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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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著洋車剛進院門的陳子錕猛然打了一個噴嚏,念叨道:“媽了個巴子,難道是媳婦想我了?” 他沒有注意到,身后墻頭上,輕飄飄落下來一個黑影。 第三十七章 西伯利亞來的秘密代表 陳子錕沒事人一般向前走著,那個黑影悄沒聲息的跟在后面,突然間,陳子錕拔刀回刺,動作快如閃電,那人急忙閃避,兩人打作一團,片刻后各自收手,哈哈大笑。 “你小子退步了,我跟了你半天都沒發(fā)覺?!倍裾f。 “早注意到你了,一身的古龍水味,想聞不到都難,你老人家是越老越風sao啊?!标愖渝K大大咧咧的攬著二柜的肩膀,進了垂花門。 走進正房坐落,陳子錕道:“整點兒?” “必須的,有白的么?”二柜答道。 “那當然,正宗二鍋頭,絕對合你的口味。”陳子錕搬來一個小壇子往桌上一放,二柜打開泥封嗅了一下,做陶醉狀:“雖然不如我家鄉(xiāng)的伏特加,但也聊勝于無了?!?/br> 抱起來咕咚咕咚先灌了幾大口,衣領(lǐng)都濕了,二柜拿袖子一抹嘴:“過癮,整天在六國飯店喝溫吞水一樣的白蘭地威士忌,嘴里都要淡出個鳥來了?!?/br> 單聽這話,絕想不到會是從一個金發(fā)碧眼的老毛子嘴里說出來的。 “二柜你老到北京來,打算做什么大買賣?”陳子錕也拿了一個海碗,倒上二鍋頭準備陪點。 “叫我安德烈.瓦西里耶維奇,別二柜長二柜短的,生怕別人不知道咱是土匪么?對了,整天下酒菜來,麻溜的?!倍裾f話間又灌了一大口下去。 “你真丟老毛子的臉啊,還是個菜酒。”陳子錕一邊嘀咕一邊起身去給他安排下酒菜,正好王大媽還沒睡,正端著一盆熱騰騰的洗臉水過來,影影綽綽看到屋里有人,就問陳子錕:“老板,來客人了?” 陳子錕接過洗臉水說:“大媽,說了多少次了,您怎么老把自己當下人啊?!?/br> 王大媽笑道:“大媽閑不住,干點活渾身上下才舒坦。”說著聳聳鼻子:“喝酒呢?” “是啊,來了個朋友,正想去廚房找點下酒菜?!?/br> “你坐著,我就就行。”王大媽顛顛的去了,陳子錕又回來陪二柜聊天。 “安德烈大哥……這稱呼真別扭,能喊點別的不?” “我此番來北京,化名為安德烈.所羅門伯爵,你可以叫我伯爵,或者所羅門先生,我來這兒是有一樁大事情要做?!卑驳铝疑裆衩孛氐恼f道。 “不會是想綁架哪個總長家里的小姐或者公子吧?”陳子錕打趣道。 “如果經(jīng)費緊張的話,不排除這樣做的可能性?!卑驳铝艺?。 “需不需要我?guī)湍愦騻€下手,這個我在行?!标愖渝K也不禁手癢起來,想到六國飯店里那些揮金如土的闊少小姐們,胡亂綁一個過來,勒索十萬八萬現(xiàn)洋估計不是難事。 安德烈忽然哈哈大笑:“和你逗悶子呢,老子千里迢迢到北京來,豈是為了綁票賺錢,咱們自家兄弟,我也不瞞你,其實我是帶著特殊使命來的?!?/br> “什么特殊使命?”陳子錕瞪大了眼睛,生怕漏掉一個字。 安德烈壓低聲音道:“其實我是俄國臨時政府最高執(zhí)政官嚴歷山大.瓦西里耶維奇.高爾察克海軍上將閣下任命的全權(quán)密使,前來北京和中國當局進行接洽的。” 陳子錕做恍然大悟狀:“哦~~~~~~~原來如此,不懂?!?/br> 安德烈臉色嚴肅,從懷里掏出一張蓋著大印,有著花體字簽名的牛皮紙來,向陳子錕展示道:“很好笑是么,一個彼得堡的紈绔子弟,一個日俄戰(zhàn)爭的逃兵,一個中國的馬賊,竟然變成了俄國臨時政府的特派員,聽起來似乎很荒唐,但這是真的?!?/br> 陳子錕收了笑容,正色問道:“此行有何使命?” 安德烈動容道:“我的祖國俄羅斯,已經(jīng)到了最危險的時刻,軍官和貴族成群結(jié)隊的被造反的士兵和工人拉到河邊槍斃,尼古拉二世一家人被他們像狗一樣殺掉,上帝啊,幾個可憐的公主只有十來歲,赤色分子不但要毀掉沙皇政權(quán),更要毀掉俄羅斯人的精神,他們是瘋子,是魔鬼,高爾察克上將閣下命令我,和北洋政府的高層取得聯(lián)系,以合適的條件換取他們出兵協(xié)助?!?/br> 陳子錕問道:“那你開始行動了么?” 安德烈說:“臨時政府的官員們認為我是個不折不扣的中國通,其實我只是漢語說的好,比較了解中國人的性格而已,可事實上我對北洋政府的一切都不了解,你們的總統(tǒng)是徐世昌,總理是錢能訓(xùn),但是據(jù)說真正掌握權(quán)力的人是參戰(zhàn)軍督辦段祺瑞,而段祺瑞只聽一個人的話,這個人叫徐樹諍,是陸軍部次長?!?/br> 到這里他頓了頓,喝了一口二鍋頭:“你明白了么?” 陳子錕道:“我糊涂了?!?/br> 安德烈嘴角浮起一絲笑意:“中國的形勢錯綜復(fù)雜,此行比我想象的還要艱難,事實上你們不光有一個北京政府,還有另一個南方政權(quán),孫中山,你聽過這個名字么?” “沒有。”陳子錕老老實實的答道。 “好了,不說這些了,我雖然精通外語,但畢竟是個外國人,所以需要一個副手,你來當好了,當然不白干,我代表臨時政府軍事部,授予你俄國海軍少尉的軍銜?!卑驳铝也挥煞终f就把陳子錕拉上了自己的戰(zhàn)車。 陳子錕咂嘴道:“才少尉,二柜你太吝嗇了吧,還是海軍的,我連船都沒見過,怎么就成海軍了?!?/br> 安德烈解釋道:“軍銜是神圣的,不能隨便授予,我在圣彼得堡海軍學(xué)校上了整整六年,也不過是個海軍少尉而已,你一天軍校都沒上就當上了少尉,還不夠你顯擺的啊。” 乘著酒性,他掏出一疊空白委任狀,拿了一張鋪在桌子上,摘下自來水筆在舌頭上蘸濕了,刷刷寫下陳子錕的名字遞過去:“恭喜你,軍官閣下?!?/br> 陳子錕才不稀罕什么少尉軍銜,接過委任狀胡亂塞進懷里,沉吟了一會,惡狠狠道:“肯定還有更多的好處,你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要沒錢你能千里遙遠的跑來?” “呵呵,事情辦成了,好處少不了你的,臨時政府的黃金儲備是很充足的?!北唤掖┝死系椎陌驳铝医器锏恼A苏Q劬?。 腳步聲傳來,王大媽送下酒菜來了,一碟油炸花生米,一碟酸黃瓜,一碟干切鹵牛rou,半只醬雞,一盆白水面條。 “您老人家用點夜宵吧。”陳子錕熱情的招呼道。 安德烈卻搖搖頭:“你們中國人的食物實在是太清淡了,如果能來點魚子醬、酸奶油櫻桃餡甜餃子和熱乎乎的紅菜湯就好了?!?/br> 話雖這樣說,他還是風卷殘云一般將所有食物吃了個干干凈凈,一壇二鍋頭更是喝的一滴不剩,這才心滿意足的找了個地方躺下,大模大樣的打起了呼嚕。 第二天一早,前帝俄海軍少尉從美夢中醒來,穿上衣服來到院子里練起了他的招牌式俯臥撐,不但自己練,還怪叫著把陳子錕也叫起來陪著自己一起練。 王大媽來收拾夜宴殘局,看到酒壇子放在墻角,以為只喝了一半呢,伸出兩只手去搬,卻被空壇子閃了一下 ,乖乖,十斤裝的酒壇子啊,倆人喝干了,這還是人么。 收拾停當,擺上早餐,安德烈說:“吃完飯你隨我去拜訪一個人,從他那里了解北洋政府的底細?!?/br> 陳子錕問道:“什么人?” “總統(tǒng)府外交委員會事務(wù)主任、憲法研究會成員,林長民先生。”安德烈嘴角掛著狡黠的微笑,等著陳子錕的追問。 陳子錕果然上鉤:“為什么?” “因為他和他的女兒都被你昨晚大戰(zhàn)日本軍官的英姿迷住了,正巴不得想結(jié)識你這位神秘的客人呢,當然,徐樹諍將軍也在現(xiàn)場,不過他是一個足智多謀的軍人,我不想這么快把底牌亮給他,所以還是先找林長民比較好?!?/br> 想了想,安德烈又補充了一句:“林先生的女兒很有氣質(zhì),和你帶去的那個女孩各有千秋,如果我是你,就腳踩兩只船?!?/br> 被戳穿了心事的陳子錕大窘,道:“我可是很專一的,再說人家是堂姊妹?!?/br> “姊妹花通吃,更好啊。”安德烈邪惡地擠了擠眼睛。 正聊著,下了夜班的小順子回來了,看到安德烈也在,頓時大驚:“大錕子,你們這是?” 陳子錕趕忙介紹了一下,只說安德烈是自己在關(guān)東認識的朋友,并不提一起當過土匪的事情。 小順子也不關(guān)心這個,他關(guān)心的是如何利用大錕子賺錢,也不顧安德烈在場,就急不可耐的把姚依蕾關(guān)照自己的事情說了一遍。 “大錕子,你是不知道姚小姐家多有錢,打賞從來都是五塊十塊起,一塊錢根本不好意思出手,要是攀上這個高枝,這輩子都不愁了?!毙№樧訃K嘖贊嘆著。 陳子錕還沒說話,安德烈就說了:“這個計劃不錯,值得考慮。” 他一開口,把小順子嚇了一跳:“媽呀,你會說中國話啊。” 安德烈嘿嘿的笑了:“我不但會說中國話,還知道你是衣帽間的湯姆,昨晚就是你把我放在洗衣房的夜禮服偷出來給這位先生穿的,對不對?!?/br> 小順子魂不附體,求助的望著陳子錕。 “好了,別嚇他了?!标愖渝K笑道。 安德烈掏出一個羊皮封面的記事本,拿出自來水筆刷刷寫了幾行字,撕下來遞給小順子道:“湯姆,麻煩你跑一趟,去六國飯店把這個交給大堂經(jīng)理?!?/br> 小順子拿著寫著花體法語的紙條不肯動,安德烈哪能不知道他的心思,摸出一枚銅板丟過去:“拿著?!?/br> “窮鬼,人家姚小姐拔根汗毛都比你丫大腿還粗?!毙№樧右贿吀拐u著一邊走了。 回到六國飯店,把便條給了大堂經(jīng)理,經(jīng)理立刻讓人去所羅門伯爵的房間去了一個衣箱交給小順子,讓他帶走。 又提著衣箱回到紫光車廠,安德烈打開箱子,里面是一套洋服,上衣褲子腰帶皮鞋襯衣襪子領(lǐng)帶,連袖扣手帕懷表都是配齊的。 陳子錕把行頭穿了起來,宛如量身打造一般合體。 “這一身衣服是我在巴黎找名裁縫訂做的,便宜你小子了?!卑驳铝艺f。 小順子目瞪口呆,不知道他們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安德烈叮囑他道:“你過兩個小時給姚小姐打電話,就說得到消息,所羅門先生去林長民先生府上拜訪了,怎么,不打算謝謝我么。” 小順子驚喜的點頭如搗蒜:“謝謝所爵爺!” 第三十八章 交鋒 安德烈又讓小順子去叫了一輛出租汽車 乘車前往林公館,這是陳子錕第一次坐汽車,興奮的不得了,兩眼緊盯著汽車夫的cao作,安德烈見他這副樣子便道:“如果事情辦妥了,我就買輛福特車送你?!?/br> 來到林府外,兩人下車向門房遞了名片,趁下人通稟的時間打量著林府,到底是當過一任司法總長的人,宅門比林文靜家氣派多了,不大工夫,林長民竟然親自迎出門來,面帶喜色,口稱維歐康姆。 讓進外宅客廳,分賓主落座,雙方寒暄幾句,林長民大贊了陳子錕昨夜力敵日本軍官的壯舉,大家哈哈大笑,氣氛活躍了許多,然后安德烈拿出一封信來道:“兄弟在巴黎的時候曾經(jīng)遇到梁啟超先生,這是他托我給你的信?!?/br> 林長民接了信看了幾眼,神色頓時嚴肅起來,放下信道:“多謝所羅門先生千里傳書?!?/br> “哪里哪里,叨擾了,我們還有個約會,就此告辭。”安德烈起身告辭,林長民熱情挽留,恰好又有客人來拜年,便不再強留,親自送二人出門上了汽車。 乘車離開了林府,陳子錕問道:“送了信就走,你不是說要打探政局問題么?” 安德烈笑道:“虧你還是中國人,你們中國人社交最忌直白,凡事都要一來二去才行,你放心好了,林先生一定會回訪的,等混熟了就知無不言了?!?/br> 陳子錕繼續(xù)問:“那你讓小順子給姚小姐打電話是怎么回事,咱們這不都離開林府了么?” 安德烈擠擠眼睛:“這叫欲擒故縱,吊她胃口。” …… 果然,兩小時后姚依蕾乘著自家的汽車風風火火趕到了林府,林長民還以為姚次長家的千金是來找自己女兒的,畢竟她們都是培華女中的同學(xué),可是兩家平素里沒什么來往啊。 姚小姐在林徽因的房里心不在焉的待了一會兒就走了,林長民讓仆人把女兒叫來問道:“姚次長家的女公子來訪何事?” 林徽因鄙夷道:“交際花能有什么事呢,她聽說所羅門先生來我們家拜訪,所以一路追蹤而來。” 林長民哈哈大笑,父女連心,他自然知道女兒素來清高,對交際花一類的人物看不上眼,便不再提及此事。 …… 汽車回到六國飯店,安德烈和陳子錕回到了位于三樓的306房間,讓服務(wù)生開了門,走進去一看,安德烈皺起眉頭道:“有人進來過?!?/br> 陳子錕道:“早上你不是讓小順子回來取衣服的么?!?/br> 安德烈道:“不是服務(wù)生,他們不會開我的抽屜?!?/br> 原來安德烈出門前在抽屜把手上栓了根頭發(fā),現(xiàn)在已經(jīng)斷開了,說明房間曾被人秘密搜查過。 “辛虧我把重要資料都帶在身上了,你立刻拿上這個,到秘密接頭地點交給聯(lián)絡(luò)人?!卑驳铝姨统鲆环菸募f給了陳子錕,同時擠了擠眼睛。 “好的,我馬上就辦?!标愖渝K拿了文件匆匆下樓,安德烈也出門朝著另一個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