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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儒林外史在線閱讀 - 第7節(jié)

第7節(jié)

    話說匡超人睡在樓上,聽見有客來拜,慌忙穿衣起來下樓。見一個人坐在樓下,頭戴吏巾,身穿無緞直裰,腳下蝦膜頭厚底皂靴,黃胡子,高顴骨,黃黑面皮,一雙直眼。那人見匡超人下來,便問道:“此位是匡二相公么?”匡超人道:“賤姓匡,請問尊客貴姓?”那人道:“在下姓潘,前日看見家兄書子,說你二相公來省?!笨锍说溃骸霸瓉砭褪桥巳??!被琶ψ饕拘卸Y,請到樓上坐下。潘三道:“那日二相公賜顧,我不在家。前日返舍,看見家兄的書信,極贊二相公為人聰明,又行過多少好事,著實可敬?!笨锍说溃骸靶〉軄硎?,特地投奔三哥,不想公出。今日會見,歡喜之極?!?/br>
    說罷,自己下去拿茶,又托書店買了兩盤點心,拿。上樓來。潘三正在那里看斗方,看見點心到了,說道:“哎呀!這做甚么?”接茶在手,指著壁上道?!岸喙愕绞±镂?,和這些人相與做甚么?”匡超人問是怎的。潘三道:“這一班人是有名的呆子。這姓景的開頭巾店,本來有兩千銀子的本錢,一頓詩做的精光。他每日在店里,手里拿著一個刷子刷頭巾,口里還哼的是‘清明時節(jié)雨紛紛’,把那買頭巾的和店鄰看了都笑。而今折了本錢,只借這做詩為由,遇著人就借銀子,人聽見他都怕。那一個姓支的是鹽務(wù)里一個巡商,我來家在衙門里聽見說,不多幾日,他吃醉了,在街上吟詩,被府里二大爺一條鏈子鎖去,把巡商都革了,將來只好窮的淌屎!二相公,你在客邊要做些有想頭的事,這樣人同他混纏做甚么?”

    當(dāng)下吃了兩個點心,便丟下,說道:“這點心吃他做甚么,我和你到街上去吃飯?!苯锌锍随i了門,同到街上司門口一個飯店里。潘三叫切一只整鴨,膾一賣海參雜膾,又是一大盤白rou,都拿上來。飯店里見是潘三爺,屁滾尿流,鴨和rou都撿上好的極肥的切來,海參雜膾加味用作料。兩人先斟兩壺酒。酒罷用飯,剩下的就給了店里人。出來也不算賬,只吩咐得一聲:“是我的。”那店主人忙拱手道:“三爺請便,小店知道:”

    走出店門,潘三道:“二相公,你而今往那去?”匡超人道:“正要到三哥府上?!迸巳溃骸耙擦T,到我家去坐坐。”同著一直走到一個巷內(nèi)、一帶青墻,兩扇半截板門,又是兩扇重門。進到廳上,一伙人在那里圍著一張桌子賭錢,潘三罵道:“你這一班狗才,無事便在我這里胡鬧!”眾人道:“知道三老爹到家?guī)兹樟耍蛶讉€頭錢來與老爹接風(fēng)。”潘三道:“我那里要你甚么頭錢接風(fēng)!”又道:“也罷,我有個朋友在此,你們弄出幾個錢來熱鬧熱鬧?!笨锍艘┒Y。他攔住道:“方才見過罷了,又作揖怎的?你且坐著?!碑?dāng)下走了進去,拿出兩千錢來,向眾人說道:“兄弟們,這個是匡二相公的兩千錢,放與你們,今日打的頭錢都是他的?!毕蚩锍说溃骸岸喙阍谶@里坐著,看著這一個管子。這管子滿了,你就倒出來收了,讓他們再丟?!北憷话岩巫咏锌锍俗?,他也在旁邊青。

    看了一會,外邊走進一個人來請潘三爺說話。潘三出去看時,原來是開賭場的王老六。潘三道:“老六,久不見你,尋我怎的?”老六道:“請三爺在外邊說話?!迸巳吡顺鰜恚粋€僻靜茶室里坐下。王老六道:“如今有一件事,可以發(fā)個小財,一徑來和三爺商議?!迸巳龁柺呛问隆@狭溃骸白蛉斟X塘縣衙門里快手拿著一班光棍在茅家鋪**,jian的是樂清縣大戶人家逃出來的一個使女,叫做荷花。這班光棍正jian得好,被快手拾著了,來報了官??h里王太爺把光棍每人打幾十板子放了,出了差,將這荷花解回樂清去,我這鄉(xiāng)下有個財主姓胡,他看上了這個丫頭,商量若想個方法瞞的下這個丫頭來,情愿出幾百銀子買他。這事可有個主意?”潘三道:“差人是那個?”王老六道:“是黃球?!迸巳溃骸包S球可曾自己解去?”王老六道:“不曾去,是兩個副差去的?!迸巳溃骸皫讜r去的?”王老六道:“去了一日了?!迸巳溃骸包S球可知道胡家這事?”王老六道:“怎么不知道,他也想在這里面發(fā)幾個錢的財,只是沒有方法?!迸巳溃骸斑@也不難,你去約黃球來當(dāng)面商議,”那人應(yīng)諾去了。

    潘三獨自坐著吃茶,只見又是一個人,慌慌張張的走了進來,說道:“三老爹!我那里不尋你,原來獨自坐在這里吃茶!”潘三道:“你尋我做甚么?”那人道:“這離城四十里外,有個鄉(xiāng)里人施美卿,賣弟媳婦與黃祥甫,銀子都兌了,弟媳婦要守節(jié),不肯嫁。施美卿同媒人商議著要搶,媒人說:‘我不認(rèn)得你家弟媳婦,你須是說出個記認(rèn)?!┟狼湔f:”每日清早上是我弟媳婦出來屋后抱柴,你明日眾人伏在那里,遇著就搶罷了?!娙艘烙嫸校降诙論屃思胰?。不想那一日早,弟媳婦不曾出來,是他乃眷抱柴,眾人就搶了去。隔著三四十里路,已是睡了一晚。施美卿來要討他的老婆,這里不肯。施美卿告了狀。如今那邊要訴,卻因講親的時節(jié)不曾寫個婚書,沒有憑據(jù),而今要寫一個,鄉(xiāng)里人不在行,來同老爹商議。還有這衙門里事,都托老爹料理,有幾兩銀子送作使費?!迸巳溃骸斑@是甚么要緊的事,也這般大驚小怪!你且坐著,我等黃頭說話哩?!?/br>
    須臾,王老六同黃球來到。黃球見了那人道:“原來郝老二也在這里?!迸巳溃骸安幌喔桑钦f別的話。”因同黃球另在一張桌子上坐下。王老六同郝老二又在一桌。黃球道:“方才這件事,三老爹是怎個施為?”潘三道:“他出多少銀子?”黃球道:“胡家說,只要得這丫頭荷花,他連使費一總干凈,出二百兩銀子?!迸巳溃骸澳阆胭嵥嗌伲俊秉S球道:“只要三老爹把這事辦的妥當(dāng),我是好處多寡分幾兩銀子罷了,難道我還同你老人家爭?”潘三道:“既如此,罷了,我家現(xiàn)住著一位樂清縣的相公,他和樂清縣的大爺最好,我托他去人情上弄一張回批來,只說荷花已經(jīng)解到,交與本人領(lǐng)去了。我這里再托人向本縣弄出一個硃簽來,到路上將荷花趕回,把與胡家。這個方法何如?”黃球道:“這好的很了。只是事不宜遲,老爹就要去辦?!迸巳溃骸敖袢站陀谐p簽,你叫他把銀子作速取來?!秉S球應(yīng)諾,同王老六去了。潘三叫郝老二:“跟我家去。”

    當(dāng)下兩人來家,賭錢的還不曾散。潘三看看賭完了,送了眾人出去,留下匡超人來道:“二相公,你住在此,我和你說話?!碑?dāng)下留在后面樓上,起了一個婚書稿,叫匡超人寫了,把與郝老二看,叫他明日拿銀子來取。打發(fā)郝二去了。吃了晚飯,點起燈來,念著回批,叫匡超人寫了。家里有的是豆腐干刻的假印,取來用上,又取出硃筆,叫匡超人寫了一個趕回文書的硃簽。辦畢,拿出酒來對飲,向匡超人道:“像這都是有些想頭的事,也不枉費一番精神,和那些呆瘟纏甚么!”是夜留他睡下。次早,兩處都送了銀子來,潘三收進去,隨即拿二十兩銀子遞與匡超人,叫他帶在寓處做盤費??锍藲g喜接了,遇便人也帶些家去與哥添本錢。書坊各店也有些文章請他選。潘三一切事都帶著他分幾兩銀子,身上漸漸光鮮。果然聽了潘三的話,和那邊的名士來往稀少。

    不覺住了將及兩年。一日,潘三走來道:“二相公,好幾日不會,同你往街上吃三杯,”匡超人鎖了樓門,同走上街。才走得幾步,只見潘家一個小廝尋來了說:“有客在家里等三爺說話。”潘三道:“二相公,你就同我家去?!碑?dāng)下同他到家,請匡超人在里間小客座里坐下。潘三同那人在外邊,潘三道:“李四哥,許久不見,一向在那里?”李四道:“我一向在學(xué)道衙門前。今有一件事,回來商議,怕三爺不在家,而今會著三爺,這事不愁不妥了?!迸巳溃骸澳阌稚趺词?lián)v鬼話?同你共事,你是‘馬蹄刀瓢里切菜,滴水也不漏’,總不肯放出錢來。”李四道:“這事是有錢的?!薄芭巳溃骸澳闱艺f是甚么事?!崩钏牡溃骸澳拷褡趲煱磁R紹興了,有個金東崖在部里做了幾年衙門,掙起幾個錢來,而今想兒子進學(xué)。他兒子叫做金躍,卻是一字不通的,考期在即,要尋一個替身。這位學(xué)道的關(guān)防又嚴(yán),須是想出一個新法子來,這事所以要和三爺商議。”潘三道:“他愿出多少銀子?”李四道:“紹興的秀才,足足值一千兩一個。他如今走小路,一半也要他五百兩。只是眼下且難得這一個替考的人。又必定是怎樣裝一個何等樣的人進去?那替考的筆資多少?衙門里使費共是多少?剩下的你我怎樣一個分法?”潘三道:“通共五百兩銀子,你還想在這甲頭分一個分子,這事就不必講了。你只好在他那邊得些謝禮,這里你不必想。”李四道:“三爺,就依你說也罷了。到底是怎個做法?”潘三道:“你總不要管,替考的人也在我,衙門里打點也在我,你只叫他把五百兩銀子兌出來,封在當(dāng)鋪里,另外拿三十兩銀子給我做盤費,我總包他一個秀才。若不得進學(xué),五百兩一絲也不動??赏桩?dāng)么?”李四道:“這沒的說了?!碑?dāng)下說定,約著日子來封銀子。

    潘三送了李四出去,回來向匡超人說道:“二相公,這個事用的著你了。”匡超人道:“我方才聽見的。用著我,只好替考。但是我還是坐在外面做了文章傳遞,還是竟進去替他考?若要進去替他考,我竟沒有這樣的膽子?!迸巳溃骸安辉L,有我哩!我怎肯害你?且等他封了銀子來,我少不得同你往紹興去。”當(dāng)晚別了回寓。

    過了幾日,潘三果然來搬了行李同行,過了錢塘江,一直來到紹興府,在學(xué)道門口尋了一個僻靜巷子寓所住下。次日,李四帶了那童生來會一會。潘三打聽得宗師掛牌考會稽了,三更時分,帶了匡超人,悄悄同到班房門口。拿出一頂高黑帽、一件青布衣服、一條紅搭包來,叫他除了方巾,脫了衣裳,就將這一套行頭穿上。附耳低言,如此如此,不可有誤。把他送在班房,潘三拿著衣帽去了。

    交過五鼓,學(xué)道三炮升堂,超人手執(zhí)水火棍,跟了一班軍牢夜役,吆喝了進去,排班站在二門口。學(xué)道出來點名,點到童生金躍,匡超人遞個眼色與他,那童生是照會定了的,便不歸號,悄悄站在黑影里。匡超人就退下幾步,到那童生跟前,躲在人背后,把帽子除下來與童生戴著,衣服也彼此換過來。那童生執(zhí)了水火棍,站在那里。匡超人捧卷歸號,做了文章,放到三四牌才交卷出去,回到下處,神鬼也不知覺。發(fā)案時候,這金躍高高進了。

    潘三同他回家,拿二百兩銀子以為筆資。潘三道:“二相公,你如今得了這一注橫財,這就不要花費了,做些正經(jīng)事?!笨锍说溃骸吧趺凑?jīng)事?”潘三道:“你現(xiàn)今服也滿了,還不曾娶個親事。我有一個朋友,姓鄭,在撫院大人衙門里。這鄭老爹是個忠厚不過的人,父子都當(dāng)衙門。他有第三個女兒,托我替他做個媒,我一向也想著你,年貌也相當(dāng),一向因你沒錢,我就不曾認(rèn)真的替你說;如今只要你情愿,我一說就是妥的,你且落得招在他家,一切行財下禮的費用,我還另外幫你些?!笨锍说溃骸斑@是三哥極相愛的事,我有甚么不情愿?只是現(xiàn)有這銀子在此,為甚又要你費錢?”潘三道:“你不曉得,你這丈人家淺房窄屋的,招進去,料想也不久,要留些銀子自己尋兩間房子,將來添一個人吃飯,又要生男育女,卻比不得在客邊了。我和你是一個人,再幫你幾兩銀子,分甚么彼此?你將來發(fā)達了,愁為不著我的情也怎的?”匡超人著實感激,潘三果然去和鄭老爹說,取了庚帖未,只問匡超人要了十二兩銀子去換幾件首飾,做四件衣服,過了禮去,擇定十月十五日入贅。

    到了那日,潘三備了幾碗菜,請他來吃早飯。吃著,向他說道:“二相公,我是媒人,我今日送你過去。這一席子酒,就算你請媒的了?!笨锍寺犃艘残Α3赃^,叫匡超人洗了澡,里里外外都換了一身新衣服,頭上新方巾,腳下新靴,潘三又拿出一件新寶藍緞直裰與他穿上。吉時已到,叫兩乘橋子,兩人坐了。轎前一對燈籠,竟來入贅。鄭老爹家住在巡撫衙門傍一個小巷內(nèi),一間門面,到底三間。那日新郎到門,那里把門關(guān)了。潘三拿出二百錢來做開門錢,然后開了門。鄭老爹迎了出來,翁婿一見,才曉得就是那年回去同船之人,這一番結(jié)親真是夙因。當(dāng)下匡超人拜了丈人,又進去拜了丈母。阿舅都平磕了頭。鄭家設(shè)席管待,潘三吃了一會,辭別去了。鄭家把匡超人請進新房多見新娘端端正正,好個相貌,滿心歡喜。合瑟成親,不必細說。次早,潘三又送了一席酒來與他謝親。鄭家請了潘三來陪,吃了一日。

    荏苒滿月,鄭家屋小,不便居住。潘三替他在書店左近典了四間屋,價銀四十兩,又買了些桌椅家伙之類,搬了進去。請請鄰居,買兩石米,所存的這項銀子,已是一空。還虧事事都是潘三幫襯,辦的便宜。又還虧書店尋著選了兩部文章,有幾兩選金,又有樣書,賣了些將就度日。到得一年有余,生了一個女兒,夫妻相得。

    一日,正在門首閑站,忽見一個青衣大帽的人一路問來,問到眼前,說道:“這里可是樂清匡相公家?”匡超人道:“正是,臺駕那里來的?”那人道:“我是給事中李老爺差往浙江,有書帶與匡相公?!笨锍寺犚娺@話,忙請那人進到客位坐下。取書出來看了,才知就是他老師因被參發(fā)審,審的參款都是虛請,依舊復(fù)任。未及數(shù)月,行取進京,授了給事中。這番寄書來約這門主進京,要照看他??锍肆魜砣司骑?,寫了稟啟,說:“蒙老師呼喚,不日整理行裝,即來趨教?!贝虬l(fā)去了,隨即接了他哥匡大的書子,說宗師按臨溫州,齊集的牌已到,叫他回來應(yīng)考??锍瞬桓业÷?,向渾家說了,一面接丈母來做伴,他便收拾行裝,去應(yīng)歲考??歼^,宗師著實稱贊,取在一等第一;又把他題了優(yōu)行,貢人太學(xué)肄業(yè),他歡喜謝了宗師。宗師起馬,送過,依舊回省,和潘三商議,要回樂清鄉(xiāng)里去掛匾,豎旗桿,到織錦店里織了三件補服:自己一件,母親一件,妻子一件。制備停當(dāng),又在各書店里約了一個會。每店三兩,各家又另外送了賀禮。

    正要擇日回家,那日景蘭江走來候候,就邀在酒店里吃酒。吃酒中間,匡超人告訴他這些話,景蘭江著實羨了一回。落后講到潘三身上來,景蘭江道:“你不曉得么?”匡超人道:“甚么事?我不曉得?!本疤m江道:“潘三昨晚拿了,已是下在監(jiān)里?!笨锍舜篌@道:“那有此事!我昨日午間才會著他,怎么就拿了?”景蘭江道:“千真萬確的事。不然我也不知道,我有一個舍親在縣里當(dāng)刑房,令早是舍親小生日,我在那里祝壽,滿座的人都講這話,我所以聽見。竟是撫臺訪牌下來,縣尊刻不敢緩,三更天出差去拿,還恐怕他走了,將前后門都圍起來,登時拿到??h尊也不曾問甚么,只把訪的款單摜了下來:把與他看。他看了也沒的辯,只朝上磕了幾個頭,就送在監(jiān)里去了。才走得幾步,到了堂口,縣尊叫差人回來,吩咐寄內(nèi)號,同大盜在一處。這人此后苦了。你若不信,我同你到舍親家去看看款單?!笨锍说溃骸斑@個好極,費先生的心,引我去看一看訪的是些甚么事。”當(dāng)下兩人會了賬,出酒店,一直走到刑房家。

    那刑房姓蔣,家里還有些客坐著,見兩人來,請在書房坐下,問其來意。景蘭江說:”這敝友要借縣里昨晚拿的潘三那人款單看看。”刑房拿出款單來,這單就粘在訪牌上。那訪牌上寫道:

    訪得潘自業(yè)(即潘三)本市井jian棍,借藩司衙門隱占身體,把持官府,包攬詞訟,廣放私債,毒害良民,無所不為,如此惡棍,豈可一刻容留于光天化日之下!為此,牌仰該縣,即將本犯拿獲,嚴(yán)審究報,以便按“律治罪。毋違?;鹚?!火速!

    那款單上開著十幾款:一、包攬欺隱錢糧若干兩;一、私和人命幾案;一、短截本縣印文及私動硃筆一案;一、假雕印信若干顆;一、拐帶人口幾案:一、重利剝民,威逼平人身死幾案,一、勾串提學(xué)衙門,買囑槍手dk幾案;……不能細述??锍瞬豢幢懔T,看了這款單,不覺颼的一聲,魂從頂門出去了。只因這一番,有分教:師生有情意,再締絲蘿;朋友各分張,難言蘭臭。畢竟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一鳴掃描,雪兒校對

    正文 第二十回 匡超人高興長安道 牛布衣客死蕪湖關(guān)

    本章字?jǐn)?shù):5655

    話說匡超人看了款單,登時面如土色,真是“分開兩扇頂門骨,無數(shù)涼冰澆下來”??诶镎f不出,自心下想道:“這些事,也有兩件是我在里面的;倘若審了,根究起來,如何了得!”當(dāng)下同景蘭江別了刑房,回到街上,景蘭江作別去了。匡超人到家,躊躇了一夜,不曾睡覺。娘子問他怎的,他不好真說,只說:“我如今貢了,要到京里去做官,你獨自在這里住著不便,只好把你送到樂清家里去。你在我母親眼前,我便往京里去做官,做的興頭,再來接你上任?!蹦镒拥溃骸澳闳プ龉倭T了,我自在這里,接了我媽來做伴。你叫我到鄉(xiāng)里去,我那里住得慣?這是不能的!”匡超人道:“你有所不知,我在家里,日逐有幾個活錢;我去之后,你日食從何而來?老爹那邊也是艱難日子,他那有閑錢養(yǎng)活女兒?待要把你送在娘家住,那里房子窄,我而今是要做官的,你就是誥命夫人,住在那地方不成體面,不如還是家去好。現(xiàn)今這房子轉(zhuǎn)的出四十兩銀子,我拿幾兩添著進京,剩下的你帶去,放在我哥店里,你每日支用。我家那里東西又賤,雞、魚、rou、鴨,日日有的,有甚么不快活?”娘子再三再四不肯下鄉(xiāng),他終日來逼,逼的急了,哭喊吵鬧了幾次。他不管娘子肯與不肯,竟托書店里人把房子轉(zhuǎn)了,拿了銀子回來,娘子到底不肯去,他請了丈人、丈母來勸。丈母也不肯。那丈人鄭老爹見女婿就要做官,責(zé)備女兒不知好歹,著實教訓(xùn)了一頓。女兒拗不過,方才允了。叫一只船,把些家伙什物都搬在上??锍送邪⒕怂兔米拥郊?,寫字與他哥p說將本錢添在店里,逐日支銷。擇個日子動身,娘子哭哭啼啼,拜別父母,上船去了。

    匡超人也收拾行李來到京師見李給諫,給諫大喜。問著他又補了廩,以優(yōu)行貢入大學(xué),益發(fā)喜極。向他說道:“賢契,目今朝廷考取教習(xí),學(xué)生料理,包管賢契可以取中。你且將行李搬在我寓處來盤桓幾日。”匡超人應(yīng)諾,搬了行李來。又過了幾時,給諫問匡超人可曾婚娶。匡超人暗想,老師是位大人,在他面前說出丈人是撫院的差,恐惹他看輕了笑,只得答道:“還不曾?!苯o諫道:“恁大年紀(jì),尚不曾娶,也是男子漢‘漂梅之侯’了。但這事也在我身上。”

    次晚,遣一個老成管家來到書房里向匡超人說道:“家老爺拜上匡爺。因昨日談及匡爺還不曾恭喜娶過夫人,家老爺有一外甥女,是家老爺夫人自小撫養(yǎng)大的,今年十九歲,才貌出眾,現(xiàn)在署中,家老爺意欲招匡爺為甥婿。一切恭喜費用俱是家老爺備辦,不消匡爺費心。所以著小的來向匡爺叩喜?!笨锍寺犚娺@話,嚇了一跳,思量要回他說已經(jīng)娶過的,前日卻說過不曾;但要允他,又恐理上有礙。又轉(zhuǎn)一念道:“戲文上說的蔡狀元招贅牛相府,傳為佳話,這有何妨!”即便應(yīng)允了。

    給諫大喜,進去和夫人說下,擇了吉日,張燈結(jié)彩,倒賠數(shù)百金裝奩,把外甥女嫁與匡超人。到那一日,大吹大擂,匡超人紗帽圓領(lǐng),金帶皂靴,先拜了給諫公夫婦,一派細樂,引進洞房。揭去方中,見那新娘子辛小姐,真有沉魚落雁之容,閉月羞花之貌,人物又標(biāo)致,嫁裝又齊整,匡超人此時恍若親見瑤宮仙子、月下媒娥,那魂靈都飄在九霄云外去了。自此,珠圍翠繞,燕爾新婚,享了幾個月的天福。

    不想教習(xí)考取,要回本省地方取結(jié)??锍藳]奈何,含著一包眼淚,只得別過了辛小姐,回浙江來,一進杭州城,先到他原舊丈人鄭老爹家來。進了鄭家門,這一驚非同小可,只見鄭老爹兩眼哭得通紅,對面客位上一人便是他令兄匡大,里邊丈母嚎天喊地的哭,匡超人嚇癡了,向丈人作了揖,便間:“哥幾時來的?老爹家為甚事這樣哭?”匡大道:“你且搬進行李來,洗臉吃茶,慢慢和你說?!笨锍讼戳四槪哌M去見丈母,被丈母敲桌子,打板凳,哭著一場數(shù)說:“總是你這天災(zāi)人禍的,把我一個嬌滴滴的女兒生生的送死了!”匡超人此時才曉得鄭氏娘子已是死了,忙走出來問他哥??锎蟮溃骸白阅闳ズ?,弟婦到了家里,為人最好,母親也甚歡喜。那想他省里人,過不慣我們鄉(xiāng)下的日子。況且你嫂子們在鄉(xiāng)下做的事,弟婦是一樣也做不來,又沒有個白白坐著,反叫婆婆和嫂子伏侍他的道理,因此心里著急,吐起血來??看竽锏纳碜舆€好,倒反照顧他,他更不過意。一日兩,兩日三,鄉(xiāng)里又沒個好醫(yī)生,病了不到一百天,就不在了。我也是才到,所以鄭老爹、鄭太太聽見了哭?!?/br>
    匡超人聽見了這些話,上不住落下幾點淚來,便問:“后事是怎樣辦的?”匡大道:”弟婦一倒了頭,家里一個錢也沒有,我店里是騰不出來,就算騰出些須來,也不濟事。無計奈何,只得把預(yù)備著娘的衣衾棺木都把與他用了?!笨锍说溃骸斑@也罷了。”匡大道:”裝殮了,家里又沒處停,只得權(quán)厝在廟后,等你回來下土。你如今來得正好,作速收拾收拾,同我回去?!笨锍说溃骸斑€不是下土的事哩。我想如今我還有幾兩銀子,大哥拿回去,在你弟婦厝基上替他多添兩層厚磚,砌的堅固些,也還過得幾年。方才老爹說的,他是個誥命夫人,到家請會畫的替他追個像,把鳳冠補服畫起來,逢時遇節(jié),供在家里,叫小女兒燒香,他的魂靈也歡喜。就是那年我做了家去與娘的那件補服,若本家親戚們家請酒,叫娘也穿起來,顯得與眾人不同。哥將來在家,也要叫人稱呼‘老爺’,凡事立起體統(tǒng)來,不可自己倒了架子。我將來有了地方,少不得連哥嫂都接到任上同享榮華的?!笨锎蟊凰@一番話說得眼花繚亂,渾身都酥了,一總都依他說。晚間,鄭家備了個酒,吃過,同在鄭家住下。次日上街買些東西。匡超人將幾十兩銀子遞與他哥。

    又過了三四日,景蘭江同著刑房的蔣書辦找了來說話,見鄭家房子淺。要邀到茶室里去坐,匡超人近日口氣不同,雖不說,意思不肯到茶室,景蘭江揣知其意,說道:“匡先生在此取結(jié)赴任,恐不便到茶室里去坐,小弟而今正要替先生接風(fēng),我們而今竟到酒樓上去坐罷,還冠冕些?!碑?dāng)下邀二人上了酒樓,斟上酒來,景蘭江問道:“先生,你這教習(xí)的官,可是就有得選的么?”匡超人道:“怎么不選?象我們這正途出身,考的是內(nèi)廷教習(xí),每日教的多是勛戚人家子弟,”景蘭江道:“也和平常教書一般的么?”匡超人道:“不然!不然!我們在里面也和衙門一般:公座、硃墨、筆、硯,擺的停當(dāng)。我早上進去,升了公座,那學(xué)生們送書上來,我只把那日子用硃筆一點,他就下去了。學(xué)生都是蔭襲的三品以上的大人,出來就是督、撫、提、鎮(zhèn),都在我跟前磕頭。像這國子監(jiān)的祭酒,是我的老師,他就是現(xiàn)任中堂的兒子,中堂是太老師。前日太老師有病,滿朝問安的官都不見,單只請我進去,坐在床沿上,談了一會出來?!?/br>
    蔣刑房等他說完了,慢慢提起來,說:“潘三哥在監(jiān)里,前日再三和我說,聽見尊駕回來了,意思要會一會,敘敘苦情。不知先生你意下何如?”匡超人道:“潘三哥是個豪杰,他不曾遇事時,會著我們,到酒店里坐坐,鴨子是一定兩只,還有許多羊rou、豬rou、雞、魚,像這店里錢數(shù)一賣的菜,他都是不吃的??上Ф袷芰死?。本該竟到監(jiān)里去看他一看,只是小弟而今比不得做諸生的時候,既替朝廷辦事,就要照依著朝廷的賞罰,若到這樣地方去看人,便是賞罰不明了?!笔Y刑房道:“這本城的官并不是你先生做著,你只算去看看朋友,有甚么賞罰不明?”匡超人道:“二位先生,這話我不該說,因是知己面前不妨。潘三哥所做的這些事,便是我做地方官,我也是要訪拿他的。如今倒反走進監(jiān)去看他,難道說朝廷處分的他不是?這就不是做臣子的道理了。況且我在這里取結(jié),院里、司里都知道的,如今設(shè)若走一走,傳的上邊知道,就是小弟一生官場之玷。這個如何行得!可好費你蔣先生的心,多拜上潘三哥,凡事心照。若小弟僥幸,這回去就得個肥美地方,到任一年半載,那時帶幾百銀子來幫襯他,倒不值甚么?!眱扇艘娝f得如此,大約沒得辯他,吃完酒,各自散訖。蔣刑房自到監(jiān)里回復(fù)潘三去了。

    匡超人取定了結(jié),也便收拾行李上船。那時先包了一只淌板船的頭艙,包到揚州,在斷河頭上船。上得船來,中艙先坐著兩個人:一個老年的,繭綢直裰,絲絳朱履;一個中年的,寶藍直裰,粉底皂靴,都戴著方巾。匡超人見是衣冠人物,便同他拱手坐下,問起姓名。那老年的道:“賤姓牛,草字布衣?!笨锍寺犚娋疤m江說過的,便道:“久仰。”又問那一位,牛布衣代答道:“此位馮先生,尊字琢庵,乃此科新貴,往京師會試去的?!笨锍说溃骸芭O壬策M京么?”牛布衣道:“小弟不去,要到江上邊蕪湖縣地方尋訪幾個朋友,因與馮先生相好,偶爾同船,只到揚州,弟就告別,另上南京船,走長江去了。先生仙鄉(xiāng)貴姓?今在那里去的?”匡超人說了姓名。馮琢庵道:“先生是浙江選家。尊選有好幾部弟都是見過的?!笨锍说溃骸拔业奈拿矇蛄恕W詮哪悄甑胶贾?,至今五六年,考卷、墨卷、房書、行書、名家的稿子,還有《四書講韋》、《五經(jīng)講書》、《古文選本》——家里有個賬,共是九十五本。弟選的文章,每一回出,書店定要賣掉一萬部,山東、山西、河南、陜西、北直的客人,都爭著買,只愁買不到手;還有個拙稿是前年刻的,而今已經(jīng)翻刻過三副板。不瞞二位先生說,此五省讀書的人,家家隆重的是小弟,都在書案上,香火蠟燭,供著‘先儒匡子之神位’?!蔽绮家滦Φ溃骸跋壬愦搜哉`矣!所謂‘先儒’者,乃已經(jīng)去世之儒者,今先生尚在,何得如此稱呼?”匡超人紅著臉道:“不然!所謂‘先儒’者,乃先生之謂也!”牛布衣見他如此說,也不和他辯。馮琢庵又問道:“cao選政的還有一位馬純上,選手何如?”匡超人道:“這也是弟的好友。這馬純兄理法有余,才氣不足;所以他的選本也不甚行。選本總以行為主,若是不行,書店就要賠本,惟有小弟的選本,外國都有的!”彼此談著。過了數(shù)日,不覺已到揚州。馮琢庵、匡超人換了淮安船到玉家營起旱,進京去了。

    牛布衣獨自搭江船過了南京,來到蕪湖,尋在浮橋口一個小庵內(nèi)作寓。這庵叫做甘露庵,門面三間:中間供著一尊韋馱菩薩;左邊一間鎖著,堆些柴草;右邊一間做走路。進去一個人院落,六殿三間,殿后兩間房,一間是本庵一個老和尚自己住著,一間便是牛布衣住的客房。牛布衣日間出去尋訪朋友,晚間點了一盞燈,吟哦些甚么詩詞之類。老和尚見他孤蹤,時常煨了茶送在他房里,陪著說話到一二更天。若遇清風(fēng)明月的時節(jié),便同他在前面天井里談?wù)f古今的事務(wù),甚是相得。

    不想一日,牛布衣病倒了,請醫(yī)生來,一連吃了幾十帖藥,總不見效。那日,牛布衣請老和尚進房來坐在床沿上,說道:“我離家一千余里,客居在此,多蒙老師父照顧,不想而今得了這個拙病,眼見得不濟事了。家中并無兒女,只有一個妻子,年紀(jì)還不上四十歲;前日和我同來的一個朋友,又進京會試去了;而今老師父就是至親骨rou一般。我這床頭箱內(nèi),有六兩銀子,我若死去,即煩老師父替我買具棺木,還有幾件粗布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