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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言甚是。” 塔珠告退,旋身往屏翠宮而去。 蕭衡立在原地,袖中雙拳緊握,骨節(jié)輕響。 旁側(cè)卻忽然傳來一聲細(xì)微聲響。 “誰在那里?” 他低聲喝道。 一個著胭脂色衣裙的女人從假山后走了出來,見到他,雙頰發(fā)紅,聲若蚊蠅道: “民女白氏叩見殿下?!?/br> 蕭衡面目含笑: “你球技了得,午后數(shù)籌,定能拔得頭籌?!?/br> 她臉上驚詫,埋頭道: “殿下謬贊了?!?/br> 蕭衡笑了半聲,行到她身側(cè): “走罷,與我同會宴中?!?/br> 塔珠,誠如蕭衡所言,在蕭衍行去漠南前,在屏翠宮中見到了他。 她將手中的鷹香珠串給了他。 這也是她最后一次見到蕭衍。 * 永佑十八年,蕭虢率兵親征,點蕭衍為副將,一路打到了丹韃王都城外。 二月飛雪,一連兩月的暴雪將他們攔在了王都之外。 原上冰天雪地,白皚皚一片,萬物毫無生機。 戰(zhàn)馬騎軍難以果腹,大幕之軍不得不折返南下,退守漠南。 本欲等到夏日再次往北而行,可京中太子少師,趙桀一夜暴斃,仕林嘩然。 蕭虢南下返京。 秋日驕陽,灑在櫻桃樹下,將發(fā)黃的葉片照得橙紅,地上的枯葉已無人無心去掃。 塔珠知道她自己好像快要死了。 她看上去與從前并無不同,可是她腦中的暈眩,日復(fù)一日,從未停歇。 她甚至無心去想,自己是怎么回事,是何人害了她,幾時害了她,為何要害她。 又或許是,她守著幾重宮墻度日,早就生無可戀。 蕭虢面目鐵青,怒氣沖沖而來之時,她心中涌起了一種解脫的快意。 他頭上的玉冠有些散亂,鬢邊已添微霜,可眉目愈發(fā)凌厲,帝王凜然之姿。 塔珠默不作聲地望著他。 蕭虢被她的靜默激怒,將手中的信函,霍然扔到她胸前,暴怒道: “你為何不言?” 蕭衡屠盡趙桀一門,是為遮掩他自少年時起便有的思慕,有的情難自已。 他不由得細(xì)想: “永佑八年,蕭衡將蕭衍送到滄郡,是為了你?” 越是細(xì)想,越是心焚欲裂,“難道自彼時起,你與他就已暗地勾連?” 塔珠淡然地掠過,自她身上滑落的信箋,也不去看。 她也不想辯,只是默然。 她疏冷的默然,徹底地激怒了蕭虢。 他口不擇言道: “哈塔珠,你一個異人,你始終就是這般寡廉鮮恥,不懂禮儀倫常!” 塔珠冷冰冰地迎向他厲紅的鳳目,譏誚一笑: “不懂么? 我自然不懂,我若是早懂了,不會與你茍合!” 蕭虢只覺五內(nèi)俱焚,額前青筋盡露: “你這個…… 這個……” 可是再狠毒的話,他也說不出口。 塔珠緩緩道: “若是早懂了,我不會為你一意孤行,拋家棄國…… 我確實有一兩樁事,對不住你,可是我從未與蕭衡有何不妥,可是蕭虢,你難道就對得住我?” 蕭虢大怒,欲去捉她的手腕,塔珠閃身而逃,忽從幾上拿起了她的紅玉銀刀。 拔刀出鞘,一聲錚然, 蕭虢立時心驚: “放肆! 你在做什么,放下!” 塔珠自暴自棄道: “蕭虢,你允我的事情,哪一件做到了,你既沒有一心一意地愛我,也沒有踐諾好好待我,你殺了我的鷹,將我囚在此處。 這么多年來,為了你的大業(yè),又殺了我族多少條性命,血洗丹韃,死去了多少無辜之人……” 她眼眶微熱,卻一滴眼淚都流不下來。 蕭虢看她神色灰敗,劈手去奪她手中的銀刀。 塔珠抬手避過,忽而一笑道: “反正我都要死了,不愁一時半刻?!?/br> 蕭虢驚懼非常,再顧不上多想,搶上前一步死死捏住她的手腕,奪過她手中的銀刀。 塔珠卻霍然捉住他的手腕,朝前撲來,蕭虢手中一翻,銀刀落地。 他尚來不及松一口氣,卻見眼前的塔珠頹然倒下。 他慌忙跪地,抱住她的腰身: “塔珠!” 塔珠身上最后一絲氣力殆盡,她想,她果然是要死了啊。 蕭虢上上下下地查看她的周身,卻不見傷口。 他心中陡然一沉,急切地?fù)崦哪橆a: “你怎么了? 塔珠!” 塔珠耳中嗡嗡作響,腦中暈眩不止,這就是油盡燈枯的感覺么…… “來人啊! 人呢! 都滾進(jìn)來!” 蕭虢大聲喝道,“去請?zhí)t(yī)! 尋醫(yī)政來!” 塔珠眼皮沉重,用盡最后一絲力氣,五指緊攀住他胸前的衣襟。 金絲龍袍,飛龍之相森嚴(yán)。 “蕭虎……” 她突地一笑,“蕭虎…… 我…… 我后悔了……” 蕭虢登基為帝,恍恍十余載,殺伐決斷,征戰(zhàn)南北,他以為自己早已刀槍不入,可是,此誅心一語聽來,頓如萬箭穿心,令他痛不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