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節(jié)
人未到,聲先到,蕭朗氣喘吁吁地推門跑了進來。能讓蕭朗都氣喘吁吁,看來他是真的跑了不少路。 蕭朗一進門,看見唐鐺鐺也在,頓時有些慌亂,不知所措。畢竟,自從自己說出對唐駿的懷疑后,他還沒和唐鐺鐺見過面。 “蕭朗,怎么了?”唐鐺鐺主動打招呼。 這一聲招呼讓蕭朗回過神來,他看到鐺鐺落落大方的神態(tài),像是已經從悲痛中恢復了過來,不免有些心疼,想著以后一定要找個機會說明下。 “大小姐,等會兒和你說啊?!笔捓时傅馗畦K鐺打了個招呼,然后著急地把凌漠拉到會議室外,說,“凌漠,你別生我氣哈,我這兩天想了想,覺得我們的出發(fā)點是一樣的。雖然現(xiàn)在意見還有分歧,但是有勁必須還得往一處使,你說對吧?” “你想說什么?”凌漠問道。 “我們現(xiàn)在發(fā)現(xiàn),黑守組織的首領,應該是個女人!而且現(xiàn)在生命垂危!”蕭朗故作神秘地說道。 因為之前的推斷,凌漠對這前半句話并不感到吃驚,但是對后半句話卻充滿了好奇,于是問:“你怎么知道?” “說來話長了?!笔捓收f,“你這邊也有所發(fā)現(xiàn)吧。” “嗯。”凌漠簡短地回應道。 “你們在說什么?”唐鐺鐺也走了出來,問道。 “沒、沒什么——對了,大小姐,你最近過得怎么樣?”蕭朗說道。 “就那樣,一個人閑著也是閑著,我想盡快歸隊。”唐鐺鐺說道。 “那我開車帶你倆一起?!笔捓收f道,“讓我給大小姐當一次駕駛員。” “你又不是沒當過。”凌漠一邊系安全帶,一邊說道。 蕭朗意識到凌漠說的是上次自己悄悄地送鐺鐺的時候,知道自己的行蹤原來都被凌漠掌握了,不由得臉紅奓毛,說:“你小子居然跟蹤我!說!你有什么企圖!” “你想得美?!绷枘χf,“我只是不放心鐺鐺罷了?!?/br> 第六章 下水道的殘骸 殘缺不全的尸塊孤零零地放在解剖臺上,腋下隱約藏著一些淤泥般的黑色物質。 人性是多面的,每一張平凡的臉孔背后可能都隱藏著一片郁郁生長、獨一無二的原野。 ——j.k.羅琳 1 “按你們的調查、檢驗結果,對方的首領果真是個女人?!绷枘е觳?,摸著下巴,坐在副駕駛位上垂眉思考。 一路上,蕭朗和凌漠互通有無,把各自的調查結果分別講述了一遍。跟蕭望通了電話后,組織同意了讓唐鐺鐺歸隊參與調查的決定,于是他們也就沒了顧慮,坦率地跟唐鐺鐺同步了一遍至今為止的有效信息。 “你那個表格,靠譜嗎?”蕭朗壓低了聲音,問凌漠。 凌漠聳了聳肩膀,說:“是我主觀的記憶,并沒有太強的證明效力?!?/br> 蕭朗看了看后排的唐鐺鐺,她依舊面無表情,像是在思考什么。 “開你的車吧?!绷枘朗捓实膬刃乃?,把話題給轉移了。 “哎,你說,唐老師的手環(huán)如果是別人送的話,那肯定是關系非常親密的人送的?!笔捓视痔ь^看了看后視鏡,放大聲音,說,“鐺鐺,你爸有哪些關系親密的人,你能想起來幾個不?” 唐鐺鐺悠悠地嘆了口氣,搖了搖頭,說:“除了我,我爸沒有親人了?,F(xiàn)在,我沒有親人了?!?/br> 她說到后面幾個字,三人一時沉默了下來。 “嘿,你這是說的哪兒的話啊。”蕭朗試圖安慰唐鐺鐺,“從小你爸一值班你就住我們家,以后你還住我們家。我爸媽就是你爸媽,我哥就是你哥,我姥爺就是你姥爺,你怎么就沒親人了呢?有的是啊!” 不過蕭朗翻著眼睛想了想,自己安慰的話聽起來好像有歧義,趕緊解釋道:“我的意思是咱們都是你的親人,逝者不可復生,別想太多了。我想唐老師在天之靈也想看見你好好的,對吧?” 見唐鐺鐺并不答話,蕭朗繼續(xù)sao擾凌漠道:“我說啊,你和你老師相處了這么多年,他和誰關系好一點,你不知道嗎?” “君子之交淡如水。”凌漠簡短地回答,“老師是儒將,他和誰都好,也不至于那么好?!?/br> “問了也是白問?!笔捓示趩实嘏拇蛄艘幌路较虮P。 “爸爸對mama一往情深,mama去世后,他從來沒有和哪個女人深交過?!碧畦K鐺get到了蕭朗的疑問點,回答道。 依舊是一句沒有答案的答案,但是在蕭朗看來,唐鐺鐺的心態(tài)已經恢復到了那種劇痛后的堅定,倒是放心了不少,于是微笑著繼續(xù)開車,不再說話。 沒有沉默多久,萬斤頂就開進了南安市公安局刑警支隊的大院。蕭朗帶著凌漠和唐鐺鐺急匆匆地上到三樓,一下子推開了會議室的大門。 “噔噔噔噔,大小姐駕到!”還沒進門的蕭朗就高聲“通報”著。他知道,多天未見的大家,都在心底擔心著唐鐺鐺的情緒,這個時候見到她,一定都會非常開心。 可是,偌大的會議室里,空無一人。桌子上的文件都還雜亂無章地擺在那里,茶杯里的熱茶還升騰著霧氣。 蕭朗用手試了試茶杯的溫度:“沒跑遠,追!” “追誰???去哪兒追?”凌漠對蕭朗的第一反應感到很無奈。 蕭朗摸了摸后腦勺,說:“哎呀我去!這就散伙了?事兒還沒說明白呢?!?/br> “不會,肯定是有緊急任務?!绷枘治龅?。 話音還沒有落,蕭朗那邊的電話都已經接通了:“哥,你們去哪兒了?” “又發(fā)了個案子?!笔捦穆曇衾飵еv,“你來南安河八號碼頭?!?/br> “鐺鐺?!笔捦h遠地看見唐鐺鐺,從河堤上快步走了下來。 “望哥?!碧畦K鐺看到蕭望,有一種莫名的安心感,她看著這熟悉的身影越來越近,有一肚子的話想說,最終卻只是露出了一個笑容。 走到唐鐺鐺的身邊,蕭望才意識到這個鄰家的meimei已經不再是開始那個嬌滴滴的小姑娘了。從她的笑容里,他看到了一絲被隱藏的悲傷,但更多的是那種對戰(zhàn)斗的渴望。蕭望拍了拍唐鐺鐺的肩膀,算是對她重新歸隊的歡迎。 “又發(fā)生啥案子啦?”蕭朗插話道,“他們又殺人了?” 蕭望從欣喜的情緒里回過神來,搖了搖頭,說:“黑暗守夜者的首領,死了?!?/br> “失血過多嗎?”蕭朗說不清是開心還是擔心,連忙問道,“就是那個在樹林里受傷的女人?” 蕭望肯定地點了點頭,補充道:“還被碎尸了。” 蕭朗迅速確定下來,自己的心緒是擔心??雌饋恚m然那個女首領死了,但他們還是有很多未竟的工作要去完成。 “來,看看現(xiàn)場?!笔捦麕е齻€人走上了河堤,指著腳下河水拍打著的石頭,說,“不久之前,有人發(fā)現(xiàn)這塊石頭旁邊,有一具女性尸體的軀干部?!?/br> “dna確定了?”凌漠問道。 “確定了?!笔捦f,“我媽做完了dna,就輸入了專案數(shù)據(jù)庫進行了比對,確定死者的dna和林場里發(fā)現(xiàn)的血跡dna一致。” “這條河水污染很重啊,真挺臭的。”蕭朗說。 “還記得董連和董老師吧,董老師就是被拋到了這條河的上游,幾十年前的事情了?!甭欀幷f,“現(xiàn)在治理得好多了,只是你鼻子靈,所以覺得很臭而已?!?/br> “是啊,現(xiàn)在的南安河比那個時代要好很多了,里面也有很多魚了。”蕭望說,“據(jù)說,這個尸塊上,有不少魚啃尸體留下的死后傷,大半個胸壁的皮膚都沒有了。” “時間很久了?”蕭朗問道。 聶之軒搖搖頭,說:“尸體我還沒有看到,不能確定。殯儀館離這里不遠,我們想著先來看看現(xiàn)場,再去看尸體?!?/br> “又要看解剖?”蕭朗聳了聳肩膀,說,“最近的工作也真夠密集的?!?/br> “我不去了,我來負責南安河兩側的監(jiān)控錄像吧。”唐鐺鐺說道。 完全可以理解,剛剛經歷過喪父之痛的唐鐺鐺,此時肯定看不了尸體,更不用說是那種殘缺不全的尸體了。 善解人意的蕭望會意,說:“好,我、凌漠、子墨協(xié)助鐺鐺看監(jiān)控,這附近沒有專門的天眼監(jiān)控,需要尋找很多交通、治安和民間的監(jiān)控,工作量可不小?!?/br> “你回來真好。”聽完蕭望的任務分配,程子墨笑著拍了拍唐鐺鐺的胳膊,“你不在的時候,我看監(jiān)控看得眼睛都快瞎了,你以前都是怎么搞定的?” 唐鐺鐺看了看程子墨,微笑著拉了拉她的手。 “那我呢?我又要去協(xié)助尸檢?”蕭朗指著自己的鼻子,說,“我又不是尋跡者?!?/br> “你學考古的,差不多?!背套幽蛉さ卣f道。 “我們需要你及時和檢驗、調查方互通消息。”聶之軒說,“別浪費時間了,抓緊吧。” 殘缺不全的尸塊孤零零地放在解剖臺上,看起來奇奇怪怪的。 這是一塊身體的軀干部,四肢都已經從肩關節(jié)、髖關節(jié)處被卸掉,頭顱連同頸部也都被切割掉了。 蕭朗很快發(fā)現(xiàn)了疑點,說:“哎,聶哥,你不是當時推斷說,皮革人一刀從鎖骨上面刺入了胸腔嗎?這人的鎖骨是好的呀?!?/br> 聶之軒似乎也發(fā)現(xiàn)了這一點,說:“對,當時根據(jù)現(xiàn)場噴濺血跡的情況以及樹木剮蹭的情況得出的結論是如此。” “那是怎么回事?”蕭朗問,“這人是失血死亡的嗎?” “應該是的,你看,尸斑幾乎都看不到,皮膚也是蒼白的?!甭欀幷f,“那這么說,這人難道是被劃破了頸動脈?” “對啊,為什么不能是破了頸動脈,而是刀刺入鎖骨窩?”蕭朗沉吟道。 “因為鎖骨窩這里可能有不大不小的動脈破裂,出血量才和現(xiàn)場相符。”聶之軒說,“如果是頸動脈破了,那出血量遠遠不止現(xiàn)場那么點,而且人死得也很快。先不想那么多,畢竟這只是推論,現(xiàn)在有尸體了,還是要以尸體上反映的情況來做論斷。” 說話間,聶之軒和南安市公安局的董法醫(yī)開始了尸表檢驗。 “女性軀干,身高估計160厘米左右,體重估計50千克左右。尸斑非常淺淡,應該是有大動脈破裂導致急性大失血死亡的?!甭欀幰贿叿瓌又w,一邊說。 “這、這你都能看得出來?”蕭朗驚訝道,“這就一個身子!” “看得多了,自然就有經驗了?!甭欀幮α诵Γf,“當然,這些都是根據(jù)經驗預估的,會有很大的誤差?!?/br> “那年齡呢?”蕭朗問道。 “死者的下肢是從髖關節(jié)直接離斷的,所以她的恥骨聯(lián)合面沒有被破壞,一會兒鋸下恥骨聯(lián)合,就能夠大概判斷了。”聶之軒說,“蕭望說得對,死者的胸部皮膚缺失,應該是動物形成的——啊,就是魚啃的?!?/br> “就這些大塊狀黃色的?”蕭朗指了指尸塊的胸口。 “是啊,這些皮膚缺失都沒有生活反應(2),而且周圍圓鈍,呈撕裂狀,很明顯是死后由動物形成的損傷?!甭欀幷f,“黃色的都是皮下脂肪和乳腺。沒有了皮膚,她的胸口是不是有細微損傷就不知道了。不過,肯定不是刀刺的,因為那么大的創(chuàng)口,皮膚再缺失,也可以從皮下組織中看出端倪。” “那看起來,就真的是割頸了?”蕭朗問。 “那可不一定,大動脈又不是只有頸部有。股動脈也行啊?!倍ㄡt(yī)指了指軀干空空如也的下面,然后對聶之軒說,“動刀?” 還沒等聶之軒回答,蕭朗倒是先喊了起來:“等會兒,等會兒,你看她腋下夾的是什么?” 蕭朗左找右找,拿起一把止血鉗,笨拙地從尸體腋下夾出一塊像是淤泥一樣的黑色物質,夾雜著白色的顆粒,然后放在鼻子下面聞了聞,皺起了眉頭:“哎呀,什么味兒?苯的味兒?” 這個發(fā)現(xiàn)倒是很有價值,聶之軒連忙又檢查了一下尸體的五處分離切面。雖然切面很整齊,但是軟組織被切開后,總是有囊腔的,于是他又從不同切面的囊腔里提取出三塊樣子差不多的異物,聞了聞,說:“這應該是苯系中間體。” “什么東西?”蕭朗問道。 “化工產品吧?!甭欀幷f,“一般用于染料廠制造環(huán)節(jié)中,是化工業(yè)的廢棄物。” “哦,南安河底的吧?”蕭朗不以為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