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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將畫軸重新卷好,放回原處,轉(zhuǎn)身從窗口飄了出去。往者不可諫,來者猶不可追。 既然上了天庭,沒有公干和帝君的旨意,是不能隨隨便便離開的,但是鳴呦可以。 天庭最東南角,人跡罕至的地方,有一顆遮天蔽日的菩提樹。 此樹年年結(jié)子,但萬年也才生一顆能生死人rou白骨的菩提靈珠。鳴呦腕上的菩提子,正是大日神君取自這顆菩提樹的菩提靈珠。 這菩提靈珠還有一個功用,就是將它放在樹根上,澆以泉水,便能使菩提樹的樹根無限延深,直通碧落海。 當(dāng)年大日神君將這個方法告訴芝華,也是因為看穿他情劫難渡,希望他無可逃避時,能夠拋卻前塵,借此物遁回幽鳴洞天,重回他的逍遙來處。 可惜,當(dāng)年的芝華寧可魂飛魄散再不入輪回,也不愿將一世鐘情拋卻!白白枉費了大日神君一番苦心。 鳴呦將腕上紅繩放在樹根上,揮手引來泉水,耳聽得吱吱嘎嘎的聲響越來越密集,知道是樹根如藤蔓般正瘋長著,他捏了個訣,隱了身,順著長長的藤飛速往下沉,耳邊呼呼風(fēng)響,就這樣離開了天庭。 作死就作得干脆些,痛快些,恣意些! 鳴呦落了地,四下里看看,每回落腳點都一樣,一點兒新鮮感都沒有! 左邊一條路直通桂林八樹,右邊通向凡間。 凡間是傷心地兒,不能去。他毫不猶豫地轉(zhuǎn)身向左,回去瞧瞧爹娘和雪虎、辛追,順便大吃一頓。 過了密林便是桂林八樹,鳴呦加快了腳步,正低頭趕路,突然覺得頭上微微一痛,似是被什么東西砸到了頭。 他抬頭望望,一片松葉林,并無什么東西在頭頂,低頭看看,地上滾著一個顆松果。笑了笑,想是松果成熟墜地,正好砸在了頭上,于是,不再理會,抬腿又走了兩步,又一顆松果砸在頭頂。 哪有那樣巧的事兒,鳴呦心下清楚,定是有人隱了身形,在捉弄于他。 隨即冷笑道,作弄夠了么?如果夠了,就請閣下現(xiàn)形出來,如果不夠,您繼續(xù)玩兒,恕我不奉陪了。 話音未落,面前旋出一道白煙,白煙之中一個少年似笑非笑地看著他,眼中全是促狹之意。 鳴呦望著他,一身黑衣,頎長身材,五官深遂,俊朗得很,就是眼角帶著的那點的自以為是,看起來不那么好相與。 黑衣少年圍著他轉(zhuǎn)了兩圈,手指叩著下巴,朗聲說道,讓我猜猜你是誰 鳴呦當(dāng)下一言不發(fā),且看他如何表演。 少年并不很白,甚至略有些黑,這樣的膚色很襯他深遂的五官,一身領(lǐng)口袖口繡了銀線蓮紋的黑緞長袍,使他望上去頗有些凌厲。 此刻,他含笑的唇角卻把這種凌厲恰到好處地掩飾掉了。 桂林八樹是妖界的領(lǐng)地,設(shè)有重重禁制,沒有妖帝和各族長之令,不得隨意進出,而你呢,隨隨便便地就進來了,他站在鳴呦跟前,微微俯身,幾乎與他鼻尖想碰, 你從碧落海方向而來,年歲不大,長得又挺漂亮,我猜,你就是前些時候被滄海君帶上天的那只小妖精,是么? 少年伸手將他垂落肩膀的一縷頭發(fā)拾起,動作很是輕佻。 鳴呦不動聲色,并不惱怒,只是往旁邊讓了一步,那縷長發(fā)便脫了少年掌心。 他哼笑道,猜得不錯,腦子沒白長。 那少年對他的躲避不以為意,又欺上一步,攔在他面前,那么,你也來猜一猜,我是誰。 鳴呦故作為難地仔細(xì)看了看他,皺著眉頭敲了敲太陽xue,覺得這個人真是吃飽了撐的。 這個嘛,比較難噯! 以鳴呦四百年的修為,當(dāng)然是看不出他的來歷,可是問題是,他并不單單是鳴呦,他還是五百年前天界神祇大日神君的唯一弟子,在那少年現(xiàn)身的那一刻,他早已看得清楚他的原身,并猜到了這位桀驁少年姓甚名誰。 黑衣少年狡黠地笑了笑,這樣吧,我也不為難你,畢竟你修煉時日尚短,無論猜不猜得出來,我都放你過去,如何? 鳴呦抱了抱拳,干脆地說道,那在下告辭,我猜不出來 黑衣少年看他要走,隨即撫掌大笑,就知道你猜不出來,走吧,走吧,小妖精 鳴呦一聽不樂意了:居然叫我小妖精,我的年齡都能當(dāng)你的舅姥爺了,小爺我在天上就被人當(dāng)后生晚輩,管一群小屁孩叫師兄師姐的,到這兒,還被你小子占嘴上的便宜 他回過頭來,微微一笑,行啊,你的激將法管用了,我試著猜一猜,不過,不能白猜,得有點彩頭 黑衣少年篤定他猜不出,桂林八樹妖族特別多,沒有一萬兒也有八千的,他就不相信了,這只未曾謀過面的四百年的小妖精還真能猜出他的來歷。 想到這兒,他嘿嘿一笑,雙手抱胸,下巴一揚,可以,你說吧,要什么彩頭? 鳴呦打量他半晌,彩頭就是你身上的一件東西,至于是什么東西,我說了算。 黑衣少年渾不在意,行。 鳴呦暗道,小孩兒,一會兒可別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