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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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小面館遇到的那幫人呼啦一下全涌了進(jìn)來,為首一個西裝禮帽的男子卻是生面孔,他摘下帽子,用手捋一捋油光光的頭發(fā),打量著房間里兩位客人,目光猶如猛犬。 陳子錕坐在椅子上巋然不動,道:“居然被你們找到了?!?/br> 西裝男子拿出派司亮了一下:“巡捕房的?!?/br> 陳子錕道:“巡捕房的怎么了?我又沒犯法?” 西裝男子冷笑:“在租界持械就是犯法,把家伙交出來,跟我到巡捕房走一趟吧。” 李耀廷這回是害怕了,強龍還不壓地頭蛇呢,上海的巡捕房就是北京的警察廳,都是吃官飯的,躲都躲不及,哪能去招惹。 陳子錕卻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依然穩(wěn)坐著,丟過去輕飄飄的三個字:“憑什么?” 西裝男子大怒,撩開上衣去拔別在腰間的馬牌手槍,說時遲那時快,眾人眼前一花,陳子錕已經(jīng)雙槍在手,機頭大張,一把槍對著西裝男的腦門,一把槍瞄著眾地痞們,大喝道:“開槍啊,你先開槍我也能先打死你!” 西裝男子握槍的手在顫抖,他在巡捕房也有五六個年頭了,也算經(jīng)過不少風(fēng)浪,可從沒見過這么不講規(guī)矩的人,一言不合就拔槍相向,絲毫不給對方臺階下,言語也是如此的咄咄逼人,遇到如此愣頭青的過江龍,他也沒了辦法。 自己這支槍也不是吃素的,可根本就沒上膛,看對方的意思,劍拔弩張的可不像裝樣子,真要動起手來,自己肯定第一個先死,腦門中彈那可是華佗再世也救不活的。 正在僵持,忽然門口傳來一聲懶洋洋的抱怨:“鬧什么呢這是?” 李耀廷眼睛一亮,倍兒正宗的京片子,是老鄉(xiāng)。 西裝男子找到臺階下,轉(zhuǎn)向門外怒喝一聲:“是誰!” 斧頭幫眾人閃開一條道路,只見走廊里站著一個馬褂長衫的男子,三十來歲年紀(jì),手里搖著一柄折扇,風(fēng)度翩翩、溫文爾雅。 “你問我啊,我叫袁克文,你是哪個老頭子門下的?”儒雅男子笑吟吟地問道,根本沒把西裝男放在眼里。 西裝男一聽這個名字,臉色頓時大變,立馬收了槍,顛顛上前摘下帽子鞠躬道:“小的葉天龍,法租界巡捕房包打聽,程組長的徒弟,給袁二爺請安了。” 袁克文道:“哦,是黑皮子卿的徒弟啊,你老頭子是悟字輩的,那你應(yīng)該是學(xué)字輩的了?” “是是是,小的是學(xué)字輩的?!比~天龍點頭哈腰,不勝惶恐,他知道對方不但是前大總統(tǒng)袁世凱的二公子,還曾經(jīng)拜過青幫理字輩老頭子張善亭為師,位列大字輩,是青幫中極高的輩份,全上海灘也不過十幾個人而已,輩份更是比自己高出三代去! 袁克文點點頭,遠(yuǎn)遠(yuǎn)看了一眼屋里的情形,慢聲細(xì)語問道:“今兒唱的是全武行啊,動槍動刀的?!?/br> 葉天龍解釋道:“二爺,線報稱這里來了兩個身份不明的過江龍,小的就過來查查,不想驚擾了二爺,我們這就走。” 袁克文道:“哦,查案啊,你們繼續(xù)?!?/br> 李耀廷眼巴巴的指望老鄉(xiāng)給解圍呢,卻看到他們在這里低語,似乎熟識的樣子,趕緊大喊一聲:“爺們,咱哥們是北京來的,都是本分人?!?/br> 袁克文聽到北京腔,微笑一下,竟然步入房間,看到陳子錕后,上下打量一番道:“你……可是姓陳?” 陳子錕納悶了,點頭道:“在下陳子錕?!?/br> 袁克文將折扇在手心一拍,笑道:“對了,就是這個名字,我在李征五家見過你?!?/br> 陳子錕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葉天龍卻是一驚,李征五也是青幫大字輩的人物,而且是上海灘頗有名望和勢力的錢莊、地產(chǎn)大亨,難道說這個過江龍和李老板有什么關(guān)系? 果然,袁克文笑道:“大水沖了龍王廟,這位老大是李征五正式開香堂收的徒弟,說起來比你們程組長還高一輩呢?!?/br> 葉天龍暗暗乍舌,今天居然撞上一位通字輩的老前輩,而且還這么年輕,要是旁人說的,打死他也不信,可袁二公子是什么身份的人,哪能說瞎話,這事兒肯定錯不了。 他趕緊賠禮道歉,鞠躬道:“對不住了,一場誤會。” 陳子錕也是見好就收,收了槍道:“既然是誤會,那就算了?!?/br> “再會,二爺,再會?!比~天龍再次鞠躬,倒退著走了出去,斧頭幫一伙人全傻眼了,他們只是青幫分支下面再分支的一個小幫派,平時哪見過這么高輩份的人,靠山葉天龍都只有點頭哈腰的份兒,他們哪還敢說什么,一個個灰溜溜的也跟著出去了。 下了樓,葉天龍挨個抽他們的嘴巴:“他媽的,謊報軍情,讓阿拉出丑!” …… 袁克文卻并沒有和陳子錕他們攀談的意思,只是淡淡的笑笑,說聲再會就回自己房間了,他那神秘的一笑,卻搞的陳子錕更加迷惑。 晚上,房門再度被敲響,聲音很急促,李耀廷驚恐的看了看陳子錕,陳子錕拿槍站在門后,輕輕打開了房門。 蔣志清興沖沖的進(jìn)來,看到他們這副架勢嚇了一跳:“這是干什么?” 李耀廷抱怨道:“面館遇到的那伙人帶了巡捕過來找事,被打發(fā)走了,我們還以為他們又回來?!?/br> 蔣志清罵道:“娘希匹,這幫放高利貸的,真是卑鄙,不過我已經(jīng)周轉(zhuǎn)開了,明天就有一筆數(shù)額很大的資金從廣州過來,今晚我請你們喝花酒,四馬路梅園酒家?!?/br> 李耀廷一聽說喝酒,立刻興奮起來,陳子錕也欣然同意,三人出了大東旅社,叫了黃包車直奔四馬路而去。 梅園酒家就在四馬路的路口,樓上雅座已經(jīng)有兩個男子坐在那里了,蔣志清介紹道:“這兩位是我的朋友,陳果夫、戴季陶?!?/br> 大家握手寒暄,陳子錕也通報了自己的姓名。 陳果夫道:“我也姓陳,咱們五百年前是一家啊,哈哈?!焙鋈凰兆⌒θ?,若有所思道:“陳兄,你這個名字我好像在哪里見過?!?/br> 陳子錕道:“兄弟我可是剛來上海的?!?/br> 陳果夫擺手道:“不對不對,讓我仔細(xì)想想?!?/br> 蔣志清笑道:“你想你的,我們先點菜,二位朋友遠(yuǎn)道而來,就點些本幫菜吧,季陶,你來點?!?/br> 戴季陶道:“如今花界最紅的莫過于林黛玉、鑒冰、笑意、金玉書,我看就叫她們的局票吧?!?/br> 李耀廷聽傻了:“這些是菜名?” 蔣志清哈哈大笑:“李老弟初來乍到,不知道上海煙花界的四大金剛也屬正常,這些都是四馬路上的女校書,我們開局票請她們來陪酒的。” 李耀廷恍然大悟,不過又疑惑起來:“四大金剛,豈不是很貴的,能屈尊來陪我們?” 蔣志清道:“咱們的面子或許不夠,但季陶兄的面子一定夠,他十九歲就是《天鋒報》的總編輯,上海文化界的名人,女校書們最喜附庸風(fēng)雅,戴季陶這三個字對她們來說,那是如雷貫耳的?!?/br> 戴季陶矜持的笑道:“志清兄你又在調(diào)侃我,誰不知道你是日本士官學(xué)校的高材生,成績名列第一,得過天皇御賜軍刀,曾任滬軍第五團團長,是大名鼎鼎的陳英士的盟兄弟,自古美女愛英雄,那些女校書分明是看你的面子才來的,正所謂,百萬錦繡文章,終不如一支毛瑟啊?!?/br> 兩人一番互相吹捧,陳子錕和李耀廷這才知道,原來這位蔣志清也不是等閑之輩。 局票很快寫好發(fā)了出去,這邊上了蔬果小菜,黃酒幾壇,五人且談且飲,等著先生的到來。 過了半個鐘頭,居然沒有一個妓女到來,蔣志清臉上有些難看了,把酒家跑堂的叫來問話,跑堂的道:“先生儂不曉得,花界罷市支援北京的學(xué)生,大小堂子全都關(guān)門了,那些校書和長三,還組織什么青樓救國團,上街和學(xué)生一起撒傳單呢?!?/br> 大家面面相覷,忽然一直冥思苦想的陳果夫一拍大腿道:“想起來了,我在報紙上看過你的名字,陳子錕,是火燒趙家樓的學(xué)生之一!” 陳子錕道:“慚愧,正是區(qū)區(qū)?!?/br> 蔣志清和戴季陶立刻對他肅然起敬,本來他們只是抱著招攬武夫為我所用的目的請客喝酒,從心理上是俯視的,現(xiàn)在變成了平視,還略帶一點向上的角度,畢竟目前五四風(fēng)潮最盛。 蔣志清道:“沒想到陳兄弟竟然是風(fēng)云人物,真是失敬,那些名姬,若知道你在上海,豈不蜂擁而至,我再寫一張局票,看她們來不來?!?/br> 這次只用了五分鐘,四馬路上著名的花界魁首鑒冰小姐就來到了梅園酒家。 鑒冰一出場,頓時艷驚四座,好一個超凡脫俗的女子! 只見那冰雪般的美人兒輕啟朱唇,用吳儂軟語問道:“哪一位是陳子錕先生?” 第二十八章 童子功差點破了 在陳子錕的心目中,妓女都是濃妝艷抹、搔首弄姿的,可眼前這位鑒冰小姐,竟然兼有林文靜江南女子的溫婉和姚依蕾大家閨秀的氣質(zhì),隱約還有些類似于夏小青身上那種風(fēng)塵俠女之感,令人賞心悅目,油然生出想親近的意思。 所以鑒冰一發(fā)問,他就站起來朗聲答道:“在下陳子錕?!?/br> 鑒冰一雙水靈靈的妙目在陳子錕身上一掃,忍不住拿帕子掩了嘴,櫻桃小口驚訝的張開了,好一個偉岸英俊的奇男子! 陳子錕的身量,就算在洋人里也算是高的,寬肩闊背,細(xì)腰長腿,一副雄赳赳的武夫體格,偏偏又生著一張劍眉星目的硬朗面孔,鑒冰在風(fēng)月場上混跡多年,從未見過如此動人的男子。 若是一個生的好皮囊的凡夫俗子也就罷了,偏偏他又是名動北京的五四青年!他干的那些轟轟烈烈的事情,天下人都心向往之,鑒冰豈能例外。 一顆芳心剎那間就被打動了。 再看陳子錕的身上,一件皺巴巴的縮了水的西裝外套,同樣皺巴巴的褲子和暗淡無光的皮鞋,若是一般客人這樣打扮,在極其重視衣衫行頭的上海灘,這樣是不尊重別人的表現(xiàn),鑒冰或許不會離席而去,但也不會給他好臉色看。 但是陳子錕這樣打扮,在鑒冰心里就成了狂放不羈的名士風(fēng)度,她暗暗腦補起來,眼前的陳子錕漸漸變成身穿全套白西裝,腳蹬白皮鞋,頭發(fā)梳得一絲不茍,雪白的襯衣更是一塵不染,端的就是一個玉樹臨風(fēng)的江南才子。 她在這里愣神,搞的陳子錕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蔣志清等人暗笑不已,戴季陶道:“鑒冰,莫非你倆是舊識?” 鑒冰這才察覺自己的失態(tài),不過她只是淡淡一笑就應(yīng)付過去了:“陳先生很像我的一個表哥?!闭f罷盈盈落座。 眾人竊笑,自古表哥表妹的戲碼多了去了,看來鑒冰對這位陳小哥很中意,不過戴季陶心里卻有些微酸,想自己一代名士,竟然被人搶了風(fēng)頭,著實不爽。 他打趣道:“鑒冰小姐來的如此之快,想必書寓里有位飛毛腿吧?” 陳子錕心中立刻生出一幅極其怪異的畫面,蓮花般不容褻瀆的冰美人,竟然被一個龜奴抗在肩上飛奔。 鑒冰微笑道:“戴先生不曉得我最近買了一輛汽車么?” 戴季陶道:“近日在大馬路、四馬路一帶兜風(fēng)的汽車原來是鑒冰小姐的啊,貌似車頭有一面小旗,上書‘警告同胞’” “切勿暴動。”鑒冰微笑著接道。 眾人一起笑了起來,然后自然而然的談起最近風(fēng)靡全國的救亡運動來,陳子錕這才知道,五月四日那天引起的風(fēng)潮,竟有愈演愈烈的趨勢,不僅北京學(xué)生總罷課,上海乃至全國的商人、工人、學(xué)生也都響應(yīng)起來,罷市罷工罷課,現(xiàn)在就連花界也加入進(jìn)來,停業(yè)聲援學(xué)生。 “我們花界,斯業(yè)雖賤,但愛國之心卻是一樣的?!辫b冰的話引起了大家的共鳴,一張張面孔都嚴(yán)肅起來,好端端一場花酒,竟變成了時局政治討論會。 談了一會兒,鑒冰問道:“陳先生,被警察毆打犧牲的郭欽光烈士,你可與他相識?” 陳子錕道:“有過一面之緣,當(dāng)日是我送他去醫(yī)院的?!?/br> 鑒冰臉上流露出痛惜悲傷的表情:“郭烈士死的壯烈啊,軍警兇殘,人神共憤?!?/br> 陳子錕道:“郭烈士是肺病復(fù)發(fā)而死,至少當(dāng)日沒人打他。” “哦?”鑒冰半信半疑,道:“陳先生可否和我談?wù)劗?dāng)日的情形?” 他兩人談的入港,蔣志清陳果夫戴季陶他們也自顧自的談起了籌辦交易所的事情,黃酒一杯接一杯的喝,小菜一碟一碟的上,不知不覺間,天已經(jīng)很晚了。 酒家掌柜的進(jìn)來了,面帶笑容道:“外頭落雨了?!?/br> “??!”蔣志清掏出懷表一看,已經(jīng)夜里十點鐘了,忙道:“我們撤了吧?!?/br> 眾人這才察覺時候不早了,紛紛離席,蔣志清付給鑒冰五塊錢作為陪酒資,然后又付了酒錢,大家一起下了樓,戴季陶沖蔣志清使了個眼色,他便明白了,對陳子錕道:“我還有事,你們先回去吧?!?/br> 他們?nèi)讼冉辛它S包車走了,梅園酒家門口只剩下陳子錕、李耀廷,還有鑒冰三人。 “你們住在哪里,搭我的車回去吧?!辫b冰指了指馬路上一輛白色的小汽車道。 陳子錕從沒見過白色小車,大感興趣,上前端詳一番道:“怎么不是福特車?” 鑒冰掩口吃吃而笑:“天底下又不是只有福特一種車,還是奧茲莫比爾,也是美國牌子,比福特貴許多呢。” 三人上了汽車,鑒冰駕車,開到大東旅社門口,李耀廷先下了車,陳子錕正要下車,鑒冰忽然道:“時間還早,要不要道我那里喝杯茶,我有福建的大紅袍?!?/br> 陳子錕沒經(jīng)過這種場面,想去又有些猶豫,倒是李耀廷頗為識相,道:“我困了,先上去睡覺了?!闭f著還向陳子錕擠了擠眼睛。 陳子錕道:“好吧,那就叨擾了?!?/br> 鑒冰嫣然一笑,駕車離開,回到四馬路自己的書寓,這里鬧中取靜,悠然雅致,若不是門口掛著紅燈籠,準(zhǔn)會被人認(rèn)為是哪個文人雅士的宅邸。 進(jìn)了院子,里面是一叢綠竹,晚風(fēng)吹來,瑟瑟作響,別有意境,老媽子和龜奴都來招呼,奉上熱毛巾、茶水、糕點,然后悄無聲息的退出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