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芃勉強笑了下，搖頭：“我沒事，咱們繼續(xù)。事到如今，還是要弄清楚事情的經(jīng)過，就算今天不提，來日還是要面對?！?/br>
    陸儼沒接話，隔了片刻，等綠燈了，車子重新上路，他才說道：“如果我是霍雍，我?guī)缀跻嘶趄數(shù)拿?，那么在霍廷耀面前，我總要搬出一套說辭，令霍廷耀原諒我。”

    薛芃點頭，順著思路說：“十年前霍驍?shù)拇_讓人綁架霍雍，卻沒要他的命，如今反過來霍雍跟他算舊賬，擺明了是不留余地的，用的還是霍廷耀的手段……這樣一來，就等于用霍廷耀自己做過的事，去堵他的嘴。”

    陸儼：“不過我想，這樣的手法也未必是霍雍一個人想出來的，也許康雨馨給過他提示，令霍廷耀不管再生氣，都得咽下去?！?/br>
    安靜了幾秒，薛芃在腦海中消化著來龍去脈，再開口時，說：“這么看來，我父親的車禍可能真和霍廷耀有關(guān)，而且這件事，霍驍和霍雍都知道……”

    陸儼一頓，問：“為什么這么肯定？”

    薛芃說：“咱們之前分析過，我姐可能是在接近霍驍之后，發(fā)現(xiàn)了我父親的真正死因。我一直在想，除非霍驍知道這件事，要不然我姐是怎么從他那里發(fā)現(xiàn)的呢？可問題是，他們?yōu)槭裁磿钠疬@個？難道我姐直接問了霍驍，而霍驍也直接承認了和霍廷耀有關(guān)？”

    陸儼說：“這里面有兩個關(guān)鍵點，第一就是你姐為什么會對霍家生疑。如果她從始至終都沒懷疑過你父親的車禍和霍家有關(guān)，自然也就不會想到去問霍驍?！?/br>
    “也許是常叔叔調(diào)查的過程中，逐漸發(fā)現(xiàn)了霍家，然后告訴了我姐？”薛芃解釋道，隨即又問：“那第二點呢？”

    陸儼：“第二點，就是你姐是如何問的霍驍，直截了當?shù)膯?？那么霍驍又是怎么回答的？直接承認么，難道沒有說‘不知道’，或是解釋么？”

    薛芃沒接話，只是低下頭，不由得想象那個場景。

    無論在那個當下，霍驍是解釋，還是否認，無論哪一個，當時的氣氛一定是不愉快的，甚至劍拔弩張。

    這種事，試探是沒有意義的，多半是質(zhì)問。

    那么薛奕在質(zhì)問的同時，是更相信從常智博那里得到的消息，還是更相信霍驍?shù)慕忉屇兀?/br>
    答案多半是前者。

    而霍驍不僅了解薛奕，城府也深，他見薛奕根本不相信他的說辭，由此便起了殺心？

    想到這里，薛芃搖了下頭。

    不，還是有點牽強……

    就算薛奕懷疑，也沒有證據(jù)啊，霍驍犯不上為了一份懷疑，就殺人滅口，那只會擴大事態(tài)。

    還有，動手的人是方紫瑩。

    霍驍是怎么說動方紫瑩的？

    薛芃閉上眼，長長的嘆了口氣。

    陸儼見狀，低聲說：“好了，咱們快到了，別想了，ㄈ媚宰有菹⒁換岫。”

    薛芃這才想起要跟著陸儼回家這茬兒：“對了，我還沒問你呢，既然你約了秦副市長，那叫我過去做什么？”

    陸儼笑了下，將車緩慢的駛向路邊停下，同時說：“原本我是想自己回來的，讓你ɑ丶業(yè)任蟻息，但是因為劉吉勇的說辭，也因為雷春正在接受調(diào)查，這里面牽扯到你父親和霍驍?shù)能嚨溨T多雷同之處，再加上你父親和秦叔叔是老朋友，我想有你在，也許有些事會更容易達成共識。”

    薛芃一頓，隔了幾秒，明白了。

    她看著陸儼的眼睛，問：“你想做文章，不想大事化小，卻又擔心上頭的意思是把事情壓下去，控制事態(tài)發(fā)展，盡量縮小影響，結(jié)果最終反而會不了了之？”

    陸儼緩慢點頭，眸色深沉：“就算走向是大事化小，有些人也應(yīng)當付出代價。控制事態(tài)發(fā)展，縮小影響，也有多種方法，未必只能‘保全’，也可以殺一儆百、殺雞儆猴?！?/br>
    ……

    等薛芃和陸儼一起回到齊韻之和秦博成的住處時，秦博成已經(jīng)在了。

    齊韻之把兩人迎進門，四人一起吃了飯。

    飯后齊韻之也沒有拉著薛芃閑聊，大約是秦博成早就知會過，齊韻之很快就回了房。

    秦博成將兩人請到書房，隨即親手沖了一壺好茶。

    薛芃接過茶杯，說了聲“謝謝”，坐下后便低著頭看著杯子里琥珀色的液體，只等陸儼開門見山。

    陸儼沒有半點遲疑，很快跟秦博成提到目前的調(diào)查進展，包括啟輝化工的賬本，宏聯(lián)檢測公司的內(nèi)幕，陳凌案和茅子苓案與霍家的關(guān)聯(lián)，還有常鋒和艾筱沅的牽扯，康雨馨和霍家的勾結(jié)等等。

    這每一件事，單獨拿出來都足以駭人聽聞，何況還放在一起說，還都與霍家有關(guān)。

    秦博成聽到最后，臉色直接沉了。

    然而就在這時，陸儼又語氣平靜的落下另外幾件事，那就是薛益東的車禍，薛奕的遇害身亡，以及薛益東和霍驍車禍中的聯(lián)系。

    一說到薛益東，秦博成的表情也跟著變了，他沉沉的嘆了口氣。

    也就在這時，薛芃抬起頭，剛好看到秦博成眼里的痛色。

    到此，不用陸儼多說，秦博成也會明白他為什么會把薛芃一起叫過來。

    面對故人之女，秦博成也會面臨情感上的考驗。

    果然，不過片刻，秦博成開口了，說話的對象卻是薛芃：“老薛的事，我很遺憾，當年我人微言輕，又在外阜，幫不上忙。我得知消息之后，也沒能第一時間趕回來?！?/br>
    薛芃一頓，下意識握緊了手，開口時卻是平和的：“ㄇ拔一購統(tǒng)Ｊ迨逅擔要是秦副市長當年沒有去外阜，一直留在江城，也許像是‘承文地產(chǎn)’那樣貪污受賄，草菅人命的事情，就不會發(fā)生了吧。常叔叔卻說，若是當年您沒有離開，恐怕也當不上現(xiàn)在的副市長?！?/br>
    常智博的意思很直接，在那樣的光景下，連薛益東的車禍都會被掩蓋掉，就算是當時人微言輕的秦博成留下又能如何，他根本走不到今天的位子，就會被人打壓。

    秦博成聽了微微一怔，說：“老常還是和以前一樣啊，還是那個脾氣。”

    薛芃接道：“往事不可追，發(fā)生了就是發(fā)生了，那時候江城水深，有很多事都不盡如人意?？墒俏磥砣绾危馗笔虚L，您現(xiàn)在是有影響力的，也可以扭轉(zhuǎn)乾坤?！?/br>
    “那么，你ㄋ鄧悼矗對于霍氏集團，對于霍家，你怎么看？”秦博成沒有直接回答薛芃的話，而是這樣問道。

    薛芃想了下，說：“作為公職人員，我始終相信‘程序正義’。無論是常叔叔的所作所為，還是霍廷耀、雷春等人的惡行，那都是為滿足一己私欲的任意妄為。對于前者，我能明白常叔叔的動機，可他也應(yīng)該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而對于后者，這些人無非是因為權(quán)力太集中，又沒有足夠的約束力量，加上他們內(nèi)心欲望不斷膨脹，仗著權(quán)勢就無法無天。我只想問，對于這種人該如何遏制，難道全憑他們自覺約束么？”

    “因為程序有漏洞，才會有不法分子去鉆空子。這也是對程序本身的一次檢測，彌補漏洞之后也應(yīng)當依法必究。既然對于常叔叔的行為，都應(yīng)該追究他的法律責(zé)任，那么對于霍家的人，為什么要放過呢。法律不是應(yīng)該一視同仁么？難道就因為他們對大局有影響，政府就要忌憚，而對于弱小群體，才來公事公辦那一套么?！?/br>
    聽到這里，秦博成緩緩笑了，說：“不愧是老薛的女兒，你們還真是像?！?/br>
    “是么……”薛芃一頓，回道：“其實我對我父親的印象并不深，他離開的時候我只有五歲，我還來不及記住他的樣子。我對他的了解，都是因為他留下的那些筆記?！?/br>
    一說到薛益東，秦博成就感到遺憾，安靜了片刻，又看向陸儼，問：“你剛才說老薛的車禍可能和霍家有關(guān)，目前這件事調(diào)查到什么階段，證據(jù)充分么？”

    陸儼一五一十的回：“現(xiàn)在還在懷疑階段，下一步我們會繼續(xù)調(diào)查，詢問當年的生還者，還有眼下正在接受內(nèi)部調(diào)查的雷春。如果車禍真是人為，且和霍家有關(guān)，這兩個人一定知道內(nèi)情?！?/br>
    秦博成點了下頭，轉(zhuǎn)而說：“其實這半年來霍家在網(wǎng)上掀起的風(fēng)波，我們內(nèi)部也多次討論過，現(xiàn)在這件事已經(jīng)驚動了省里，各監(jiān)管部門也在暗中行動，只是現(xiàn)階段還不宜張揚，以免打草驚蛇?！?/br>
    聽到這，陸儼接著問：“這么說，霍家是可以動了？”

    秦博成不由得笑了：“你這小子，我什么時候說過不能動了？”

    陸儼也跟著笑了：“您知道我的意思，我要是動，必然是要大動，別的部門可以暗中調(diào)查，放長線釣大魚，但我這里一旦掌握實證，那是隨時都準備拿人的?！?/br>
    秦博成眼中流露出欣賞：“要拿誰你盡管拿，不過就一條，必須有理有據(jù)?！?/br>
    陸儼：“當然?！?/br>
    “至于霍氏嘛……”說到這，秦博成又話鋒一轉(zhuǎn)，提到了霍氏集團。

    薛芃和陸儼同時看向他，而后就聽秦博成說：“霍氏既是集團公司，就有自己的權(quán)力機構(gòu)，有股東會，要是現(xiàn)任董事長牽扯進刑事案件，需要受到法律制裁，原則上對這家公司也不會有多大影響，他們完全可以重新指派新的人選?！?/br>
    “當然，現(xiàn)在外面流傳的霍氏化工污染問題、產(chǎn)品問題、灰色賬本問題，還有背后牽扯的利益關(guān)系，這些都是局部問題……從大局上來說，霍氏對江城是有貢獻的，有這棵大樹在，可以養(yǎng)活很多人，但是大樹里有蛀蟲，就需要各個部門分工協(xié)作，將這些蛀蟲挑出來?！?/br>
    換言之，霍家人作的惡，霍家人會承擔，但是刑法是不能判霍氏集團有罪的，只能依法辦事，把里面有問題的部分揪出來，該怎么罰就怎么罰。

    而牽扯在內(nèi)的責(zé)任人，無論是違法犯罪，都需要接受法律制裁。

    這也是對霍氏集團的一次健康體檢和大清洗。

    聽到秦博成這番話，陸儼心里總算松了口氣，笑道：“有秦叔叔這樣一番話，我就踏實了?！?/br>
    秦博成跟著笑了：“你啊，就是心眼多，今天回來，無非就是跟我要定心丸來了。行了，我現(xiàn)在給你了，你也滿意了，后面的事盡管敞開了辦。不過要辦的漂亮一點。”

    之后，秦博成又囑咐了幾句，還特別提到，霍廷耀已經(jīng)被提名為江城市的環(huán)保大使，很快就要確定了，到時候還會有一個環(huán)保慈善晚會。

    至于霍氏集團的問題和霍廷耀的犯罪行為，如果在那之前拿不出證據(jù)，政府方面也很難找到合理的名義去撤銷。

    言下之意便是，無論是調(diào)查霍氏，還是霍家，都要盡快，起碼要在慈善晚會之前掌握實證，哪怕只是一小部分。

    作者有話要說：　　紅包繼續(xù)么么噠~

    ……

    感謝在2021-02-14?12:00:00~2021-02-15?12:00:0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乙為兒?1個；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乙為兒?22瓶；kikomizuhara?20瓶；破風(fēng)木?10瓶；喵嗷喵?9瓶；大頭頭yx?5瓶；球形也是身材、我愛學(xué)習(xí)、na?2瓶；笨鳥?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154章

    看不見的惡

    chapter?29

    等陸儼和薛芃從秦博成和齊韻之的住處出來,?已經(jīng)是晚上九點。

    兩人走到車子前，陸儼正問道：“對了，你之前說污水驗毒小組內(nèi)部培訓(xùn)的事,?什么時候開課？”

    薛芃剛要回答，手機就響了。

    拿出來一看,?是個陌生號碼。

    薛芃沒有多想，將電話接起來：“喂？”

    電話那頭很快出現(xiàn)了一道熟悉的聲音：“小芃,?是我。”

    薛芃瞬間愣住，抬眼間看向陸儼,?同時說：“常叔叔？”

    常智博聲音倒是平靜,?卻也透著疲倦：“小芃,?我要走了,?臨走之前,?有些話要跟你說。我想,?你也有很多問題要問我,?對嗎？”

    薛芃愣了兩秒,?很快反應(yīng)過來，跟陸儼使了個眼色。

    兩人快速上車,?薛芃將手機的揚聲器，一邊回應(yīng)著常智博,?一邊將撥過來的號碼示意給陸儼。

    陸儼將號碼記下,?快速發(fā)微信給正在值班的許臻，讓許臻立刻查找該手機號碼的信號范圍。

    薛芃將陸儼的cao作看在眼里,?也知道這通電話要短話長說,?盡管有些緊張，卻還是不忘將錄音設(shè)置打開，隨即問：“常叔叔,?您說您要走，您打算去哪里？能去哪里？”

    回應(yīng)薛芃的是一聲笑：“自然是去我該去的地方?！?/br>
    薛芃一頓：“我不懂。”

    常智博卻沒有多說的意思，而是話鋒一轉(zhuǎn)：“好了，你有什么問題，盡管問吧，這一次我一定知無不言?！?/br>
    薛芃深吸了一口氣，因為事發(fā)突然，思路根本來不及準備，只能想起什么問什么，盡量拖延時間。

    而就在這一刻，第一個從她腦海中跳出的問題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