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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科幻小說 - 臨兵斗者皆陣列在前在線閱讀 - 第16節(jié)

第16節(jié)

    跟隨著小莊穿梭前世今身的意識,切身的體會著小莊撕心裂肺的苦痛,同時也感知著另一抹悲傷中對小莊的深愛和不舍,鐵梅和已經(jīng)在聲浪中借靈出現(xiàn)的小夢(田小妮)也同時睜開雙眼,卻驚訝的發(fā)現(xiàn)心神若喪的靠樹木立著小莊一頭烏黑的短發(fā)已經(jīng)變的花白,曾經(jīng)年輕飛揚的臉上皺紋累累,一雙曾經(jīng)銳利明亮的眼睛里只有一片生命再沒有任何意義的茫然和麻木,顫抖著的嘴里,只是反復的念叨著兩個名字:“小夢,鐵梅,鐵梅,小夢…”。

    一種再也不能承受的沖擊讓鐵梅軟倒在地上,看著身邊同樣跪到在地上的小夢再也說不出話來,兩道目光在中間交會,再一同射向輕霧中依舊木然而立,喃喃自語著的小莊,一個決定同時在他們心里升起:“鐵梅姐…”小夢姐…”

    就在兩聲呼喚同時響起的空里,遠遠的,傳來方羽清朗的聲音:“情到深處情轉薄,情到深處無怨尤,如此真情又何必管它前世今生?莊兄馬上就會恢復原樣,兩位能有此領悟,也不妄我們認識一場,小夢姑娘,你還有一刻的時間,請保重,咱們有緣來生再會。鐵小姐,回頭小妮醒來你告訴她一聲,我先回去了,她是個好姑娘,她的體質太容易被人借靈,讓她好好鍛煉,保重。我走了~”

    鐵梅和小夢循聲望去,只看到方羽淡淡的身影,越來越遠,最后融在天地自然里。

    列字篇 風水

    第一節(jié)

    驀地,一陣自心底泛起的悸動讓方羽從夢中睜開了眼睛,暗夜的房間中,裸露在被外的手臂上,寒毛在一種詭異的寒意刺激下不自然的豎立著,臉上的皮膚在不停的收縮、繃緊,房間里的溫度在飛快的降低,一股越來越強足以撼動靈神的殺意,一波又一波不停的刺激著他體內早已經(jīng)澎湃的氣機,氣機以一種從未體驗過的運行方式迅速調整著依舊躺在被窩里的身體,不自覺的,他平日里清澈若水的雙眼在夜的暗影里逐漸放大,放亮,散發(fā)出深邃、飄忽而又帶著要吞噬一切的有若黑洞般幽暗莫名的異光。

    臉上也如同鐵鑄了一樣不再有任何的變化動作。一切象靜止了一般的暗寂!

    幽暗中一點仿佛來自虛無的綠光忽地就在房間的角落里亮起,朦朧的光影在搖曳中逐漸放大,不過眨眼的工夫,越來越大的綠影就映射的房間里蒙上了一片綠幽幽的碧光。綠影閃動,一只鶴樣的東西在飛速的成長,另一邊的床上,僵硬了一樣的方羽依舊連動都不動,只是身上的棉被象和綠影的漲大有了聯(lián)系似的,以同樣的速度,自己無聲無息的往腳下蛻去。

    漲大到三尺方圓的綠影,“曝”的一聲輕響,爆出耀眼的光華,滿屋綠星飛濺處,一只三尺左右的綠鶴展翅,箭一般的往床上射來,勁氣一漲,已經(jīng)蛻到床角的棉被有了生命一般自床上立起、展開,準確無比的罩向綠芒,轉眼又在光華過后的黑夜里冉冉落回空無一人的床角,房間里,一切又歸于平靜。

    漫天雪舞,在空氣急速的閃動里,一臉怒意的方羽幻現(xiàn)在離家不遠的龍首山不高的山頂上,漫天的大雪夾雜著細小的冰凌不斷撲打著他只穿了睡衣的身體,卻帶不動他身上一絲的衣袂和披散到肩上的長發(fā),**的雙腳穩(wěn)穩(wěn)的站在厚厚的雪地上,穩(wěn)若磐石的右手里,已經(jīng)變成暗綠色的大鶴掙扎著,撲騰著,綠光動處,在雪夜里揮灑出一片片慘淡的綠色。

    “如果再不給我滾出來,我就煉化他的元神,讓他永遠消失在這天地之間?!泵懔褐浦鴽坝康呐瓪猓接鸩粠б唤z感情的聲音在山頂上遠遠傳開,此刻,挺拔的身影周圍,仿佛有一層看不見的氣旋,隔開漫天的雪舞,形成一個五丈方圓的怪異空洞,空洞里宛如魔神般挺立的身影,掙扎的大鶴,慘淡的綠色,組合成那么的妖異一幕。

    “天地玄黃一道宗宇宙洪荒歸宣真!”隨著一聲清越的長吟,兩條身影就那么平空出現(xiàn)在方羽面前:“無量天尊,施主有禮了。”同時兩道本應無形的氣勁就攜帶著夜空中不停飛舞的雪花象巨蟒一樣的直撞而來。

    “砰!”讓整個山都震動了起來的悶雷巨響中,本就不大的山頂上勁氣四射,地上的積雪爆炸般的沖天而起四散飛揚,更有不少的碎石凌空亂飛,混亂中,兩條身影也在亂雪中應聲拋飛。

    “原來是宣真宗的高士到了,你們不覺的今晚的舉動太過惡毒么?”

    亂雪落盡,依舊在隔開落雪的空洞中宛若魔神般挺立的方羽,依舊是不帶絲毫感情的聲音,訴說著他心中快要壓抑不住的憤怒。

    自決定把小夢從田家老宅的鎮(zhèn)壓中放出的那一刻起,方羽就想到可能會有麻煩,后來在吹奏安魂曲驅散怨靈時,又接到對方化鶴傳書,就知道和宣真宗是對上了,盡管他當時根本沒接對方的約戰(zhàn)。

    照他的角度看來,當年鎮(zhèn)壓小夢,明顯是對方錯了,在他還相對單純的觀念里,錯了就應該有知錯的擔當,因為宣真宗不是那些死纏爛打的旁門左道,而是有著千百年悠久歷史的大宗派,再說雖然破了秘陣,但事后沒留下任何后患,就算對方計較,也應該不會太過分,最起碼能給他個解釋的機會??山裉彀l(fā)生的事情,徹底的打破了他的心理底線,對方太!過!分!啦!

    不但御元神化鶴進行了偷襲,而且一見面,又根本不容他分說,用性命交修的無上罡氣劈面強襲,這樣的舉動,就是泥人也會發(fā)了土性子,更何況,更何況對方居然一點都不顧修真人的顧忌,直接追到了自己家里,這一點是他無論如何都不能接受的,盡管對方是傳說中強大到不可抵御的古老門派。

    “絕對不能讓父母、親人因為自己而受到任何的驚嚇和不好!”這是他自懂事以來,就在心里暗暗下過的決心,在教育他成長的觀念里,這是做一個好男兒最基本的底線,不管是有沒有得到天心燈,得沒得到這些改變了他生活和性格的能力,這在他,是作為一個好兒郎的最基本的底線!

    此刻,怒火象滔天巨浪一樣一次又一次拍打著心靈最后的堤防,他,快要控制不住了。

    踉蹌著狼狽的爬起,青云和青松苦忍著全身骨節(jié)碎了一樣的疼楚,顧不上抹去嘴邊的血跡,不能相信的看著十丈外散發(fā)出讓他們心悸殺氣的方羽,他們性命交修了二十幾年的無上罡氣聚力合擊,竟然沒撼動對方挪開一步,甚至連人家的防御圈都絲毫無損,不但無損,原本五丈方圓的氣圈此刻已經(jīng)膨脹到了把自己兩人緊箍在內的地步,身前身后,不時能感覺到對方森然的殺意和布下的無數(shù)道的無形氣流,不停的探索感應著自己體內的氣機反應,控制著自己搖搖欲墜的神志,而自己體內本來意到神隨的澎湃氣機此刻卻仿佛已經(jīng)消失的無影無蹤,靈識更被一波又一波從沒體驗過的恐慌和迷亂一次又一次的吞噬著逐漸陷于絕境。終于,在這冷到骨髓的雪夜里,他倆的額頭就在凄迷的雪舞中同時流下了絕望的冷汗。

    冷冷的盯著面前宛若待宰羔羊的兩名道者,方羽心內天人交戰(zhàn),冷酷的殺意和想焚燒一切的怒火從沒象此刻這般在他以前單純后來空靈的心境里洶涌過,他知道,只有他意念一動,面前的這兩個看起來還不算老的道者和他們身后不遠處的小樹林里那具已經(jīng)近乎僵硬的軀體轉眼就會成為一抹煙云,但對方那兩雙眼睛中盡管恐懼,盡管絕望,但依然不能抹去的純真和不屈,卻讓他在爆發(fā)的臨界,收斂起了自己的氣機,同時手一松,放掉了已經(jīng)綠芒慘淡到幾乎不能掙扎的大鶴,仿佛回歸幽冥的,那只大鶴就那么消失在雪夜里,山頂上陷入一片黑暗。

    察覺到幾乎控制了一切的氣機倏的消失,天地萬物的聲息重新進入恢復清明的六識,只覺得心里一松,兩個道者的身軀不由的緩緩往地上雪地上倒去,重獲生機的巨大喜悅和筋疲力盡后的空虛瞬間就擊垮了他們,就在這時,身前那個恐怖的巨人又發(fā)出一聲沉喝:“不要躺下,還不按你們師門的法門調理?難道想成為廢人么?”聞聲一震,快要軟倒的身軀順勢坐下,按照道門最常見的五岳朝天式就在雪地里打起坐來。

    有點自嘲的搖搖頭,負手而立的方羽不明白為什么還是這么心軟,盡力的吐納著胸中的濁氣,借著冰冷純凈的空氣壓制著心境里依舊不能平復的怒氣,方羽心里知道,這下麻煩大了,先不說以后和宣真宗的糾纏,就是眼前這自己胸中已經(jīng)燃起的怒火,恐怕就不是一時半會能平復下來的。

    修煉煉的就是個純粹,不管是有情無情,一旦七情中那個被挑起了,那么這個純粹就會演變成這種情緒唯一的純粹,修養(yǎng)越深,純粹的也就越厲害,那么爆發(fā)的也就越狂烈。想到這里,他加快了自己調理的速度,他知道,樹林里那個道人已經(jīng)就要出來了。

    “希望他不要再做蠢事,否則是我的災難,更是他們,乃至宣真宗的災難!”不受控制的,在他轉過身來的時候,腦海里閃過這個念頭。

    青靈子將要踏出樹林的一瞬心里不由掠過一抹悲哀和惶恐,剛剛在方羽手中無望掙扎的他真正說的上九死一生,連元神都差點魂飛魄散,盡管此刻人家讓他的元神歸竅了,但那種恐怖的殺意和對方浩然無匹的強大留給他的印記依舊使他不寒而栗,但他不能后退,他肩上還負有師門秘令和兩個師弟的性命,到了這時,他才由衷的后悔起自己的自大和不顧師傅叮嚀的貿然舉動,同時,也隱隱的有些不怎么服氣。

    “無量天尊!宣真宗門下青靈、青云、青松見過方家,請恕剛才連番冒犯之罪,今夜此事不關師門,全是青靈一人之過,方家要怪,就由青靈一人擔當?!闭f著深深的用道門最正規(guī)的禮儀拜了下去,連著三拜后,挺直身軀,抬起一直低著頭,正色說到:“貧道這次來是代表宣真宗請方家就田家老莊秘陣被破一事作個了斷的,這是掌門宗主的法旨?!闭f到這里,拿出一封信,也不見他有什么動作,那封信就自己緩緩的穿過雪幕,往方羽眼前飛了過來,方羽淡淡一笑,就那么自然而然的一伸手,把信接到了手里,也不打開,手一晃,那封信就好象從來沒有出現(xiàn)過般的平空消失。笑容一斂:“你們走吧,走了就不要再回來,回去告訴你們掌門宗主,這次就算了,如果再派人來打攪我家人的安寧,別怪我不客氣!三個月后我會按照你們的要求去你們山門把所有的事情做個了斷。”

    青靈和剛剛調理完的青云、青松對方羽接信后的奇怪舉動沒有任何的異樣反應,聽到方羽的交代后,什么也沒說,只對著已經(jīng)轉身背對著他們的方羽施了一禮,一轉身,三道略顯蕭瑟的身影在雪夜里冉冉而逝,轉眼不見蹤影。

    長長的吐盡郁結在心海靈神間的最后一絲濁氣,緩緩睜開盡復空靈的眼睛,感受著發(fā)間眉梢間瞬間融為冰涼的雪水,方羽在噗噗的落雪聲里長身而起,任心中淡淡的不舍和留戀混著腳下的冰冷組合成的難言感覺恣意的占領著自己的心空。

    此刻,天已經(jīng)開始在依舊的雪花中開始蒙蒙放亮了。

    放任空靈的目光有些貪婪的收藏著遙遙的遠處那座不大小鎮(zhèn)的一切,一遍一遍的把所看到的一切全都烙印在自己的魂靈深處,一股再也壓抑不住的沖動化做長長的嘯聲,縈繞在群山雪舞之間,久久不能平息。

    昨晚目送三名道者離開后,為了調理內心已經(jīng)燃起的怒火,他特意跑到了周圍的高山中距離小鎮(zhèn)最遠,也是最高,但又能俯瞰到小鎮(zhèn)全貌的大孤峰的峰頂,這里長年積雪不化,氣候寒冷,平時就連夏天,都很少有人來,到了冬天,更是有著滴水成冰的傳聞,也為著這個,所以在怒火狂燒的關頭,方羽本能的選擇了這里,他需要冰涼的寂靜來安撫自己狂暴的情緒。

    這一坐,就是整整五個小時,直到一個小時前,他才完全的控制住了自己情緒和能量的波動,讓心境重新緩緩的歸于平靜,幾乎要破體而出的洶涌氣勁也慢慢的才從繃緊的毛發(fā)間歸于玄竅。

    這一切讓他實實在在的為自己的以后做出了個不能更改的決定。

    其實自田家老莊回家后的這三個多月中,盡管上次出游的一切種種在小鎮(zhèn)平靜淡泊的環(huán)境里消融到仿佛象隔了一個世紀那么久遠,頂多只在偶爾的閑適里成為腦海里一閃而過的掠影,不留絲毫的痕跡。但是他始終記得回來后父母的反應,特別是父親的提出的問題。

    記得那次父親大略的聽完他的經(jīng)歷后,沉吟了良久,忽然和一直默默在聽的母親一起問起了他自己往后的打算,讓他著實楞了好久,父母的問話很簡單“你以后打算怎么辦?難道就一直這么游走下去?”

    這三個月來他也不時的在想這個問題,不,其實不是在想,而是在不斷的感悟自己內心最深層真意,因為他知道,作為父母,自己的父母親已經(jīng)盡自己最大努力的做到了最好,沒有幾個父母能容忍自己已經(jīng)成年了的孩子整年整年的賦閑在家,什么都不做,和個游魂似的要不泡在周圍的山川之間,要不就是整天關在自己書房的故紙堆里,一家人要到了吃飯的時候才能聚到一起見個面,這些也還罷了,反正家里的環(huán)境也不指望他出去上班掙錢,最讓父母不舒服的大約就是,他一直都在小心翼翼的避免談起自己的終生大事,一點這方面的打算和說法都沒有,這讓盡管開明如他父親方庭軒,都不免心里開始了嘀咕,以至有了這次的問話。這一點方羽再也清楚不過,同時,他自己也覺得是該到了好好想想自己以后的時刻,所以在借著小鎮(zhèn)的山水和寧靜不斷淬煉自己心靈的同時,也在不斷的問著自己這個問題。

    “一切的思考和自問其實就在那只元神御化的綠鶴出現(xiàn)的那一剎那就有了結果,現(xiàn)在的自己不過是后知后覺而已”輕輕的呼了一口氣,仿佛早就融入雪舞里的方羽嘴角含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苦笑,最后留戀的看了看遙遙的山腳下的那座小鎮(zhèn),有點頭皮發(fā)硬的一搖頭,融進恰巧旋來的風雪里,峰頂上瞬間了無痕跡。

    略微的調整了一下心境,穿戴整齊的方羽微笑著踏進飯廳。

    “爸、媽,早上好!”剛問完話,方羽就發(fā)現(xiàn)飯廳里的氣氛不對,一種很別扭的的東西停滯在熱騰騰的飯桌邊。心里微微一跳:“難道昨晚的事情被發(fā)現(xiàn)了”心里敲著鼓,方羽探索的眼光望向了面色尤其不好的母親:“媽,怎么了?”“小羽,過來吃飯,沒什么,你媽在和我生氣呢,呵呵?!毙χ鴳艘宦暎接鹱侥赣H邊上:“媽,又為什么生氣?。俊笨吹絻鹤有ξ膭訂柫?,做母親的臉色才稍微好了點:“還不是你爸,這次又要出去給人治病,我怎么勸都不聽,真讓我生氣!“邊說,邊狠狠的瞅了苦笑著也不答話只管喝稀飯的丈夫一眼,又順手給兒子遞過來一個小花卷:“你乘熱吃,別涼了不好吃。”“哦?”接過花卷的方羽一楞:“媽,爸是大夫啊,出診是再正常不過的啊…”“不是去看正常病,是還要去調理風水的那一種,現(xiàn)在這種環(huán)境下還搞這些…”“哦,明白了?!陛p輕點著頭,方羽乖巧的不出聲了,他知道母親為什么擔心,同時也開始為自己想說的事情開始不安“眼看就快過年了,要是自己這么貿然的開口說出自己的決定,母親的反應…”出神間苦惱的樣子落入了正悄然看著他的父親的眼底。

    “我說兒子,該不是你也反對吧?”有點不悅的方庭軒說話了。

    “哦!,不是啊爸,我在想別的事情呢,不是那個意思”話音未落,就瞅見母親的臉色瞬時暗了許多,心里暗叫苦,一轉頭趕忙笑嘻嘻的給母親說道:“媽,我和你是一線的,你別生氣啊,嘿嘿!”說完自己都覺得轉的太快,十足的小人樣,不由的癟笑起來。

    “哈哈哈~”看到一向從容自在的兒子一反常態(tài)的糗樣,飯桌上的父母都不約而同的笑了起來,方羽的母親更是笑的眼淚都快要出來了,她實在太久沒見過兒子再露出這般天真的模樣了,心里流淌著溫暖的情懷,眼角眉梢全是幸福的光輝,不由自主的,左手撫上了兒子的肩膀,也不說話,只是輕輕的拍著。

    略有所覺的方庭軒悄悄的開始低頭喝粥,不肯再說話,而方羽在忍著心情激蕩的同時,卻看到父親低頭的瞬間瞥過自己的雙目里那似贊賞,似怨懟的一抹精光,瞬間就覺得心中百感交集,頭一次,在父母面前啞然失聲,說不出話來。

    輕輕一推面前的碗筷,方庭軒站起身來:“老婆,今天叫小羽陪我一起去吧,正好借這個機會把我方家最后的一點醫(yī)術教給他,他也不小了,該出師了!”說到這里,語氣中竟然有一種略帶感慨的味道。

    仿佛從來沒為丈夫今天的出診生過氣一樣,方羽的母親點點:“庭軒,天冷路滑,你們小心點,小羽,”一轉頭,對已經(jīng)快手快腳的把藥箱挎在肩頭的方羽說到:“你爸歲數(shù)大了,你路上多照顧點啊,快去快回?!?/br>
    連聲應著,方羽跟著背著手輕松出行的父親出了家門。

    走在清晨的小鎮(zhèn)上,感受著不停漫卷起雪花的北風的清冽,父子倆一時間都忘了說話,只顧著看不遠處那道鑲嵌在素裝銀裹的大地中間的碧波,在著眼處皆是雪色的世界里,素來以洶涌澎湃聞名于是世的大河象一個婉約的淑女,就那么幽綠無聲波瀾不起的蜿蜒前行。河面上升騰著淡淡裊裊的水霧,讓不停落下的雪花還沒接觸到河面就融化的不見蹤影,極目遠看,河道的兩岸遠處,老樹斜橫,枝頭凌霜掛雪,兩岸向來猙獰裸露的石山高高的脊梁上一片銀裝,此刻看來竟也有點和善和玲瓏的味道,天上地下,此刻仿佛只有雪的聲和影,再有的,不過是兩人腳下擦擦的踏雪聲。

    “爸,今天去那看病???怎么都快走出鎮(zhèn)子了?!狈接鸬穆曇舸蚱屏诉@冰天雪地里的寂靜。

    “今天咱們去柳塬,那里的衛(wèi)生院的院長昨天打電話來求助了,說那里有個奇怪的病人,好端端的就那么突然臥床不起了,他用盡了所有的辦法,都檢查不出問題,而最近連著幾天又是大雪封山,病人沒辦法送下來,據(jù)他說病人情況很嚴重,耽誤不得,又加上我也已經(jīng)很久沒去那里了,所以正好借這個星期天上去看看?!?/br>
    “哦,對了,爸,那里的院長現(xiàn)在是柳生哥吧?呵呵,我今天見了非笑笑他不可,還你的高徒呢,連病人的病都查不出來,呵呵。”說著說著,方羽自己就先笑了起來,他回想起了少時和這個算是師兄的院長的很多趣事來。

    “呵呵,就是他,轉眼他都當院長3年多了,看來我是真老了啊”慨嘆著,方庭軒裝著沒發(fā)現(xiàn)兒子難得的再一次真情流露,不過心里卻很是暖了一會。

    “爸,你龍馬精神,怎么會老呢?還有那多病人等著你去施展妙手呢,再說你還沒教我最后的一手呢?!泵翡J的眼光早就發(fā)現(xiàn)了父親眼中一閃而過的欣慰,但這一點,再一次讓方羽的心象針扎了般的痛了一下,有點不舒服的,他馬上轉過話題。

    “恩,兒子,你還用我教嗎?”聽到感興趣的話題,方庭軒精神一振,扭頭看著比自己還高的一點的兒子,半真半假的逗起他來,作為父親,他同樣也發(fā)現(xiàn)了兒子話語里一閃而過的陰翳。

    “當然要啊,你是我父親呀,當年爺爺不也是這樣教你的嗎?”盡管在裝傻,但方羽的語氣已經(jīng)正經(jīng)了起來。

    “呵呵,是啊,你爺爺就是手把手的教我的,可是你不一樣?。 焙鋈坏念D了頓,方庭軒停住了一路前行的腳步,一轉身,盯著兒子正色問到:“小羽,昨天晚上你去那里了?”問完,又深看了有點呀然的兒子一眼,繼續(xù)緩步向前走去。

    “哦!爸,你怎么發(fā)現(xiàn)我昨天不在的?”當最初的驚訝過后,方羽完全把自己交給了直覺,直覺告訴他,父子之間真的到了需要深入交流的一刻。

    “我早上起來練功的時候發(fā)現(xiàn)你房間那邊的氣感分外的強烈,怕你出什么問題,所以去看你,結果你不在。”淡淡的,方庭軒頭也不轉的說道。其實心里還在暗暗的為早上感覺到的氣息的強烈程度和帶給他的不適而感到不安,他是頭一次,在純粹氣的層面感覺到那么的叫人難受和恐懼。

    無聲的點了點,方羽暗暗覺得慚愧,他知道,盡管父親在氣感的方面還停留在很單純的內養(yǎng)方面,不過他幾十年鍛煉出來的敏感感應那么強烈的氣息殘留應該還是很簡單的,更何況父親到現(xiàn)在在有些方面還不時的帶給他一些意外的驚訝呢。

    整理了下思緒,方羽開始老老實實詳細的交代起自己上次出門遇到和昨晚發(fā)生的所有事情來。

    方庭軒心里亂成一團的看著面前也望著自己的兒子,莫名的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長大,并且近來有點陌生了的兒子又象很多年前做了錯事后,揣揣不安的站在自己面前的那個小孩。

    那種特別的感覺讓他不由的把手搭上了兒子的肩膀,輕輕的拍著,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么好…

    就這么默默的走了幾步,方庭軒整理清楚思緒,長出了一口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心境下的長氣,扭頭問到:“兒子,那你決定怎么辦?”。

    “我想過完年后,再出去一趟,一方面解決和宣真宗的糾葛,一方面也開開自己的眼界,看能不能弄明白天心燈的來歷和我自己往后要走的路,因為我自己也知道,再這么下去對mama和你都是不公平的,作為兒子,我沒有這個權力讓你們一直為我這么揪心,我自己有時候心里也很難受,”說到這里,方羽頓了頓,空靈的眼神里明顯的流露出一種迷茫和不安,不自覺的搖了搖頭,仿佛要摔掉這些的又說:“可是我要是再這么一走,怕mama不放心,本來我想今天早上就說的。”

    “哦,是這樣啊,”沉吟了一下,方廷軒迅速在心里有了計較:“好吧兒子,既然你有這個想法,我支持你,你母親那里的工作我去做,這次出去大約要多長時間?三年夠么?”

    “三年?”方羽一下楞住了:“我只要最多五個月就夠了啊,那里用的上三年?”

    “不!小羽,你還沒明白我的意思,我要你在這三年里,解決一切和你獲得的能力有關的糾葛,同時,弄明白你自己發(fā)展的方向,兒子,你可能還沒想過,你能得到這么奇異的能力,完全是來自那個天心燈,它是從那里來的?它為什么只對你起作用?

    還有,你能力的極限在那里?你最后的路是什么?我不太相信它選上你后,就只是這么讓你游走下去,我是怕最后會失去呀兒子。”說到這里,方庭軒終于開始完全的敞開了自己內心最深處的擔心:“你也知道,我們方家?guī)状嗅t(yī),同時也接觸和學會了不少現(xiàn)實里認為是無稽的東西,我得到的經(jīng)驗就是:你要得到什么,就必須失去些什么,這是幾乎從來沒錯過的真實,一切從來都沒平白的獲得過,盡管作為一個醫(yī)生,我對你能如此深入到咱們傳統(tǒng)文化最神秘的奇遇有著很深刻的欣喜,但作為父親,我和你母親一樣,也在內心深深的恐懼著,”喘了口氣,他繼續(xù)說到:“但是我知道你生性孝順,一直怕自己說出來這些會給你的修煉帶來不必要的影響,所以就一直沒提,今天你既然自己想到了,我才說出來。兒子,這三年的時間是給你用來找到這些問題答案的啊,不是光解決宣真宗糾紛的這么簡單,三年之后,你要是還找不到答案,那么就老老實實的回家來盡你做兒子的本分,你明白么?”

    一口氣說完心里想說的話,方庭軒覺得松了一口氣,但雙眼還是一眨不眨的看著有點暈頭的兒子,出奇的,心頭竟然掠過一絲得意的感覺,難道我內心深處竟然會有點嫉妒自己的兒子么?他不由的暗想

    有點呆了看著父親,方羽的大腦基本上停止運轉了,他從來沒想到這么久遠過,一時間就知道站在雪的荒野里發(fā)呆。

    心境的紊亂自然而然的引起了靈神的反應,不同往常的,就在識海深處,一種空靈而又自在的感覺就象無窮無盡定水無波的**深處的一抹漣漪一樣,在全身蕩漾開來,種種的迷亂和震撼就象煙云一樣的不知所蹤,自自然然的,一縷純凈到嬰兒般的微笑浮現(xiàn)在方羽的唇邊,輕輕的點了點頭,他說道:“爸,我知道了!”

    此時,方庭軒驚訝的發(fā)現(xiàn),隨著兒子臉上笑容的浮起,一切的種種擔心和不安,眨眼就被一種晴空白云般自由自在的感覺驅散到不知去了那里,懶洋洋就象秋日暖陽下的那種閑適侵透了他的身心,到這會,在驚訝的感覺逐漸遠去的同時,他模糊的感覺到,自出門以來一直不停落在發(fā)間眉梢的雪花此刻只在自己父子倆的周圍遠遠的飄灑著,身上再也不見它們的蹤影。

    第二節(jié)

    就這樣在一種類似半夢半醒的狀態(tài)中過了不知道有多久,額頭倏的一涼,方庭軒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站在了進柳塬的路口,順手看了下表,他才完全的清醒了過來,“???一小時?”不敢置信的扭頭望向身后的兒子,入目又是一驚:“小羽,你怎么變了?”

    跟在身邊的的方羽,就在短短的一個小時里,身體好象更加的瘦了,往日眼神中那玉樣溫潤的光芒已經(jīng)不再,只剩下水一樣的清澈和明凈,臉上皮膚上以前還能隱隱感覺到流動著的光華更是消失的徹底干脆,膚色現(xiàn)在看起來黑了不少,連帶著給人的感覺是整個人黑瘦了一圈,只有凝神細看,才可以發(fā)現(xiàn)他身上越發(fā)的顯現(xiàn)出一種出塵的灑脫和淡然。

    微微一笑,方羽答到:“爸,剛才你說的那番話好象觸發(fā)了我突破近來修為上的一個高原的瓶頸,現(xiàn)在的我從里到外,感受到一種從未有過的圓融自在的狀態(tài),好象一切的一切都不再是問題,在這種狀態(tài)中,我清晰的感受到自己身體上的變化和內在能量的轉化,同時也帶著你很自然的進入類似傳說中千里戶庭那樣奇異的狀態(tài),所以咱們才能在一個小時里走完這近四十里的山路,不過這樣也好,免得你太勞累了。呵呵~”

    搖了搖已經(jīng)被連番的怪事錘煉的粗大了不少神經(jīng)的頭顱,破天荒的做了個要暈過去了的動作,灑燃一笑,方庭軒抬腳就走,他已經(jīng)看到他的學生,柳塬衛(wèi)生院的院長柳生帶著幾個人遠遠的迎了過來。

    進到醫(yī)院后,方羽一看到病人,就覺得奇怪,在衛(wèi)生院簡陋的治療室里的那個衣著破爛的病人全身臟兮兮的就那么好象睡著了一樣面無表情的躺著,怪異蒼白著的那張臉上盡管膚色粗糙,但還是能看出是張很年輕的面孔,這種情況落在身為醫(yī)者的方家父子眼里,一眼就分辨出那是深度昏迷的模樣,不過方羽奇怪的不是那里,而是在父親切脈的時候,他感應到的病人身上的狀況:全身脈理四平八穩(wěn),除了明顯的有點衰弱外再沒有任何的異象,但他卻同時能察覺到有一種奇怪的力場好象在影響著病人,特別是兩腎的附近和腦垂體受了比較大的壓力,從外表卻看不出任何痕跡。奇怪就在這里了,那個無形的力圈相當穩(wěn)定,但又不象是人為的,起碼方羽自己從沒見過,他跟著力圈過去感覺了一下,發(fā)現(xiàn)源頭居然是一所不很大的房子和一個看上去還比較新的大門的角度折射一股看不到氣流造成的,所以覺得有點迷惑?!半y道是風水影響的嗎?”想到父母早飯時的對話,心頭靈光一現(xiàn),他抬頭望向父親,看到父親給病人喂完一些從自己藥箱拿出的藥后,也正抬頭向他望來。

    來到走廊后,他趕忙把自己所感覺到的告訴父親,看到父親滿意的點了點頭,轉身對隨后跟來的自己徒弟問到:“柳生,怎么這么重的病人沒有家屬跟來?”柳生剛還帶笑的面色一下子沉了下來:“老師,您不知道,這個病人家里,唉,最近倒霉的一塌糊涂,這老天,霜打的全是蔫草??!”“到底是怎么了?你什么時候也學的這般怨天尤人了?這也是我教你的么?”面對自己的愛徒,方庭軒可是毫不客氣,嚴厲的口吻聽的身后的方羽不禁在心里暗笑:“老爸還是這樣的脾氣,看來今天一路上自己的運氣實在是好的叫人稱奇…”可心里的好笑轉眼被有點恐慌的柳生一番話打的粉碎。

    “老師,是這樣的因為阿安家發(fā)生的事情實在叫人想不通,所以就牢sao了兩句,阿安家里一直比較窮,又在他半大的時候父母雙亡,是他一直帶著比他小三歲的弟弟在這大山里掙扎著生活,后來因為他努力學了些木匠的手藝,起早貪黑走鄉(xiāng)穿戶的拼命努力,弟兄倆的日子才逐漸有了點起色,而阿安在當木匠的過程中也算見了些世面,知道要是沒文化只有一輩子苦死在這里,所以勒緊了褲腰帶供自己的兄弟阿寧每天爬15里的山路去鄉(xiāng)政府所在的北塬那里去上學,每天早出晚歸的兄弟也沒讓他失望,終于在三年前,初中畢業(yè)了,因為那孩子懂事,不愿意看他哥再那么拼死拼活的一個人為生存奔波,所以無論如何都不肯到小鎮(zhèn)去上高中,而阿安也覺得兄弟能識字,會計算,在這個山里也算相當不錯了,所以也沒再堅持,就任由兄弟跟著自己到處攬些木工活幫襯家里,而阿寧也確實能干,硬是在這三年里成為了柳塬最好的木匠,有點文化,也有點吃飯的本事,所以在這里很受人們的青睞,看著他也20歲了,來提親的人不少,結果阿安還沒找到老婆,他倒是定了門親,這下可高興壞當哥哥的阿安了,逢人就告訴,大家雖然覺得當哥的這么辛苦,把兄弟拉扯大了,可到現(xiàn)在兄弟先娶老婆,這個當?shù)艿艿膶嵲谟悬c那個,可現(xiàn)在不是以前了,再說人家阿安當哥哥的自己都不在乎,別人那還管那么多呢?就這么著,阿安開始收拾房子,準備給弟弟娶老婆。

    給阿寧說的那姑娘人長的不錯,也挺能干,他自己也很樂意,本來就定在上個月底結婚來著,結果也是老天弄人,那姑娘家里通情達理,沒提什么過分的要求,只求他能滿足那姑娘自小就有的一個愿望,這輩子能到省城去看一看,結婚時能穿兩套從省城的大商店里買出來的新衣服,這輩子就滿足了。小伙子這些年在周圍的村子里面走鄉(xiāng)穿戶的奔忙,為成家也多少攢了個千八塊錢,再加上他自己也從沒去過省城,小鎮(zhèn)倒是去過兩次,被人家姑娘家這么一提,心一熱,就答應了這個條件,結果上上個星期,他們倆就在全村人羨慕的眼光中去了省城,可沒想到的是,悲劇也正因為這樣而發(fā)生,祖祖輩輩面朝黃土背朝天的他們去到絕對是另一個世界的省城后,也許是因為受不了那太過巨大的反差刺激吧,在花完所帶的那點錢后,穿著里外全新的衣服雙雙上吊了,小伙子的口袋里有封遺書,上面只有幾句話和自己家的地址:“哥,兄弟對不起你,和花花先走一步了,我們選擇死在這里,是希望轉世后就出生在這里,山里太苦了?!?/br>
    本來還苦中作樂,一心準備兄弟婚事的阿安接到鄉(xiāng)政府的通知后,昏昏噩噩的在幾個叔伯鄉(xiāng)親的陪同下,來到從沒去過的省城,看到弟弟和未來弟媳的尸體后就暈死了過去,他們本來想帶倆人的尸體回去的,可沒有一輛車愿意拉著兩個已經(jīng)死了好些天的尸體上路,他們又沒錢,最后還是接待他們的政府人員實在覺得他們可憐,通過協(xié)調,免費給送到火葬廠火化了,還特別的給他們這群人湊出了路費,打發(fā)他們回來的,回來后阿安就象傻了一樣癡癡呆呆的過了半個多月,這才慢慢的恢復了過來,前幾天才把自兄弟出事后一直擱在那里的大門裝上,誰知道第二天就喊腰疼,那天晚上就起不床了,到昨天干脆就人事不醒,他又是孤家寡人一個,還是村子的人給抬到這里來的,我查了半天,也查不出毛病來,所以只好請老師你來一趟了?!?/br>
    方羽和方庭軒聽完后簡直就傻掉了:“這是什么樣的人間啊,居然有這樣的事情發(fā)生,盡管從理智上來說怎么都不能相信,但看著柳生陰沉到可怕的面孔,也知道這事真的在這里發(fā)生過。

    頓時意興闌珊的方庭軒無意識的揮了揮手,楞了半晌才從大腦里擠出一句完整的話來:“柳生,你帶我去他家看看,不要叫別人跟著?!?/br>
    “老師,你還是先吃飯吧,趕了那遠的路?!?/br>
    “我那里還有心情吃飯?,別羅嗦,快帶路。”說完頭也不回的就往醫(yī)院外面走去,走了幾步,才發(fā)覺只有柳生快步跟來,而方羽還楞楞的站在那里,他喊了一聲后,才跟了過來。

    迷迷乎乎的跟在父親身后走著,方羽一時間還不能從剛聽到的事件陰影下回過神了,直到這一刻,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圓融自在的心境是那么的脆弱和不堪一擊,所見所聞,每每都是人為的事件和傷害徹底的動搖著他對人性的信心和這現(xiàn)實的認知,不管是當年大漠里的那場浩劫,還是和唐麗君在一起是看到和感受到的點滴,又或是小莊前世今生的遭遇,每一件事情,最后都歸結到了人性的卑劣、自私和狹隘的可悲!難道人生于天地之間,就不能干些別的有意義或者是愉快的事情么?就這么苦惱著,他跟著父親他們進了病人家的門。

    一進病人家的大門,正要說話的方庭軒一轉頭,就發(fā)現(xiàn)自己兒子非常異樣的神情,眼神飄忽,臉上不自然的扭曲著,斗大的汗珠不停從額頭滲出,頓時,他的心蓬蓬的跳了起來,心念電轉,馬上明白了讓兒子陷入這般危險邊緣的原由,情急之下,他一個箭步?jīng)_到兒子面前,一抬手,巴掌重重的落在毫不防備的方羽肩上,同時大聲的喝到:“小羽,醒來!”

    體內已經(jīng)陷入紊亂邊緣的能量在肩頭被重重的排擊之后,好象有了目標般的狂涌而出,就在離體爆發(fā)的瞬間被及時回過神來的方羽控制住,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滿臉漲的通紅的方羽一邊迅速的收拾心境,一邊慚愧的望向面色因為緊張而微微有點發(fā)白的父親,還沒來得急說話,就看到父親擺了擺手示意叫他先條理自己。

    慚愧和不安中他以電閃的速度條理著自己,這時才聽到剛剛被他們父子倆怪異的舉動嚇了一跳的柳生驚問到:“老師,小羽他…”“沒事,沒事,這傻小子被你今天說的事情給驚呆了,這還是因為閱歷太少的緣故,唉”長長的嘆了口氣,看到兒子重新又睜開了恢復輕靈的眼睛,方庭軒這才放下心來,不過心念一轉,也不看兒子和自己的學生,就那么仰著頭望著落雪的天空,緩緩說到:你們可能還不太知道,在我們小鎮(zhèn)周圍莽莽群山里,有太多的人在這什么都沒有的山巒之間和不可測的老天祖祖輩輩做著無望的拼斗,臨近城市或者大河的地方還好,但在那些更深入的山里,在那種噩夢一般環(huán)境中的人們,卻只能一輩又一輩的絕望著,掙扎著,永無休止。

    那里有很多人從出生到死亡,足跡從沒踏出過自己家鄉(xiāng)之外的五十里,很多人更是從來沒有走出過大山,大約最絢麗的出游就是去過小鎮(zhèn),電燈,電視,自來水,等等這些,都只能是夢幻中那不可能觸及的禁忌,更有很多人家里,長大了的姑娘出門要姐妹們換著出去,因為沒有兩條褲子,兩件衣服可以讓她們一起出行,一個出去了,另一個只能躲在家里唯一的棉被下苦苦等著,在夏天還好,到了冬天,一家人只能躲在炕上,相互借著體溫取暖,因為一無所有的大山,連柴火都吝嗇的不肯多提供一些?!闭f到這里方庭軒又重重的嘆了口氣:“以前的柳塬就幾乎是這個模樣,所以我才會破例收柳生你做徒弟,因為你是柳塬這么多年來能熬出頭的為數(shù)不多讀書人里唯一一個愿意再回到自己的家鄉(xiāng)為這些鄉(xiāng)親們作些實在事情的人,也正因為還有你們這些人,柳塬和周圍的山里情況才會有所好轉,不過也因為貧瘠的時間太久了,才會出現(xiàn)今天這家病人這樣的事情,我可以憑我的醫(yī)學經(jīng)驗判斷出今天這個病人可能的情況,但我怎么都沒辦法知道他家會經(jīng)歷過這么樣的災難,個人的人力畢竟有限啊,唉!”說到這里,一直抬頭望天的方庭軒收回目光,兩眼閃顯現(xiàn)出方羽從沒在他眼中看到過的光芒,一瞬不瞬的盯著面前盡管面色陰沉,但同樣有些不知所措的表情流露的兒子和學生,加重了語氣繼續(xù)說到:“盡管這樣的現(xiàn)在在全國的范圍內都有,也盡管我們的個人的力量都極其有限,但是孩子們,我要你們記住,我們的先人祖祖輩輩的在比目前更困苦的環(huán)境里創(chuàng)造出的燦爛文明和輝煌傳統(tǒng)就是因為他們對生活,對這個世界有不屈不撓不舍不棄的熱愛和堅持,不管世道如何艱難,不管人性如何的脆弱,但只要有這份熱愛,天地就會為我們而改變,盡管個人的力量很渺小,但只要你秉承你心目中那點對信念的堅持和努力,你就會發(fā)現(xiàn)這個世界除了悲慘,陰暗的一面外,這世界也還有光明,溫暖的一面,特別是人性的光輝,會在各個角落,每個人身上閃現(xiàn)出它應有的光芒,但前提就是,你一定要秉承并且堅持住你內心所要珍守的那一份天地。”

    一鼓作氣說完自己這會所能想到的話語,看到兒子眼神中逐漸亮起的精光,又看到一向比較怕自己的學生不能掩飾的敬佩眼神,方廷軒反倒有了點不好意思的感覺,干咳了兩聲微笑著說到:“這些話是當年我一個長輩就這么說給我的,我也一直努力的往這個方向做著,不敢說做的很好,但起碼我是用心,努力的真正去做了,一切的事情只要你能作到捫心自問,不愧對自己的真心,那么就不必去強求結果,對這個世界上你無能為力的事也不必有什么太多的想法,每個人來到這個世上,都有他要承擔的義務和責任,老天也只會幫助那些值得幫助的人?!?/br>
    聽到這里,已經(jīng)基本消去胸中的塊壘方羽完全明白了父親今天說了這么多話的苦心,他心里被少有的暖意撫慰著,也不想多說,清澈若水的目光迎向父親射來的眼神,只是重重的點了點頭,父子倆微微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又隨口說了幾句,感覺著氣氛比較舒緩了的方庭軒打住話頭,一揮手:“準備,開始”說完就叫柳生關上大門,也不進還明顯留著靈堂痕跡的正屋,從方羽手中接過藥箱掏出用紅布包著的羅盤就在院子里冒雪轉悠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