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芃卻飛快的站起身，走出門口。

    門板合上，屋里的審訊還在繼續(xù)。

    薛芃就站在外面，靠著走廊的墻壁，一下又一下的深呼吸。

    她不知道韓故講的這個故事，有多少是真的，多少是假的，多少是經(jīng)過剪輯的，又隱瞞了多少，但她相信，這應(yīng)該比霍驍說的那些更貼近事實。

    可即便如此，她仍是覺得韓故隱瞞了一些事。

    當然，就算把霍廷耀、霍驍、韓故他們?nèi)齻€人的故事都拼在一起，那也不會是事實的全貌，這里面還差了幾塊拼圖。

    真正知道全部的人，恐怕只有薛奕自己了。

    而且以薛奕的性格，或許有些事，她可能連韓故都沒說……

    想到這里，薛芃又吸了口氣，將這些毫無根由的思路甩開，直起身正準備去洗手間洗把臉冷靜一下。

    可她剛越過拐角，抬眼間，就見到對面走過來三個人。

    其中兩人是專案小組的警員，而跟在他們后面的，則是方紫瑩。

    薛芃腳下一頓，等到走近時，方紫瑩也看到她。

    薛芃的眼睛里流露出復(fù)雜的顏色，她細微的皺著眉頭，抿著嘴唇，如今已經(jīng)得知大部分真相，再看到方紫瑩，與當初的心境已是截然不同。

    而方紫瑩也好似和過去不一樣了，她少了幾分拘謹，人不再繃著，背也挺直了。

    在和薛芃目光對上的那一刻，方紫瑩還露出一抹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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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1章

    看不見的惡

    chapter?46

    很快網(wǎng)上又報出一篇silly?talk的文章,?內(nèi)容無非是繼續(xù)揭露霍家的罪行。

    這一次薛芃看在眼里，心里倒是沒什么波動。

    網(wǎng)友們的討論一如既往的熱烈，很多人都在憤憤不平，質(zhì)問為什么好人沒好報,?惡人卻能爬到這么高,?吃著人血饅頭,?享盡財富。

    也有人說,?正是因為好人有底線，惡人沒有，惡人才會一時占據(jù)上風，打壓好人。

    還有一些人跑去@政府部門的微博，問官方,?這次是不是真的會懲治，不要輕判,?不要不了了之,?愚弄百姓。

    因為此前,?已經(jīng)有太多的事，只有上半段,?沒有結(jié)果，還有一些事,?隔了兩三年才出判決結(jié)果,?而且民眾們還覺得不滿意。

    就這樣，以霍家為話題中心的討論,?一直持續(xù)發(fā)酵了三天。

    ……

    這三天里，霍廷耀在警局依然維持著坦白從寬的人設(shè)，而另一邊，霍驍在提供完詢問筆錄之后,?就回到霍氏集團主持大局。

    霍氏集團高層連著開了兩天的會，就是討論下一步的集團生死問題，還要針對霍廷耀的犯罪行為做危機公關(guān)。

    在霍氏集團的官網(wǎng)上，早就發(fā)出了免除董事長霍廷耀職務(wù)，并愿意配合警方積極調(diào)查的申明，私底下，下一任董事長的任免，各個高管和股東也正在暗搓搓的打著自己的如意算盤。

    這些高管和股東既然是跟著霍廷耀出來的，自然也非省油的燈，深諳弱rou強食的法則，輸家就是要踩一腳，只有贏家才有資格改寫歷史。

    霍廷耀這么一倒，下面的人自然要反，這些“老人”一個個狡猾多端，老謀深算，是不會將霍驍看在眼里的，無論他多優(yōu)秀，在人生閱歷和年齡資本上，他們天然就會覺得霍驍太嫩。

    再說霍驍，他參加了出席了兩次會議，始終保持著微笑，無論面前這些老東西如何戳霍家的脊梁骨，當著他的面唏噓霍廷耀的所作所為，又或者裝老好人，以長輩的身份說要“幫忙”他們父子管理好霍氏，還說接下來的事不需要他太cao心，讓他只管每年等著收紅利即可。

    面對這些套路，霍驍一直沒有表態(tài)，只看著這些老東西抓把戲。

    ……

    另一邊，刑偵支隊。

    陸儼剛和潘震生等人開完會，接到上級指示，并要求刑偵和經(jīng)偵配合檢察院，針對霍氏集團的犯罪行為進行調(diào)查。

    回到辦公室后，陸儼思考了很久，而他手邊就放著霍氏集團各個股東和高管的資料，他翻看過一遍，只整理出一點頭緒。

    就在昨天，陸儼還接到秦博成從辦公室打過來的電話，只一句，說已經(jīng)爭取到省里的批準，這次針對霍氏集團的徹查一定會大力支持。

    也就是說，不用怕事情鬧大，也無需點到即止。

    陸儼撐著頭，又坐了一會兒，隨即走出辦公室，叫人去把韓故帶出來。

    韓故這幾天一直關(guān)在拘留室，對于能交代的事，他是知無不言，物證也都提供齊全，按理說已經(jīng)沒什么可交代的了，只等將來定罪。

    所以當韓故又一次被帶出去問話，還是帶去詢問室的時候，專案小組幾人都是驚訝的。

    就連韓故自己，進門時都是一愣。

    訊問，那就是針對嫌疑人或被告人的，而詢問，通常是用來記錄證人、被害人或是知情者的證據(jù)、證言的。

    也就是說，這次問話，韓故是后者。

    陸儼已經(jīng)在屋里了，他手邊攤開了幾份資料，見到韓故被帶進來，只抬了下眼，指著對面的桌椅，說：“坐吧?！?/br>
    等韓故入座，陸儼又道：“解開他的手銬?！?/br>
    方旭照辦，隨即關(guān)上門，坐到陸儼旁邊。

    陸儼這時說：“常智博炸死馮齊正的案子，霍廷耀全擔了下來，他還提供了證據(jù)。所以我們已經(jīng)把霍驍放了，這兩天他正在霍氏主持大局。”

    韓故端起面前的水杯喝了一口，品了品陸儼的話里的意思，說：“陸隊是想問我，能否提供霍驍?shù)钠渌镒C，最好是有實據(jù)的?！?/br>
    到目前為止，霍雍十六歲被綁架一事，因事隔十年，物證已經(jīng)沒了，人證只有一個，就是劉吉勇。

    但是光憑劉吉勇的孤立證言，是很難給霍驍定罪的，何況霍雍和沈志斌都已經(jīng)死了，當時參與動手的其他人，劉吉勇也沒看到臉，那些人也沒有主動站出來，警方這邊證據(jù)不足，很難起訴。

    除了馮齊正和霍雍的案子，其他和霍驍有牽扯的案子就更難了，如果只是一些小案子，牽扯點刑事責任，以霍驍?shù)哪芰κ强梢垣@得輕判的。

    所以陸儼再三思考過，若是明知道會輕判，他們還投入過多精力人力物力去糾纏，那最終就是雷聲大雨點小，失了威信不說，還會令這種不法分子更加猖狂。

    陸儼笑了下，說：“你跟在霍驍身邊十年，又是律師，你一定知道什么樣的罪行會判的比較重。我想你也不希望看到，江城再出現(xiàn)一個霍廷耀，再多幾個薛奕那樣的受害者?！?/br>
    一提到薛奕，韓故臉色倏地變了，他咬了咬牙關(guān)，吸了口氣，說：“你不用激我，就算你不問，等過幾天我也會主動交代?！?/br>
    陸儼揚起了下眉：“哦，為什么是過幾天？”

    韓故又喝了口水：“這十年，我不僅對霍驍有一定的了解，對霍氏集團的業(yè)務(wù)和里面的派系分布，也打過一些交道。像是霍氏這樣的民營企業(yè)，檢察院和經(jīng)偵若是真想揪出什么問題，霍氏根本經(jīng)不住查，更何況那些股東爾虞我詐、勾心斗角，漏洞一大堆。現(xiàn)在霍廷耀被抓了，股東們一定會開始小動作，會幾家聯(lián)手推舉一個新的董事長出來，趁機把霍驍踢出局。這時候，霍驍就一定會有行動。”

    “原來你是在等這個?！?/br>
    陸儼話落，便拿著桌上幾份資料走向韓故，并在他面前攤開幾張照片，正是霍氏集團其中三位股東，分別是王崇、陳錦泉和張旸。

    韓故掃過三人照片，笑了下：“看來陸隊已經(jīng)做過功課了，有資格參加董事會的一共十位股東，你拎出來的剛好是權(quán)力最集中的三個?！?/br>
    陸儼就立在桌邊，手指在照片上敲了敲：“既然你說霍驍一定會行動，那么這三人就是我們要重點關(guān)注的目標。怎么樣，可以開始了？”

    韓故點了下頭，看向王崇的照片：“王崇跟霍廷耀的時間最久，前江城副市長還在位時，這方面的關(guān)系都是霍廷耀和王崇一起打通的。霍驍雖然沒有參與，可霍廷耀既然定了他是繼承人，就會把牽制幾個大股東的關(guān)鍵移交給他，霍驍一定會利用這件事做文章?！?/br>
    說到這，韓故又看向另外兩張照片：“至于陳錦泉和張旸，這兩人表面關(guān)系不錯，稱兄道弟，實際上各懷鬼胎，張旸還設(shè)過圈套給陳錦泉，暗地里坑了他不少錢。陳錦泉到現(xiàn)在都以為是霍廷耀做的。我想這件事霍驍也會利用起來?！?/br>
    這之后，陸儼又連著問了幾個細節(jié)問題，韓故一邊回憶一邊交代。

    詢問持續(xù)了一個小時，直到捋清楚三位股東的線索，陸儼話鋒一轉(zhuǎn)，忽然說：“前兩天，方紫瑩來交代過情況。對于薛奕的死，她承認那是一個局，是她在最后選擇幫助薛奕解脫。不過她為此已經(jīng)坐了十年牢，罪名是故意殺人罪，我們也沒有再追究的意義?！?/br>
    韓故明顯愣了，隔了片刻，他才問：“只是這樣，她沒有提過別的？”

    陸儼頓住，若有所思的打量著韓故的神色，直到他確定韓故不是在演戲，反問：“她應(yīng)該提到什么？”

    “詳細的我也不知道。”韓故搖頭，說：“但我知道，薛奕在死前曾經(jīng)將一個秘密，以及和霍廷耀有關(guān)的證據(jù)，交給方紫瑩保管。相比方紫瑩來說，我的處境是在明面上，更容易暴露，更危險，所以才交給方紫瑩，這樣也不會有人懷疑到她身上，畢竟她是殺害薛奕的兇手。而且方紫瑩性格懦弱、膽小，即便是霍驍，也不會輕易相信她掌握那么重要的東西，還能做到十年不聲不響。”

    陸儼怔了片刻，問：“究竟是什么，你有沒有大概思路？”

    韓故說：“應(yīng)該是和薛奕陪霍廷耀參加的幾次私人宴會有關(guān)。以我對薛奕的了解，她第一次去可能不會想到做準備，但后面幾次一定會有動作。至于都是誰去過那個宴會，我猜……應(yīng)該少不了前副市長和王崇?！?/br>
    ……

    同一時間，薛芃也來到江城北區(qū)方紫瑩的家里。

    這棟房子是方紫瑩租的，她本沒有在江城久留的打算，房子只租了一年，沒有做過多裝飾，只放置了一些日常用品。

    方紫瑩泡了一壺茶，端到薛芃面前。

    薛芃接過茶杯，就坐在那里看著她，問：“你叫我來這里，是不是打算把我想知道的事告訴我了？”

    上一次，他們在中餐廳里約定，等到霍廷耀落網(wǎng)，方紫瑩就會將薛奕的一切告訴薛芃。

    而就在今天上午，薛芃接到了方紫瑩的電話。

    再看此時的方紫瑩，神情很淡，看上比過去坦然一些，雖然還是弱不禁風的模樣，卻也沒有薛芃印象中那么畏畏縮縮了。

    方紫瑩沒有回答，而是問：“這次，霍廷耀是不是真的跑不掉了？”

    “真的?！毖ζM肯定道：“這次是政府出面，絕不會不了了之，你看官方微博也說了，絕不姑息?！?/br>
    方紫瑩想了下：“我今天看了一眼霍氏集團的網(wǎng)站，那上面說他們已經(jīng)罷免了霍廷耀的董事長職務(wù)，還說過幾天會開記者招待會，由霍驍出面給大家一個交代。這意思是不是說，霍驍已經(jīng)放出來了，他會沒事？”

    薛芃沒有接話，自然不能將現(xiàn)在的調(diào)查進展告知方紫瑩。

    方紫瑩觀察著薛芃的神態(tài)，試探道：“我之前聽韓故分析過，他說以霍家父子的為人，一定會將責任都放在一個人身上，留一個下來主持大局。照現(xiàn)在看，霍驍就是那個‘幸存者’?！?/br>
    薛芃嘆了口氣，說：“就算他這次能洗脫，我們警方也會牢牢的盯著他，只要他將來再犯法，就一定跑不掉?！?/br>
    方紫瑩垂下眼，忽然說：“這句話，以前薛奕也說過?！?/br>
    薛芃心里一怔，沒接話。

    方紫瑩笑道：“她那時候跟我說，霍驍不是個安分的人，他是霍廷耀一手□□出來的，不像她，還知道什么是回頭是岸，所以將來他一定會再犯法，他是跑不掉的?！?/br>
    話落，方紫瑩很快起身走進臥室，出來時手里多了一個文件袋。

    方紫瑩：“這袋東西我藏了十年，是薛奕死前交給我的，連韓故都不知道。”

    薛芃目光就盯著那個袋子，隔了幾秒才問：“是什么……”

    方紫瑩將袋子遞給她：“薛奕說，霍驍在成年以前犯的罪，除了綁架霍雍之外，還有一些……薛奕也參與的事。她當時留了一份證據(jù)，都在里面?！?/br>
    薛芃接過袋子，吸了口氣，這才抖著手將袋子的封口打開，袋子里除了一些照片，一疊人物檔案資料，還有一個優(yōu)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