能見面了?你還在火車站等我就行,我知道你在哪號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