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掌柜的話里不無擔憂。

    縱然他知道林小婉不一般，卻也不得不設身處地的去想。還是一直以來擔心的問題，姚氏在家族的地位每況愈下，再沒有建樹，日后將會越來越難過。

    其實作為王成的夫人，或許姚氏根本不用這么費盡心力的去折騰一番事業(yè)。也有人勸說過，就做自在的官家夫人，每日逛逛街，走走茶會，不是挺好的？

    但是別人不知，姚氏自己怎么會不清楚。作為跟了姚氏多年的佟掌柜又怎么會不知道……如今官場難混，王成的性子不比王越，做不了那么多左右逢迎。饒是如此，王成還是坐上了知府的位子。

    也都是多虧了姚氏。

    里外打點，總是需要銀子的。銀子從哪來？還不是生意……生意又從哪來？又得靠著姚家。沒了姚家，姚氏也就只能當一個知州夫人，但是能做多久，就說不好了。

    就像蔣廷遠，明明是有大才的人，無比輝煌風光的錦繡前程，就因為他耿直了些，就落得一個小小縣令的身份。

    王成自知其中利弊，但是性子使然，卻不能改。也深知姚氏所做的努力，所以不想辜負姚氏，即便心有些不甘，還是忍著自己的許多沖動，否則一切不都成了枉然？

    沒了這個身份，還談什么黎民百姓，天下蒼生？

    王成跟姚氏深談過。那是他剛升為臨川知府的時候，他有些戾氣，覺得并非是靠自己的能力升任的，而是靠了姚氏的關系，別人的一句話，他就被舉薦升了官。

    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永安侯夫人。

    姚氏跟許多達官貴人的親眷來往密切，關系非常，一是因為其投其所好的打點，再有就是其為人熱絡，并且說什么做什么都極有分寸，一來二去，交的朋友就多了。

    這一切的來往，都是要靠銀子鋪路的。沒有銀子，她拿什么去送別人禮物？請別人喝茶聽曲？

    當然，這要是王成不喜的地方。他說：這跟別人曲意逢迎求來的官有什么分別？

    “官沒什么不同，但人有。”姚氏如此說道。

    王成當時不解，還是姚氏說，別人只是為了當官，而你是為了百姓。如此一說，王成才冷靜下來，再經(jīng)由姚氏一番分析，才接受了下來。

    從那以后，王成只說姚氏辛苦，沒再說過其他。處人做事上，也不像以前那樣，姚氏看在眼里，自然欣慰的多。

    但是這樣的交際往來，所需的銀子不是小數(shù)。

    姚氏花費了許多，若是投資在其他人身上，能換來的東西太多了。但是王成呢？只能當是打了水票……

    這也是為什么姚氏處境如此不好的原因。

    家里的那些人寧可拿這些錢去找別人，資助也罷，上奉也好，總不會看不到收成。但是姚氏堅決反對，也說自己能把生意做得更大，更好。

    許是不想直接為難，家里的老人給了期限，讓姚氏去做。如果最后做不成，那就只能對不起。

    如此協(xié)議，姚氏只能答應下來。

    姚氏把這些都跟佟掌柜講過，讓佟掌柜想想法子，所以才有了后邊的許多事。

    現(xiàn)在酒樓可能會遇到危機，即便是預料過的，也難免會在發(fā)生的時候感到焦躁。

    只是這些話，并不能為外人道。

    林小婉自然不會知道其中緣由，只是先前聽佟掌柜說過現(xiàn)下姚氏的難處。此時聽到佟掌柜如此說，也能明白，是擔心酒樓并不能為姚氏打開局面。

    雖然現(xiàn)在有了別的期待，比如茶館和話本，但還沒落到現(xiàn)實的東西，就更說不好會怎么樣了？

    相反，已經(jīng)做了許久準備投入到實際當中的產(chǎn)業(yè)，就更為迫切了。

    還有就是花溪閣所作的大動作，也就要到了驗收成果的時候了，佟掌柜心里不定，也能理解。

    “只要咱們的人不透露出去，就沒事。他們要真是做出來了，那也是他們的能耐?！绷中⊥裥φf，一副云淡風輕的樣子。

    佟掌柜：“他們有能耐，咱們可就不好過了。”

    林小婉卻并不覺得佟掌柜真的有這么擔心，表現(xiàn)成這樣，肯定是要她吐個口之類的。

    能上當么？

    顯然不能呀。

    林小婉說：“佟掌柜，你肯定做了功課的吧？要不然，跟我說說？”

    一聽林小婉這話，佟掌柜也繃不太住了，點著指，笑道：“你這丫頭，還真是古靈精怪的。是，沒我說的那么嚴重。我讓人去查了查，別的菜都還好，都是平日里買到的東西，不然就是去山里能挖到的。就是這豬下水，不那么好搞?！?/br>
    “哦？”林小婉不解。

    給錢買不就好了，還能買不到？

    佟掌柜也不賣關子，他說：“這就不得不說道段大利了，他能耐不小，跟清河縣的豬販子們都說了，下水都給他留著。價格肯定是別人想不到的高。當時談好了，數(shù)了數(shù)，給了定錢?！?/br>
    有人再去買，想買個斤八兩的，又多給不了多少銀子，所以就被回絕了。那些人問怎么才能賣，他們都說，得給他們個保障，日后這些豬下水都得買了才行，價格還不能低。這一聽，那些人哪敢應下來？

    爆炒肥腸這菜是好，但是他們一直做不得法。做出來的不但口感不好，還有味道。要想嘗試，就得需要大量的豬下水。

    大量買如果還做不出來呢？

    這些擔憂誰都有，那些酒樓的老板不服氣，就說不做這些菜他們依然能長久下去！這么多年的老字號招牌了，難不成還能垮了？

    他們不答應，豬販子們就不賣。畢竟，這要是被段大利知道了，以后的生意就做不下去了。

    聽起來好像有很多，實際不然。

    豬沒那么多，賣一份就少一份。總可能會瞧得出來，再有，別人可能會壞你的事，難免會出現(xiàn)意想不到的情況。不能為了芝麻，丟了西瓜吧？

    是此，情況才穩(wěn)住了不少。

    林小婉問：“清河縣沒有，其他縣呢？”

    從別的地方買來運過來不就行了。

    不過很快，林小婉就反應了過來。只是沒等她說，佟掌柜便回答道：“清河縣附近的這些縣，也都跟段大利有些往來。聽說豬下水能賣錢，早就開始打聽了。情況也差不多，所以別人也打不了主意?！?/br>
    “至于再遠的……買完了再送來，就這天氣，估計都臭了。如果是冬天還行，現(xiàn)在嗎……你知道的?！?/br>
    “東西運不來，那就人過去唄。”林小婉道。

    “人過去？”佟掌柜頓了頓，而后點了點頭，說道：“你這腦筋還是轉(zhuǎn)的挺快，我都沒這么細想過?！?/br>
    林小婉不以為意，她說：“那是您cao心的事太多了?！?/br>
    佟掌柜笑笑，隨后說道：“不過，把人送過去，這法子，也不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