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節(jié)
蘇棠不覺看向糖葫蘆。 “想吃了?”郁殊察覺到她的目光,便要朝前走,“我去……” “不用,”蘇棠忙攔住他,“只是……想起來一些幼時的事。” “幼時?”郁殊反問。 “嗯,”蘇棠點點頭,突然想到什么,眉目都有幾分興奮,“我那時還曾戲言過嫁給一個乞兒呢,只是可惜,后來再去找那乞兒時,便再找不到了。” 郁殊眸光一滯:“你回去找過那乞兒?” “是啊,我都準備好若找到,他從便從了,不從便命人打暈了帶回去當童養(yǎng)夫,只可惜竟再尋不到了?!?/br> 郁殊容色有些呆愣,人癡癡的,好一會兒才低聲道:“是啊,真可惜……” “可惜什么?”蘇棠看他一眼,“若真找到那乞兒,大抵便沒你什么事兒了。” 郁殊轉(zhuǎn)頭望著她,半晌開口道:“若真找到他,也許你我會更早相遇?!?/br> “這是何……”蘇棠的聲音戛然而止,人也愣住了,迎上他的目光,“你是……他?” 郁殊笑了出來,眉眼如夜色里張揚盛放的罌粟,妖冶又魅人,下刻他道:“好?!?/br> “什么?” “你那時說‘你生的這般好看,不若我給你當妻子??!’”郁殊輕輕道,“我在回應那個還是小女孩的蘇棠?!?/br> 蘇棠沉默片刻:“……你那時還掐了我?!?/br> 郁殊的笑瞬間凝滯,半晌牽起她的手,落在他的脖頸。 蘇棠一怔,只感覺指尖處,他蒼白的頸上,青色的經(jīng)絡里,血在奔涌著,一下一下有力的跳動著。 他將自己的命脈壓在她的手下。 她離著他的性命,如此之近。 郁殊道:“你再掐回來?!?/br> 第67章 番外2 二人回到院落時,天色早已暗沉下來。 蘇棠落在郁殊頸部的手,最終也沒掐回去,卻也沒饒過他,只說攢著以后一塊算。 郁殊全然忽略了她后半句,只雙眸泛著得意的光道:“我便知道你舍不得?!?/br> 蘇棠回應則是瞪他一眼。 進到里屋,郁殊的全能暗衛(wèi)早已備好了熱水,蘇棠關了房門便進去沐浴了。 郁殊等在外面,聽著巧慧報備這一日遇到的可疑之人。 他前半生行事乖張,確有不少政敵對手,以往傷便傷了,嗅著身上的血腥味,觸著黏膩卻溫熱的血跡,他反而覺得安心,最起碼能感覺到自己尚還活著。 可如今不行。 他若死了,蘇棠沒有人護,他在地底下也不安生,蘇棠若有旁人護,他更難受。 所以只能好好活下去,為了蘇棠,好好活下去,護她一生安穩(wěn)。 “……前段時日有人曾試圖接近蘇姑娘,屬下已經(jīng)查出來了,”巧慧垂眸,聲音干練冷厲,“是前太尉擁躉派來的人,屬下已將其順手拔了?!?/br> “嗯?!庇羰饪戳搜垲^頂寒月,“該查該殺的,不可大意,寧可錯殺一百。” “是。”巧慧忙應,下刻卻又遲疑起來。 郁殊皺眉:“怎么?” 巧慧頓了下,最終道:“王爺還讓屬下看著其他男子,杜絕他們接近蘇姑娘、吸引蘇姑娘心思的可能,只是屬下不知這算不算,”巧慧思索片刻,“蘇姑娘和寧夫人今日聊天時,曾提及變心一事……” …… 蘇棠沐浴完已是半個時辰之后了,長發(fā)還濕著,不斷滴著水珠。屋內(nèi)火爐燃的旺盛,沒有絲毫寒意。 蘇棠起身,踩著矮凳邁出浴桶,便要將耷在一旁的里衣拿來。 門外陡然一陣腳步聲。 蘇棠一驚,手飛快將素白里衣拿過來,卻還是遲了一步,房門已被人從外推開:“棠……” 郁殊的聲音戛然而止,怔怔看著背對著自己的光潔身影。 輕輕搖曳的燭火之下,她的肌膚瑩白中泛著微紅,殘留的水滴映著誘人光澤,宛如上好的美玉,幽然又美好。 只是……郁殊目光一頓,定在她的腰窩。 那兩次二人赤誠以對,均是夜色之中,他未能看的清楚,而今方才看到,她的腰窩處,有一道半掌長的傷疤。 蘇棠忙轉(zhuǎn)過身用里衣?lián)踔碜樱骸坝羰?,往后我在沐浴時,你須得敲門才能進來!” “棠棠,”郁殊斂起目光,認真望著她的眸,“你若是這般說,往后我更不會敲了。” 蘇棠:“……” 郁殊見她臉頰通紅,終還是轉(zhuǎn)過身去,聽著身后衣裳的婆娑聲,他安靜道:“你后背的傷疤怎么來的?” “嗯?”蘇棠不解,而后反應過來,不甚在意道,“當時去固永鎮(zhèn)的路上,馬車曾不小心落到一個窯坑,被瓦片刮出來了一道傷?!?/br> 郁殊聽著她的話,未曾回應。 只是蘇棠還是察覺到他有些不對勁,譬如泡藥浴時始終安安靜靜的,便是暗衛(wèi)送來晚膳,他除了給她夾菜外再無其他動靜。 這樣的沉默,一直持續(xù)到晚上。 蘇棠躺在床榻上,正昏昏欲睡時,外面一陣熟悉的腳步聲。 “棠棠。”帷帳外,郁殊的聲音微啞。 蘇棠一怔,掀開帷帳,郁殊正穿著她親手縫的那件緋衣站在那兒,雙眸微沉,本風華的眉眼莫名蒙了些沉郁。 “阿郁?”蘇棠輕喚。 郁殊長睫一頓:“嗯?!?/br> 蘇棠安靜望著他,突然笑了下:“郁殊?” 郁殊看著她的笑顏,再次應道:“嗯。” 蘇棠不覺半坐起身:“可是朝堂上有事不順?” 郁殊搖搖頭,下刻突然想到什么,上前輕擁著她,下頜安靜靠在她的肩窩:“對不起?!彼驼Z。 有些事,他不能細思。 譬如,她掉進去的窯坑有多深?她一個人孤零零的,如何從京城去的大漠?他缺席的那一年,她究竟經(jīng)歷了什么? 每每想到,后背便驚起一層冷汗。 眼前的幸福,似乎是他偷來的一般。 蘇棠只感覺自己整個人都被郁殊包了起來,他正以一個恨不得將她揉進骨血里的姿勢擁著她,心中一頓,片刻后卻又了然:“早便沒事了,郁殊?!?/br> “嗯?!庇羰馊猿翋瀽瀾?/br> 只是不知多久,氣氛逐漸變得旖旎起來,不知是誰先動了下,蘇棠嚶嚀一聲,衣衫一件件褪去,蠟燭燃盡,雀躍了下,最終熄滅。 郁殊一遍遍親吻著她腰窩的傷疤。 他見過太多的傷,卻從沒有一道傷疤,他看在眼中,如□□澆在心口,灼的他生疼。 吻徐徐往上,最終落在她的唇角。 只在最后,郁殊突然想到什么,看著她動情的眸:“棠棠,不要想著變心了。” 不可能的。 此生都不可能。 …… 正月過后,蘇棠又開始忙碌起來。 每晚回院,郁殊總滿眼吃味的盯著她道:成日這般忙碌,分不給他半點時間。 見她不聽不應,又道:如今冬寒仍在,怕是要忙出病來,不如陪陪他。 蘇棠總是擺擺手,卻仍不當一回事。 朝堂之上風云變幻,如今郁殊掌權,可萬一哪日變了天呢? 她如今會幫著一些朝臣求情,替他攢些恩情,她也相信以郁殊的能力能夠從權勢里全身而退,可是往后風云變幻,她的鋪子總能為二人兜底。 只是未曾想到,真被郁殊烏鴉嘴說中了。 蘇棠一早去和布莊的貴客談生意,便覺得頭重腳輕,午后從客人家中出來,身子更是冒著寒意,頭也昏沉沉的。 剛走回布莊,眼前一黑,人便暈了過去。 巧慧大驚,忙上前接住蘇棠,很是輕松的將她抱起,放到布莊后院供人小憩的軟榻上,吩咐小廝去找醫(yī)館的老大夫,自己則去了相府找王爺。 郁殊談論朝堂大事,從不讓人驚擾,輔相也很是了解這一點,早便命人遣散了四周的隨從侍衛(wèi)。 可很快眾人便發(fā)現(xiàn),什么不喜被人驚擾,不過是那人不值當罷了。 巧慧這才剛報備,那邊郁殊已經(jīng)飛快走了出來,身后跟著一臉茫然的輔相。 郁殊臉色微白,腳步有些倉皇,騎了快馬便朝布莊趕。 趕回布莊時,蘇棠仍暈倒著,唇有些失了血色,以往晶亮的眸子也閉上了,昏睡地躺在那兒,只瞧著他心慌意亂。 郁殊派人備了輛馬車,鋪了厚厚的被褥,又命人去太醫(yī)署將有名有姓的太醫(yī)都抓去王府候著,這才將人小心翼翼抱在懷中: “回王府?!?/br> 蘇棠只感覺自己如泡在一汪溫水之中,身子與意識都隨之徐徐浮動著,可不多時,那溫水逐漸變得灼熱,惹得她滿心焦躁,而后又變得寒冷,冷的她骨縫酥麻。 朦朧之中,只感覺有人將一個湯匙遞到她嘴邊,還有低啞的聲音如哄小孩一般道著:“棠棠,張嘴,吃藥了?!?/br> 蘇棠皺了皺眉,恍惚中自己仿佛回到了幼時,在蘇府中,每次生病,父親總會待她罕有的溫柔,一邊說“喝藥了”,一邊哄著她道“不苦,不苦?!?/br> 可每一次都很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