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正名
聞言,鄭玲瓏欣慰一笑,有些哀愁的眸子攢起清亮的光來,看著甄柔道:“好,那我就一訴拙見。” 提燈侍女早已遠(yuǎn)遠(yuǎn)走開,甄柔長身而立,一派洗耳恭聽。 鄭玲瓏褪下斗篷的風(fēng)帽,立于長巷墻下道:“如今天下大擾,大人有匡扶天下之大志,仲策追隨其父。為此,大人必會招納匯聚八方英豪。而姻親關(guān)系,乃拉攏結(jié)盟最行之有效的政治手段?!?/br> 甄柔聽得一默。 鄭玲瓏此話不假。 聯(lián)姻,確實(shí)是最行之有效的結(jié)盟手段。 自己和曹勁的婚姻,就是一樁為結(jié)盟而施行的政治婚姻。 甄柔默認(rèn)了這一段前言,只聽鄭玲瓏?yán)m(xù)道:“大人雖用人不拘一格,為成大事也不拘于旁枝末節(jié),但大人亦是重宗族禮法之人?!?/br> “阿柔你雖與仲策過了三書六禮,亦在三軍見證下完婚。但是一日未得大人首肯,上宗廟寫名入譜,你便不是正式的曹家婦,更不是曹勁之妻。而現(xiàn)在——” 鄭玲瓏話一停,神色亦是一凝,方一字一頓道:“不過處在一個非妻非妾之地,一旦大人為結(jié)盟與仲策另擇一門親事,你的處境將非常尷尬!所以,一定要想辦法盡早讓大人同意上宗廟,寫你名字入家譜!” 一句非妻非妾直擊心扉。 甄柔驀地想起薛家和甄志謙的逼迫,她臉上不禁一冷,但到底還是冷靜自持道:“那依長嫂看該當(dāng)如何?” 鄭玲瓏面露思忖之色,沉吟道:“大人對下嚴(yán)厲,對幾位公子更是如此,在侯府絕不會有掩耳盜鈴之事,故仲策的八十杖罰必定不輕。又有左肩上的劍傷,他即使年富力強(qiáng),至少也需一個月時(shí)間。屆時(shí)年關(guān)將至,到時(shí)必會上宗廟祭拜先祖。若大人一直未松口主動給你記名,而那時(shí)就將是你被記入族譜的最好時(shí)機(jī)?!?/br> 甄柔明白鄭玲瓏的意思。 這個時(shí)候,只有官爵者才能建立自己的家廟,作為祭祀祖先的場所,叫宗廟或者祖廟。 凡士族婚嫁,新婦入門第三日便會至宗廟,上告祖先新婦入門。 即使第三日未能如此,也會在入門第一年的年關(guān),趁去宗廟祭拜祖先之時(shí),再將新婦入門之事稟告。 確實(shí)如鄭玲瓏所言,若曹鄭未主動提及記名,那只有趁年關(guān)時(shí)行此事了。 而且看今日曹鄭的態(tài)度,委實(shí)不像會輕易認(rèn)同她這個兒媳婦的樣子,自然不會主動提及記名一事。 想到這里,甄柔不由苦笑。 原是她不愿與曹勁聯(lián)姻,一來遠(yuǎn)離至親,一來政治婚姻又是高嫁,不免會委曲求全。 她重生一世,除了期盼至親平安,家族長存,還就是她能自在暢快。 現(xiàn)在高嫁入曹府,果然不好相與。 從她一開始不愿嫁入,到如今卻要擔(dān)心不能成為名正言順的曹勁之妻,信都侯府的三少夫人,落差實(shí)在過大。 甄柔感慨一嘆,道:“長嫂,我知你的意思,多謝提醒?!?/br> 對于甄柔的受教,鄭玲瓏心下滿意。 甄柔卻以為鄭玲瓏點(diǎn)到即止,不想鄭玲瓏滿意之下又道:“我看仲策對你極為上心,現(xiàn)在只認(rèn)定你是他妻。而上宗廟這等大事,還得需男人來辦。所以,你當(dāng)打鐵趁熱,趁仲策養(yǎng)傷這段時(shí)間耳提面命,說服仲策為你上宗廟記名之事?lián)砹?。我相信,只要仲策?jiān)持,定能說服大人同意,只是免不得他父子因你生嫌隙,以后你少不得會受兩邊埋怨。但是總比夜長夢多要好。” 是這樣的。 受埋怨,比夜長夢多要好。 但是,無論成為他們父子間的罪人,還是夜長夢多由妻變妾,都對她不利。 她為何一定要從中擇一呢? 甄柔頷首接受了鄭玲瓏的提醒,但是沒有作聲表示是否遵循。 鄭玲瓏見甄柔點(diǎn)頭,已低頭重新戴上斗篷的風(fēng)帽,告辭道:“今天我就言盡于此,這只是我一番拙見,一切還得看阿柔自己的意思。前面就是轉(zhuǎn)角了,我的院子正好和你相左,就先各自回去,有事盡管差人找我。” 如此,妯娌倆終是話畢分開。 路上,鄭玲瓏身邊打傘的秀麗侍女阿致,見前方提燈的侍女乃可信之人,終是忍不住問道:“三少夫人不過初來駕到,到底如何還不知道,您為什么要這么幫她?” 鄭玲瓏一聽不禁挑眉,反問道:“你真認(rèn)為我在幫她?” 阿致一愣,忽然想到鄭玲瓏非尋常女子,先是風(fēng)光嫁入青州牧杜家,后來杜家戰(zhàn)敗,以為她即使有少見的美貌依仗,至多不過被曹勛收為妾身,卻沒想到竟能以二嫁之身,直接成為曹家的大少夫人,阿致對鄭玲瓏充滿了信服。 此時(shí)這樣一聽,阿致眼睛一亮,聲音下意識壓低道:“那您是為了……” 猶言未完,鄭玲瓏忽地破涕為笑了一聲。 阿致不解其意,目光疑惑。 鄭玲瓏卻舉目望向雪夜茫茫的前路,曼聲徐徐道:“我當(dāng)然是為了幫她。剛才我不是說了么,她是仲策之妻,而仲策是我和那個……”頓了一頓,改口復(fù)道:“仲策是我母子在府中的依仗么?” “可是她能不能上宗廟記名,成為名正言順的三少夫人還難說!”阿致思忖道,“若是一直不妻不妾——” 一語未了,鄭玲瓏直接打斷道:“不會!仲策一向言出必行,既然在三軍面前與她完婚,必然會讓她成為正妻?!?/br> 阿致聽得越發(fā)不解,“如果她遲早都會正名,那您為何還要如此警示她?” 鄭玲瓏轉(zhuǎn)頭看著對自己忠心不二的阿致,也只肯吐露道:“她娘家勢力不顯,即使成為仲策之妻,也會友好我母子。為防夜長夢多,真讓其它女子上位,不如就我和她做好姐妹?!?/br> 說畢,不再多說一字,徑自回了院子。 另一邊,阿玉聽了鄭玲瓏一番話,一路上心驚膽顫,但顧忌前方提燈引路的人,只得壓下不表,一路回了院子。 好不容易等到張伯離開,親自帶人去接曹勁,就她與姜媼在寢室外間伏侍阿柔,阿玉立馬道:“娘子,若一直不予您上宗廟正新婦之名,這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