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節(jié)
那窩在武曼懷中的不是旁人,正是黎國公子黎子儀! 武曼依稀記得,自己昨日在燕飲中,看到黎子儀被幾個使臣圍攻灌酒,那幾個人還帶著醉酒的黎子儀離開,妄圖做一些齷齪的事情。武曼一時氣不過,便跟了過去,將那幾個人暴揍了一頓。 后來…… 武曼伸手捂住自己的額頭,是了,后來黎子儀好像很不舒服,那幾個使臣給黎子儀灌酒的時候,不知是不是加了什么藥進去,黎子儀楚楚可憐的揪著自己的衣襟,最后武曼便狂性大發(fā),好像對黎國公子做了什么禽獸不如的事情。 武曼嚇了一跳,立刻翻身而起,“嘶……”卻突然重重的倒抽一口冷氣,疼得他險些又跌回榻上。不對,明明昨日里做了禽獸之事的不是自己,而是黎子儀! 無錯,便是那個楚楚可憐,一臉無害,溫柔羸弱,仿佛萬千不勝的黎國公子,一臉小白兔的模樣,卻非要做大灰狼才會做的事情。 武曼疼的呲著牙,連忙捂住自己的嘴巴,以免聲音太大,吵醒了黎子儀。武曼暗罵自己,都是美色惹的禍,武曼承認,自己是打心里太愛見黎子儀的皮相了,所以才會飲酒誤事,昨日發(fā)生了那樣的糊涂事,而且吃虧的竟然還是自己這個大司馬,倘或傳出去以后都不用混了。 明明娶了一個小白兔夫人,夫人沒了便算了,如今竟然還被這頭假裝小白兔的大灰狼給啃了,武曼心里一面謾罵,一面忍著疼痛,抓起自己的衣裳,胡亂披上,從榻上跳下來便跑,一頭沖出殿去,趕緊跑路…… 祁律今日醒過來的很早,因為心里頭惦記著一件事兒,當(dāng)然了,天子的美色的確讓人惦記,但祁律惦記的是天子醉酒的事情。 昨日姬林裝作醉酒,但是祁律不知他是裝的,所以今日早上便想給天子做一些醒酒的吃食端過去,要不然美貌的天子被酒醉困擾,身為天子的溫柔男友,祁太傅也是很心疼的。 祁律早早的起了身,洗漱整齊,便準(zhǔn)備往膳房去一趟。他剛出了屋舍,還沒走幾步,突然迎面撞過來一個人,而且還是個衣衫不整之人。 這么一大早上的,仿佛刺客一般,但祁律從未見過如此“奇裝異服”的刺客,定眼一看,吃驚的說:“大司馬?” “祁、祁太傅?!” 大司馬武曼“被啃了”之后,急匆匆抓起衣裳便跑,邊跑邊披衣,哪知道這么巧,一出門便撞到熟人,竟然和祁律撞了一個正著,衣帶、外袍掉了滿地都是。 祁律低頭一看,眼皮一跳,又抬頭一看,就看到大司馬那黑黝黝的眼圈,唇邊的咬痕,脖子上的紅痕,不由眼皮又是一跳。 祁律說:“大司馬,你這是……?” 武曼簡直無地自容,臉上通紅一片,恨不能用衣裳擋住自己的臉,他想要彎腰把掉在地上的衣裳撿起來,但是腰疼的厲害,一動就要劈了似的,而祁律又不好給他撿起衣裳,畢竟都是很貼身的衣裳。 就在此時,一只白皙纖細的手掌,將地上的衣裳撿了起來,還輕輕拍了拍塵土,遞給武曼。 武曼剛要說:“謝……”他的話音說了一半,登時卡在了嗓子里,因著他看到了一個此時此刻絕對不想見面之人。 ——黎國公子,黎子儀。 黎子儀還披散著頭發(fā)沒有束起來,他平日里便顯得俊美溫柔,如今披散著頭發(fā),更顯得沒有任何威脅性,撿起衣裳遞給武曼,又說:“大司馬,你穿錯子儀的里衣了?!?/br> 武曼:“……”突然想戰(zhàn)死沙場! 祁律則是一臉發(fā)現(xiàn)新大陸的表情盯著武曼和黎子儀看,黎子儀的唇角也破了,同款紅痕,手背上竟然還有一串劃痕,像是被指甲撓的。 一瞬間眾人大眼瞪小眼,祁律最先反應(yīng)過來,微笑的說:“那律便不打擾二位了?!?/br> 武曼見祁律一臉了然,立刻大喊著:“祁太傅,等、等等……”我想解釋一句。 祁律笑瞇瞇,還對武曼揮了揮手,便施施然離開,往膳房而去。 他趕著給天子做一些幸酒的吃食,一般的醒酒湯天子都吃的夠不夠了,祁律也沒打算做那種湯食。 他走進膳房,來到冰鑒旁邊,打開冰鑒的蓋子。冰鑒就是古代的“冰箱”,青銅器皿,里面放著冰凌,用來保存食物。 祁律早些做好了一些吃食,放在冰鑒之中,如今便有了用武之地,那便是——酸奶。 說起發(fā)酵酸奶的歷史,可以推算到三四千年前,可謂是歷史悠久。但是早些的酸奶是游牧民族的“專利”,據(jù)說是游牧民族將羊奶放在囊袋之中,發(fā)酵偶然得到的酸奶,味道甘甜比過羊奶,而且十分醇厚,因此酸奶便發(fā)揚了起來。 但是春秋時期大中原人是沒有酸奶的,原因很簡單,因為中原人與游牧民族有別,一般都不飲奶,更別說是酸奶了。 祁律早些試著發(fā)酵了一些酸奶,因為沒有現(xiàn)代的那些發(fā)酵用品,所以祁律也只是試探著發(fā)酵,沒成想竟然成功了。 說起酸奶,那妙處自然很多很多,數(shù)都數(shù)不過來,什么促進胃腸蠕動、調(diào)整腸道、降低膽固醇、補充維生素、幫助排毒,甚至還可以美容養(yǎng)顏等等。這酸奶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妙處,那便是解酒了。 祁律將酸奶從冰鑒中拿出來,又弄了一些自己腌制的甜果脯放在上面,最后澆了一勺甜滋滋的蜂蜜在上面。因為是祁律自己做的酸奶,里面也沒有加入任何的甜味佐料,所以酸奶本身真的很酸,加一勺蜂蜜味道正好。而且飲酒之后吃一些蜂蜜,也能起到保護胃黏膜,甚至中和胃酸的作用。 祁律弄好了自己的酸奶,便端著酸奶往天子的路寢宮去了。他來到路寢宮門口,寺人笑著說:“天子說了,太傅倘或來了,直接進去便是了?!?/br> 祁律便端著酸奶走進去,進入了路寢宮的太室,太室里靜悄悄的,沒什么聲音,祁律走進去,一眼沒有看到天子,不知道天子去了哪里,就把酸奶放在案幾上。 祁律東張西望之時,“嘭!”一聲,突然被人從背后抱了一個滿懷,回頭一看,還沒來得及看清楚,便被人捉住了嘴唇,那感覺熟悉極了,可不正是天子么? 姬林剛剛沐浴完畢,畢竟昨日時辰太晚了,他回了路寢宮之后很快昏厥過去,晚上便沒有洗漱,今日早上起來,才讓人打了熱湯來沐浴。 寺人才把熱湯撤出去,姬林還沒換好衣裳,哪知道祁律剛好來了,姬林眼看到祁律,瞬間便想到了昨日祁太傅呼喚著自己名字的場景,眼神深沉下來,一把摟住祁律。 祁律吃了一驚,說:“天子昨日醉酒,先食一些醒酒的小食罷。” 姬林輕笑一聲,聲音低沉沙啞,剛剛沐浴完畢,鬢發(fā)還帶著一股濕氣,頭發(fā)沒有束起來,披散而下,這副美人出浴的模樣,何止是俊美兩個字便能形容的? 姬林沙啞的說:“可是,寡人想先享用太傅?!?/br> 祁律不知道自己暗搓搓的撩了天子,突然便被天子一把抱起來,連忙摟住天子的頸子,姬林一笑,說:“太傅真乖?!?/br> 說著,便往太室的軟榻而去。姬林的目光森然,鬢發(fā)的水珠甚至滾落下來,滴在祁律的面頰上,涼絲絲的,卻澆不滅祁律心中的燥熱。 祁律一瞬間簡直被濕發(fā)的天子給蠱惑了,只覺得天子怎么看怎么好看,怪不得能把自己這個覺得談戀愛麻煩的人迷得團團轉(zhuǎn)呢。 祁律剛想要沉浸在天子的溫柔鄉(xiāng)中,突聽寺人的嗓音高聲說:“天子!天子!周公虢公求見!” “天子,二位上公有大事求見!” “天子……” 姬林忍了一晚上,如今好不容易變回了天子的模樣,剛要懲治一番偷偷做壞事的祁太傅,哪知道黑肩和忌父便跑來搗亂,還有叫魂兒一般的寺人。 姬林黑著臉說:“傳進來?!?/br> 周公黑肩和虢公忌父兩個人從外面快速走進來,天子已經(jīng)將頭發(fā)束起來,衣冠楚楚,換了一身整齊的袍子,他坐在席上,正在享用祁律送來的蜂蜜酸奶。 酸奶醇厚,因為是自己發(fā)酵的,一點子也不稀,用小匕挖著吃,沾染著甜滋滋的蜂蜜,入口先是蜂蜜的甘爽清甜,隨即便是酸奶的厚重醇香,還帶著一股開胃的酸味,口感香滑,又順又潤,其中還能吃到滋味萬千的果脯。 雖姬林沒有醉酒,但是一大早上吃到這么美味的酸奶,心情瞬間好了不少。 黑肩的臉色卻沒有天子那般享受,拱手說:“天子,黑肩與虢公在審問刺客之時,得到了一些意外的消息?!?/br> 姬林立刻放下小匕,說:“哦?甚么消息。” 黑肩沉聲說:“混入洛師城中的潞國狄人,還有一個漏網(wǎng)之魚?!?/br> 姬林瞇起眼睛,說:“還有一個?” 祁律也吃了一驚,說:“洛師之中還有一個潞國人?是什么人?” …… 天子發(fā)兵,祝聃掛帥,前往黎國救援,黎國為了感謝天子,派出使臣,一來向天子道謝進貢,二來則是為了迎接他們的黎國公子回國,即位成為黎國新國君。 天子正在安排接待黎國使臣的事情,祁律從政事堂出來,正好遇到了黎子儀,笑瞇瞇的說:“黎公子,恭喜了?!?/br> 黎子儀說:“敢問太傅,何喜之有?” 祁律說:“黎公子可能有所不知,祝聃將軍打敗赤狄,黎國已經(jīng)派出使者,不日便能進入洛師,迎接黎公子回國即位?!?/br> 黎子儀大吃一驚,他很少露出吃驚的表情,如今卻十足吃驚,納罕的說:“祝將軍這么快便打破潞國了?” 祁律點頭笑著說:“潞國不堪一擊,如今黎國復(fù)國有望,便指著黎公子回去主持大局呢,三日之后,黎國使團便會抵達洛師了?!?/br> 黎子儀聽罷了,點點頭,沒有說太多,也不見很歡心的模樣,也不見不歡心的模樣。 祁律一笑,說:“怎么,黎公子聽說很快能回國即位的消息,不甚歡心呢?” 黎子儀微微一笑,他的目光往花叢后面瞥了一眼,說:“北國距中土遙遠,此行一去,說不子儀再不會來到洛師,可能……是舍不得一個人罷?!?/br> 那花叢之后,藏著一個人,正在偷聽祁律與黎子儀說話,正是剛從政事堂出來的大司馬武曼。武曼自從那日和黎子儀發(fā)生了一些微妙的事情之后,便再也沒有說過話,沒有過多的交集,縱使是見了面,也是打了個招呼仿佛萍水相逢的陌生人,然后各自離開。 武曼從政事堂出來,聽到祁律與黎子儀的說話聲,鬼使神差便停了下來,他也不想偷聽,可是雙腿就是走不動路。 武曼聽到黎子儀即將回國,吃了一驚,沒想到祝聃將軍打仗這么順利,才多少時日,黎國使團竟然要把黎子儀帶回去了。 武曼一時間心里不知什么滋味兒,正如黎子儀說的,黎子儀此去,恐怕是永遠也不會回來了。 武曼正在走神兒,突聽“沙沙”一聲,有人從花叢背面繞了出來,定眼一看,竟然是黎子儀!武曼偷聽被抓了一個正著,剛要裝作路過,一臉正直的離開,“啪!”一聲已經(jīng)被黎子儀握住了手臂。 武曼抬頭去看黎子儀,黎子儀的目光也正看著武曼,上戰(zhàn)場都不慌亂的武曼,不知為何,眼神竟然不知該放在哪里才好,只要一看到黎子儀,便會想到那日酒后的事情。 黎子儀看向武曼,面容十分溫柔無害,輕輕一笑,說:“想必大司馬也聽到了,數(shù)日之后,子儀便會離開洛師,回到北國去了?!?/br> 武曼嗓子里仿佛堵住了什么,一時無法開口。 哪知道黎子儀往前走了幾步,靠近武曼的耳朵,微微低頭,輕聲說:“今夜,子儀可否去大司馬府上?” 武曼腦袋里轟隆隆的不斷鳴響,去我府上?來我府上做甚么?而且還要晚上來?有一種想法呼之欲出,武曼分明應(yīng)該搖頭,卻鬼使神差的點了點頭,沙啞的說:“……好?!?/br> 武曼再一次飲了很多酒,醉得一塌糊涂,只有一塌糊涂之后,他才能沉浸在黎子儀賦予的溫柔鄉(xiāng)中。 武曼已經(jīng)昏睡了過去,面容有些疲憊,黎子儀輕柔的將武曼披散下來的鬢發(fā)輕輕理順,溫柔的親吻在他的眉間,然后緩緩起身,披上衣裳,彎腰將地上扔在角落的符傳握在手中。 黎子儀微微掂著手中的符傳,輕聲說:“大司馬還是如此迷糊,這么重要的東西,便隨手亂丟么?子儀只好借用一番了?!?/br> 他說著,不再猶豫,抽身離開武曼的房舍,快速隱沒在黑暗之中。 等黎子儀離開屋舍,“吱呀——”一聲掩上舍門,原本躺在榻上昏睡的武曼,毫無征兆的慢慢睜開了眼目,他的眼眸中雖然有一些困頓和疲憊,卻清清醒醒,完全不像是堪堪醒來的模樣…… 黎子儀握著大司馬的符傳,出了司馬府邸,翻身上馬,動作干脆利索,毫不拖泥帶水,飛快的策馬向洛師城門飛奔而去。 很快一人一馬來到洛師城門口,已經(jīng)天黑,城門早就關(guān)閉,守城的士兵看到有人而來,便朗聲說:“來者何人?城門已然關(guān)閉,若出城門,可有符傳?” 黎子儀騎在馬上,沒有下馬,身材挺拔,白皙的手掌舉起大司馬武曼的符傳,朗聲說:“我奉大司馬之命,十萬火急,打開城門,立刻放行!” “當(dāng)真是大司馬的符傳!” “無錯,是大司馬的符傳!” 士兵驗收了符傳,就在黎子儀十拿九穩(wěn)之時,哪知道城門士兵突然大喊:“來人,拿下!” 黎子儀微微蹙眉,說:“你們這是要造反么?沒看到我手中有大司馬的符傳么?” 士兵冷喝說:“就因為你手中有大司馬的符傳!大司馬密令,日前大司馬的符傳已經(jīng)丟失,倘或有人持符傳出城,必是細作,一概收押!” 黎子儀眉心蹙得更緊,士兵已經(jīng)蜂擁而上,瞬間將黎子儀團團包圍在中間。 “啪啪啪!”撫掌之聲從遠處傳來,有人慢條斯理的從昏昏夜色中走了出來,那人氣定神閑,面容上掛著高深莫測的笑容,不過相熟的人都知道,那并非是什么高深莫測的笑容,而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笑容。 來人正是祁律! 祁律走過來,撫掌微笑,說:“精彩精彩,讓律好等啊黎公子,哦不,應(yīng)是……潞國細作,對么?” 第75章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夜深人靜,洛師城門卻燈火通明,一瞬火光沖天,亮得猶如白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