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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xì)雪越密,擋了視野,滄海拂了拂眉睫上掛著的雪粒子,雪簾中瘦削如竹,分明,只是鳴呦彎了身去潭邊汲水。 細(xì)細(xì)的泉水流進(jìn)樹根,鳴呦目光沉靜,眼角眉梢處那白日里的張揚笑意消失得一干二凈,仿佛他天生便是如此,美好溫寧,芝蘭玉樹。 師傅,這棵樹的果子與那一棵的顏色不一樣呢! 滄?;剡^神來,入眼仍是鳴呦斜飛的眼角,又掛上一抹玩味的笑意。 左邊那棵果子顏色深些,樹齡非常久,不知何時便已在此,總之比我?guī)煾祻V元大君還年長,右邊那棵么他眼神突然黯淡下去,不知何故地瞟了一眼鳴呦,對方挑挑眉,似乎頗有興趣在聽。 右邊那一棵,是五百年前,我一個朋友種的玄晶果樹天下只此一棵,我多次栽種,都無法成活,很多仙友也想過移植,均未成功,他停了停,視線投向重重雪幕,飛雪片片,已成鵝毛之勢,未曾想,他居然做到了很容易就做到了不知道,為什么 鳴呦摘了顆果子,在手心里擦了擦,塞進(jìn)潔白的牙齒之間,像咬破個小水泡,甘甜的汁水怦地迸了滿嘴,大概,您這位朋友跟我一樣,是個吃貨,他邊嚼邊笑,我也愛吃得很呢,等哪天,我也得試試,看看能不能把這片山頂種滿,到時候,滿山紅艷艷的,該有多好看 天地萬物,一片潔白,雪落之聲在靜謐之中愈顯嘈雜,鳴呦的聲音被遮了去,反而聽不清了。只看到他忽而彎下腰去,忽而踮起腰尖,不一會兒便用滄海的外袍包了沉甸甸的一大包,系了個碩大的結(jié),背上背上,走了回來。 師傅,鳴呦把包袱遞過來,把它變小,你來拿著。 滄??戳丝茨莾深w樹,他倒靈得很,專撿那棵樹齡長的果子采,眼瞅著不如方才繁茂了,用手指戳了戳鳴呦的額頭,你呀,可真狠,別人想吃都吃不到,你卻用來當(dāng)飯吃! 鳴呦笑著躲開,張嘴欲咬他指尖,誰讓你不給我飯吃 突然,鳴呦的笑容僵在唇角,然后,絲絲縷縷地消失,他轉(zhuǎn)回身去,師傅,我冷了,回吧。 第13章 妖帝之子 鳴呦百無聊賴地躺在歪脖樹上,面朝天,曬著暖烘烘的日頭,一個勁兒地打盹。就連風(fēng)雷陣中的雨雪交加電閃雷鳴,都絲毫沒有打擾到他睡覺的好興致。 反正,所有人對他的游手好閑、好逸惡勞已經(jīng)視若無睹了。滄海對他只有一個要求,就是必須到演練場,哪怕是睡也得睡在演練場上。 連這做師傅的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更別提鳴呦自己了,有的時候,他真覺得自己除了喘氣兒,和死了也沒什么區(qū)別了! 于是,他覺得被拎上天,其實也沒什么不好,無非是換了個地方休息,浮離天除了因為冰泉的緣故,夜晚有些涼意,其他時候都是四季如春,不像在桂林八樹,冬夏都那樣難熬。 正當(dāng)他睡得迷迷瞪瞪的時候,聽到流云的聲音,好像是說誰誰誰要擺什么宴,但還沒等聽清楚,瞌睡蟲就把他徹底拖到夢中去了,后來連怎么回的房都不知道。 結(jié)果就是第二天睡到了自然醒之后,發(fā)現(xiàn)宮里面空蕩蕩的,連呼吸都有了回音。 他走到正殿,一株迎春花在院中的石桌上正焉頭耷腦地睡著,聽著人聲,懶洋洋抬起頭。 花瓣張開,涿然給他的留言一串串飄了出來,還生怕他聽不清,反復(fù)說了兩次,說滄海帶了徒弟去參加?xùn)|海龍君的龍孫滿月宴了,要涿然照顧他,而涿然這個閑不住的丫頭,那鐵定是溜出去玩了,自己去玩也就算了,居然還叮囑他不得亂跑。 鳴呦伸了伸懶腰,沖那留言花扮個鬼臉,問道我是聽話的人么?他知道,留言花一定會把這句話原封不動地傳給涿然,想想她那時候的表情,簡直覺得不要太難看! 遠(yuǎn)遠(yuǎn)地看到了朱墻琉璃瓦的凌云閣,他停了下來。 片刻遲疑后,施了個法術(shù)探聽了一下,果真閣里空寂無人。 他身形一扭,化了道輕煙,飄進(jìn)了凌云閣。 昔日繁花勝景,如今滿目凄涼,五百年,足夠讓枯枝敗葉都零落成泥。 云沉風(fēng)散,憑欄淚眼。原來,即使在天庭,滿目瘡痍之處,也與下界是沒有什么不同的。 鳴呦慢慢拾級而上,走向二樓的臥房。 這里一桌一椅都墜在記憶深處,不需呼喚,它自會隨著時光溯回,閉起眼睛,用心地描摩那個曾經(jīng)韶華傾負(fù)的芝華。兩世煙焚散,仍在那人的一顰一笑上牽絆! 鳴呦輕輕嘆息一聲,走到床榻邊,伸手到床板底下,摸到了一個突起,他用力按下,彈出一個小小的暗格,摸出一個巴掌大的卷軸,攥在手心里。 沉吟半晌,才把卷軸打開,上面是一幅小像,畫上的人劍眉入鬢,側(cè)眸微笑,像正看著鳴呦,唇角揚起美好的弧度,大概是作畫之人畫功極好,又把感情全盤注入,竟使得畫上的滄海惟妙惟肖,眉目含情一般。 鳴呦看了一會兒,指尖燃起一團(tuán)青焰,瞬間就卷上畫軸的一角,但只是霎那間,那火又被他熄滅了,終是不忍心焚盡心中牽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