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看見他的臉后，眼睛亮的逼人：“你生的這般好看，不若我給你當(dāng)妻子啊！”

    所以，當(dāng)初那不過萍水相逢的女童，真的是她？

    若真是她，那么她何止不聽話，更是……言而無信，水性楊花！

    ……

    “李大哥，你應(yīng)當(dāng)多笑笑的?！睒蝾^上，夜風(fēng)徐徐，蘇棠咽下唇齒的酸，看著李阿生道。

    李阿生唇角若有似無的笑頃刻消失，許久方道：“怎么？”

    “阿婆說，你不笑時看來格外嚴(yán)肅，讓人不敢親近，”蘇棠看著眼前的糖葫蘆，糖衣依舊誘人，她卻忌憚著紅果的酸，不愿再碰了，轉(zhuǎn)頭對李阿生半開玩笑道，“看來的確如此。”

    李阿生眸微垂，低咳一聲，輕描淡寫轉(zhuǎn)了話頭：“你身子剛好，夜色雖好卻也涼，先回去？”

    “好啊。”蘇棠點點頭，卻又想到什么，轉(zhuǎn)頭看著李阿生，“李大哥，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你說。”

    蘇棠頓了下，抬眸望著他，神色認(rèn)真：“李大哥為何要對我這么好？”

    一番話落，李阿生只覺周遭的嘈雜與人聲鼎沸頃刻消失，意識一片空寂，只留一片空白，心中竟陣陣驚懼。

    好一會兒他才勉強有了幾分神志：“什么？”聲音卻是無比艱澀。

    “李大哥這段時日對我的照顧，我一直記在心中，”蘇棠垂眸，看著不遠(yuǎn)處人家門口的燈火，“可李大哥為何對我這般好？是因著你我二人比鄰而居，還是……”

    “自是因著如此。”李阿生飛快打斷了她，說完卻怔住。

    蘇棠被打斷也不見惱，只笑了笑：“元是如此。”

    笑得格外坦然。

    回去的路上，二人間靜默了許多。

    蘇棠手中的糖葫蘆再未吃一口，李阿生手中的亦然。

    直到二人道別，蘇棠回了院落，安安靜靜看著手中的糖葫蘆，最終將她扔在院中角落里。

    她其實還是愛吃的，可是方才酸的她心里都皺巴巴的，那種感覺并不好受。

    她寧愿不要了。

    ……

    阿婆提著一吊豬rou，朝街口走著，終沒忍住嘆了口氣。

    她不知那夜究竟發(fā)生何事，任她如何問，棠丫頭和阿生都對此三緘其口。

    尤其阿生，那夜后，連豬rou都不再親自給棠丫頭了，反而托她給送去。

    她本想促成一對鴛鴦，未曾想竟毀了一樁好事。

    午后正是蘇棠最為閑適時。

    阿婆到時，她正在休息。

    見到阿婆手中的豬rou，蘇棠愣了下。聽見阿婆說，rou是李大哥托她送來的，心中立刻了然，想必那夜她不知禮數(shù)、羞恥的直問，讓人不愿再與她來往了吧。

    “棠丫頭，你告訴阿婆，那夜你們究竟說什么了？”阿婆湊到蘇棠跟前，低聲問道。

    蘇棠數(shù)銀錢的手頓了下，無奈道：“阿婆，真沒說什么，那夜李大哥之所以出現(xiàn)，也是是因著人善才未曾回絕我，”她將銀錢塞到阿婆手中，“還要再勞煩阿婆走一趟，替我將銀子給李大哥?！?/br>
    阿婆問不出個所以然，終放棄，卻在低頭看清手中銀兩時一愣：“這……怎的這般多？”

    這些豬rou不過六錢銀子，可手里頭這錠銀子足有五兩之多，更不用說還有好些碎銀。

    “李大哥以往對我照顧有加，我心中感激，加上前不久我臥于病榻，請大夫都是李大哥花的錢，這些便當(dāng)做還給李大哥的，至于碎銀是給阿婆的，除了感念阿婆對我多日來的照顧，我還有一事相求，”蘇棠頓了頓，“還要麻煩阿婆再跑一趟，幫我給李大哥回個話，便說我如今也有閑銀，豬rou往后便不用送了?！?/br>
    她知道李大哥見她孤苦，那夜問過后，更覺只是他心善罷了。見李大哥不愿再與她見面，她自然不愿再過多麻煩。

    “你們……”阿婆嘆息一聲，見二人都這般堅決，最終未再多說什么，余光看見一旁的告示，她拿起，“棠丫頭，你在找屋子？”

    “是啊，牙行給我的告示，”蘇棠笑應(yīng)，“我準(zhǔn)備過段時日盤間鋪子，最近也在張羅著找一處合適的。”

    阿婆將告示放下：“你二人都這般態(tài)度，我倒不好多說什么了?！?/br>
    二人又寒暄片刻，阿婆方才離開，朝市集中的豬rou鋪子走去。

    未曾想碰見了四通街的孫家獨子孫鶴，來人支支吾吾臉色赤紅，等到她不耐了方才道：“聽聞阿婆認(rèn)識街口的蘇姑娘，不知可否……引薦引薦？”

    阿婆說了十余樁親事，對此事自然不陌生，打眼一瞧便知，這孫鶴大抵是看上棠丫頭了，剛巧和阿生那邊正冷著，她自然應(yīng)了下來。

    一來一去，阿婆再回到豬rou鋪，已近黃昏。

    “方才路上碰見了熟人，耽擱了一會兒工夫?！卑⑵趴粗碌陡蓛衾涞睦畎⑸?，解釋道。

    “嗯，多謝阿婆?！崩畎⑸D了下，望了眼她空空的手，安下心來。

    阿婆見狀，眼神動了動：“阿生可知，我路上碰見了誰？”

    李阿生雖無興致，卻仍道：“不知?！?/br>
    “我碰見了孫家小子，”阿婆邊說邊看著李阿生，“那孫家小子不知怎的，就打聽到我和棠丫頭相熟，硬是求著我給他拉拉紅線呢……”

    李阿生本拿刀的手頓了下，好一會兒才道：“是嗎？”聲音極輕。

    “自然，”阿婆點點頭，笑瞇瞇道，“對了，我今個兒還瞧見棠丫頭在找屋子呢，大抵是要搬離現(xiàn)在待的地方了?！?/br>
    這話她卻也沒說錯，棠丫頭的確不愿待在街口。

    李阿生這次卻無半絲異樣，刀工極快將骨rou分割。

    阿婆見狀，心底賭了幾分，干脆將那錠銀子給了他：“這是棠丫頭托我轉(zhuǎn)交給你的，她還說啊，感念你以往的可憐及照顧，但從今往后無須再送rou了?！?/br>
    這次說完，阿婆轉(zhuǎn)身便離了鋪子。

    “啪”的一聲，菜刀落，四寸有余的豬骨應(yīng)聲而斷，斷骨面平整光滑，刀刃亦深嵌入案板。

    這日，李阿生回的極晚，回去時，剛巧碰見了抱著糖葫蘆的小販，他竟鬼使神差的買了一串。

    回到院中，映著月光他安靜打量著眼前小巧鮮紅的糖葫蘆，糖衣晶瑩，似乎碰一下便能碎了。

    良久，他緩緩吃了一顆，甜中帶酸，算不上可口。

    可是，說不上緣由，他突然間只是想要試一下。

    ……

    翌日。

    蘇棠一如既往去了街口，從晨時忙碌到午后，終于得閑。

    有了銀錢就是好做事，牙行幾乎每隔幾日便會送來亟待出手的鋪子。

    她正拿著告示，一家家的看著，突然便覺得前方異樣。

    蘇棠抬眸，看向街口對面，一個四五十歲的蓄須男子站在那兒，很眼熟，也……很久未見了。

    ——靖成王府之前的管家。

    每逢過節(jié)，甚至包括她的誕辰，總是管家拿著名貴的物件，來到后院，告訴她：這是郁殊送的。

    她最初曾天真的信過，后來才知，郁殊送的東西，郁殊自己都不知。

    “一碗餛飩?！币慌砸蝗说穆曇繇懫?，沉穩(wěn)卻又沙啞。

    蘇棠回神，輕描淡寫收回目光，卻在看見來人時一怔，是她本以為再不愿與自己來往的李阿生。

    只是，他的目光正落在她手掌的告示上。

    “這是我找房子……”

    “我知?！崩畎⑸驍嗔怂D(zhuǎn)身坐在桌旁。

    他自然知道那是何物，可就是知道，心中才越發(fā)不喜。

    蘇棠抿了抿唇，見他不語，終住了口，只飛快下了一碗餛飩，放在他跟前，再打眼看向?qū)γ?，那管家已不見了蹤影?/br>
    此間一派死寂，無人言語。

    李阿生擰眉，心底一陣無力。

    他本不愿這般的。

    囫圇吃著餛飩，卻味同嚼蠟，身側(cè)更無半分動靜。

    良久，李阿生轉(zhuǎn)頭，看著眉目隱有不自在的女子：

    “你可有成親的打算？”

    第27章

    空蕩蕩的街口,唯有三兩行路人走過。

    蘇棠被李阿生的話震住，好一會兒方才怔怔回首看著他：“李大哥這是何意？”

    李阿生低頭，看著眼前瓷碗中湯水上飄著的翠綠的蔥葉，如浮萍,亦如他。

    可當(dāng)余光掃過她手邊的告示,心底又如被巨石重重砸中一般。

    她若搬走,往后，二人便真的再無瓜葛了,而他不愿這般。

    “蘇姑娘若有此打算,不若……”李阿生頓了下,如下定決定般望著她,“與我成親?！?/br>
    “啪”的一聲,蘇棠手中湯勺掉入熱氣騰騰的湯水之中：“李大哥……在開玩笑？”

    李阿生站起身走到她跟前，目光深沉且認(rèn)真：“并非開玩笑,”他頓了頓,“那孫家的孫鶴,并非良緣?！?/br>
    蘇棠聽著李阿生這番話,心中越發(fā)不解：“孫鶴？”

    李阿生道：“阿婆說……”話至此卻戛然而止。

    以往從未這般駑鈍過,而今看見蘇棠迷茫的容色才反應(yīng)過來,那孫鶴一事，大抵是阿婆激他的。

    蘇棠聞言了然一笑：“定是阿婆又苦口婆心的勸你了,她素來熱心，今兒傍晚回去，我便同阿婆好生說清楚，免得再給李大哥添麻……”煩。

    最后一字，并未說出口，便已被打斷：“蘇棠,”李阿生的聲音有些緊繃，可說到后來，卻垂下眼去，“并非麻煩?！?/br>
    “李大哥？”

    “成親，是認(rèn)真的?！崩畎⑸ы?，聲音平靜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