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jié)
回去的一路上,他腦海中都在不停想著這個問題。 于是今日練劍的時候,容祁到底還是沒忍住,將它問了出來。 “你……為何要助我?” 冷漠少年持劍立在雪地里,一身利落的黑衣,柔順烏發(fā)束在腦后,隨著寒風輕輕飄揚。 此刻,他正微微揚起精致下頜,墨眸專注地看向樹上的某個方向。 就算會得到他不想聽的答案,就算可能會讓她覺得他無趣,甚至是覺得他很可笑。 他也依然想知道答案是什么。 為了撫平心中那份不安,確認她不會突然離開的不安。 裴蘇蘇并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如果容祁不是聞人縉,她會毫不猶豫地離開問仙宗,從此與他再無瓜葛。 所以在確認容祁身份之前,她本應盡量減少與他的接觸,避免離別時有不必要的麻煩。 傳授容祁劍術(shù),已經(jīng)是超出她計劃之外的事,不能再有更多意外了。 可看到容祁烏眸中的堅持,裴蘇蘇知道,今天若是不給他一個答案,他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為了讓他繼續(xù)安心修煉,她只好編出一個理由:“為了讓你進凌霄秘境,幫我尋一樣東西。” 容祁聞言,沉斂的瞳孔驟縮,垂在身側(cè)的雙手猛地緊攥成拳。 裴蘇蘇以為他在憤怒或是震驚,可實際上,容祁心中涌起的情緒卻是——慶幸。 慶幸他還有那么一點點可憐的利用價值,可以留住她。 這樣他就不用擔心,又會突然變成自己孤身一人了。 “好,我答應你,一定會進凌霄秘境?!比萜钌晕⑵綇土艘幌滦那椋敛华q豫應下。 她為自己做了這么多,只是進一趟秘境找個東西而已,他怎么都不應該拒絕。 容祁的干脆倒是出乎了裴蘇蘇的意料。 沉默片刻后,裴蘇蘇從芥子袋里拿出一瓶丹藥。 “你若信我,便每日服用這些鍛體丹藥,可以增強你的體質(zhì)。只是過程會有些痛苦,你自己選擇?!?/br> 裴蘇蘇依然沒有顯露身形,丹藥瓶借助法力懸在容祁眼前。 “好?!比萜畎训に幤糠€(wěn)穩(wěn)地拿在手中,眼眸專注,素來冷峻的面孔上,沒有半分猶豫。 她若是想害自己,早有無數(shù)次機會,根本不需要如此。 所以現(xiàn)在,容祁對裴蘇蘇給的東西都不再防備。 暗處,裴蘇蘇訝異之下,眉梢微揚,桃花眼中浮現(xiàn)出一抹疑惑。 這個少年還真是奇怪,分明之前防備心極重,如今卻突然這么信任她了。 難不成是因為她傳授他劍法的恩情,讓他放下了防備? 裴蘇蘇并未太在意容祁的態(tài)度變化,如今他愿意配合,努力修煉提升體質(zhì)是再好不過的,省了她不少事。 待結(jié)束了今天的授課,裴蘇蘇便起身離開。 她走后,容祁拿著丹藥瓶,獨自一人去了柴房。 他先服下疾星果,經(jīng)脈里頓時有一股醇厚的力量在緩緩流淌,能清楚地感受到身體被柔和的靈力滋養(yǎng),一點點變得強大。 只是疾星果一生只能服用一顆,多服也只是浪費。 之后,容祁試著服下一顆裴蘇蘇給的白色丹藥,與方才的舒適不同,這次迎接他的是宛如凌遲般的劇痛。 仿佛有人拿錘子一點點敲碎他的骨頭,撕扯他的經(jīng)脈,將他整個人都砸成一灘爛泥,再讓他重新生長出新的血rou。 整個過程不僅灼痛萬分,還有宛如萬蟻啃噬的癢,折磨得他恨不得立刻失去意識昏過去。 龍族天生rou-體強悍,但化為人形時,沒有龍丹的他,體質(zhì)強度與普通凡人無異。 容祁實在沒力氣燒水,緊咬牙關(guān),勉強用最后一點意志力站起來,將冷水倒進木桶,除去衣衫將自己泡了進去。 他身上出現(xiàn)了許多細碎的傷口,鮮血不停往外滲,很快就將一桶水染紅。 半個時辰之后,容祁擦去唇角被咬破流出的血跡,從冷掉的水里起身,因為脫力差點再次摔回去。 藥效結(jié)束以后,身上充滿了力量感,證明她所言非虛,這種丹藥確實可以提升體質(zhì)。 容祁草草收拾了一下柴房,便回到寢所休息。 莊渾回到住處,看到容祁臉色蒼白地坐在床上打坐調(diào)息,不屑地嗤笑一聲,“廢物東西。” 眼看著容祁毫無反應,莊渾惡從心生,繼續(xù)像之前那樣,故意將容祁的東西踢得到處都是。 他本以為容祁會跟以前一樣選擇隱忍,踢得肆無忌憚。 可就在他踢到某個盒子的時候,容祁忽然睜開眼,幽邃眸中寒芒乍現(xiàn),讓莊渾心里下意識咯噔了一下。 容祁臉色煞白,連嘴唇都毫無血色,可他眼眸猩紅,看向莊渾的眼神宛如來自地獄的鬼魅修羅,充滿了嗜血的殺意。 沒錯,莊渾從他的眼神里看到了滾滾殺意。 “臭病秧子,你看什么看?”莊渾努力讓自己忽視心中的那點不安,不停在心里給自己安慰,容祁不過是個廢物而已,能拿自己怎么樣? 容祁冷眸看向被丟在地上的紙包,里面還放著他沒喝完的風寒藥。 是那人送給他的。 那是他在這冰冷的人世間,收到的第一份溫暖,怎能容旁人如此踐踏? “你該死?!边@是莊渾第一次聽到容祁用這種冰寒刺骨的語氣說話。 nongnong的戾氣染上少年清俊的眉眼,容祁眼神冷鷙,提起一旁的劍,顧不上經(jīng)脈里撕裂般的疼痛,朝著莊渾攻擊而去。 還不等莊渾做出反應,鋪天蓋地的劍招便將他裹了個密不透風。 第14章 莊渾原本沒把容祁的攻擊放在眼里,只是輕蔑地御起靈力阻擋。 可很快他就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 容祁雖然沒有靈力,但手中劍刃鋒芒畢露,裹挾著極為強大的威力,竟生生撕破了他的靈力罩。 肩上傳來劇痛的一瞬間,莊渾面目猙獰,整張臉都皺在了一起,汩汩鮮血很快就染透了肩頭的衣衫。 莊渾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抵御他的進攻,可不管他如何防守,容祁的劍總能輕易找到他最薄弱的地方,刺破靈力防護,將劍送進他的身體。 怎么會這樣?他不過是個廢物而已,怎么可能會使出這么凌厲迅捷的劍招? 而且劍術(shù)無用,怎么會比術(shù)法更厲害? 可容祁的攻擊迅猛狠辣,莊渾能護住致命部位已是難得,根本連施展術(shù)法的機會都沒有。 他只能被動地挨打,身上的血痕一條條增多,屋里時不時傳來一聲撕心裂肺的痛呼。 其他人聽見了,只以為是容祁被欺負,無人放在心上。 “都快弟子大比了,那個廢物不會被打死吧?” “誰知道,管他呢,說不定是他哪里惹到莊師兄了,活該?!庇腥死溲乇梢牡?。 “大半夜的叫這么響,還讓不讓人睡了,真夠煩人的,趕緊滾出我們宗門。” 所有人都沒發(fā)現(xiàn),以前容祁被欺負得再狠,都從未發(fā)出過任何求饒的聲音,更不會像今日這樣痛呼。 屋里,容祁一襲黑衣,修長身影持劍立在莊渾面前,劍尖指著地面,粘稠的血液滴答滴答落在地上,濺出一片片血花。 屋內(nèi)唯一的燭火早已熄滅,只余窗外雪地里映射進來的淡淡月色,罩在容祁身后,劍刃上反射出冰冷的寒光。 他逆著光而立,臉上神情晦暗,隱藏在陰影中看不真切。一雙殺氣騰騰的寒冽烏眸,宛如地獄修羅,讓人不寒而栗。 “再敢亂碰,我要你的命?!?/br> 莊渾狼狽地坐在地上,原本還想嘴硬說兩句話,可一仰起頭,對上容祁恐怖的眼神,到嘴邊的話立刻就咽了下去。 他不明白這個廢物怎么突然變得這么厲害,也想不通容祁一向隱忍,怎么突然就不忍了。 可不管他想不想得通,身上的傷口是實實在在的,劇痛提醒著他,這一切不是夢境,是真實發(fā)生的。 容祁丟下劍,臉色比起之前更加蒼白,薄唇淡無血色,看上去讓人不由得擔心他下一刻就會支撐不住倒在地上。 可他看上去再虛弱,莊渾都不敢再輕舉妄動,只是小心地躲在自己床上,給傷口上藥。 還要盡力減弱呼痛聲,生怕再次惹惱了容祁。 第二日,莊渾沒去聽長老授課。 被一個廢物打傷這么丟臉的事情,莊渾沒臉說,別人問起,他就說是做任務不小心受的傷。 擔心容祁再發(fā)瘋,他悄悄搬出了寢所,暫時跟其他師兄弟一起居住。 臨離開之前,莊渾又壞心眼地將窗子給打破了。 他現(xiàn)在不敢動容祁的東西,還不能對窗子發(fā)發(fā)脾氣? 容祁整日忙于練劍和鍛體,只要莊渾不觸碰他的底線,他也懶得與莊渾計較。 這日,容祁去膳堂的路上,忽然目光凝住,被某個東西吸引了視線。 那東西容貌精致,只有巴掌大小,身后生著透明薄翼,跟在戴面紗的女弟子身邊。 這是……妖? 容祁眸中快速劃過一道驚訝。 更讓他不解的是,其他人好似完全看不到那個小妖,沒有任何人往那邊投去多余的視線。 容祁便也垂下眼眸,假裝看不見。 進了膳堂,他看到那個女弟子去打飯,然后放到那個小妖怪面前,小妖怪吃得歡快,女弟子在旁邊看書。 容祁四處環(huán)視了一圈,這一次他確認了,除了他以外,確實沒人能看得到那個妖怪。 裴蘇蘇施了障眼法,在別人眼里,就是她孤身一人,坐在角落里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