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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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棠緊了緊外裳,站在一片野林邊上,腳下積雪與枯枝極為松軟,遠處的白刺的人眼睛痛。 爹是個粗人,卻也曾告誡她“拿人手短吃人嘴軟”,她不愿欠郁殊。 哪怕她一無所有,甚至曾淪落風塵下賤至此,可當初在教坊司她對他的那一眼萬年,卻是干凈的。 她并非任何人的影子。 王府后院三年的養(yǎng)活、賣身契之恩,她還他一個體面。 深吸一口氣,蘇棠最終走進野林。 越往里走,令人作嘔的味道便越發(fā)濃郁,當瞧見一個個的雪包時,她知道,到了。 亂葬崗極大,毛骨悚然。 幸運的尸首被掩埋在地下,而今被積雪覆蓋,能得安眠,卻也有埋的極淺的,風吹雨打之下,露出半截白骨。 而被直接扔在此處的,幾乎不見完好的骨rou。 如今天寒,仍有不少乞人凍死路邊,被扔在此處。 風里夾雜著血腥腐rou的味道,頭頂仍能隱隱聽見幾聲鴉叫,哪怕如今是白日,仍透著陰冷暗沉。 蘇棠心中止不住的顫栗,她從不知,人的肢體竟能被蜷縮、扭曲成這番模樣。 她邁過一具具尸首,朝那堆暴露在外的新尸走去,強忍著肺腑的翻涌,在尸堆中尋找著。 可即便走到盡頭,都未能找到想找的人。 蘇棠蹙眉,極度的緊張惹得她鼻尖、后背出了一層冷汗,驚懼倒是少了些。 她隨手拭了下,便欲繼續(xù)尋找。 “啪”的一聲細微聲響,蘇棠身子僵直,幸而只是踩斷了一根枯枝,她松了口氣。 可下瞬,腳踝卻爬上了一陣冰涼。 蘇棠滯在原處,一動再不敢不動。哪怕她穿著冬衣,仍能察覺到腳踝上的陰寒。 如一只手,在攥著那里。 良久蘇棠方才垂首,一個十歲左右的少年“尸首”伏在地上,身上過于寬大的衣裳盡是血跡,他的手正攥著她的腳踝,手臂上數(shù)道血痕,有幾處已深可見骨。 蘇棠聲音微顫:“還活著嗎?” “……”少年仍趴在那兒。 良久蘇棠艱難蹲下,拿過枯枝想要將腳踝上的血手撥開。 可撥開的瞬間,那手突然轉(zhuǎn)而抓住了她的手腕,如厲鬼討命一般,驚的她手一哆嗦,黏膩的血染紅了她蒼白的肌膚。 徹骨的冰涼。 蘇棠怔愣,望著那只手,明明和她的一般大小,可骨節(jié)分明,手指修長,像極了過去三年,懶懶躺在她膝上,撫著她眉眼的那只。 她將他的身子翻轉(zhuǎn)過來。 少年臉上的血跡早已干涸,眉目雖稚嫩,卻如尚未綻放的罌粟,只等一夕盛開,便是萬千風華。 那般熟悉。 蘇棠忍不住伸手,輕輕撫著那面頰,就像是一場幻覺,卻又無比的真實。 少年睫毛細微的抖了一下,喉嚨動了動,只剩氣聲低低道了句什么。 蘇棠湊近些許。 “……依依?!甭曇魳O輕。 蘇棠只覺如五雷轟頂,本撫著少年的臉頰停了,相熟的眉眼、相熟的手,還有這句“依依”。 “你是誰?”她低喃。 郁殊覺得自己如在地獄,滿身的血,揮之不去的寒,凍的他每一寸骨頭都在顫抖著,卻無法動彈,只能等待著死亡的到來。 恍惚中,一只手帶著溫熱與淡雅的馨香,輕輕撫摸著他的臉頰,他想蹭蹭她的手心,如饑渴數(shù)日終得一口甘霖的修行者,渴望她的溫度,可他動不了。 是依依嗎?不,不是。 她央他舍權(quán)棄位,甚至不惜下跪相求;她布下伏兵,卻要那伏兵箭弩對準了她自己。 她不會對他這般溫柔。 只有幼時,那個一遍遍撫摸自己的溫暖的手:“娘親……” 蘇棠手指凍得通紅,僵在少年的臉頰上,他將她當做娘親了?還是……秦若依是他的娘親? 郁殊今年二十有六,她曾聽他喚秦若依“阿姐”,想必秦若依比他要大。 那這少年…… “你姓郁?”蘇棠低低問道。 抓著她手腕的手沒有半點動靜。 蘇棠沉默半晌:“依依?” 那只血手顫了顫。 蘇棠盯著他好一會兒,終聽見心底一聲自嘲的笑——不過是眉目像極了郁殊罷了,怎會是他? 她方才定是癡傻了,好好的大人,如何變成十歲的少年? 但這少年,定是和秦若依、郁殊有關(guān)。 蘇棠吃力地將少年背起,血腥味頃刻將她裹住,臨走前,她轉(zhuǎn)頭看了一眼陰冷的亂葬崗。 二人終是無緣,她連他的尸首都未能找到。 第3章 一日后,城郊。 逼仄的院落內(nèi)盡是枯草、積雪,破舊的房屋內(nèi)一片昏暗,唯有一個銹跡斑斑的火爐燃著幾塊碎柴,散著點點熱氣,卻到底驅(qū)不散隆冬的寒。 少年躺在簡陋的病榻上,寬大袍服下的手臂,蒼白瘦弱的緊。 醫(yī)館的老大夫正坐在床邊仔細探著脈象。 良久,老大夫捋了捋白須,輕嘆一口氣搖搖頭,小心將那細若新竹的小臂蓋好,靜悄悄轉(zhuǎn)過身來。 “大夫,如何了?”蘇棠上前低聲問。 老大夫看著眼前的姑娘,一身深灰色粗麻衣裳,卻也蓋不住那雙柔膩白皙的手,眉眼嬌美又透著幾分執(zhí)拗,初見只覺清麗,觀久了竟覺如驚鴻之姿。 “不知那小公子是姑娘何人?”老大夫順口問道。 蘇棠應:“是我的表弟?!?/br> “原來如此,”老大夫隨手將一旁的藥匣打開,拿出紙筆:“小公子滿身傷痕,怕是被人生生折磨了許久,有些傷口傷及了命脈,也便是老天開眼,竟回了一口氣,我給你開副方子,也不過是些固本培元的藥,吊著這條命罷了?!?/br> 老大夫?qū)⒓埥唤o蘇棠:“你守著他些,若今夜未曾發(fā)燒發(fā)熱,明兒個便照著方子抓藥,大抵能撿回來一條命,若今夜發(fā)了熱……”說到此,他又滿眼惋惜看著那病榻上的少年,生的這般好樣貌,竟受了如此重的傷,也不知誰人這般殘忍,“能不能成活,就要看他的造化了?!?/br> 蘇棠順著老大夫目光望了眼,那少年的臉色已泛著些青黑,只蓋著一層被褥,瘦削的可憐。 “我知了,多謝大夫,”蘇棠接過藥方,翻過包袱,拿出荷包,“您看,需要多少銀錢?” 老大夫環(huán)視了眼家徒四壁的屋子:“你便給我一兩銀子便是了?!?/br> 蘇棠抓著荷包的手頓了頓,拿過最大的碎銀:“今后還要多麻煩大夫了?!?/br> “貪財了,”老大夫?qū)⒓埞P收起,藥匣合上,背起往外走,卻又想到什么,“若想小公子無礙,只怕還須得不少銀錢,姑娘……三思后行?!?/br> 畢竟,那少年的傷太重了。 “好?!碧K棠頷首輕笑,“我便不送大夫了?!?/br> “留步便是。”老大夫的身影終是消失在柴扉處。 蘇棠仍定定望著外面的院落。 這兒是父親生前以旁人的名義買下的,那時,這兒還是個院中有翠竹的雅致小院。 抄家那天,她去找了父親,卻只看見父親的身影在那條白綾上蕩啊蕩的,以往他見到她,不論生了多大的氣,總能笑出來,那次吊在房梁上,臉色青黑一片,難看的緊。 而他身下的桌上,便放著一紙陌生的地契,以及一封信,信上說:往后若無去處,此處便是她唯一的家。 家。 蘇棠眨了眨眼,的確,不論以前還是現(xiàn)在,終是父親給了她一個家。 雖簡陋,卻也五臟俱全——狹小的院落,一處屋子,屋內(nèi)又有外屋與里屋,鍋碗瓢盆卻也不缺,只是結(jié)了一層蛛網(wǎng)。 總不至于讓她露宿街頭,如今這樣的寒冬,怕是會凍死人的。 蘇棠轉(zhuǎn)身看著床榻上的少年,他已經(jīng)昏睡過去一整日了,未曾清醒過。 蘇棠將火爐搬到床榻旁,勉強能挨些暖意,又舀了盆雪,放在火爐上燒著。 院中的水井凍上了,只怕等到晴日才能用。 待雪水融化變得溫熱,蘇棠又從包袱里拿出絹帕,沾了水擦拭少年的臉頰。 看著他驚艷的眉眼一點點露出,肌膚細膩青白,睫毛密長卷翹,唇蒼白不見血色,本該是絕色的少年郎。 她輕嘆一聲,又凈了凈絹帕,擦拭他裸露在外的皮膚。 他當真像是從血池里撈出一般,全身竟無一處沒有血跡。 終礙于男女有別,以及他身上的諸多傷口,蘇棠未曾擦拭他的身子,只去院子里尋了些干柴,旺了旺有些微弱的火苗。 閑下來后,她便坐在屋內(nèi)僅有的一張木凳上,目光不知落在何處。 外屋也有一張窄榻,只是沒有煙火氣兒,陰涼的緊,她不愿待。 這一夜,蘇棠便守在火爐旁,看著床榻上的少年,祈禱著他不要發(fā)燒發(fā)熱。 只是他定然沒聽到她的祈禱,天邊逐漸泛白時,他的身子開始發(fā)起熱來,初時只是隱隱有些熱,后來身子開始變得灼人,青白的臉頰、甚至全身都泛著一絲不正常的紅。 蘇棠沾了冷水的絹帕在他額頭上換了又換,天亮時,總算沒那么燙了。 她也松了一口氣,然……抓藥便得要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