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貨大樓的商品全，村里的小賣部跟這兒一比，簡直就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七零年代發(fā)展力比不上自己那個時代，雖然是清一色商品，但大小形狀多少還是有點差異，顏色也大多用的是黑、藍。

    沒有統(tǒng)一的貨架，大小商品全都擺放在鋪著黃布的桌面上，旁邊拍子上的紅色數(shù)字改了有四五遍。

    周末的價錢只比平常便宜了一兩分，可每個臺面前都擠了不少的顧客。

    “咱家的暖瓶壞了，得補一個。”

    “爹的煙絲也快抽完了，補幾分錢的就夠?！?/br>
    “要不咱再去樓上看看吧，過年總得換一件新衣裳?！?/br>
    ……

    不愧是過家的一把好手，該買什么、需要買什么，祝桐桐這心里門兒清。

    百貨大樓的一層全都賣的是生活日用品，擠著搶折扣的人也是最多。

    祝桐桐一手扯著崔世杰的袖子，一手挎著只竹籃子，分明也是村里來的人，可她挑東西的架勢可和城里住著的人一點不差。

    用勺子敲一敲杯沿，聽聲音就知道杯子的薄厚；朝暖瓶吹一口氣，再用手指甲劃拉一下，有沒有裂縫她也知道……挑選了不少東西，祝桐桐也不知道自己的腦子里竟然裝了這么多小常識。

    崔世杰跟在她后面，除了幫忙拿東西外，啥忙都幫不上。

    旁邊的臺面上擺了不少的頭飾，趁著祝桐桐在旁邊挑布的時候，崔世杰的眼神也開始在上面打轉(zhuǎn)。

    賣的最多的是黑發(fā)卡，不過中間還有其他的顏色。紅色塑料上粘一點亮晶晶的粉末、綠色的塑料上貼著一朵紅花，全都是小姑娘喜歡的樣式。

    崔世杰把手伸進口袋里，十幾張錢票疊在一起足有毛衣那么厚。另一只手拿起中間那個紅色的樣式，朝老板道：“大姐，您家這發(fā)卡多錢一個？”

    手指彈了彈旁邊的標簽：“一分錢倆，兩分錢五個?！?/br>
    在部隊里這幾年崔世杰也沒買過什么東西，衣服、生活用品都是上面發(fā)下來的，對這些小玩意兒的價錢沒什么概念。

    一分錢兩個，應(yīng)該算便宜吧。

    扭頭看一眼祝桐桐的頭上，這些年都只扎著兩個羊角辮，捆在上面的黑色皮筋已經(jīng)露出了乳黃色的膠皮。

    好像嫁過來的時候她就帶著那兩根皮筋。

    “啪。”手背被不輕不重地拍了一下。

    把他手里的發(fā)卡奪過來，小心地放回到它們原來的地方，“哎呀，不要亂買東西。”

    “我看你頭上的皮筋都快斷了，想著……”

    “不用不用。”拉著崔世杰從那個臺面前離開，同時把剛才量好的布塞進了他懷里，“我不用這些東西，平時下地干活的，萬一弄丟了咋整?！?/br>
    真是賢惠。這是崔世杰腦海里閃過的第一個念頭。

    怪不得嫁來這么久村里的每個人都夸她，像她這么會過日子的媳婦，換誰不想要啊？

    攥著手里的錢，崔世杰順手把祝桐桐手臂上挎著的籃子接了過來。里面已經(jīng)放了不少的東西，拎在手里也有不少的份量。

    祝桐桐嘴上這么說，心里可不是這么想。

    買這么多東西給自己都是浪費，遲早都是要離開這個世界的，還不如把錢省下來給他們買點用的。

    再說了，這才值幾個錢？還不如買個貴點的收音機、縫紉機什么的。

    要論敗家，自己才是專業(yè)的。

    “特大喜訊！特大喜訊！解放牌棉衣，今日特價，今日特價！”上午十一點，大樓中間的大喇叭里響起了提前錄好的宣傳語。

    “原價五塊的純棉棉衣，今天只要四塊五毛八，今天只要四塊五毛八！”

    “原價一百五十塊的縫紉機，今天只要一百四，今天只要一百四！”

    ……

    喇叭里在宣傳特價商品的時候，整個百貨大樓里的人都靜止了，翹首看著喇叭的方向，生怕錯過自己想買的特價。

    “還剩八十，該買點什么啊?！睌?shù)著小口袋里的幾張票子，祝桐桐自言自語道。

    籃子里的東西不多，但每一個都是質(zhì)量最好、價格最貴的，尤其是給爹買的煙絲還有給崔世杰挑的那雙鞋，還是“大部隊”的名牌。

    想著置辦個大件可以直接把錢花掉，喇叭里喊了大半天都沒啥實用的物件。

    那邊喇叭里的聲音剛結(jié)束，整層樓里的人都開始烏泱泱地往樓梯跑。省到就是賺到，會過日子的人都把這句話當成真理。

    崔世杰張開手把祝桐桐護在懷里，周圍來往的人流才沒沖撞到她。

    把籃子往手腕上提得高了點，崔世杰攤攤手道：“給我點錢，剛才想起來娘讓我，我去買點啥，我去看看?！?/br>
    崔世杰不會說謊話，一張口眼神就開始四處飄忽不定，耳朵也漲得通紅。

    要是真開口帶她買東西肯定不樂意，沒辦法，只能扯個謊出來。

    正愁他在旁邊看著，自己沒辦法大手大腳的花錢。他這么一提，剛好給了自己把家敗個精光的機會。

    抽出兩張綠票子塞給他，祝桐桐朝他擺擺手：“中，那你去吧，我再轉(zhuǎn)轉(zhuǎn)，一會買完下來找我就成?！?/br>
    “成。”

    拿過錢，崔世杰立刻松了一口氣。不經(jīng)意地瞥了眼喇叭的方向，想了想也跟上了那些往樓上去趕折扣的人流。

    祝桐桐看著崔世杰的背影消失在樓拐角，立刻就暴露了自己“餓老鬼”的本性，重新從超市門口拿起一只竹籃子，三步化作兩步地沖向了rou品區(qū)。

    好的rou價錢又高又好吃，做成臘rou還能保存的時間更久一點，算是最實惠的消費品了。

    不少大媽也都擠在案板前，手里拿著一張牛皮紙等著里面的師傅把rou割好。

    挑別的東西她們或許沒有小年輕那么懂，這幾十年積攢下來的吃貨經(jīng)驗，在挑rou方面可稱得上是行家。

    哪里的rou最勁道、哪里的rou肥瘦正好，都逃不過她們的眼睛和一雙手。

    “這塊rou給我割五毛錢的，”大媽用牛皮紙在rou的紋理上比劃了一道，“別的都不要，只要中間的這一塊rou?！?/br>
    擠在旁邊，祝桐桐正要接一句：也給我來一塊。下一秒，就被另一位身強體壯的大媽給沖出來截胡了。

    一塊rou接著一塊rou從后面切好端上來，除去那些大媽要的，剩下的邊角碎rou都堆在旁邊的籮筐里等著一會剁成rou餡。

    祝桐桐在旁邊擠了半天，都沒有找到機會開口，眼睜睜著看著大媽們把好rou都挑走了，她這籃子里卻還是空空如也。

    “來咯！剛切好的豬后腿?！鼻衦ou師傅把一條幾十斤重的豬腿磕在案板上，還沒開刀，圍在前面的大媽就已經(jīng)開始躍躍欲試。

    rou都是在后面現(xiàn)殺后送到前面來的，這條腿似乎剛切好沒多久，印著淺紫色免疫商標的rou皮上，還冒著熱氣呢。

    “給我……”

    “我全要了！”

    擠在前面的大媽這次才張開口，后面一個嬌滴滴的丫頭片子的聲音就蓋過了她。

    舉著手里的牛皮，切rou師傅這才注意到后面那個弱不禁風(fēng)的村姑。那一口村味十足的嗓門，一聽就知道不是這城里的人。

    師傅左手拿著磨刀棒，右手拿著碎骨刀，摩擦?xí)r發(fā)出的“咣咣”金屬聲夾雜著零星的火花。

    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師傅自顧自地朝后腿上rou最多的一處剁了下去，“閨女，這豬后腿少說也有百十來斤，你全買了？當這是高粱面不值錢嗎？”

    幾個大媽的眼光也同樣的嘲諷，耳語了幾句，不約而同地笑出了聲。

    村里人就是村里人，可能是種田種多了沒吃過rou，才會覺得一只豬后腿是她能負擔起的花費。

    更何況，除了排骨之外，最有營養(yǎng)、口感最好的就是這豬后腿，豬蹄用來煲湯也是美容養(yǎng)顏，價錢自然也比普通的豬rou貴。

    “別切了，再把rou給我切少了，”撓了撓鼻尖，祝桐桐再一次強調(diào)道：“我說了，這條腿我全要?！?/br>
    祝桐桐擠過前面的那些大媽，霸道地從口袋里掏出一沓錢拍在案板旁邊的桌子上，花花綠綠的票子粘了不少的血水。

    “怎么著？這么多錢還買不了一條豬后腿嗎？”祝桐桐問道。

    什么情況？村里的人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這么有錢了嗎？一條幾十斤的豬后腿竟然能說買就買。

    幾個大媽盯著桌子上花花綠綠的錢瞠目結(jié)舌，手里一滑，剛才包好的rou索性一下掉在了地上。

    切rou的大師傅也愣住了，著急忙慌地把錢全都搜羅到面前，剛才還冷冰冰的態(tài)度一下子變得熱情起來。

    拿起旁邊的鐵鉤重新扎回到豬蹄上，大師傅又把剛才快切掉的rou往上推了推：“夠夠夠，您拿走吧！”

    抱著一只豬后腿站在樓下，幸好這身子的體能夠好，要不非要摔一個跟頭不行。

    拿著包好的衣裳出現(xiàn)在樓梯拐角，那一只粉嘟嘟的大豬蹄一下子就吸引了崔世杰的目光。

    本來想給祝桐桐準備一個驚喜，但現(xiàn)在一看……好像是她給自己準備了一個驚喜才對。

    “這，這是個啥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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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劇場：

    祝桐桐：吃豬蹄美容

    崔世杰：不對，豬頭rou更補，你猜為什么？

    祝桐桐：不知道。

    崔世杰：俗話說的好，吃啥補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