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郁山想自己吃，被拒絕了。

    周望卓一點點地喂，眼神越發(fā)溫柔，而曲郁山食不知味，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吃些什么，周望卓喂完三明治，還給他泡了杯牛奶。

    曲郁山實在忍不下去，避開遞到唇邊的牛奶杯，“哥哥，我們回去吧?！?/br>
    周望卓聞言垂眼看著手中的牛奶杯，像是在思索什么，可沒多久，他又固執(zhí)地把牛奶杯遞到曲郁山的唇邊。

    “小郁，喝幾口?！彼麥芈晫η羯秸f。

    而就在這時，曲郁山聽到廚房外有動靜，周望卓也聽到了，他端著牛奶杯的手一頓，隨后將杯子放下。

    杯子放下沒多久，有人沖進了廚房。

    是崔檸。

    崔檸看到被周望卓擁坐在中島上的曲郁山，就一拳打向周望卓的臉。周望卓并沒有躲，生生挨了這一拳。

    而此時，又有人走進來，這次的人是周父。

    周父沉著臉，看到崔檸抓著周望卓的衣領(lǐng)還要打，皺眉道：“夠了。”

    但崔檸沒聽，還要揍，周父上前拉住崔檸的手臂，“他是你哥哥，你不能打他?！?/br>
    “他是我什么哥哥？”崔檸憤怒道，“我沒有哥哥，你們也不是我的家人?！?/br>
    “不是你的家人，你今晚為什么找我?guī)兔?？”周父說這話時，語氣里帶著一點諷刺。崔檸呼吸一重，幾秒后，他還是選擇掙開周父的手，繼續(xù)揍周望卓。

    而讓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是，周父的手被崔檸掙開后，他面色更沉，隨后竟當(dāng)眾甩了周望卓一巴掌。

    “還不給小郁道歉？”周父說。

    周望卓目光始終放在曲郁山身上，即使挨了這一巴掌。燈光下，他的眼里仿佛有淚光浮現(xiàn)，又好像沒有。

    唇瓣分開，是喊“小郁”的口型，但沒有聲音發(fā)出。

    *

    曲郁山被送到醫(yī)院做了個全面的檢查，今夜的事把曲爸也驚動了，只是不巧的是曲爸這兩天正好在外地，一聽曲郁山失蹤，連忙買機票往回趕，現(xiàn)在正在機場，等坐飛機。

    “爸，我沒事，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在醫(yī)院了，結(jié)果很快就能出，你不用趕過來了?，F(xiàn)在很晚了，你在機場附近的酒店先睡一覺，明天再回來也行。”

    曲郁山勉強安撫好曲爸，把手機遞給旁邊的崔檸。他本不想住院的，但崔檸和楚林都認(rèn)為他有住院這個必要，尤其在知道他吃了周望卓做的三明治后。

    “萬一他在那個三明治下了毒?！背直砬閲?yán)肅，“不行，我再去問問醫(yī)生要不要提前洗胃?！?/br>
    楚林走得太快，曲郁山攔都攔不住。楚林一走，房里就只剩下他和崔檸。

    崔檸幾乎這一路就沒怎么說話，曲郁山知道他在生氣，因為他也同意讓周父帶周望卓回法國治病。

    周父在讓保鏢把周望卓送上車后，跟曲郁山單獨聊了一會。

    “小郁，我知道望卓這事做的對不住你，但這都是我的錯，是我沒有教好他。知道他生病，我一開始沒有重視，等后面……”周父頓了下，“這些年我一直讓他待在國外，有個原因就是法國有個很厲害的心理醫(yī)生。小郁，當(dāng)叔叔求你，也看在望卓跟你認(rèn)識這么多年的份上，不要報警，讓我?guī)胤▏尾??！?/br>
    曲郁山沉默許久后，點了下頭。

    *

    “你怎么比我還生氣？”曲郁山有心緩和氣氛，故意笑著說，可崔檸明顯不吃這一茬，表情依舊不好看，雙眸定定地看著他，讓曲郁山不知不覺把臉上的笑收了起來。

    曲郁山也變得沉默，不知該說什么，而這時，崔檸對他張開雙臂。

    病房靜謐一片，窗戶關(guān)著，把冷空氣和外界雜音都隔絕在外，只有呼吸的聲音在這個單人病房蔓延。醫(yī)院冷白的燈光給崔檸描了色，再配上漂亮卻沒什么表情的臉，其實看上去并不好接近。

    但曲郁山猶豫許久后，主動湊過去。

    幾乎一接近，他就被摟入懷抱。

    少年的胸膛熱乎乎的，熱度穿透衣服，傳給他。

    曲郁山先是身體緊繃，然后慢慢在崔檸懷里軟下身體，也許像倦鳥歸巢，也許是暫時找到一個安全的避風(fēng)港，可以讓他將今夜的害怕擱淺。

    曲郁山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書里給他設(shè)定是霸道邪魅的總裁，可他自己知道自己只是個有點錢的普通人。

    他跟大多數(shù)人一樣會害怕，還疼，會在劫后余生覺得慶幸又后怕。

    今晚他很有可能一句話、一個動作出錯，就不在這個世上了。

    在看到崔檸出現(xiàn)的時候，別提他有多高興了。先前這一路，他不想讓別人看出自己的軟弱，所以努力穩(wěn)住情緒，對楚林說他沒事，對他爸說他沒事，事實上他很怕，他甚至總能想到周望卓手腕上的傷口。

    傷口泊泊流出的血滴落在他臉上，還帶著熱度。

    即使洗干凈臉，依舊感覺周望卓的血如附骨之疽，如影隨形。

    在某一瞬間，他真的以為自己會死在那個泳池。

    其實曲郁山覺得崔檸不該安慰他，因為崔檸不安慰，他就不會想哭，他就可以一直忍住，把今天的事情當(dāng)成很普通的一件事就過去了。

    *

    楚林問完醫(yī)生回到病房，冷不丁撞見自家老板窩在金絲雀懷里哭的一幕，腳步一頓，隨即飛快退出現(xiàn)場，還貼心地關(guān)上門。

    沒有其他事情可做，楚林去吸煙區(qū)抽了兩根煙，煙抽到尾程，崔檸來了。崔檸向來厭惡人抽煙，不喜煙味，但今天他主動跑來吸煙區(qū)，還伸手問楚林借煙。

    楚林睨了崔檸一眼，沒給，“你還是別抽，老板跟你一樣也不喜歡煙味。老板睡了？”

    看到崔檸沒表情地點了下頭，楚林想起幾個小時前的事情。

    接到崔檸電話時，他正在家里。得知曲郁山失蹤，他連衣服都沒換就沖了出來。因為之前就懷疑周望卓有前科，這次他們直接找周望卓。

    可周望卓聯(lián)系不上，他在本地的房產(chǎn)也眾多，具體地址一時半會也沒那么容易查出，最后是崔檸打電話給周父。

    楚林這才知道崔檸原來跟周望卓還有一層兄弟關(guān)系。

    他看出崔檸和周父的不對付，但為了找曲郁山，崔檸一直忍著情緒。其實他大概也能猜出崔檸的心理。

    崔檸很討厭周父，但為了曲郁山，他不得不低下頭主動求周父，求對方幫忙找人。他應(yīng)該也很討厭周望卓，可曲郁山同意不報警，他只能接受曲郁山的選擇。

    “老板是個很心軟的人，你應(yīng)該也知道。”楚林把煙碾滅，突然說，“他還喜歡把事情憋心里，他愿意在你面前發(fā)泄出來，不容易?！?/br>
    崔檸聽到這話，眉眼柔軟許多，但他很快又抿緊唇。

    他真的太弱了，保護不了曲郁山。

    如果可以快點長大，以最快的速度長大就好了。

    *

    時間飛逝，轉(zhuǎn)眼就到六月初。

    柴崎在被關(guān)了十五天后，第一時間飛回日本，并沒有找曲郁山麻煩。曲郁山本來是防備柴崎動手，特意把楚林給他聘請的“堂弟、表弟”保鏢找回來，然后保護了個寂寞。

    曲郁山覺得納悶，最后他花了點功夫，查到原來是柴崎在日本的生意出了問題，所以對方馬不停蹄緊急回國處理事宜，沒時間報復(fù)他。

    周望卓去法國治病，柴崎回日本救生意，崔檸忙高考，曲郁山第一次發(fā)現(xiàn)自己那么有時間。

    于是，他除了工作之余，閑暇時間騎馬、打高爾夫、打網(wǎng)球，還陪曲爸去鄉(xiāng)下釣魚了兩次。

    生活充實之外，曲郁山還想了作者。

    自從那天他選擇不聽作者的話，作者就再也沒有出現(xiàn)他的夢境里，連原文劇情提醒都沒有再出現(xiàn)。

    六月八號，崔檸高考徹底結(jié)束了。

    曲郁山像每個普通的高考家長一樣在校門口等崔檸出來，他還帶了不太一樣的東西。

    蛋糕和禮物。

    今天恰巧也是崔檸的生日。

    第81章

    夏日炎熱, 曲郁山雖然站在樹蔭下，卻依舊覺得自己要被烤化了。熱氣一層層地蒸上來，人都成了包子，滋滋地膨大, 汗水直落。因為是考點, 附近不能停車, 他還只能把車停在一公里外的商場車庫。

    等校門終于打開, 烏泱泱的年輕青春面孔從里走出, 曲郁山雪白的臉已經(jīng)被曬紅一個度, 手里拿著廣告扇子——

    校門外除了家長, 還有各種推銷人員, 最絕的是已經(jīng)有復(fù)讀學(xué)校開始就地招生。

    曲郁山拿扇子狂扇風(fēng), 在手扇斷之前，終于見到崔檸。他看著崔檸朝一早約定好的地方走來, 突然發(fā)現(xiàn)對方是真的長大了。

    這個少年……不對，也許都不能再叫他少年了。

    崔檸原來的眉眼間總有一種脆弱感，那是生活重壓給他的印記，但現(xiàn)在他那張臉是越長越好看, 五官徹底長開, 眉眼的脆弱煙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徹底的疏離與面對世事的鎮(zhèn)定自若。

    長得漂亮, 又手長腿長, 即使穿著校服, 依舊在一群高考生脫穎而出。一路走過來, 不少人注意到他, 還有人主動搭話, 但崔檸都是冷淡地拒絕, 直奔曲郁山這。

    “是不是熱壞了？你應(yīng)該在車?yán)锏任摇！贝迿幇l(fā)現(xiàn)曲郁山臉曬紅了，從背著的書包里翻出大包濕紙。明明他是高考生，曲郁山是陪讀家長，但出來的第一件事是他拿濕巾紙幫曲郁山擦汗。

    曲郁山有些不大好意思，把崔檸手里的濕紙巾拿過來，自己擦臉。昨天的溫度還很適宜，今天驟然升溫，他也沒想到。

    “他們都有家長接。”曲郁山把擦完臉的紙巾捏在手里，準(zhǔn)備待會找到垃圾桶丟。崔檸的手卻伸了過來，把他手里的濕紙巾拿走，“給我?！?/br>
    等到了商場車庫，曲郁山總算覺得活過來。蛋糕和禮物放在后座，怕被崔檸太早發(fā)現(xiàn)，他特意拿了件外套蓋著。

    他本來一早預(yù)訂了餐廳，可崔檸知道后，卻說他今天想自己做飯。

    曲郁山想今天壽星最大，于是同意了，食材已經(jīng)提前讓阿姨處理好。

    “還要開車二十多分鐘才能到，你先休息一下。”曲郁山用手指導(dǎo)航，話還沒有落地，就被抱住。

    他才出了汗，現(xiàn)在被崔檸抱住，覺得黏糊糊的，可他想著對方才高考完，心情肯定很復(fù)雜，所以沒有推開。

    他沒推開，反給崔檸得寸進尺的機會。

    先前在眾人面前一臉冷酷的崔檸，現(xiàn)在仿佛化身小黏包，還親住他的下巴。才感覺到的涼爽被旁邊的火爐擊敗，曲郁山不得不伸出手推開崔檸。

    一推沒推開，他只能說：“好熱?！?/br>
    崔檸總算松開手，重新坐回位置上。

    到了公寓車庫，曲郁山讓崔檸先上去，自己要找物業(yè)一點事，實則他是偷偷拿蛋糕和禮物從另外一個電梯上去。

    他進屋的時候，崔檸已經(jīng)簡單沖了澡換衣服去廚房。曲郁山把東西剛藏進主臥，一份水果拼盤就端到他面前。

    “先吃這個墊墊肚子。”崔檸說完又轉(zhuǎn)身走進廚房忙活。

    即使食材已經(jīng)提前處理好，這頓飯還是做了一個多小時，崔檸幾乎把自己的拿手菜都做了。

    先前的烈日高照的天色此時卻昏沉下來，曲郁山看天色覺得待會會有一場暴雨下。

    因為是崔檸生日，曲郁山特意從酒柜里拿出一瓶自己珍藏的紅酒，明天是周日，醉了也無妨。

    “恭喜崔檸同學(xué)高考完美結(jié)束，祝崔檸同學(xué)考出好成績，前程似錦，未來一片光明?！鼻羯浇o崔檸倒了半杯酒，“你還小，不要喝多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