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洪荒之凌虛劍尊、重生最狂女神:晚安,高冷邪少、我居然能心想事成、透過你我看到了全世界、重生步步芳華、從日本開始的從良生活、和jiejie大人同居的日子、電競男神是女生!、封魔、進擊的地球主神
陳子錕說:“不那么說,我怎么好插手人家的家務(wù)事,杏兒爹怎么那個德性?” 小順子說:“陳大叔以前挺好的,后來有次干活被人誣陷偷錢,打了個半死,后來就這樣了,整天喝酒耍錢打老婆孩子?!?/br> 陳子錕說:“以后他再敢撒野,我就弄死他,丟永定河里喂王八?!?/br> 小順子說:“你真狠,還沒娶親就把老丈人弄死?!?/br> 陳子錕一楞:“誰是我老丈人?” “你沒看出杏兒對你有意思么,嘖嘖,你真有福,寶慶喜歡杏兒可有年頭了,一心想討杏兒當(dāng)媳婦,看來沒戲了。”小順子一邊滿嘴跑著火車,一邊把洋鐵桶里的煙蒂全倒在炕桌上,又從炕頭拿出一包卷煙紙來,把煙蒂一一拆開,煙絲聚成一堆,用卷煙紙重新卷成一根根紙煙,他雙手靈巧無比,卷出的香煙筆直渾圓,簡直像是機器生產(chǎn)出來的。 杏兒看上老子了?陳子錕眨眨眼睛,杏兒長的是不錯,鵝蛋臉大眼睛,大辮子長長的,平時總是打扮的干干凈凈的,不過比起林小姐來,終究還是差了那么一點火候……嗯,這大概就是二柜他老人家說的氣質(zhì)吧。 見陳子錕發(fā)傻,小順子又笑道:“反正肥水不流外人田,杏兒跟了你也不吃虧?!?/br> “不,我心里已經(jīng)有人了?!标愖渝K正色道,他心里有數(shù)的很,就算自己心里沒有林小姐,也不能搶寶慶兄弟的媳婦啊,挖墻腳的事情咱雙槍快腿小白龍可不干。 “哦,許是家里給訂了親吧?!毙№樧拥?,剛出口就后悔了,哪壺不開提哪壺,陳子錕可是孤兒啊,哪來的家里人。 好在陳子錕并不在意,拿起桌上的卷煙說:“你撿煙頭就是干這個?” “是啊,我的大順牌卷煙啊。價格便宜份量足,比老刀牌還過癮呢?!毙№樧哟蟠筮诌值恼f道。 “這才能賺幾個大子兒?!标愖渝K打了個酒嗝,忽然奇道:“小順子,你今天喝的不少啊,怎么沒醉?” 小順子得意地說:“我們李家以前可是開酒坊的,我從小就喝酒,沒有二斤也有一斤半的酒量……唉,不提了,睡覺。” 說罷倒頭便睡,陳子錕見他似乎不愿意提自家當(dāng)年的事情,也不便追問,躺下也睡了。 第二天清晨,天剛蒙蒙亮,院子里籠罩著一層薄霧,陳子錕一骨碌爬起來,心說糟了,七點半要趕到林府上工的,這一覺睡的天昏地暗,不知道晚了沒有,要是耽誤了媳婦兒上學(xué)遲到,那就罪過大了。 穿衣下炕來到院子里,趙大海已經(jīng)起了,正趴在地上做伏地挺身運動,陳子錕嚷道:“大海哥,幾點了?” 趙大海說:“懷表在衣服兜里,你自己看。” 陳子錕過去掏出了趙大海的銀殼懷表,看到時針指在六點上,才松了口氣,銀殼懷表精致無比,表蓋上雕著火車頭圖樣,還刻著幾個字:京張鐵路紀(jì)念,詹天佑贈。 “大海哥,你這表不賴啊?!标愖渝K掂了掂懷表,心想我要是有塊表能掌握時間就好了。 趙大海從地上爬起來,拿白毛巾擦了把汗說:“那可是,正經(jīng)美國貨,漢米爾頓鐵路懷表,詹總工送給我的。” 陳子錕把懷表還給趙大海,問道:“大海哥,你剛才做的什么運動?!?/br> 趙大海說:“那是俯臥撐,洋派的鍛煉方式,比舉石鎖耍關(guān)刀什么的科學(xué)又文明,我教你做吧?!?/br> 陳子錕說:“我以前練過這個,不過和你不一樣?!闭f著他也趴在地上做起了俯臥撐,兩只胳膊在地上猛力一撐,迅速在頭上擊掌一次,在身體還未落下之際,復(fù)而撐在了地上。 趙大海笑道:“誰教你的,這一手很高,不過你要是以為我就那一招,就太小瞧大海哥了。”說著也趴在地上,用兩只手指代替手掌支撐身體做了起來。 墻頭上的大公雞引吭高歌,趙老頭披衣出來,看到他們一起一伏的做著俯臥撐,開口罵道:“大清早的日地球呢,還不爬起來劈柴燒水喂孩子去。” 趙大海被爹罵了一頓,趕緊爬起來干活去了,陳子錕也用冰冷的井水洗了臉,早飯也沒吃就直奔石駙馬大街后宅胡同去了。 來到林宅后,在下人房等了一會兒,小姐和少爺便出來了,少爺穿一身嶄新的花格呢子西裝,外面罩著人字呢大衣,打扮的像個小大人,林小姐穿的第一次見面時那件陰丹士林藍(lán)布棉袍,姐弟倆上了洋車,陳子錕先把少爺送到了一條街外的幼兒園,然后拉著林文靜往北大方向去了。 終于找到了單獨相處的機會,陳子錕拉著洋車屁顛屁顛的跑著,正準(zhǔn)備把醞釀許久的搭訕詞兒說出來,忽然旁邊胡同里鉆出一輛洋車,王月琪坐在車上嚷道:“林文靜,這么巧啊?!?/br> “巧你妹??!”陳子錕咬牙切齒,卻又無可奈何,只得在王月琪的聒噪聲中一路拉到北京大學(xué),目送兩個姑娘蹦蹦跳跳進了紅樓,陳子錕正要拉著洋車回去,忽然旁邊有人招呼他:“伙計?!?/br> 扭頭一看,正是徐大學(xué)長家的車夫。 “剛才進去的是你們家小姐?”那人搭訕道。 “是啊?!标愖渝K說,心中暗道過不了多久就是我媳婦了。 “我叫徐二,你叫什么?”那車夫似乎攀談的興致。 “我叫陳子錕,字昆吾?!标愖渝K終于有了一次顯擺的機會,頗為驕傲的賣弄道。 徐二愣了一會兒,似乎有些吃癟的樣子,隨即不服氣的問道:“那你會寫自己的名字么?” “你會么?”陳子錕反問道。 徐二撿了根枯枝,在地上畫了“徐二”兩個歪扭七八的字,拍拍手,得意洋洋地看著陳子錕。 陳子錕拿了枯枝,在地上先寫下自己的名字,又寫下“北京大學(xué)”,“圖書館” ,“東安市場”等字。 徐二不服氣,道:“我會背三字經(jīng),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xí)相遠(yuǎn),你會么?” 陳子錕說:“我不但會,還會寫?!闭f著在地上寫出了這些字。 徐二一張臉憋得通紅,不忿道:“我們家老爺是陸軍部徐次長,你們家老爺在哪里高就?” 陳子錕說:“比寫字就比寫字,比老爺算什么本事,你家老爺再牛逼,也不是你牛逼。” 徐二正要反駁,忽然后面?zhèn)鱽砗炔事暎骸斑@位工友說得好啊?!?/br> 兩人回頭看去,只見一個黃毛凹眼的老頭站在那里,棗紅色寧綢大袖方馬褂,瓜皮小帽,手里提著一根旱煙袋,胸前別著北大的?;?,正饒有興趣的看著兩位比學(xué)問的車夫。 “小子,你以前上過私塾?”老頭拿旱煙袋戳了戳陳子錕。 “沒有,我就是把他背出來的寫出來而已?!标愖渝K道。 “我正缺一個教具,就是你了,跟我進來吧?!崩项^說。 陳子錕略有遲疑,老頭掏出一個大洋丟過去:“不白干,給錢的。” “好嘞?!标愖渝K一把抄住大洋,跟著老頭就進了紅樓。 徐二咽了口唾沫,羨慕的盯著他們的背影,老頭腦后垂著一根黃毛小辮,在北大校園里分外扎眼。 第十二章 辜鴻銘打賭 當(dāng)陳子錕跟著老頭走進教室的時候,早已等候許久的學(xué)生們立刻爆發(fā)出一陣笑聲,北大歷來是進步文化的搖籃,講臺上出現(xiàn)一位長袍馬褂、豬尾小辮的教授,自然是很可笑的一件事。 教室里人滿為患,連過道里都坐滿了人,后面更是站了一大堆人,北大學(xué)子們頗具紳士風(fēng)度,把前排居中最佳的位置都讓給了女學(xué)生們,林文靜和王月琪也在其中,看到自家車夫跟著教授進來,林文靜滿臉的詫異,陳子錕朝她擠擠眼睛,心中得意萬分。 老頭指示陳子錕坐在前排,自己走上講臺,慢條斯理的說:“外國人說,來北京可以不看三大殿,但是不可不看辜鴻銘,諸位北大學(xué)子,想必也是來看我這位生在南洋、學(xué)在西洋、婚在東洋、仕在北洋,活在民國卻還留著辮子的怪老頭吧?” 臺下又是一陣會心的笑聲,辜鴻銘摘下瓜皮帽,原地轉(zhuǎn)了一圈,戴上帽子悠然道:“我頭上的辮子是有形的,你們心中的辮子卻是無形的?!?/br> 笑聲戛然而止,北大學(xué)子們到底都是人中翹楚,辜教授的話讓他們猛醒,不得不重新審視這位頗具傳奇色彩的怪老頭。 辜鴻銘說:“承蒙蔡校長看得起,聘辜某來北大教授拉丁語,學(xué)西學(xué)必學(xué)拉丁文,正如學(xué)漢學(xué)必學(xué)文言文一般無二?!?/br> 忽然臺下站起一人,大聲道:“辜教授,我不同意您的話。” 大家的目光集中在這位俊朗的青年身上,王月琪趴在林文靜耳畔說:“徐大學(xué)長好膽量,竟然敢和辜教授辯論,我真佩服他?!?/br> “嗯,學(xué)長很有膽略。”林文靜也一臉崇拜地看著徐庭戈,陳子錕瞅見,心中打翻了醋瓶子。 教室里幾乎所有同學(xué)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徐庭戈身上,他大受鼓勵,侃侃而談 道:“當(dāng)今世界,乃是列強的世界,列強之中,又以英法美德為先,我輩中華學(xué)子若想學(xué)以致用,富國強民,必然要摒棄一些陳腐的落后的東西,比如文言文,比如拉丁文此類晦澀難懂的語言文字,歐戰(zhàn)過后,百廢待興,我中華學(xué)子更應(yīng)奮起直追,哪有閑工夫?qū)W這些歐洲貴族用來附庸風(fēng)雅的文字,我認(rèn)為,學(xué)校里應(yīng)該廢除拉丁文和文言文課程,國文提倡白話文,外語提倡英法語,我記得胡適先生說過一句話……” “胡適之的英文粗鄙不堪,也配談文字么?”辜鴻銘的山羊胡子一撅,不屑地打斷了徐庭戈的發(fā)言,“我以為你有什么新意,原來還是胡適之的那一套玩意?!?/br> 徐庭戈還想辯駁,辜鴻銘根本不給他機會,“放著醇酒不喝,反而去喝勾兌的劣酒,是什么道理,學(xué)文言文和學(xué)拉丁文一樣,是民族精華的傳承,外國人尚且知道學(xué)拉丁文,胡適之他們卻要搞什么文字革命,拋棄文言文,實乃貽害百年之大禍患?!?/br> 徐庭戈大聲疾呼:“辜教授,請容我一言,胡適之先生提倡白話文,是為四萬萬同胞著想,文言文晦澀難懂,于提高民智方面大為不利,同理,拉丁文亦是如此,德國詩人海涅曾因不能熟記,感嘆“要是羅馬人得先學(xué)好拉丁文,他們大概沒剩多少時間征服世界,我想說的是,如果不以研究文化為目的,大學(xué)還是以學(xué)習(xí)英法語為重要課程?!?/br> 臺下一片掌聲響起,同學(xué)們看著徐庭戈的眼神更加熱切了,連林文靜也不住點頭,想必她對文言文也有著切膚之痛。 辜鴻銘早已料到這個回答,他鄙夷道:“海涅一腐儒而已,如何能當(dāng)成范例來說,文言文乃是國學(xué)的底子,學(xué)好之后,白話文自然不在話下,正如拉丁文是日耳曼諸語言的鼻祖和雛形,學(xué)會拉丁文,英語法語西班牙語都不在話下,天下沒有學(xué)不會的課程,只有不努力的學(xué)生,這位同學(xué),我敢和你打一個賭,只要愿意學(xué),就算是沒文化的苦力也能學(xué)會拉丁文?!?/br> 說著他一指陳子錕:“小子,你上來?!?/br> 陳子錕走上講臺,向大家鞠了一個躬。 臺下嘩然,不知道辜鴻銘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這個人,是我在門口找的車夫,此前并不認(rèn)識,馬上就要放寒假了,我準(zhǔn)備用過年這段時間,教他學(xué)會拉丁文,至少達(dá)到不亞于諸位的水準(zhǔn),誰敢和我打賭?” 教室里一片嗡嗡之聲,今天是寒假前的最后一堂課,來聽辜鴻銘講課的有北大預(yù)科和本科的學(xué)生,還有旁聽生和試讀生,男男女女,歡聚一堂,年輕人性子沖動,這種場合焉有退縮之理,徐庭戈昂然道:“我押一百塊,賭他學(xué)不會?” 辜鴻銘捻著山羊胡子笑了:“還有跟的么,買定離手啊?!?/br> 一片胳膊舉起, “我押十塊!” “我押兩塊!” “五毛!” 教室變成了賭場,學(xué)生老師樂此不疲,辜鴻銘還特地找了個人把所有下注人的姓名和賭注都記錄下來。 “呵呵,全部都是押老朽輸?shù)冒??!惫鉴欍懩弥鍐螄K嘖連聲,忽然像是發(fā)現(xiàn)新大陸一般叫道:“喲,居然有個女娃娃押老朽贏,林文靜,兩角錢,這位同學(xué),請你站起來?!?/br> 林文靜應(yīng)聲站了起來,羞答答的低著頭,手捏著衣角。 “林同學(xué),可以說說你為何相信老朽能贏么?”辜鴻銘笑問道。 林文靜羞紅了臉,聲音低的像是蚊子,王月琪幫她說道:“她說并不相信辜教授您能贏,只是因為那是她們家車夫,所以才押您這邊?!?/br> 一片哄堂大笑,辜鴻銘更是爽朗大笑:“小姑娘倒是個真性情,哈哈,那么你為何只押兩角錢呢?” “因為她每月零花錢只有兩角!”王月琪大聲做著解釋。 一直沒說話的陳子錕感動的眼淚嘩嘩的,心說媳婦有你的支持,別說是拉丁文了,就是天書我都要學(xué)會。 辜鴻銘說:“一共是二百一十三塊賭老朽輸,兩角賭老朽贏,這賠率可真夠大的,如若輸了,老朽照單全賠,若是贏了,這些錢老朽不留,全部都給這位車夫,小哥兒,你叫什么名字來著?” “我叫陳子錕,字昆吾?!?/br> 這是陳子錕的名字第一次被北大所銘記。 這節(jié)課真叫熱鬧,老師學(xué)生辯論,下注賭博,同學(xué)們玩的不亦樂乎,下課后,辜鴻銘拿出名片給陳子錕:“想賺錢的話,就來東華門椿樹胡同找老朽?!?/br> “先生放心,這錢我一定賺到。”陳子錕信誓旦旦。 “哈哈,我看中的人才,自然放心?!惫鉴欍戯h然而去。 外面有人高喊:“陳獨秀先生在校園里演講抨擊時局,大家都去聽啊!” 同學(xué)們立刻一擁而出,頃刻間教室里走了個干干凈凈,只剩下林文靜一個人。 “那個……阿叔,我押了兩角錢,那是我的全部家當(dāng),你一定要贏哦。”林文靜瞪著圓圓的眼睛,很認(rèn)真的說道。 陳子錕用力的點點頭:“我一定不辜負(fù)小姐您的厚望?!闭f著伸出小拇指,“咱們拉鉤?!?/br> 林文靜歪著頭看了看陳子錕,覺得這個大老粗挺可愛的,于是也伸出小拇指和他勾起來:“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br> “一百年都不變?!标愖渝K低沉的男中音充滿了感情,青春校園,海誓山盟,這一幕要多羅曼蒂克有多羅曼蒂克啊。