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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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在江中攔一條鐵鎖,每艘船都繳納通行費的話,哪怕一條船一塊錢呢,一天下來也是成千上萬。”望著滿江貨船,薛斌做起了白日夢。 蘇青彥道:“且不說這么寬的江面根本攔不起來,就算攔起來收錢,不等老百姓造反,齊燮元和孫傳芳就先動手了?!?/br> 陳子錕道:“參謀長所言極是,攔江收費之法不可取,不過……可以做點別的事情,獲利不會比攔江收費少,比如查禁鴉片?!?/br> 蘇青彥道:“查禁鴉片走私,那可是利國利民、功在千秋的大事啊?!?/br> 薛斌傻了:“大帥,軍師,我被你們搞糊涂了,咱們不還種著幾萬畝的鴉片么?” 蘇青彥笑道:“種鴉片和查鴉片走私是兩碼事,不要混為一談。” 過了一會,薛斌也嘿嘿笑起來:“我明白了?!?/br> 蘇青彥指著遠(yuǎn)處的吳淞炮臺道:“大帥要不要去拜會一下要塞司令,咱們在他眼皮底下駐防,可把這幫海軍嚇得不輕呢?!?/br> 薛斌道:“是啊,炮臺上雖然有克虜伯巨炮,可是打不到眼皮底下啊,海軍陸戰(zhàn)旅就幾百桿老套筒,連機(jī)關(guān)槍都不多,那比得上特務(wù)團(tuán)兵精糧足,說句不客氣的,這幫孫子哪天惹哪天不高興了,咱一個沖鋒就能把炮臺拿下。” 陳子錕看看手表道:“時候不早了,我還要回租界接人,今天就不去要塞拜訪了。” …… 陳子錕在吳淞檢閱部隊的時候,白先生也在緊張忙碌著,他通過關(guān)系查了匯中飯店的訪客登記表,查到陳子錕和林文靜確實住在這兒,而且開了兩個房間,還有一個重要情報是,房間是春田洋行慕易辰幫著預(yù)定的。 “我當(dāng)有什么天大的背景呢,不過是一家洋行罷了?!卑紫壬睦锖V定了許多。 既然對方?jīng)]什么背景,就不用驚動賴先生了,自己找?guī)讉€道上的硬角色出面即可。 第六十五章 又吃講茶 白先生是上海灘的白相人,自然和一般地痞流氓不同,無論走到哪里身上都不用帶銅鈿,吃茶飲酒泡澡全都有人請客,找?guī)讉€道上朋友解決一個外地刺頭更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 雖然只是“一句閑話”的事情,但白先生還是向舅舅討了五十塊錢,說是用來上下打點應(yīng)酬,若是在以往,五十塊這么大的數(shù)目肯定拿不出來,但如今米家收了賴先生的彩禮,經(jīng)濟(jì)上還算寬裕,為了解決陳子錕這個大麻煩,別說五十塊了,就是一百塊也愿意花。 白先生拿了錢,很快找到十六鋪一帶的青幫人物,外號刀魚的大流氓,刀魚手下幾十號弟兄,盡是吃碼頭飯的好漢,打架斗毆是家常便飯,用他的話說,每個月腰間的斧頭不開張幾回,剁上那么幾條胳膊腿的,渾身上下都不爽利呢。 兩人在澡堂里泡了一下午,商定好了對策,對陳子錕這樣的過江龍根本不用談,因為事情牽扯到女人,俗話說色膽包天,估計談是沒用的,最好的辦法就是當(dāng)場解決掉他,而聚寶茶樓是黃金榮黃老板每天都要去的地方,在那兒動手殺人不大合適,萬一弄得滿地是血,惹得黃老板不開心就麻煩了。 所以還是在茶樓門口把陳子錕弄死更合適,刀魚安排了四個得力手下,全都是快刀手,讓白先生把陳子錕的相貌體形描述了一遍,擺擺手就讓他們走了。 “事體安排妥了?”白先生問道。 “閑話一句?!钡遏~風(fēng)輕云淡。 一直泡到下午五點,在澡堂里用了酒飯,兩人這才出來,叫了黃包車直奔聚寶茶樓,白先生一定要親眼看到陳子錕被砍死才能放心,因為這事畢竟和賴先生有關(guān),馬虎不得。 上了茶樓,在二樓臨窗找了個位子,要了茶點,坐下靜待好戲發(fā)生。 聚寶茶樓附近的弄堂里,四個短打漢子虎視眈眈的盯著街上,只等那個大個子北方人來到,便一窩蜂的殺出去,先用石灰包砸臉,然后亂刃分尸,任他武功再高也照樣翻船,這事兒他們已經(jīng)干過不下十次,屢試不爽,經(jīng)驗相當(dāng)豐富。 可是一直等到八點,也不見人來,正在疑惑,一輛沒掛牌照的黑色福特轎車風(fēng)馳電掣般開過來,車上跳下幾個身形高大的漢子,昂然進(jìn)了茶樓,殺手們一看,這不正是要刺殺的目標(biāo)么,怎么坐汽車來了?計劃被迫更改,他們互相交換一下目光,不約而同的將斧頭藏在衣服里,向茶樓走去。 白先生正和刀魚談笑風(fēng)生,商量待會到哪兒去聽?wèi)虼蚺颇?,忽聽樓梯蹬蹬響,陳子錕竟然毫發(fā)無損的出現(xiàn)在面前。 “這位好像不是賴先生吧?”陳子錕上下打量著刀魚。眼前這位漢子,滿身戾氣,三四十歲年紀(jì),和林文靜描述中的賴先生大相徑庭,再看白先生驚愕的樣子,似乎沒料到自己會出現(xiàn)似的,陳子錕立刻就明白了,樓下肯定有埋伏。 “你就是那個外鄉(xiāng)人?”刀魚皺了皺眉,陳子錕的目光讓他很不舒服,混跡江湖多年的經(jīng)驗告訴他,這人絕非善類。 “我姓陳,不知道這位老大尊姓大名?”陳子錕笑問道。 刀魚是十六鋪碼頭打出來的,向來不善言辭,他不屑和陳子錕廢話,不耐煩的撩開衣衫,露出腰帶上鋒利的斧頭道:“阿拉就是十六鋪的刀魚,聽說儂膽子不小,敢在阿拉地盤上拐帶人口,老實跟儂講,留下一根手指,阿拉權(quán)當(dāng)沒發(fā)生過什么,要不然……” “要不然怎么著?”陳子錕臉上的笑意更濃了,仿佛聽到了世間最好笑的事情。 “要不然讓儂下黃浦江汆餛飩!”刀魚一拍桌子站了起來,后面桌子上一群打手也緊跟著站了起來,橫眉冷目盯著陳子錕和他的手下。 陳子錕拉了張椅子坐下,笑瞇瞇道:“茂才,給他們點顏色瞅瞅?!?/br> 梁茂才早就按捺不住了,左手一抖,提琴匣子大開,湯普森一眨眼就拿在手中了,朝天摟火,幾十發(fā)點四五口徑的手槍子彈扇面般潑灑在聚寶茶樓的天花板上,guntang的黃銅子彈殼在地板上歡蹦亂跳著。 一瞬間,打手們?nèi)冀┝⒃诋?dāng)場,刀魚更是臉色相當(dāng)難看,兩只手顫抖著,腰間的斧頭掏也不是,不掏也不是。 陳子錕勾勾手:“你過來?!?/br> 刀魚不動。 梁茂才吸溜一下鼻涕,將還在冒煙的湯普森調(diào)轉(zhuǎn)了槍口。 刀魚這才不情愿的走了過來,陳子錕笑瞇瞇道:“走近點?!?/br> 于是刀魚又往前走了兩步。 陳子錕突然出手,一把薅住刀魚的頭發(fā),把他的臉按在桌子上,嘴巴正好啃著桌子桌子沿,照腦袋就是一巴掌。 刀魚滿嘴鮮血直流,打手們見老大挨揍,正欲向前,可梁茂才手中的槍讓他們不得不站住。 陳子錕還在打,一巴掌接著一巴掌,刀魚滿嘴的牙都被堅硬的桌子沿磕掉了,鉆心的疼,偏又說不出話來。 聞訊而來的茶樓老板見到這一幕,剛想勸說兩句,忽然看到陳子錕的尊容,冷汗當(dāng)場就下來了,這不是上回和張嘯林吃講茶的那位爺么,怎么今兒又來了,合著不把聚寶茶樓拆了他就不罷休啊。 雖然有黃老板撐腰,但茶樓老板還是悄悄退下了,對方不是混上海灘的,講不通道理,最好的辦法就是裝不知道。 此刻白先生也是汗流浹背,兩股戰(zhàn)戰(zhàn),話都說不出來了。 教訓(xùn)完了刀魚,陳子錕將他一腳踹在地上,拿出手帕擦擦手上的血,傲然道:“還要不要我留手指?” 刀魚怨毒的瞪著他,囫圇不清道:“有種就把阿拉殺了,不然阿拉一輩子咬住儂?!边@么多弟兄在場,他不得不說句硬話,要不然架子就塌了。 梁茂才眼睛一瞪,順手抄出駁殼槍:“就依你!” “且慢。”陳子錕叫停了他,慢悠悠道:“念你是條漢子,今天放你一馬,以后少替人出頭,和我斗,你分量不夠,挨揍了也不丟人,知道不?” 刀魚不說話,但心底已經(jīng)認(rèn)輸了,上海灘有槍械的流氓不少,但有機(jī)關(guān)槍的就不多了,對方的背景他雖然猜不出,但隱隱也明白和自己不是一個數(shù)量級的。 “滾吧。”陳子錕道。 “后會有期?!钡遏~撂下一句話,帶著弟兄們匆匆逃命去了。 白先生拿起禮帽剛想走,卻被陳子錕叫?。骸鞍紫壬?,你不講究啊,不是說約了賴先生吃講茶么,怎么找了一幫打手來對付我?” “誤會,誤會,碰巧遇上的朋友罷了,賴先生今天有事,抽不開空?!卑紫壬林樕系暮?,左顧右盼。 “那林文靜的事情怎么說?”陳子錕問道。 “我斗膽問一句,陳先生是做什么生意的?”白先生反問了一句。 “我啊,什么生意都沾一點,現(xiàn)在主要做進(jìn)口買賣,就這東西。”陳子錕指了指梁茂才手中的湯普森。 白先生做恍然大悟狀:“哎呀,原來是做洋行生意的,想來小靜跟了您也不會吃虧,賴先生那邊交給我,不就是退彩禮么,閑話一句?!?/br> “那就有勞白先生了。” “再會?!辟囅壬魃厦弊哟掖蚁聵?,走到最后一級的時候不小心失足滑了一跤,摔了個狗啃食,匆忙爬起來就走,茶錢都沒會。 …… 白先生來到米家,只見客堂上一群人正在爭吵,仔細(xì)一聽,原來是住在附近的黃先生兩口子帶著親戚朋友來鬧事,說是米家女兒找人打了他們家兒子,把手指頭都掰斷了,他們來要醫(yī)藥費和賠償金,聲言拿不出千兒八百的,就要打官司。 起初米家人一頭霧水,慢慢才聽明白,原來是林文靜做家庭教師的那戶人家來吵鬧,他們這個冤啊,舅媽立刻出來澄清,說林文靜已經(jīng)離家出走了,他們也正在尋找,所以發(fā)生什么事都和他們沒關(guān)系。 若是一般人也就打發(fā)了,可黃太太也是這一帶有名的潑婦,兩人針尖對麥芒大吵起來,房梁上的灰塵都被震了下來,米姨雖然也素以精明強(qiáng)悍著稱,但在這二位跟前,只能甘拜下風(fēng)。 “吵什么吵!”白先生大喝一聲,他西裝革履大分頭,頗有氣勢,震住了兩個潑婦,暫時啞火了。 “儂是林小姐的什么人?”黃先生站了出來,他本是斯文人,輕易不和人爭吵,但不代表他好欺負(fù),兒子的手指都被人掰斷了,這口氣要是不出,以后怎么在上海灘混。 “有話好好講,阿拉知道掰斷你兒子手指的是啥么子人,也知道伊住在啥么子地方?!卑紫壬?。 “儂崗?!秉S先生心平氣和,他看得出白先生是個懂道理的人。 “這個人姓陳,住在匯中飯店五樓,伊拐帶了林文靜,阿拉也正在找他,已經(jīng)準(zhǔn)備報官了的。”白先生道。 “謝謝儂?!秉S先生微微頷首,拉著太太就走。 “哎呀儂可來了,事體談的怎么樣?!泵滓碳睕_沖問道。 白先生得意洋洋坐在太師椅上,點了一支香煙道:“好事體,儂這個小囡養(yǎng)的可不賴,多少人爭著搶著要呢,阿拉看這回不止一千塊彩禮呢?!?/br> “哪能?”舅舅兩眼放光,從屏風(fēng)后面出來了,剛才家里吵架,他插不上嘴就躲到后面去了。 “這個姓陳的,是個土匪,很有些錢,不如就讓文靜嫁給他,多要些彩禮便是?!卑紫壬?。 “原來土匪啊……”大家面面相覷,深以為然。 “那……賴?yán)习迥沁吥哪苻k?”舅舅還是不太放心。 “賴?yán)习迥沁呂襾響?yīng)付,不過彩禮是要退回的。”白先生道。 ^^^^^^^^^^^ 最近事情太多,要頻繁出差,要寫各種不同的稿子,腦子接近枯竭狀態(tài),一直到五月下旬才能清閑一點,此期間內(nèi)原來的單日單更,雙日雙更不能保證,只能盡力維持不斷更,敬請大家諒解。 第六十六章 金屋藏嬌 白先生可不是善男信女,他小算盤打得啪啪的,吃了上家吃下家,但米家人也不傻,一千塊大洋進(jìn)了荷包,豈有往外掏的道理,舅舅和舅媽雖然是上不了臺面的小市民,但談到錢的問題絲毫也不退讓,堅決不愿把吃到嘴里的rou吐出來。 “阿拉不管了!”白先生佯怒,拂袖而去,米姨趕緊上前相勸,好說歹說才以陳子錕彩禮三分之一的代價說服了他,白先生轉(zhuǎn)怒為喜,說明天一早就去找賴先生商量。 米家吵吵鬧鬧的時候,陳子錕已經(jīng)回到了匯中飯店,林文靜早已下班回來,一個人靜靜坐在房間里,看到陳子錕進(jìn)門,立刻飛了過來,一臉擔(dān)憂道:“你去哪兒了?” “我去辦點事?!标愖渝K含糊答道,見林文靜欲言又止的樣子,趕忙問道:“怎么了?誰欺負(fù)你了。” “沒有……我只是覺得,匯中飯店的房費很貴,你……哪來這么多錢,你到底是做什么的?”林文靜咬著嘴唇,很小心的問道,一下午她都心神不寧的,想來想去覺得害怕,怕失去陳子錕。 “小傻瓜,別擔(dān)心,我是有正經(jīng)職業(yè)的,絕不是那種殺人越貨的強(qiáng)盜?!标愖渝K輕輕刮了一下林文靜秀氣的鼻梁。 林文靜還一臉擔(dān)憂:“你可不要騙我,我看到你的朋友都帶著槍,可你們又不是巡捕。” 陳子錕收起笑容,兩手搭在林文靜的肩膀,直視著她的雙眼道:“五年沒見,發(fā)生了很多事情,但是有些東西是永遠(yuǎn)不會改變的,你明白么?” 林文靜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陳子錕又道:“我的朋友都帶著槍,因為他們是軍人,我也是軍人。” 林文靜才不相信陳子錕的話,她在大馬路上的先施百貨上班,經(jīng)常進(jìn)出租界,經(jīng)常能見到巡邏的英美海軍陸戰(zhàn)隊士兵,頭戴鋼盔,腳蹬皮靴,背著刺刀槍,那才是真正的軍人形象,反觀陳子錕的朋友們,穿著不合體的西裝,腰間插著駁殼槍,滿臉的匪氣,隨地吐痰,張口罵娘,這哪是軍人,分明是強(qiáng)盜。 正說著話,走廊盡頭的電梯叮咚一聲停下,公共租界巡捕房的一個美籍探目帶著三個華籍巡捕在酒店大堂經(jīng)理的陪同下走了電梯,沿著走廊一路走來。 他們是接到報案,特來調(diào)查的,本來發(fā)生在華界的案子,租界巡捕房無權(quán)過問,但事無絕對,這案子是法租界巡捕房轉(zhuǎn)過來的,據(jù)說黃金榮黃老板親自打過招呼,調(diào)動幾個巡捕例行公事的來調(diào)查一下,這點面子還是有的。 陳子錕在匯中飯店包了兩個緊挨著的房間,一個單人房,一個套間,單人房給林文靜住,套間供自己和保鏢們居住,此時他正在林文靜房間里說話,梁茂才帶著幾個人坐在走廊地毯上吹牛打屁。 巡捕們的出現(xiàn),立刻讓江北軍的將士們緊張起來,全都站了起來,悄悄扳開了手槍擊錘,梁茂才更是蠻橫無比的攔在走廊當(dāng)中,喝道:“給老子立?。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