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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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陳子錕還在京師看守所奔忙著,二百塊大洋花出去果然見了效果,趙大海終于開釋了,可是隨身物品中那塊詹天佑送的銀殼漢米爾頓懷表卻不翼而飛了,問獄卒,只得到不耐煩的呵斥:什么懷表?爺們沒見過,上這兒訛人來了,也不看看這是什么地方! 陳子錕當場就想揍人,被趙大海一把拉住:“大錕子,冷靜。”拖著他走了。 “cao行!”獄卒惡狠狠瞪了他們一眼,胸前懷表鏈閃著銀光。 回來的路上,陳子錕才忽然想到,今天是北大考試的日子,這場考試不但關系到幾百塊大洋的收入,更關系到辜鴻銘劉師培兩位老師的面子,說啥也不能不去啊。 看看時間似乎還來得及,他對薛平順和趙大海道:“你們先回去,我有點事要辦?!痹捯魟偮洌司惋w一般沒影了。 …… 北大紅樓,考試已經(jīng)進行了很久,還有十分鐘就要結(jié)束了,另一位考生大概是不會出現(xiàn)了,即使趕來也無法完成試卷,所以,這場考試,這次賭博,將會以新文化運動一方完勝告終。 辜鴻銘、劉師培等人面色有些難看,本以為勝券在握,哪知道功虧一簣,雖然只是一次玩樂性質(zhì)的賭博,但也隱含守舊派和新文化派的角力,所以關系重大,要不然他倆也不會花上那么多時間去教一個車夫。 正在所有人都認定徐二必贏之際,忽然教室的門開了,陳子錕氣喘吁吁出現(xiàn)在門口:“對不住大伙,我來晚了。” 他整個人像從水缸里撈出來一樣,臉上全是汗,頭上蒸騰著霧氣,外衣也脫了,只穿著貼身的小褂,看起來宛如剛跑完馬拉松的健將。 蔡元培提醒道:“考試時間已經(jīng)快要結(jié)束了,你確定要繼續(xù)考試么?” 陳子錕徑直走到桌前坐下,先沖滿臉驚愕的徐二擠擠眼睛,然后朗聲道:“當然要考,請再給我一支筆?!?/br> 眾人不知道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只見人群中站出一位女同學,拿出一支自來水筆道:“用我的?!?/br> 接過夢中情人遞過來的那支還帶著體溫的紅色賽璐珞自來水筆,陳子錕感激的沖林文靜點了點頭,將拉丁文試卷放在了左手旁,右手持鉛筆,做國文試題,左手持自來水筆,做拉丁文試題,左右開弓,筆走龍蛇。 一時間教室里鴉雀無聲,從校長蔡元培到送茶水的仆役,全都呆住了。 第七十章 春天里 北大乃全中國人才薈萃云集之地,向來不缺神通才子,但是能一心二用,同時做國文、拉丁文試卷的神人,大家還是第一次見。 尤其是那些對拉丁文犯怵的北大學子們,更是驚得目瞪口呆,人家一個拉洋車的苦力,竟然能用左手做拉丁文試題,看他胸有成竹的樣子,可不像是胡亂涂鴉的,向來眼高于頂,自視天之驕子的北大學子豈能不為之汗顏。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徐二大吃一驚,看到自己的風頭完全被搶走,不禁恨得牙根癢癢,他可沒有左手拿筆的本事,只能老老實實做自己的卷子,可是心已經(jīng)亂了,寫出來的字便都歪扭七八。 教室里靜悄悄的,甚至能聽到筆在試卷上刷刷寫字的聲音,不少女大學生望向陳子錕的目光里已經(jīng)帶了崇拜的色彩,林文靜更是驕傲的不得了,不時悄聲對旁人說:“他是我家的車夫哦。” 陳子錕偷偷斜眼瞥了一下圍觀群眾,心中暗自得意,又看了一眼徐二,恰巧徐二也正在看他,兩人目光交匯,徐二立刻心虛的縮了回去。 辜鴻銘和劉師培對視了一眼,盡是欣慰之色,別人不清楚陳子錕的底細,他倆可是心知肚明的,這小子表面上是個大字不識的苦力,其實法語俄語國文樣樣精通,老實說這次比試有勝之不武之嫌,不過賭博就是賭博,誰又在乎其他呢,更何況還能以此激勵同學們上進,何樂而不為,所以他們絕不會揭破此事。 陳子錕這一手唬的了大學生們,但卻唬不住見多識廣的教授們,看起來左右開工似乎很牛逼,其實仔細分析,歐美人用左手書寫的人很多,拉丁字母造型比漢字簡單多了,左手書寫不足為奇,而且這份試卷很多是選項題,劃abcd即可,根據(jù)觀察,他也不是同時答題,而是一會左邊一會右邊,混合作答而已。 當然了,能做到這一點,也稱得上是個人才了。 十分鐘很快過去了,考試結(jié)束的鈴聲一響,徐二就舉著試卷站了起來:“我交卷!”然后一指陳子錕:“他怎么還在寫。” 滿心希望自家車夫獲勝的徐庭戈也跟著說道:“對啊,他怎么還在寫,考試時間到了?!?/br> 陳子錕才不搭理他們,悶頭只顧答題,試題量很大,就算他三頭六臂寫不可能在十分鐘之內(nèi)答完。 一直暗戀徐大少爺?shù)耐踉络鲙颓坏溃骸翱荚嚂r間到了,不能再讓他繼續(xù)寫了?!?/br> 可是更多的聲音響了起來:“讓他寫,讓他寫!” 就連本來把賭注押在徐二身上的大學生們也跟著喊起來:“讓他寫!” 蔡元培微笑道:“少數(shù)服從多數(shù)吧?!?/br> 學生們歡呼起來,陳子錕得意洋洋的四下拱手致謝,偷眼瞄了瞄人群中小臉興奮的紅彤彤的林文靜,更是下筆如有神助,徐二用了一個鐘頭吭哧吭哧才做完的題量,他用了半個鐘頭就做完了,交卷之時,教室里掌聲雷動。 閱卷當場公開進行,由陣容強大的教授團來集體評分,全體在場同學監(jiān)督,校長蔡元培最終審核。 最終結(jié)果很快出爐,蔡元培念道:“徐二,國文八十八分,英文七十九分!” 沒等同學們有所反應,陳子錕的成績單也出來了,“陳子錕,國文九十分,拉丁文九十九分,國文扣分是因為考文言文竟然沒有使用毛筆,拉丁文扣分是因為書法不夠工整。” 又是一陣暴風般的掌聲,誰勝誰負已經(jīng)明了,陳子錕被推上了前臺,徐二心里酸溜溜的,正在懊喪,自己也被推到了前面,然后就看到蔡元培伸手和自己親切握手。 “感謝你們,兩位工友?!辈淘嘁皇掷於?,一手拉著陳子錕,面對一群熱情洋溢的大學生道:“現(xiàn)在宣布輸贏?!?/br> 所有人凝神屏息,等待著最終結(jié)果。 蔡元培微笑一下,同時舉起了兩人的手,“結(jié)果是雙贏!” 徐二有些發(fā)懵,一雙小眼睛眨巴眨巴的,陳子錕倒是極有風度的伸手過來,“恭喜你,徐二兄弟。” “哦,同喜?!毙於s緊和他握手。 臺下又是掌聲一片,能進北大的學生,自然胸中自有溝壑,稍微一動腦子就能想通校長為何宣布這樣的結(jié)果。 蔡元培伸手壓了壓,等嘈雜之聲平息了之后才道:“同學們,想必你們能理解我剛才宣布的這個結(jié)果,所謂賭博,不過是激勵大家學習的手段而已,兩位工友都是出身下層的勞動階層,他倆沒上過學,沒讀過書,但不代表他們沒有學習的能力,他們和中國千千萬萬的勞動人民一樣,缺的不是智慧和勤奮,而是一個機會?!?/br> 教室里靜悄悄的,連一根針掉在地上的聲音都能聽見。 “而你們,來自全國的精英們,北大的學子們,你們有著全中國最好的師資,最好的環(huán)境,最寬松的學習氛圍,你們的父母,你們的師長,還有國家投入這么大的資源供你們學習,為的就是你們成才之后奮發(fā)圖強,把中華民國建設成人人有書讀,有飯吃,有工作,有機會上北大的偉大而富強的國家?!?/br> 綿長而熱烈的掌聲,教授們也都起立鼓掌,學生們更是滿臉的激動之色,徐二被蔡校長振奮人心的演講所打動,竟然紅了眼睛,抬手擦擦眼淚,也跟著鼓起掌來。 掌聲稍歇,蔡元培道:“結(jié)果是我定的,但是具體怎么賠錢,就由你們自己做主好了,我僅代表校方向兩位考生贈送一份禮物。聊表心意。 說著拿出兩枚北大?;諄恚謩e戴在了徐二和陳子錕的胸前,和他二人握手道:“北大的校門隨時為二位敞開,歡迎你們在不久的將來報考我校。” 辜鴻銘站了出來,慢悠悠道:“老朽也說兩句,這場賭博,本來就無所謂輸贏,同學們攢幾個零花錢也不容易,這樣吧,我們這一場賭博,輸?shù)腻X全算老朽的,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同學們下的注二百一十三塊,只有一位女同學押兩角錢在老朽身上,這位女同學今天來沒來。” 林文靜羞答答的被同學們推了出來。 辜鴻銘笑道:“承蒙你信得過老朽,你押了兩角,現(xiàn)在老朽給你二十塊,你可滿意?” 林文靜低著頭,小聲說:“滿意。” 辜鴻銘哈哈大笑,讓人拿了兩封沉甸甸的大洋給了林文靜,又道:“二百一十三塊,老朽也準備好了,來呀,拿給陳小哥?!?/br> 仆役上來,獻上一個托盤,上面全是明晃晃的大洋,徐二在一旁看的眼睛都直了,恨不得撲上來全摟到自己懷里去。 陳子錕也搓著手扭捏到:“這怎么好意思。” 辜鴻銘拿小棍敲敲他:“該是你的,就拿著,別客氣?!?/br> 另一場賭約的幾個當事人也站了出來,劉師培、黃侃、胡適、傅斯年羅家倫徐庭戈等一幫學生,他們剛才商量了一下,決定由胡適來宣布結(jié)果。 胡適道:“兩位工友的刻苦精神值得我們學習,為了表彰他們,賭注五百二十塊大洋,我們幾個教授均攤了,每人二百六十塊,權(quán)作資助他二人求學所用?!?/br> 教授們的義舉更讓同學們歡聲雷動,陳子錕和徐二心里都樂開了花,幾百塊大洋對教授來說,不過是一個月薪水而已,但是對徐二來說,他要拉十年車才能攢這么多,對陳子錕來說,是解決了腳踏車資金的燃眉之急。 蔡元培微笑著看著學生們熱切的討論,忽然有人附耳過來,低聲道:“蔡校長,總理府電話,請您過去。” “什么事?”蔡元培皺起了眉頭。 “可能是陳教授的事情……教育部傅總長也被召喚了?!?/br> “好吧,我這就去?!辈淘嗲娜煌藞觯罱膱笳逻B篇累牘的報道北大教授,新文化運動領軍人物在煙花柳巷爭風吃醋,大打出手的事情,讓他極其被動,雖然明知道這場風波是政府里以徐樹錚為首的一幫守舊派搞出來的,但是身為一校之長,他不得不扛起這個責任來。 …… 教授們各自散去,徐庭戈一幫人帶著徐二慶賀去了,王月琪也跟著他們一起湊熱鬧,偌大的教室只剩下林文靜一個人孤零零的站在那里,笑瞇瞇的看著陳子錕。 “阿叔,我要謝謝你哦,幫我贏了好多錢?!绷治撵o道。 “呵呵,是阿叔謝你才對,阿叔贏的錢更多哦?!标愖渝K拍拍褡褳袋,走上去問道:“放學了,回家么?” “嗯?!绷治撵o點點頭。 “我送你。”陳子錕很自然的接口道。 林文靜未覺得有任何不妥,道:“好?!?/br> 聲音又糯又甜,陳子錕半邊身子都酥了,他的美夢變成了現(xiàn)實,胸前戴上了北大校徽,肩膀上的褡褳袋里,裝滿了現(xiàn)大洋,更重要的是,身旁多了一位美麗的姑娘。 兩人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青磚灰瓦的胡同,悠長的叫賣聲,遠處紫禁城的飛檐,還有悄悄抽芽的柳樹,構(gòu)成一幅老北京特有的畫卷。 路邊有買風車的小販,陳子錕財大氣粗,掏了一枚大子兒買了個風車,林文靜拿在手上,鼓起可愛的小腮幫吹了吹,覺得風力不夠足,索性舉著風車跑動起來,白色的圍巾在風中飄舞,銀鈴般的笑聲回蕩在胡同里。 陳子錕笑呵呵的在后面跟著,此刻的他并不知道,1919年春天里的這個平凡的日子,將是他生命中最難以忘懷的一天。 第七十一章 老趙家的后代 回家的路上正好經(jīng)過東安市場,陳子錕故意道:“我想買一輛腳踏車,小姐有沒有興趣一起去看看?” “好啊好啊?!绷治撵o立刻歡呼雀躍,陪著陳子錕進了市場,一家一家鋪子看過來,顯然她是做過一番研究的,對各種腳踏車的品牌和特色了如指掌,如數(shù)家珍。 東安市場里的腳踏車,比東交民巷商店里賣的便宜多了,而且貨色很全,英國三槍、德國鳥牌、美國諾頓、日本菊花、價格從高到低各有不同,最后在林文靜的建議下,陳子錕選中了一輛瑞士出品的阿爾卑斯牌腳踏車。 “客官,你眼光絕對是這個?!被镉嬌斐龃竽粗纲澋?,“瑞士貨比德國貨還扎實,你想啊,人家造鐘表出身的,造腳踏車不跟玩似的,這么好的車子,漂洋過海從歐羅巴運過來,只收您二百一,您還想什么去啊。” 陳子錕用挑剔的眼光看著車子,嘖嘖連聲:“車把有點歪,輻條少了一根,這兒還有點生銹?!?/br> 伙計趕忙解釋:“哪兒啊,就這樣,不是歪,車條更不能少,這不是銹,是個泥點,一擦就掉?!?/br> 賣東西的人多精明,知道嫌棄貨物的人才是真正的買家,一番口若懸河的吹噓和保證之后,陳子錕終于以二百塊的價格買下了這輛阿爾卑斯腳踏車。 伙計幫著把車胎打足了氣,全車上下擦了一遍,又奉送了一截氣門芯,客客氣氣把兩位顧客送出了門:“您二位慢走?!?/br> 推著自行車出了鋪子,陳子錕問林文靜:“你會騎么?” “我不會,你呢?” “我也不會?!?/br> 兩人面面相覷,繼而大笑起來,林文靜笑的前仰后合,指著陳子錕笑道:“阿叔,你不會還買車啊?!?/br> 陳子錕笑了一陣,忽然覺得林文靜笑起來的樣子挺好看,就停下來饒有興趣的看著她的笑臉,林文靜似乎感受到了阿叔火辣辣的目光,趕忙止住笑,問道:“那怎么辦呢,你總不會推著回家吧?!?/br> “誰也不是生來就會騎腳踏車的,不會可以學嘛,看我的?!标愖渝K說著騎上了這輛二十六英寸輪的腳踏車,他身高腿長,騎上之后雙腳可以著地,兩腿一蹬腳踏車就向前滑行而去,扭啊扭的蛇形前進,繞了一圈之后,竟然很像一回事了。 陳子錕將車剎在林文靜面前,問道:“要不要我教你啊?!?/br> “嗯……”林文靜咬著嘴唇想了半天,還是忍不住腳踏車的誘惑,點頭答應,“好啊。” 于是,兩人找了一條僻靜的胡同,陳子錕扶林文靜騎上腳踏車,在一旁護衛(wèi)著,指導著,林文靜冰雪聰明,不大工夫也學會的差不多了,只是膽子太小,只敢在沒人的道路上騎,還得陳子錕在后面屁顛屁顛的跟著護駕。 “阿叔,你可千萬別撒手啊?!绷治撵o喋喋不休的念叨著。 “不撒手,護著你呢?!标愖渝K的聲音一直在身后響著,給了林文靜極大的信心和安全感,行車規(guī)矩從歪歪扭扭變成了筆直。 “我會騎腳踏車了?!绷治撵o欣喜的大叫,一回頭,陳子錕卻早已撒手,站在遠處了。 “相信自己,就一定會成功?!标愖渝K微笑著說。 林文靜停下車子,用力的點點頭:“記住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