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節(jié)
找私家偵探去調(diào)查他人,這就等于花錢挖別人的隱私,而且絕對不會是好事。 如果一個人清清白白,大概率是不會被人調(diào)查的,而在民間這種挖人隱私的行為,通常針對的都是出軌調(diào)查、財產(chǎn)調(diào)查、行蹤調(diào)查等,而且都是游走在法律邊緣。 換句話說就是,李升是在冒著自己坐牢的風(fēng)險,以有償?shù)姆绞角址腹駛€人信息罪,嚴重者將會坐牢。 薛芃說道:“我還記得我jiejie在世的時候,跟我說過一個案子。那是一個妻子懷疑丈夫出軌和轉(zhuǎn)移婚姻財產(chǎn),而且丈夫行蹤不定,妻子就找私家偵探去調(diào)查。后來私家偵探被丈夫告上法庭,以侵犯公民個人信息罪被判刑兩年,但妻子因為對配偶的知情權(quán)、忠誠義務(wù)的監(jiān)督權(quán)優(yōu)先于丈夫的個人隱私,妻子是出于阻止責(zé)任才這么做的,所以罪名不成立?!?/br> 陸儼笑了下:“其實做私家偵探的都懂一點法律,李升心里一定有數(shù),進了這個套,一旦他吐露事實,事后可能會面臨法律追究。而且他做這行這么久,一定被抓到過,和派出所肯定也打過多次交道,他也應(yīng)該知道什么能說,什么不能說,會因為考慮到自己將面臨的后果,而進行一定程度的隱瞞。” 薛芃瞬間明白了陸儼的用意:“你想讓他‘戴罪立功’?” 陸儼點頭:“法律也講人情,只要他提供的信息有助于案件偵破,其它的我倒是覺得無傷大雅?!?/br> 薛芃沒接話,只是一邊聽著他說,一邊盯著紙上的名字。 隔了幾秒,她才開口:“現(xiàn)在其他人都排除完了,就只剩下沈志斌一個。難道是沈志斌讓李升去調(diào)查劉吉勇?” 陸儼目光一頓:“的確有這個可能。也許是沈志斌知道劉吉勇某個秘密,這才招來殺身之禍,否則以他倆的關(guān)系,也算是綁在一根繩子上的螞蚱,沈志斌只有活著,才能一直帶給劉吉勇利益,劉吉勇為什么要殺他?” 薛芃:“除非這個秘密,已經(jīng)嚴重到,沈志斌非死不可。” 陸儼沒接話,只靠著桌沿,閉著眼,在腦海中重組整個故事線。 一個非死不可的秘密。 關(guān)系到更大的利益?還是債務(wù)? 如果是這個方向,他們現(xiàn)在關(guān)在這里,什么都查不到,只能確定一個大方向,等到出去后再細究。 當然,解決這個問題之后,接下來要面臨的還是陳末生的動機。 劉吉勇殺害沈志斌這件事,陳末生并不難查,他費這么大力氣折騰出這個局,絕對不會只是為自己找出栽贓嫁禍的真兇這么簡單。 想到這,陸儼睜開眼,心里忽然浮現(xiàn)出一個大膽的假設(shè)。 薛芃見狀,立刻問:“你想到什么?” 陸儼目光轉(zhuǎn)動,低聲說:“我先前和陳末生談過,我們還提到他的兒子陳語,陳末生也告訴我,他在案發(fā)之前就一直在收集沈志斌貪污受賄的證據(jù),也為陳語找了一個值得托付的工友。我懷疑那個人就是林戚,否則林戚為什么這么幫助陳末生。” 薛芃跟著說:“林戚有肺病,我好幾次都注意到他在咳嗽,那不像是普通的感冒。如果是工友,也可能是偽劣防護服的受害者。不過你說到陳語,我也覺得很可疑。陳末生出獄的最大動力就是父子團聚,可是他出來之前,陳語就意外身亡,換做我是他,心里最后一絲希望也被拿走了,我第一件要做的事,一定是討個說法……” 陸儼:“表面上看,他這半年潛心謀劃的,是找出當年陷害他的真兇,似乎與陳語的死無關(guān)?!?/br> 薛芃:“可是以現(xiàn)在被他抓來的證人來看,他應(yīng)該一早就知道是劉吉勇?!?/br> 陸儼:“既然一早就知道,那就沒必要再搭這個‘籠子’出來?!?/br> 兩人你一眼我一語,說到這里,又一起頓住,看著彼此,心里同時浮現(xiàn)出那個答案。 直到薛芃輕聲問:“陳末生有沒有跟你提過,陳語是死于什么樣的意外?” 陸儼搖頭,聲音同樣很輕:“也許在他抓來的六個證人里,有人會知道的更清楚。” 話音落地,兩人又同時陷入沉默。 隔了半晌,鐵門外出現(xiàn)了一道聲音:“準備好了嗎?” 問話的是那個年輕男人。 陸儼和薛芃同時看向門口,同時點頭。 起身時,兩人的目光對上。 陸儼說:“我有預(yù)感,今天就能挖出答案?!?/br> 薛芃笑道:“我等著看。” …… 等陸儼和薛芃跟著年輕男人往外走時,再次經(jīng)過許景昕和康雨馨的“牢房”,他們就站在門邊,透過鐵窗往外看。 許景昕的氣色比前一天好一些,神情淡漠,并無特別,康雨馨卻是滿臉譏誚。 四人之間沒有一句交談,等到陸儼和薛芃來到外面的場地,只見到陳末生和林戚,卻不見其他人。 陸儼看向陳末生,問:“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做?” 陳末生:“現(xiàn)在還差兩個證人,郝友梅和李升,等你們聊完,下午我會把所有人放出來,大家就在這里對線?!?/br> 陸儼點頭:“好,下一個,我要見李升?!?/br> 陳末生:“可以,不過在他之前,我得告訴你,我這里沒有道具間是為他準備的?!?/br> 也就是說,面對李升,只能純靠聊。 陸儼:“沒問題?!?/br> 年輕男人很快離開,去叫李升。 這時,薛芃忽然開口:“我也有幾個問題,想單獨問你。” 她說話的對象是陳末生。 陳末生一怔,似乎沒有料到這一步,但他只是停頓一瞬,并未拒絕:“好,那就現(xiàn)在吧。” 薛芃和陸儼交換了眼神,便跟著陳末生走向會議桌的方向。 陸儼則和林戚留在原地,等李升出來。 薛芃來到桌前,看向那個白板,陳末生已經(jīng)坐下了,她卻沒有,還走到白板面前,拿起黑色水筆,將陸儼的筆記補充完整。 從沈志斌、劉吉勇,寫到了康雨馨、宋金,落筆之前,她還在旁邊補上一個名字,正是陳語。 薛芃轉(zhuǎn)身看向陳末生,剛好捕捉到他的表情,他看著陳語的名字,眼里劃過的不只是慈愛,還有痛。 直到薛芃坐下,陳末生才收回視線,問:“你要問我什么問題?!?/br> 薛芃說:“你出獄那天,我在監(jiān)獄門口見過你。不過我當時在開車,距離也有點遠,你沒有看到我。” 陳末生愣了。 薛芃繼續(xù)道:“我那天是去接常智博和常鋒的,常叔叔還下車去和你說了幾句話,你還記得吧?” 陳末生點了下頭。 薛芃吸了口氣,盯著他的眼睛,問:“請你回答我,你做的這些事,他知道么?” 一秒的沉默,陳末生搖頭。 薛芃瞇了瞇眼,心里是半信半疑的,可是又不得不承認,因為陳末生的動作,她的確松了口氣。 這時,陳末生開口了:“你要問我的就是這個?” 薛芃吸了口氣,說:“我想和你聊聊陳語。我聽說,他在你出獄之前發(fā)生了意外,去世了。和他一起離開的還有他的妻子。我想知道,那是怎樣一個意外。” 陳末生:“那是一場車禍,很出名,媒體也多次報道過,它發(fā)生在一年前,只不過大部分人的焦點都放在生還者身上?!?/br> 一年前,很出名,焦點放在生還者身上? 薛芃飛快地在腦海中翻找。 既然已經(jīng)被定性為“意外事故”,那就在法律上認為不是犯罪。 陳語夫妻都是普通人,就算出車禍身亡,也不至于被媒體多次報道,而且焦點還是放在生還者身上。 難道…… 薛芃一愣,在沒有深思熟慮之前,便憑著本能脫口而出:“霍驍?” 這兩個字落地,薛芃身上瞬間泛起戰(zhàn)栗,她被自己的答案驚到了,可她的眼睛一直都盯著陳末生。 接著,她就看到陳末生輕輕點了下頭:“小語就是在那起事故里喪生的,而且他還是全責(zé)。” 薛芃沒接話,思路一下子被卡住了。 既然是交通意外,那就應(yīng)該和劉吉勇無關(guān)了。 那么問題就回到一開始,陳末生大費周章的針對劉吉勇,似乎又說不通了。 不,還是不能妄下結(jié)論。 想到這,薛芃又一次看向他,說:“最后一個問題,你能不能老實回答我,你搞了這么一出大戲,還將兩個朋友拉下水,你要找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陳末生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挪開視線,看向他處。 薛芃將手放在桌面,繼續(xù)道:“我知道我們是警察,理應(yīng)由我們來幫你??墒堑搅诉@個時候,時間不等人,你還在兜圈子,難道就不怕最后收不了場,真相也沒挖出來么?” 陳末生依然沒出聲,但表情卻微微變了。 薛芃說的正是他最在意,也最擔心的事,布了這個局,牽扯進這么多人,他要的自然是一個真相。 可是時間拉得越長,變數(shù)就越多,萬一最終結(jié)果沒有如他的意,那他就沒有機會再翻盤了。 薛芃觀察著陳末生的表情,見他神情有異,又換了個問題:“或者你告訴我,劉吉勇除了將罪名栽贓給你之外,他和陳語的死,有沒有關(guān)系?” 陳末生終于看過來,說:“如果我告訴你,我不能肯定呢?!?/br> 他說的是真話。 薛芃皺了皺眉,接著問:“可你有懷疑,對么?” 陳末生:“我只知道,小語最后一次來探監(jiān),他親口告訴我,已經(jīng)猜到是誰陷害我,他正在找朋友查這件事,等收集了證據(jù),就去警局揭發(fā)?!?/br> 陳語猜到了? 薛芃:“然后他就出事了?” 陳末生苦笑了下:“據(jù)說警方看過現(xiàn)場,排除了人為因素,只是單純的交通意外?!?/br> 薛芃:“于是你就懷疑到陳語所說的那個陷害你的人,你出獄后就找朋友一起調(diào)查,結(jié)果查到劉吉勇頭上。” 陳末生深吸口氣,緩慢點頭:“不過我覺得,劉吉勇一個人做不成這么多事,他是很油滑,也狡詐,但他沒有這么細致的心思,也沒有布局的能力。一定有人在幫他。” 薛芃:“能幫他做這么多事,這個人一定隱藏很深,而且手段了得,你懷疑他就在六個人當中?” 陳末生搖頭:“這個人是誰,我毫無頭緒,也沒把握。我是因為反復(fù)推敲過這件事之后,才選出和案件有直接關(guān)系的六個人,我知道他們當中有人在撒謊,有人知道劉吉勇的秘密,只有把這些事情都挖出來,才有可能找到幕后黑手。無論如何,我一定要找到他,要不是他,小語也不會賠上自己的命!” 薛芃不再言語,一下子踏進謎團。 原本擺在她和陸儼面前的只是一根線頭,他們將線頭拉出來,扯出了一個小謎團,本以為只要耐心解開這個謎團,一切即可迎刃而解。 卻哪里想到,小謎團后面又跟著一個大謎團,它有多復(fù)雜,會牽扯多少人出來,這些都是未知數(shù)。 但就是因為未知,才可怕。 現(xiàn)在唯一確定的事,就是陳末生不僅是在為自己討公道,更是為了陳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