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br>
    堆完雪人已是傍晚，暮色降臨，街邊的燈籠明亮又耀眼。小孩兒們穿著厚厚的棉襖棉靴，跟著大人們上到街來，每一張小臉都被凍得通紅。

    終北的燈會和靈山不一樣，這里更有煙火氣些。地面雖堆有落雪，卻讓人感覺到處都透著暖意。

    燭方最是喜歡熱鬧，拉著熒惑在街上逛來逛去，一會兒吃這個一會兒玩那個。每每想要套話，卻又不知如何開口，反倒是被熒惑給叫住了。

    “師兄?！睙苫罂粗懊娌贿h處道：“那里有人賣糖人，師兄可以給我買糖人嗎？”

    “走吧，過去瞧瞧?！?/br>
    走近了一看，小小的攤位上放著一個木轉(zhuǎn)盤，上面繪著各種鳥獸，有龍有鳳還有鮫人。

    前邊等著好幾個小孩兒，眼睛盯著糖人師傅做好的糖人一刻都沒移過。

    輪到他們的時候，燭方問熒惑：“你想要什么樣的？”

    熒惑指著轉(zhuǎn)盤上的鳳凰道：“要這個?！?/br>
    “行。”燭方付了錢，又搓了搓手，自信滿滿：“看著啊，師兄給你轉(zhuǎn)一個?！?/br>
    “好。”熒惑滿臉寫著期待。

    卻不想，燭方?jīng)]轉(zhuǎn)到鳳凰，反而轉(zhuǎn)到了龍，第二次第三次也一樣。

    到第四次時，熒惑忍不住說道：“師兄，要不換我來吧？”

    “不要，我自己來?！睜T方搖搖頭，眼都沒抬一下，就跟轉(zhuǎn)盤犟上了似的。

    一直到第八次，燭方終于轉(zhuǎn)到了熒惑想要的鳳凰。

    “謝謝師兄，好甜?！睙苫竽弥P凰糖人咬了一口，眼里眉梢全是笑：“我也給師兄轉(zhuǎn)一個，師兄想要什么樣的？”

    “你既要了鳳凰，那我便要龍?！睜T方等著看他不耐煩的樣子，在旁催促道：“你快試試?！?/br>
    “嗯，師兄稍等?！?/br>
    糖人師傅見他們轉(zhuǎn)了這么多次，說道：“我這兒可以直接送你們一個。”

    “謝謝。”燭方?jīng)_他擠擠眼，拒絕了他的好意：“不過不用了，等他轉(zhuǎn)?！?/br>
    糖人師傅心領(lǐng)神會，笑了笑，沒再插話。

    讓燭方?jīng)]想到的是，熒惑第一次轉(zhuǎn)就轉(zhuǎn)到了龍。

    他揉了揉眼，險些以為是自己看錯了，直到熒惑將糖人遞到他手上。

    “師兄快嘗嘗。”熒惑親眼看著他把糖人送進嘴里，急忙問道：“甜嗎？”

    燭方點點頭，一邊走著一邊斟酌著言語。

    “熒惑。”他小心翼翼地找著話題：“你小時候就喜歡吃糖人嗎？”

    “喜歡?！?/br>
    “真巧，我也喜歡。”燭方說完，還想問點什么，卻不知道該怎么問下去。

    熒惑看出了他的欲言又止，問道：“師兄有什么話想說嗎？”

    燭方搖了搖頭，勉強一笑：“沒什么?！?/br>
    熒惑不再追問，只道：“那我們再逛一會兒?！?/br>
    聽說燈會結(jié)束前終北城的上空會放煙火，他們因此逛了整整一個時辰都沒回去。

    糖人已經(jīng)吃完了，天上也下起了小雪。

    前面有兩個小男孩在放爆竹，先把爆竹埋在雪地里，點燃后又趕緊跑開捂著耳朵，遠遠看著爆竹把雪渣炸成一片。

    笑聲與爆竹聲混在一起，聽起來格外歡樂。

    玩到一半，他們的大人找來了，要帶他們回家。

    兩個小男孩還沒玩夠，很是不舍。其中一個小男孩跟著大人走了兩步，又掙開大人的手跑回去，對另一個小男孩道：“去年的木匣子還埋在我家后院里，明天你來我家玩，我們一起去把它挖出來。”

    “嗯嗯！”

    “我走啦，明天見！”

    看著兩個小男孩揮手作完別，燭方緩緩收回了視線。便在這時，他冷不防聽旁邊的熒惑說了一句：“以前也有人這么跟我說過?！?/br>
    “嗯？”燭方豎起了耳朵，趁機追問：“什么人？”

    “一個朋友，許久不曾聯(lián)系了?！睙苫蟮溃骸皫熜帜?？還記得以前的朋友么？”

    “我？我沒什么要好的朋友?！睜T方又把話題轉(zhuǎn)移到他的身上：“你的那個朋友也是龍嗎？他叫什么名字？”

    似乎是追問得太過明顯，熒惑沒有立即作出回答，而是戒備地說道：“師兄好像對我的過去很感興趣?！?/br>
    “你不也一樣?！?/br>
    熒惑笑了笑，卻是沒有再繼續(xù)說了。他不說燭方也沒再多問，兩人就這么沉默著走了下去。

    “師兄?！蓖蝗唬瑹苫笤诤竺婧白∷?。

    燭方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不知不覺走在了前面，隨即回過頭去。

    轉(zhuǎn)身的瞬間，只聽得終北城的上空嘭地一聲巨響，絢麗的煙火似花朵一般在夜幕上綻開，五彩紛呈。起初是一朵，接著越來越多……

    煙火之下，熒惑凝望著燭方的雙眸，嘴唇微動：“如果有一天我不見了，師兄會想我嗎？”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君曉入曉90瓶；他們都叫我秀兒3瓶；夢想2瓶；adversary、咸魚干1瓶；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35章

    “說什么呢。”燭方裝作沒聽懂似的,抬手撣去對方肩頭的飛雪，嘴邊勉強牽出一抹笑，像是在回答又像是在自言自語：“你怎么可能會不見?！?/br>
    不遠處的夜空被璀璨的煙火映得通亮,街上人聲鼎沸,熙熙攘攘。而近處,唯有細雪無聲地灑落在兩人的身上。

    熒惑捉過他的手放入袖中,又替他把兜帽戴好，扯了下唇角：“跟師兄開玩笑的，走，去看煙火?！?/br>
    看著他扭頭邁開步子,燭方卻站在原地沒動，思緒隨著天上的細雪漸漸飄遠。

    熒惑知道自己是副人格了？什么時候知道的？等到觀溟找回記憶之后，他就會消失嗎？還是說，到了那時他便會和觀溟融合？

    “師兄？”回頭發(fā)現(xiàn)燭方?jīng)]跟上來,熒惑開始往回走,一直走到燭方的身旁，清澈透亮的眸子直勾勾地盯著正在發(fā)愣中的人：“師兄還在想我方才說的話？”

    “我……”

    “師兄放心,我說的是如果。”熒惑截過他的話,眼里漾著笑意，勾了勾唇補充道：“也有可能，不見的人不是我,而是他們?！?/br>
    聽到這里，燭方更加愣住了,怔愣的同時還有一些惶然。

    醫(yī)書上說過,副人格有可能與主人格爭奪主導地位。換句話來說，副人格很可能會取代主人格，占據(jù)主人格的軀體。

    熒惑本就性格偏執(zhí),這種事并非做不出來。

    得抓緊時間找回觀溟幼時的記憶才行。

    “燭方公子，重臺兄，你們也出來逛燈會了？”忽在這時，一道身影出現(xiàn)在他們身后，來的人是宵練。

    燭方很快回過神來，與此同時，心里暗叫了一句糟糕。

    他看向熒惑，熒惑也看著他。而后面前的人眸色變了變，回身面向走來的身影，不疾不徐地接過對方的詢問：“嗯，出來看看?！?/br>
    聽著這個不同于剛才的聲音，燭方頓時松了一口氣，眼睛也微微一亮。因為他知道，是觀溟回來了。

    “你們是外地人，不知道終北城什么地方有趣?！毕毜溃骸耙晃?guī)銈兯奶幑涔?？?/br>
    “只怕麻煩了你?！?/br>
    “這有什么好麻煩的，我們既成了朋友，朋友之間便沒有麻煩二字。”

    “那便有勞了。”

    話都說到了這份上，觀溟不再拒絕，而是回頭去牽燭方的手。

    燭方與他十指相扣，小聲地說：“熒惑出來過了?！?/br>
    觀溟點了點頭，手牽得更緊了些。

    走在前面的宵練并不知道他們的小動作，說起話來滔滔不絕，介紹完了終北城的臘日，又問起了他們的來歷：“對了，還不知道你們來自何處？”

    燭方同觀溟交換了一個眼神，回道：“我們是從東荒來的，來尋鑄劍世家孟家?！?/br>
    “東荒？這可是個好地方。不過這孟家……”宵練摸了摸下巴，先是目露沉思，接著長嘆一氣：“孟家很多年前便被滅了門，你們恐怕白走了這一遭。”

    “滅門？”燭方故作驚詫，追問道：“為何會被滅門？”

    宵練搖搖頭：“這我就不清楚了，大概是像我一樣，惹上了什么麻煩?！?/br>
    他這句話是笑著說的，當燭方往四處不起眼的角落望去時，那些潛伏在暗處的影子已然不見了蹤跡。

    而在前邊的人群里，突然擠來幾條人影，看那氣勢洶洶的樣子便知來者不善。

    幾人將他們團團圍住，目光卻是落在宵練一人身上。其中一人語氣很不好地催促：“老大讓我來找你，走吧?！?/br>
    燭方多嘴問了句：“你們這是要做什么？”

    那人瞥了他一眼，提醒道：“競寶坊做事，閑雜人還是不知道得好?！?/br>
    “說麻煩麻煩就來了?！毕毭鏌o懼色地笑了笑，對燭方道：“不過不是什么大麻煩，不礙事，這些兄弟和我都是認識的。你和重臺兄先逛逛，我且隨他們走一趟?！?/br>
    說完，主動跟著那幾人走了。

    雖和宵練認識不久，燭方仍不免有些擔心，擔心之余還帶著好奇：“就這么看著他們把人帶走？不會出什么事吧？”

    “不會。那些人不是他的對手。”

    連觀溟都這么說了，燭方也便安下了心：“行，那我們?nèi)e處逛逛?！?/br>
    二人在城里隨便找了個地方看煙火，直到煙火放完才走回客棧。

    路上，燭方把熒惑說過的話悉數(shù)告訴了觀溟，說話時眉頭微蹙：“他已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也有了防備，很難再從他口中打聽到以前的消息。眼下該如何是好？”

    最重要的，是熒惑有了與主人格爭奪身體的想法。

    “不用再向他打聽。”觀溟伸手輕輕撫過他微皺的眉：“他已經(jīng)同你說了?！?/br>
    “??？說了？”燭方聞言一愣，抬頭茫然不解地問道：“熒惑說了什么？我怎么不知道?！?/br>
    觀溟對上他的視線，頓了頓：“明天我們?nèi)ヒ粋€地方，到時候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