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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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了,醬爆腰花,蔥爆大腸可是我的最愛?!壁w玉峰心疼的不得了,深山老林的,只要人一走,這些rou肯定被其他野獸吃掉,就算埋起來也白搭。 兩人背著野豬rou跋山涉水回到了大營,師部門崗看到他們獵了野豬回來,喜形于色道:“趙軍需,這都是您打得?今晚上能打牙祭了吧?!?/br> 趙玉峰得意道:“怎么樣,槍法還行吧?!?/br> 進(jìn)了師部大院,正向伙房去,迎面過來一個老兵,光頭蓄須,粗布軍裝加綁腿,趙玉峰一見,當(dāng)即立正抬頭,兩腳并攏,大叫一聲:“立正!” 陳子錕趕忙跟著他一起立正,兩手緊貼著褲縫站的筆直。 老軍走過來,打量著野豬rou道:“你獵的?” 趙玉峰大聲答道:“報告師長,不是卑職獵的,是炊事班民夫陳大個子獵的?!?/br> 第五章 重機槍 師長?這老兵就是名滿天下的常勝將軍、北洋陸軍中將、孚威將軍吳佩孚,陳子錕的腰桿挺得更直了,滿心期待吳佩孚和自己說話。 豈料吳佩孚只是打量了他一眼,點點頭道:“不錯?!比缓蟊愕贡持肿唛_了,走出十步遠(yuǎn),忽然轉(zhuǎn)身道:“炊事班還有缺吧,回頭帶他到營務(wù)處登記個名字?!?/br> 炊事班……陳子錕大為失望,趙玉峰卻樂開了花:“小子,俺們師長可從不夸人的,從今天起,你就正式吃糧當(dāng)兵了?!?/br> 把豬rou扔到伙房之后,陳子錕跟著趙玉峰到營務(wù)處把自己的大名登記在花名冊上,然后找?guī)煵刻觐^匠把頭發(fā)胡子全剃了,從理發(fā)師出來之后,趙玉峰眼睛一亮:“你小子,拾掇拾掇還是個小白臉呢。” 趙軍需從庫房里找了一套大號的灰布軍裝給陳子錕換上,又找了一雙布鞋和一副灰布綁腿一條牛皮腰帶,陳子錕套上軍褲,麻利的將綁腿扎了起來,打綁腿可是門學(xué)問,打得好的話走百十里路都不松,腿也不酸不疼,絕對是戰(zhàn)斗力的保證。 趙軍需看傻了眼,過來摸摸綁腿,系的整整齊齊,有板有眼,松緊正合適,正好能插進(jìn)一根手指,他不可置信的問道:“陳大個子,你這又是跟誰學(xué)的?” 陳子錕道:“跟王德貴學(xué)的,我看他扎過一次?!?/br> 趙玉峰挑起大拇指:“你小子,天生就是當(dāng)兵的料?!?/br> 回到伙房,王德貴看到這么一個干凈利索的小伙子進(jìn)來,也是嚇了一跳,不過很快他就認(rèn)出是陳子錕,笑咪咪的說:“行啊,穿上二尺半了,以后好好跟著老子混,早晚扛上肩牌?!?/br> 從這天起,陳子錕正式成為北洋陸軍第三師的一名伙頭軍,從軍的日子和他想象的截然不同,雖然第三師號稱常勝軍,士兵訓(xùn)練艱苦,但沒炊事班什么事,他的任務(wù)和以前一樣,依然是每天掃地灑水淘米摘菜做飯,外帶幫馬夫老李刷馬喂料,唯一的變化是穿上了軍裝,住進(jìn)了營房。 這天中午,陳子錕正系著圍裙在伙房摘菜,忽然趙軍需提著兩只雞兩條魚一塊rou進(jìn)來道:“老王,今天開小灶,師長要宴客?!?/br> 王德貴上前接了雞魚道:“又請趙將軍吃飯?” 趙玉峰道:“沒你的事,管那么多干啥?!闭f完轉(zhuǎn)身出去了。 王德貴罵道:“多大事啊,整的和軍事機密一樣,陳大個子,你出去看看,是不是湘軍那邊來人了?” 陳子錕麻溜的跑出伙房,來到師部門口一看,十幾個穿馬靴的友軍軍官正和第三師的長官們互相敬禮呢,再仔細(xì)一看,心中巨震,來者之一竟然是自己的恩公,桂軍大將譚浩明,還有幾個湖南口音的將軍,大概就是所謂的湘軍那邊的人了。 陳子錕的心怦怦亂跳,如今南北對峙,第三師駐扎在第一線,怎么吳佩孚公然和譚浩明走到一起去了,懷著狐疑回到伙房,老王正在炒菜,大大咧咧問道:“是不是趙恒惕來了?” 陳子錕道:“不知道,是穿藍(lán)軍裝的人?!?/br> 王德貴道:“我cao,是廣西猴來了?!?/br> 陳子錕明知故問:“什么廣西猴?” 王德貴道:“就是廣西兵,各省的兵馬,最強的當(dāng)然是咱北洋第三師,然后往下排就能排得上桂軍了,這幫貨都是土匪出身,打仗不要命,得虧打頭陣的是咱第三師,要是換了張敬堯的兵,早敗八百回了?!?/br> 陳子錕道:“那桂軍到咱們這兒來干什么?” 王德貴道:“那誰知道,咱當(dāng)兵的只管聽長官的號令,讓打誰就打誰,運籌帷幄,那是師長和參謀長的事兒?!?/br> 說話間,一盤菜就做好了,往灶臺邊一放:“去,端到師部軍官食堂去?!?/br> 陳子錕犯了難,遇到譚浩明多尷尬了,可又不得不硬著頭皮去,好在到了食堂門口,就有師部的勤務(wù)兵把盤子接過去了。 直到晚上,這幫桂系軍官才走,吳佩孚親自將他們送到營門口,態(tài)度親熱如同友軍一般,陳子錕看在眼里,心中盤算起來,桂軍和湘軍將領(lǐng)一起到吳佩孚的師部來做客,雙方如此親密,或許達(dá)成了某種協(xié)議。 如此看來,第三師繼續(xù)南下的可能性幾乎為零,不尊北京號令,軍餉肯定要被卡脖子,吳佩孚手底下一師四旅三萬人槍,又豈是一個小小的衡陽供養(yǎng)的起的,所以,不向南,即是向北。 北進(jìn)的話,首先要碰上的是湖南督軍張敬堯的陸軍第七師,第七師開進(jìn)長沙之后大肆擴軍,足有七萬人槍,雖然戰(zhàn)斗力差點,可絕對不是省油的燈,就算解決了第七師,回河北的道路上還盤踞著無數(shù)軍隊,歷經(jīng)千辛萬苦之后打到北京城下,面對的就是徐樹錚編練的參戰(zhàn)軍,那可是一支強軍,從兵力到裝備都遠(yuǎn)勝第三師。 這仗,不好打啊。 陳子錕躺在大通鋪上,兩眼望著屋頂睡不著,身旁全是呼嚕聲磨牙聲和夢話聲,臭腳丫子味道充斥著鼻孔,到讓他想到了在關(guān)東當(dāng)馬賊的日子,兄弟們也是這般躺在炕上睡大覺。 “陳大個子,睡不著想啥呢,莫不是想媳婦了?”王德貴在旁邊問道。 陳子錕嘿嘿一笑:“老王,我沒媳婦,您老呢?” 老王頭雙手墊在腦袋底下,呆呆的望著屋頂?shù)溃骸俺约Z當(dāng)兵的,想娶媳婦那不是做夢呢,就算娶了親也是讓人家守活寡,有啥意思?!?/br> 陳子錕道:“打完仗不就回家娶媳婦了么?” 王德貴嘆了口氣:“這仗是打不完的,從前清打到民國,越打越亂,快睡吧,明兒個炊事班也得上校場出cao了?!?/br> 陳子錕心中一凜,老王頭比他還敏銳,已經(jīng)意識到了大戰(zhàn)在即。 果然,第二天早上,師部一個副官來傳達(dá)命令,炊事班跟隨師部警衛(wèi)營一起出cao,除病號外不得請假。 軍營里的氣氛也緊張起來,連炊事班都發(fā)了槍,陳子錕領(lǐng)到了一支老掉牙的漢陽造老套筒,槍管上的發(fā)藍(lán)都掉光了,斑駁不堪的金屬件和浸透了汗油和污垢的木制槍托黯淡無光,陳子錕拉開槍機看了看,竟然全是鐵銹。 “老王,這槍比我年紀(jì)都大,沒法用?!标愖渝K抱怨道。 王德貴一瞪眼:“你又不會打槍,給你好槍也是浪費?!?/br> 陳子錕心說到了靶場上我再亮一手給你瞧瞧。 射擊訓(xùn)練直到七天后才進(jìn)行,此前全部都是隊列cao練,用老王的話說,行軍打仗最重紀(jì)律,只有練過步cao的士兵才是真正的士兵,要不然和土匪沒啥區(qū)別。 這話說的陳子錕臉上發(fā)燙,他是自由散漫慣了的,還真不習(xí)慣這種訓(xùn)練,為此沒少挨軍官的訓(xùn)斥,不過他學(xué)得快,幾天下來已經(jīng)是炊事班的標(biāo)兵了。 第七天,炊事班和警衛(wèi)營一起上了靶場,軍需處的兵抬來幾口大木箱子,上面赫然印著“廣東兵工廠”的字樣,箱子里盡是一個個油紙包,拆開來是黃橙橙的七九口徑子彈。 北洋的兵,竟然用廣東的子彈,看來這仗肯定要和北邊打了,陳子錕知道自己猜對了。 每人領(lǐng)到了五發(fā)子彈,王德貴親自教陳子錕cao槍,陳子錕裝模作樣的跟著學(xué),心里癢癢的似貓抓,好不容易等他下場,氣勢十足的趴在地上,瞄準(zhǔn)遠(yuǎn)處的靶子就開了槍。 一連五槍,遠(yuǎn)處報靶的兵舉起了小紅旗搖了搖,示意全部落靶。 陳子錕傻了眼,本想露一手,可卻丟了人。 不過王德貴并沒有嘲笑他,只是踢了他的屁股一腳道:“行了,起來吧,架勢拉的還不錯?!?/br> 陳子錕撓撓頭:“咋回事,全脫靶了?!?/br> 王德貴撇撇嘴:“膛線都磨平了,子彈出槍口都能橫著飛,要是真打中了靶子那才叫出奇?!?/br> 陳子錕道:“這槍不就是燒火棍么,敵人來了咋辦?” 王德貴道:“真要到了師部炊事班上陣的時候,仗早他媽輸了,行了,別趴著曬屁股了。” 陳子錕趕忙爬了起來,正巧警衛(wèi)營的兵拖著一口印著洋文字碼的大木箱子過來,用斧頭砸開,撥開亂蓬蓬的刨花,露出一挺威風(fēng)凜凜的水機槍來,粗大水冷套筒上有一根根縱向凸筋,看起來和軍隊里常見的水機槍不大一樣。 靶場上的大兵們閑著沒事都湊過來看熱鬧,警衛(wèi)營機槍連的丘八們得意洋洋,麻利的將槍機槍筒三腳架組裝起來,子彈帶裝上,可是箱子里還剩下一根管子和一個鐵皮箱子,不知道裝在哪里,急的他們抓耳撓腮,看熱鬧的大兵們都幸災(zāi)樂禍的哄笑起來。 這架重機槍是第三師的弟兄們省吃儉用攢錢買的英國貨,價錢貴的嚇?biāo)廊?,要是裝不起來怎么向大帥交代,機槍連的連長排長們也都上了陣,搗鼓了半天還是沒研究出這玩意怎么回事,一個個急的滿頭是汗。 當(dāng)兵的都是大字不識一個的文盲,連長排長們也不過是學(xué)兵連出來的軍官,就算是保定講武堂出來的科班生,也沒學(xué)過怎么組裝重機槍。 正當(dāng)大家抓瞎之際,炊事班的一個新兵蛋子高高舉起一只手:“報告長官,那根管子是連套筒的,箱子是裝水的?!?/br> 陳子錕另一只藏在背后的手中,捏著一張踩滿鞋印的英文使用說明書 第六章 北京爺們的氣魄 聽他這么一說,機槍連的弟兄們立刻恍然大悟,七手八腳將冷凝管和冷卻罐裝到了這挺英國造維克斯水冷重機槍上,連長看了看陳子錕,問道:“你怎么知道的?” 陳子錕拿出背后的說明書:“報告長官,這上面有畫兒?!?/br> 連長接過說明書瞄了一眼,上面印著gun, mae, .303, mark i的字樣,下面是各部件的組合指示圖和洋文說明,果然是一目了然,不過大頭兵們向來沒有看說明書的習(xí)慣,見到帶字的紙就下意識的扔掉了。 “小伙子,人挺機靈,塊頭也挺大的,那個連的?”機槍連長很欣賞的看著陳子錕,這種體格的士兵當(dāng)機槍手是最合適的。 陳子錕腳跟一并:“報告長官,我是炊事班的?!?/br> “哦,想不想到機槍連當(dāng)兵?” “報告長官,不想!”陳子錕斬釘截鐵的回答道。 連長似乎有些意外,但也沒勉強他,又多看了陳子錕兩眼,這才帶著部下們試槍去了。 王德貴笑瞇瞇的走過來,拍拍陳子錕的肩膀:“小子,有志氣,沒丟炊事班的人,回頭我傳你兩手絕技,包你戰(zhàn)場上毫發(fā)無損?!?/br> 陳子錕道:“老王,我就知道你好東西多,別藏著掖著了,現(xiàn)在就傳吧。” 其他伙頭軍也跟著起哄,老王等他們拍馬屁拍夠了,這才慢悠悠的說道:“據(jù)我看,出不了半年,就要開兵見仗了,到時候槍炮不長眼,想活命的就都豎起耳朵仔細(xì)聽。” 伙頭軍圍坐左右,聚精會神。 “長官叫沖鋒的時候,別傻不愣騰直著腰往前沖,要貓著腰跑,盡量走曲線,聽見炮響別害怕,先聽音,要是砰砰的響,那還離著十萬八千里呢,要是帶著哨音的尖嘯,那就得趕緊趴下保命啊,記住往彈坑里趴,炮兵不會往同一個地方打兩炮。” “切,又是那些老黃歷?!被镱^軍見沒啥新鮮玩意,一個個起身走了,只有陳子錕繼續(xù)坐在旁邊:“老王,接著講啊?!?/br> 老王磕磕煙袋:“一幫不識貨的東西,好,我就給你一個人講,說說怎么躲機槍?!?/br> 正要開講,忽聽一聲高喊:“立正!” 所有士兵條件反射一般并攏了腳跟,雙手下垂,腰桿筆直,然后就看到吳佩孚在一副官、參謀的簇?fù)硐伦吡诉^來,溫言細(xì)語的詢問士兵能不能吃飽飯,給家里寫信沒,走到陳子錕跟前,吳佩孚停下腳步,溫和的問道:“在湖南住的慣不?” 陳子錕一挺胸:“報告師長,住的慣?!?/br> 吳佩孚點點頭:“好?!?/br> 就要往前走,陳子錕又喊道:“報告師長!” 吳佩孚轉(zhuǎn)頭看著他:“你說?!?/br> “我的槍太舊了,膛線都沒了,能不能換把新的?!标愖渝K道。 王德貴大驚失色,心說這小子怎么在師長面前啥話都敢說。 吳佩孚接過陳子錕的步槍,拉開槍栓看了一眼,似乎頗有興趣的問道:“你一個伙頭軍,換新槍做什么?” 陳子錕道:“伙夫也是兵,也能上陣殺敵?!?/br> “你要殺什么敵?”吳佩孚皺起眉頭問道。 “報告師長,我要殺出賣青島的賣國賊?!?/br> 吳佩孚哈哈大笑,拍著陳子錕的肩膀道:“好!有志氣!” 王德貴松了一口氣,心說陳大個子真會拍馬屁,一句話正撓到師長的癢癢rou上,俺們師長最恨的就是段祺瑞徐樹錚這幫人,三番五次通電支持愛國學(xué)生,要求懲辦國賊,這下可對了他的路子。 果然,吳佩孚伸手向自己的護(hù)兵一招手,護(hù)兵摘下馬槍遞過來,吳佩孚親自將槍交給陳子錕道:“這是德國造的毛瑟馬槍,你拿著它好好練兵,將來上陣殺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