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節(jié)
賀章之見狀,長嘆一口氣,道:“這日子,何時是個頭啊,休沐幾日,沒見你陪我說一句話也就罷了,時不時還攆我去書房,雖說書房也有床榻,但無論如何也比不得有夫人作伴啊。苦艾艾的我淪落到抱著七月消遣解悶兒?!?/br> 陸紜紜忍不住掀開眼縫子,對賀章之調(diào)侃道:“這般孤寂,那貴主子也是孤寂,賀大人為何不棄了這休沐,早早回歸朝堂呢?” 賀章之又是一個嘆氣,“哎,后兒就結(jié)束休沐了,你還這樣待我?!?/br> 陸紜紜眼皮子快要撐不住了,她打了個秀氣的哈欠,道:“走之前記得給我關(guān)上門?!?/br> 不知為何,今兒,看見男人就煩。 賀章之顛了顛七月,看著已經(jīng)闔眼淺眠的陸紜紜,寵溺一笑,輕手地關(guān)上了門,然后摸了摸七月的小腦袋。 不得不說這七月簡直就當(dāng)是個小暖爐,所以賀章之把它搭在自己肩上,這貓兒也是個乖巧的,絲毫不亂動,除了那雙貓眼在四處瞧人之外,整只貓就像是個掛件一般。 “帶你去后廚看看,你的小魚干應(yīng)該快做好了。想不想吃啊,七月?!?/br> “喵?!?/br> ... ... ... 沉寂多日的皇子府,終于再次迎來了客人,這人不算陌生,正是在啟元帝身邊伺候著的大太監(jiān),他態(tài)度親和,手里拿著明黃色的圣旨,揮了揮拂塵,搭在臂彎處,然后對著跪在地上的三皇子楚淮鳴打開了圣旨,聲音高亢嘹亮。 三皇子看著那些賞賜,恭恭敬敬地領(lǐng)下了圣旨,道:“兒臣叩謝父皇,多謝父皇的賞賜?!?/br> 大太監(jiān)過去扶起三皇子,又給他拍了拍衣裳,笑說道:“圣上最近常聽起皇后娘娘惦念您,就讓奴才來探望探望您。” “全公公,父皇他...還有生我的氣么?”三皇子消瘦的面頰透著幾分無助,他本就是個少年,這種眼神下的期盼,讓大太監(jiān)全公公不由得嘆笑著道:“奴才可不敢窺探圣上的龍心,不過三皇子既然如此擔(dān)心這件事兒,更應(yīng)該親自去皇宮一趟,您說對么?” 柳側(cè)妃討好地附和著全公公,她從袖口里掏出個荷包,里面裝的全部都是精巧的金瓜子,道:“真是勞煩公公特地跑一趟了?!?/br> 全公公自然地收下那荷包,避開旁人的視線,在手里掂了掂,他老眉一揚,算是露出了幾絲真誠的笑,然后和三皇子簡單交談幾句,便帶人回了皇宮。 等他一走,三皇子的臉色瞬間冰冷,他鄙夷地說道:“這個老貨,若不是看在父皇的面子上,我怎會對他說軟話?一個奴才罷了,竟然心安理得地聽著我對他的奉承,這個狗奴才,在太子面前低三下四,像只哈巴狗一樣,真是狗眼看人低!” 柳側(cè)妃連忙讓人把府門給關(guān)上,她心驚不已,小聲道:“殿下,小心隔墻有耳!” 三皇子瞇著眼睛,陰惻惻的,他把手里的圣旨扔給了柳側(cè)妃,道:“明兒若不是臘八節(jié),父皇才不會派全公公來皇子府,說白了,我壓根就不是個重要人物,父皇只是覺得在臘八節(jié)上少了我這一個人,會讓其他群臣腹誹罷了,所以在父皇的心里,仍舊沒原諒我?!?/br> 一想到自己因為太子與賀章之摔了個這么大的跟頭,他就火冒三丈,對太子愈發(fā)強烈的仇恨就像是一頭猛獸,遲早都會吞噬他的理智,就連三皇子都無法保證,如果猛獸真到了破出牢籠那一天,他將會做出什么不可原諒的事情。 他的眼神著實恐怖陰森,讓柳側(cè)妃更是心尖打顫,柳側(cè)妃不敢再與他說話,低著頭裝作膽小怕事的樣子。 三皇子看向柳側(cè)妃,說道:“這里沒你什么事了,下去吧?!?/br> “那妾身便告退了。”她向三皇子福了福身,扭著腰擺漸漸離去。 隨著啟元帝的旨意,劉丞相的人也悄悄出現(xiàn)。 他是劉丞相府上的另外一位門客,與張松是老相識,但交情很淺,因為二人經(jīng)常各抒己見,鬧得烏煙瘴氣,不過他們這些爭吵都是在私下進行,當(dāng)著劉丞相的面前,他們二人也算勉強和諧共處。 自從張松的頭顱被賀章之用木盒子裝著送來丞相府后,劉丞相就明白這次是徹底與太子一系撕破臉了。 劉丞相在朝多年,權(quán)勢滔天的人物,因著他的野心勃勃,劉丞相默默發(fā)展著他的黨羽,他好比就是一棵參天大樹,而那些官員則是雨露和土壤,澆灌著劉丞相,讓他愈發(fā)枝繁葉茂。 劉丞相嘗到了權(quán)力給他帶來的誘/惑,所以他就更難放下這握在手里的權(quán)。 當(dāng)太子日漸成長,劉丞相就發(fā)現(xiàn)如果太子真的登上皇位,他是絕對不會柔順的受自己的掌控。因為先皇后外戚留下來的人脈開始逐漸靠攏太子,這就讓劉丞相感到nongnong威脅。 所以,劉丞相瞄上了三皇子,他是個在后宮無依靠的存在,外戚早就落敗,又養(yǎng)在別的妃子手里,像他這種年歲大的皇子,是根本不得后妃的看重,但劉丞相不在乎,他只需要扶持一個傀儡皇帝,其余有關(guān)三皇子的心思,劉丞相全然不顧。顯然劉丞相對自己很有信心,堅信三皇子逃不開他的手掌心。 事實也的確如此,三皇子在劉皇后手下養(yǎng)育七年,劉家給他帶來的好處數(shù)不勝數(shù),但帶來的弊端,也是令他倍感焦慮。 因為無論三皇子怎么努力,他永遠都追趕不上太子的腳步。甚至在他身份改變之后,旁人拿他與太子做對比的也愈來愈多。每每當(dāng)三皇子聽到贊揚太子而貶低自己的話時,三皇子就埋怨起劉家。 當(dāng)初,劉皇后嫁給啟元帝時,才十九歲,那時的三皇子也不過八歲,劉皇后對他的教導(dǎo)從來都是交給太傅,從未插手過。但三皇子在發(fā)覺沈太傅較為倚重太子后,他便埋下了仇恨的種子。 從他出生以來,聽過最多的名字,那就是“太子”,所以三皇子很清楚他的這位皇兄有多高貴,又有著被人羨慕的出身和能力,三皇子怎能不會嫉妒他? 而現(xiàn)在,三皇子更是對太子恨不得欲殺之而后快。 這時,三皇子看著跪在地上的趙櫟,他態(tài)度不耐,道:“這次又有何事?” “三殿下,劉老問您,何時去他府上一趟?他想和您說些要事。”趙櫟恭謹?shù)卣f著話,額頭抵在地面上,身子緊繃著,看樣子是在害怕三皇子發(fā)火。 趙櫟并不是第一次來三皇子府上,前些日子被關(guān)禁閉時,他也來過,但都被三皇子拒之門外,這次劉丞相得知啟元帝派人去了三皇子府上,就知父子二人關(guān)系破冰,他被賀章之的舉動所侮辱的仇,也到了該報復(fù)回去的時候了。 劉丞相是個陰險狡詐的人,他好不容易爬到了高峰,可不能出半點差錯,三皇子是培養(yǎng)了多年,但后宮的皇子可不止這一位,劉丞相完全可以說拋棄就把這枚棋子給拋掉的,因此,有些事兒,必須要讓三皇子經(jīng)辦。 三皇子聽到趙櫟的話,拿起桌上的硯臺就砸了過去,道:“我被父皇關(guān)禁閉多日,他劉丞相沒有為我說任何好話,讓我丟盡了顏面。那幼/女/買通官員的主意,又不是我想的,分明和他有關(guān),到最后反倒是我背了黑鍋。難不成天底下的所有好事,都被他劉睿思給占了么!” 三皇子無數(shù)次想要對啟元帝坦白,但他深知得罪了劉丞相就徹底完了,到那時,劉丞相也會將他做過的壞事全部攤到明面上,這種結(jié)果對三皇子來說,是得不償失的。所以他忍住了這次,替劉丞相擔(dān)了。 趙櫟額頭被砸了一下,瞬間流了血,他倒吸一口涼氣,對三皇子不滿道:“三殿下,您可不要忘了,如果不是有劉老的扶持,您就和其他不受寵的皇子一樣,早早就遠離了朝政,當(dāng)個清閑皇子了!”他是劉丞相的人,當(dāng)然不會放任三皇子隨意辱罵劉丞相,再者,趙櫟心中也是在瞧不起這位皇子,所以便出言不遜。 三皇子氣極反笑,拍著桌子站了起來,厲聲呵斥道:“比起被劉睿思扶持,我更情愿做個清閑王爺!” 趙櫟磨了磨牙,對他敷衍行禮,然后起身就準(zhǔn)備走。 三皇子怒不可遏,道:“你以為我堂堂三皇子府,是你的后花園么,想來就來,想走就走?”說罷三皇子就對府上的護衛(wèi)傳令,圍擊趙櫟。 趙櫟也萬萬沒想到三皇子會突然翻臉不認人,他倒在地上時,還指著三皇子罵道:“你敢殺我,就不怕劉老對你斥責(zé)么!” 三皇子整個人現(xiàn)在已經(jīng)聽不得劉丞相的名字,一把奪過護衛(wèi)的佩刀,面無表情道:“我是尊貴的皇子,普天之下,只有父皇有權(quán)利斥責(zé)于我!” 話音剛落,趙櫟也徹底沒了生息。 “來人,將他拖下去喂狗?!?/br> 我被父皇責(zé)罰時,你就像是只縮頭烏龜,屁都不敢放一聲,現(xiàn)在我得到了父皇的原諒,你便厚著臉皮跑來找我。劉睿思,我就是故意殺你的門客,你難不成還真要為了這一個門客,與我劃清界限嗎。 三皇子讓護衛(wèi)收拾好這里,又道:“去把管家給我喊來?!?/br> 管家剛來這邊就聞到了一股血腥味,表情一凜,心驚rou跳地拜見三皇子。 “殿下?!?/br> “之前讓你查的事,可有結(jié)果了么?!?/br> 管家小心翼翼地說道:“奴才花了功夫去牙婆那里問了問,找到了幾個曾在宋衍庭府上伺候的丫鬟,不過她們對事情不算太清楚,只是知道宋衍庭突然發(fā)瘋掐死了他的妾室崔雁兒,然后順天府便來人徹查此案了。她們在宋府等了幾天,也沒等到宋衍庭回來,所以府上的大丫鬟玄秋私自就給她們發(fā)了賣身契,一同離開了宋府,在她們離開后的幾日,宋衍庭就在順天府的大牢中發(fā)瘋失手殺了自己?!?/br> 三皇子用手揉著眉心,他心神疲憊不堪,在他被關(guān)禁閉時,就知曉了宋衍庭腿傷的事,一時也未能與他見面。哪知,就再也見不到他了。三皇子倚靠在椅背上,他覺得自己實在是失敗,看重的宋衍庭就是個付不起的阿斗,反觀賀章之,仕途順利蒸蒸日上,難道自己真的處處比不上太子么... “崔雁兒安葬在何處?” “這...聽丫鬟們說,好像是那個叫玄秋的丫鬟安置的,在哪兒,她們也并不清楚。” 管家欲言又止,三皇子緊鎖眉心,道:“還有什么事?” “那些丫鬟們還說,那日府上還來了兩個貴客,身份不知曉,她們不敢往前去多聽,只覺得一看便知是出身高貴之人,二人長得絕美?!?/br> 三皇子問道:“她們沒見過么?!?/br> “并未,都是生臉?!?/br> “二人都死了,也沒什么可用之處了,這事兒就不必往下多查了?!?/br> “是,殿下。” 三皇子對他擺擺手,示意他退下,管家大松口氣,再也不管多待。 ... ... ... “少夫人,這是公子特意讓奴婢給你縫制的,等到你去了皇宮宴席上,也不會跪的難受。” 巧玉蹲著身子,給陸紜紜的雙膝系上厚厚的軟墊,有外面的馬面裙罩著,誰也不曉得她還有這個小心思。 陸紜紜感慨道:“這突如其來的圣旨,真是讓我手忙腳亂。” 巧玉附和道:“誰說不是呢,往年圣上過臘八節(jié),不過只是讓宮里的人來府上一趟,賞賜臘八粥而已。也不曉得怎么的就辦起了宴會。” 陸紜紜扣著領(lǐng)口的梅花盤扣,笑說道:“許是邊疆大獲全勝,讓圣上龍心大悅,所以就辦了這次宴會也說不定?!?/br> 巧玉站起來,對她眨眨眼道:“其實圣上賞賜的臘八粥送到府上時,都涼透了,每次公子都面無表情的喝下去。有年奴婢問了句,好喝么。少夫人猜猜,公子是怎么說的?!?/br> 陸紜紜捏捏她臉頰,道:“你這丫頭,還跟我賣起關(guān)子了?” 巧玉笑盈盈地說道:“公子說,喝那粥的感覺,和吃雪的感覺沒什么差別。” 陸紜紜愣了下,旋即笑道:“難不成九如還吃過雪么?” 巧玉小手捂嘴,錯愕道:“哎呀,奴婢怎么就沒想到這一點呢。” 陸紜紜對她眨眨眼眸,調(diào)侃道:“待會兒,我可得問問他。” 巧玉一聽,急了,“不行不行,少夫人這么問,公子肯定就曉得是奴婢說的了。” 陸紜紜忍住笑意,“行行行,我不問?!?/br> 巧玉這才放心的拍拍胸脯,然后酸溜溜地說道:“這次又不是奴婢陪少夫人去宮里,哎,奴婢現(xiàn)在開始學(xué)武,還來得及么?” 盼姿這時拿著新做好的衣裳走了進來,就聽見巧玉這番話,淡笑道:“估摸著不太行,晚咯。” 巧玉白了她一眼,就不再理會盼姿。 陸紜紜坐在梳妝凳上,巧玉便拿起玉梳為她梳發(fā)綰發(fā)髻。 等賀章之來接陸紜紜的時候,她也已經(jīng)梳妝打扮完畢。 她秀雅脫俗,眉眼自有一股柔色,陸紜紜的美目如畫,肌膚勝雪,有著說不盡的溫柔可人。她自從有了身孕之后,氣質(zhì)愈發(fā)恬靜淡雅,整個人有著說不上來的和善,旁人見到她的第一眼,便會感覺到這是個如水般的性格的女子。 賀章之從來都不吝嗇他的夸贊,道“真美,當(dāng)真比畫里走下來的還要好看?!?/br> 陸紜紜桃腮帶笑,走過去牽著他的手,也夸了一句:“芝蘭玉樹,明珠美玉都無法奪走你的俊美?!?/br> 賀章之握拳抵唇,眼眸彎起,如一泓春水。 “巧玉,那我們就先走了。” “公子少夫人,奴婢會乖乖等你們的?!?/br> 賀章之瞪了她一眼,道:“你這丫頭,就愛說渾話?!?/br> 陸紜紜扯了扯他的袖口,對巧玉道:“快回去吧?!?/br> 賀章之冷哼一聲,“也不知道你一直慣著這丫頭,圖什么?!?/br> 陸紜紜抬眸,勾唇輕笑道:“圖她乖巧,圖她可愛?!?/br> 賀章之加大力氣握住她的手,道:“遲早把她給慣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