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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手工要做一塊家里的銘牌,寫上“裴藝的家”,父親節(jié)母親節(jié)的禮物千萬不能忘,成績要考第一,要向所有人展示她有一雙好父母,她們是一個和諧的家庭。 要忘記家里還有一個裴霽的存在。上到小學(xué),裴霽開始頻繁跳級。 有一位小學(xué)老師找過爸爸,認(rèn)為對于裴霽這樣對情感認(rèn)知很不敏感的孩子,跳級并不是一個好的選擇,她在學(xué)習(xí)知識方面不需要時間,但她需要時間去和同齡人相處,去感受友情感受親情,甚至感受陌生人之間的交流,她得慢下來。頻繁的跳級一定會出問題。 但爸爸mama都沒有接受這個意見,他們想讓裴霽離她越遠(yuǎn)越好。 裴藝發(fā)現(xiàn),他們似乎不只是厭惡裴霽,甚至還有點怕她,也許是因為裴霽是個另類,另類總是會讓人產(chǎn)生恐懼的。 他們想讓裴霽趕緊念完書,趕緊離開這個家。沒有餓著她,沒有虐待她,大概只是因為他們是個文明的家庭,不愿意招致異樣的目光。 他們一方面對裴藝真的很好,把她當(dāng)成親生女兒疼愛,把所有的精力都灌注在她身上,另一方面又把她看得很緊,生怕她被裴霽帶壞。 她們的接觸很少很少,即便在一個家里,低頭不見抬頭見,也很少能說得上話。 可是裴藝一直記得當(dāng)年,在她被欺負(fù)的時候,裴霽沖出來推開那個比她高了許多的男孩,記得她抱住她,說她講的最流利的那個詞:“meimei?!?/br> 她在那么小的時候就知道保護(hù)她,知道她是meimei,她們是最親近的人。 裴藝想,再等等,她會長大的,等她長大,等她能自己賺錢,自己養(yǎng)活自己,就不用再避著裴霽了,她會讓她知道她不孤單。 她懷著這樣的信念在每次裴霽試圖和她說話的時候躲開,在每次裴霽被孤立的時候避開她的目光,在每次裴霽茫然無措時當(dāng)做看不到。 裴霽是一個人長大的,雖然她的身邊有沒血緣的爸爸mama,有世界上最親近的meimei,但她是一個人長大,她的天才不被期許,甚至被認(rèn)為是異類,明知道她的情感認(rèn)知有問題,也當(dāng)做看不到,甚至惡意做推手讓情況變得更糟。 關(guān)心她的人很少,惡毒的人很多,唯一個關(guān)注她的人,連話都不敢跟她說。 有時候裴藝很恐懼,她想象著裴霽的處境都感到窒息,她害怕裴霽會不會根本撐不到她們長大,可她又沒有勇氣抗?fàn)帯?/br> 有一次裴霽帶了糖果回家,那是一種她很喜歡但裴霽從來沒吃過的糖。 是裴藝唾手可得,但裴霽得攢好長時間的錢才買得起的糖。 她把糖拿到裴藝面前給她,她這時候已經(jīng)會講話了,能像正常人一樣交流了,但她還是只說了:“meimei。" 像小的時候一模一樣。 裴藝接了過來,她看到裴霽笑起來,她們是雙胞胎,但長相并不一樣,裴霽笑起來要比她漂亮得多,她的眼睛干凈得纖塵不染。 裴藝也跟著笑了笑,可是下一秒她就笑不出來了,mama就在邊上,只要一抬頭就能看到她。她緊張地一哆嗦,把糖塞回裴霽的手里。 裴霽拿著那袋糖果,看著她,又低頭看了看手里的糖,有些困惑地問:“你喜歡的糖,不要嗎?”裴藝正想開口,就觸上了mama疑惑地望過來的目光。 她心一緊,只來得及含糊地說一句:“等我長大……"然后就避之唯恐不及地走開了。 后來,過了很多年,她才發(fā)現(xiàn),這是裴霽最后一次叫她meimei。 那袋糖最后還是回到了裴藝的手里,在裴霽去上大學(xué)后,她的小房間空了出來,裴藝經(jīng)常悄悄地進(jìn)去坐,她看到這袋糖留在裴霽的抽屜里。 她許多次想,裴霽哪里來的錢,她幾乎沒有零花錢,她攢了多久才買得起這袋糖,她把糖塞回她手里的時候,她失望嗎? 她迫切地想長大,她想以后不用裴霽給她買糖,她來給裴霽買她喜歡的東西。 然后她又想到她不知道裴霽喜歡什么,因為沒人在乎她喜歡什么。裴霽的喜好從來沒有人關(guān)心。 愧疚讓裴藝很難過,幸好時間在流逝,希望始終存在。 裴藝的成績很好,名列前茅,爸爸mama一提起她就滿臉驕傲.她終于熬到了高三,熬到了高考。 那年她十六歲,她很興奮,她想她終于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了。 她在高考前無比地想念裴霽,她突然發(fā)現(xiàn),她從來沒有叫過裴霽一聲jiejie。她偷偷跑去裴霽的大學(xué)。 她想見她。 結(jié)果她連裴霽念什么專業(yè),住哪個寢室都不知道。她以為要找好久,因為裴霽的學(xué)校很大,到處都是人。 高中生進(jìn)了大學(xué),就像進(jìn)了一個新世界,處處都很新奇,連空氣都像是格外不同,充滿著吸引力。 裴藝走在路上,想著要怎么才能找到裴霽,這么大海撈針?biāo)频南拐铱隙ㄊ遣恍械摹?/br> 正當(dāng)她坐在路邊犯愁,她聽到一個經(jīng)過的男生對他同伴說:“裴霽確定要碩博連讀了?“ “孫教授指名要她。不過她念臨床確實不如做學(xué)術(shù)?!蓖檎f道。 裴藝的耳朵豎了起來,她連忙跟上,其實她可以向他們打聽裴霽在哪里的,可她卻沒有開口,她想聽聽別人口中的裴霽是什么樣的。 “唉,她確實不適合當(dāng)醫(yī)生,這么年輕的醫(yī)生,哪個病人敢把自己交給她?!薄肮?,太優(yōu)秀有時候也挺為難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