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節(jié)
混沌間,透過草叢看到了一個白袍黑發(fā)的男人走來。他是修道之人,初走近便察覺到了細(xì)微的氣息。 他撥開草叢,將襁褓里的嬰兒抱了出來,四下張望一番未尋得父母。 他細(xì)微嘆了一口氣,指尖點(diǎn)了點(diǎn)小嬰兒的鼻子,“你生得又白又嫩,以后就叫你小白吧。我呢,喚柳霽,往后就是你的師傅了?!?/br> 飛云峰上的日子過得飛快,都是些無拘無束的快樂日子。山上的師兄們知道她的身世,都寵著她讓著她,帶她上山掏鳥、下河抓魚,捅了天大的簍子都有大師兄頂著。 大師兄…… 瑩白之中,一抹修長身影步來,他彎下腰俯在她的床頭,一聲一聲低哄著,“小白為何三日都不來尋大師兄啦?不,算上下山前一日,這便有四日了?!?/br> “那王師妹與我家是世交,這幾日來,只是來問家中之事?!?/br> “但我也沒有理她。”趙既懷耐心地一點(diǎn)一點(diǎn)抽出那人的胳膊,將那瑩白的小手揣在掌心,“大師兄可是始終記著小白先前提到的,要為我負(fù)責(zé)之事呢?!?/br> 這人何其溫柔、何其會撩動人心。 饒是在夢中,她的心也難以自欺地跳動了幾下。 千年陳釀的威力果然大。 她的腦海一片混亂,一會是大師兄,一會是第一世的男人。 她正要走向一人,另一人就會出來,聲色戚戚地質(zhì)問她為何放棄自己。 痛苦的來回使得她的腦海幾乎要炸裂。 混沌之中,像有一陣清冽注入了她的腦海,引領(lǐng)她走出了兩片夢境,她的思緒也緩緩地沉靜了下來。 …… 醒時,枕頭被淚水暈開了一大塊。 雀熙睜開濕潤的眼眶,清明的視線落在床邊閑閑沏茶的男人身上。 “太虛老兒?” “喲,醒了?!碧撈乘谎?,仍舊不急不慢地沏自己的茶,并沒有要來扶她起來的意思。 雀熙撐著床沿坐了起來,她的腦袋還有點(diǎn)發(fā)脹。 “我這是,睡幾天了?” “嘖,醒了就不記事了?!碧摀u了搖頭,笑得有點(diǎn)深意,“你睡了三天,若不是那清靈草,你還要睡個七八日呢!” “清靈草?”雀熙的腦袋有點(diǎn)沒跟上,她緩慢地坐了起來,“那不是噬魂獸看守的東西?” 太虛舉起guntang的茶杯,輕晃了晃,慢條斯理:“不錯?!?/br> 雀熙看向太虛的目光變了下,她鼻頭一酸:“沒想到,你居然會為了我去——” “嗤?!碧撁虼叫ζ穑靶∪竷翰粫詾?,是我去給你摘的吧?” “咦?” 太虛樂了:“你那小情郎可是為了你,遭了噬魂獸兩掌,這會內(nèi)丹破碎,危在旦夕呢!” “小情郎……”雀熙頓了下,瞳孔驟縮。 “你是說,大師兄?!” 外頭正是暮時,夕陽烈紅,云彩旖旎。 腳下的仙云涼絲絲的,冰涼的觸感從腳心爬上四肢,雀熙混沌的腦袋在清風(fēng)的拍打下,逐漸清明。 那噬魂獸不是待在仙界極西的西山澗么? 尋常仙人騰云駕霧過去一個來回也需要個四五天,惜槐怎么在受了傷的情況下,還能在三天內(nèi)回來? 眼前便到了惜槐居住附近的泊湖,雀熙著急的腳步卻緩緩?fù)A讼聛怼?/br> 稍稍冷靜了一下,她很快想出了這事的端倪。 往日她喝醉了太虛去領(lǐng)人,次次都是把自己丟回屋子就拍拍手走人了。 哪次主動留下關(guān)心她了? 雀熙的面色變得難看…… 令她感到氣惱的,不是太虛伙同惜槐誆騙她。 而是她在聽到惜槐受傷的消息時,那一瞬時被吊起的心、和未加思索就沖了出來的反應(yīng)。 雀熙垂了眼,凝視著自己打著赤的腳。 云層涼絲絲的,一寸一寸地刺激著她的心緒,那些被她一早壓進(jìn)了最低處的情愫也開始翻涌。 正在這時,身后傳來一聲溫朗笑聲。 “你來了?!?/br> 惜槐從湖泊之后的小道走出。 仍舊是一襲月白墜紫的飄逸長袍,豐神俊朗,玉面清風(fēng)。 雀熙不想讓他知道自己是因?yàn)閾?dān)心他才來的。 她微抿起唇角,目色落在惜槐身后的密林之中。 故意問:“太虛在你這兒嗎?我找他。” 惜槐自然搖頭。 雀熙別開眼,點(diǎn)了點(diǎn)頭:“哦,那我走了?!?/br> “且慢?!毕Щ鄙锨耙徊?,執(zhí)住了她的腕子。 語調(diào)像是含了調(diào)侃的笑意。 “太虛仙君不在,但他傳了仙訊來……” 淺淺笑聲順著風(fēng)傳入雀熙耳中。 “他說,你聽聞我受了傷,緊張地往我這兒來了?!?/br> 雀熙下意識反駁:“你聽他瞎說!” “哦,是嗎?”惜槐俯下身:“那,雀熙仙姑,怎么沒有穿鞋呢?” “……” 雀熙指尖猛然收縮,“我、我那是,路上跟人打了一架,把鞋子給打掉了而已……” “打掉鞋子了啊……” 看到雀熙躲閃著不敢看他的模樣,惜槐笑意愈深。 他笑了下:“是哪位神仙這么神通廣大,竟然還能把我們?nèi)肝跸晒玫男佣即虻袅???/br> “是……” 雀熙面上燥紅。 她下意識地開口,卻猛地意識到,自己為什么要被這人的話牽著走???! 若說撒謊,這人才是嘴里最沒有一句真話的人。 雀熙的臉色迅速冷了下來。 “那我倒要問問惜槐仙君是如何做到,三天時間就能從西山澗取來清靈草的?” 惜槐的笑意微微僵?。骸澳愕囊馑际?,我騙你?” “嘖,惜槐仙君可莫又裝出一副受了我污蔑的可憐模樣?!比肝趵湫?,“仙君莫不是不知道,從這兒去西山澗,來回少說也要五日吧?” 惜槐沉眉,神色有些暗淡。 “如果我說,我并非在西山澗遇見噬魂獸的,你可相信?” 又是如此,次次都是一副真心實(shí)意的模樣,如此倒叫自己看著像是在欺負(fù)他似的。 雀熙惱:“我信你個鬼,你的嘴里根本就沒有一句真話!” 說話時,她激烈地甩開了惜槐的手臂,眼見人還要走近,她未加思索便抬起了掌心打在惜槐的肩膀上。 雀熙剛剛酒醒,身上力氣不及平時一半。 軟綿綿的掌打在惜槐身上,他卻往后踉蹌了好幾步,俊朗的容顏?zhàn)兊脩K白,就連方才穩(wěn)健的身子都開始搖搖欲墜。 雀熙皺眉退開一步,“你、你好好說話,別碰瓷?。 ?/br> “你在干什么???!” 正說話時,一道渾厚的斥責(zé)之聲從云際傳來。 入目幾道瑩光。 來者浩大。 管事的倉頡、妙手長極仙姑、西山澗的弱蟬老君、游手好閑的太虛、門口掃地的小蘿卜仙…… 怎么全來了???! 雀熙還沒來得及發(fā)問,來仙就落在了湖泊邊。 倉頡率先奔了過來,越過雀熙,擔(dān)憂地?cái)v住了惜槐。 “惜槐仙君!惜槐仙君感覺如何?!” 惜槐的臉上已經(jīng)毫無血色,但他仍寬慰地看向雀熙,笑:“無礙。” 雀熙小聲替自己辯解:“我剛真沒用力……” “你住嘴!”倉頡氣惱地瞪了她一眼。 一同前來的長極仙姑也趕了上來。 她施了幾個探脈咒,面色凝重了下來。 “怎么,如何了?”倉頡問。 長極仙姑憂心地?fù)u了搖頭:“受了噬魂獸兩掌,就是咱們修為已久的神仙都難以消受,更別提惜槐仙君這才剛剛飛升,丹體虛弱的新神仙了……” 雀熙眉心跳了下,“噬魂獸?!” “是啊?!彪S行前來的太虛嘆了口氣,他站在人群外,憂心地望向惜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